戈尔丁《蝇王》中的科技哲思.pdf

ENGLISH SQUAREENGLISH SQUARE Tel:[phone]摘要 威廉戈尔丁作为战后英国文坛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以高超的象征和隐喻艺术凸显他对技术与人类关系的反思，展露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在蝇王中，戈尔丁以人物的悲剧性批判传统政治科学文化的价值观，指出现代科技由于缺乏民主理念而导致了更大的灾难，强调技术功能与社会意义统一的重要性。本研究联系芬伯格技术批判理论，探究戈尔丁所探讨的与技术相关的伦理困境，对技术发展的忧虑以及人类与技术之间的多种矛盾。关键词 戈尔丁；芬伯格；科技；人类困境中图分类号 I106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9-6167（2024）03-0058-04戈尔丁蝇王中的科技哲思 邓文婕收稿日期：2023-9-5作者简介：邓文婕，江苏大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1 研究背景自工业革命以来，社会和技术现代化的浪潮席卷全球，世界迈入科技时代。当今，人类在医疗、能源、交通、通信、机器人等领域正面临着越来越多的技术挑战，有关新技术发展的争论层出不穷，这些新技术不仅具有大众普及性，并对经济有远大影响。然而，从根本上考虑技术本身，并以全面的理论衡量技术与社会之间的关系，仍然是值得探讨的问题。随着知识和资本的积累，技术作为权力和控制手段的中介作用，支撑着社会制度和利益霸权。芬伯格作为美国当代著名的技术哲学家，他认为，无论生产、医疗、教育还是军事现代霸权的形式都建立在各种社会活动的技术调解之上。因此，社会的民主化需要激进的技术和政治变革。作为二十世纪最杰出的英国小说家，威廉戈尔丁因其小说蝇王的出版而享有极高的国际声誉，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戈尔丁的代表作蝇王，描述了在未来世界的一场核战争之后，一群儿童由于飞机失事，被困荒岛的生存历程。自其出版以来，不少学者运用不同的西方文论视角来解读这部小说，其中包括象征主义、女性主义、生态主义、精神分析等。然而，目前尚未有学者从技术民主论入手，来诠释蝇王中所体现的戈尔丁关于技术发展和运用的批判性思考。因此，本论文将以蝇王中的科学话语为研究对象，深入探讨戈尔丁的科学技术观，挖掘其社会功能和人文价值。2 作者及创作背景威廉杰拉德戈尔丁（William GeraldGolding，19111993）出生于英格兰康沃尔郡小圣科勒姆城一个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家庭。他自幼爱好文学，考入牛津大学学习英国文学和哲学，并在毕业后于沃兹沃斯主教中学教授英文和哲学。1940年，戈尔丁离开教师岗位，加入英国皇家海军参加了二战，其中他参与过著名的“诺曼底登陆”战役以及“斯海尔德河”战役。1945年，戈尔丁退役，回到沃兹沃斯主教中学任教，业余时间继续写作。服役期间，残酷的战争经历促使他重新思考人性，并对他的创作生涯产生了巨大影响，这也是其作品总是带有浓郁的“海洋气息”的原因（朱安远，2013）。第二次世界大战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蝇王的主题和背景。战争改变了普通人，尤其是戈尔丁看待世界的角度。一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称为“终结所有战争的战争”，而二战驳斥了这一观点，人类根深蒂固的好战特质、对权力的渴望和野蛮暴露无遗。虽然该小说的58英语广场2024年01月（总第255期）背景不是二战，但被看作是戈尔丁对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变奏。小说的背景是一个无人居住的小岛，一架载有数名儿童的飞机在此坠毁。男孩们在“拉尔夫”的领导下发展文明，但与之相对的另一支邪恶势力“杰克”领导的猎人强制发动战争，最终摧毁了文明。戈尔丁提出了一个影响自然和人类的普遍邪恶原则，即人类是自然的一部分，既不优越于自然，也不逊色于自然，自然和人类所遭受的伤害都是这一共同原则造成的。在戈尔丁的构思中，蝇王是对维多利亚时代经典男童冒险小说珊瑚岛的一种黑暗回应。在巴兰坦笔下，被困的孩子们在岛上遇到的邪恶是一种外在力量，而戈尔丁则颠倒了这一点：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邪恶总是潜伏在我们自己的内心，隐藏在所谓的“普通人”或“文明人”的表面之下。3 技术与人和自然的关系二战结束后，在科技的支持下，资本主义利用专门的科技知识来实施创新的盈利方式，这些对知识和技术体系的狭隘理解导致了更为狭隘的财产观念。对技术的需要加速了进步，同时也加剧了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即技术本质被科学驱逐，自然被视为技术的对象，人类也和自然一起被融入一个平稳运转的社会机器，原本追逐科学技术和工业时代的人们自此开始反思现代性所带来的家园的变迁、生存的复杂和思想的裂变。芬伯格对“技术霸权”的批判集中在“操作自主性”这一概念上。他认为“技术性的制作与自然的自我产生之间没有根本的割裂，因为它们拥有同样的结构”（芬伯格，2015）。在他看来，技术本质上是让自然显现出来。而我们生活在一个由巨大的宏观技术系统和组织基础所建立的社会中，在意识形态上被高度集中的技术产业控制，导致万物由人类创造并由人类赋予其定义这一扭曲的价值观被不断重复和演练。因此，随着技术进步并涉及越来越多的领域，人类必须践行一条有别于过往任由技术霸权侵略式发展，转而将技术民主落实到每一个人身上的技术进步道路。蝇王中，“猪崽子”是一个患哮喘病的男孩，他戴着一副眼镜，相信民主与科学、正义与进步的力量。他的眼镜片在岛上成了唯一的生火工具，“拉尔夫把眼镜片前前后后，上下左右地移来移去，夕阳的一道亮闪闪的白光落到一块烂木头上火越来越大，闪现着灿灿的火光火苗越蹿越高，孩子们一片欢腾。”（戈尔丁，2022）在用“猪崽子”的眼镜点火这个过程中，从一开始的“小火堆”到“像干草堆那样的大堆”，最后甚至燃烧了“一块森林”，孩子们面对自然被破坏，不仅不感到心痛与内疚，反而兴奋到“欢腾”。由此可见，导致生态灾难的决定性因素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被打破，技术将自然视为原材料，等待着被改造成我们想要的任何东西。蝇王共有十二个章节，其中有九章以自然现象和人与自然的互动活动命名。在故事开篇，海岛上物质富饶，春和景明，天地万物都是自然的馈赠。“拉尔夫站着，一手靠着根灰树干，一面眯起眼睛看着粼波闪烁的海水。从这里往外约一英里之遥，雪白的浪花忽隐忽现地拍打着一座珊瑚礁。再外面则是湛蓝的辽阔的大海。”（戈尔丁，2022）可以看出，戈尔丁在敬畏自然力量宏伟的同时，期盼着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美好愿景。然而，随着技术带来巨大灾难，技术所体现的价值观是对权力和统治的追求，这些价值观就像一团阴霾一样跟踪技术，并出现在它所触及的所有东西中。如果技术体现了这些价值观，那么它就不仅仅是工具性的，也不能用于具有不同善恶观念的个人或社会的各种目的。只要我们使用技术，我们就必须致力于一种全新的、颠覆性的生活方式。4 技术的权力批判芬伯格指出，在技术的使用中，“当操作者和对象都是人时，技术行为就是一种权力的实施。”这也就造成“技术权力就是社会中权59ENGLISH SQUAREENGLISH SQUARE Tel:[phone]力的主要形式”（芬伯格，2015）。技术与权力相辅相成，不民主的技术设计试图通过强大的参与者在其创造的系统中保持其技术主动性和控制而产生实质性的后果。代表野蛮、残忍、阴暗与邪恶势力的少年杰克，他窥视海螺，并对拉尔夫当选领袖非常不满，以至于擅自带人打猎，扰乱集体秩序。尤其是在猎野猪胜利之后的描写，让人不寒而栗。“他们包围了树丛，虽然老母猪侧面又扎进了一根长矛，但它还是逃脱了。拖在地上的长矛柄妨碍着老母猪逃命，尖深而横切的伤口折磨着它。它慌乱地撞到一棵树上，使得一根长矛更深地戳入体内老母猪流着血，发疯似的在他们前头摇摇摆摆地夺路而逃，猎手们紧追不放，贪馋地钉住它，由于长久的追逐和淋淋的鲜血而兴奋至极。”（戈尔丁，2022）从孩子们面对森林被燃烧的敬畏感，到杰克用长矛刺杀野猪后的成就感可以看出，人类在技术的发展下，狂热崇拜权力，充斥着急速膨胀的自私与欲望，文明出现了倒退的迹象。最后杰克用“两头削尖的木棒”追杀拉尔夫，“杰克往前一冲，拿长矛直刺拉尔夫的胸膛杰克的长矛打到拉尔夫的长矛上，往下一滑，把他的手指打得生疼。”（戈尔丁，2022）“杰克杀气腾腾地把自己的长矛对准拉尔夫飞投过去。矛尖戳破了拉尔夫肋骨上的皮肉拉尔夫踉跄了一下，并不觉得疼痛，只是感到惊恐，那一伙人这会儿都像头领那样尖叫着上前来一张张说不清是谁的恶魔似的面孔一窝蜂地拥下了隘口。拉尔夫转身就逃。他身后响起了像成群海鸥惊叫所发出的巨大噪声。”（戈尔丁，2022）至此，对技术的使用已经从人对自然的破坏发展为人对人权力的实施，杰克成了技术系统的掌权者。戈尔丁所描绘的小岛类似于一个“浓缩”的地球，是一部不完整的人类文明进化史。科学技术对人权和自然意义深远，对其不当使用不仅模糊和减轻了掌权者滥用权力的作用，还破坏了对他们破坏自然和操纵底层人民的行为问责的传统机制。而如果现代技术预先建立在人类和自然和谐发展的美好生活愿景上，设计和目标的选择范围将受到限制，从而有利于这一愿景的实现。在此基础上，芬伯格提出，科技的发展蕴含着民主的潜能，被权力压制和边缘化的底层民众有可能介入科技，一旦这种潜能被释放出来，人类将有机会创造一个更自由民主的社会。5 技术民主论的提出在向和谐文明的社会主义社会过渡的过程中，技术权力是必须改变的事物之一。杰克在小说中被塑造成用技术权力操纵一切的人物形象，在他的价值观中，一切都是为统治服务的物品。显而易见，眼镜是现代技术的标志，在资源极度匮乏的小岛上，谁掌控了技术就意味着登上了权力的“宝座”。因此，杰克在组建了属于自己的一支帮派队伍后，当务之急便是抢夺“猪崽子”的眼镜，并且为永绝后患残忍地将其杀害。甚至在最后一章中，杰克不惜一把火将整个海岛付之一炬来围剿拉尔夫，此时象征着他对权力的掌控欲达到顶峰。“现在这座岛像枯树一样被烧焦了西蒙死了杰克已经拉尔夫止不住热泪滚滚，全身抽搐地呜咽起来为童心的泯灭和人类的黑暗而悲泣，为忠实而有头脑的朋友猪崽子坠落惨死而悲泣。”（戈尔丁，2022）“抢眼镜”是对技术资源的暴力占用，芬伯格认为，技术背后是技术阶级的利益，现代西方技术体系代表了资本主义的霸权利益（芬伯格，2005）。但总体来说，芬伯格对技术在社会变革中起到的作用持乐观态度，他主张采取一种技术实践的民主化，以调和文明迭代的需要，并为人类能够获得可持续发展奠定基础。首先，技术本质上是功能和意义的统一体，技术代码是那些反映在设计过程中盛行的霸权价值观和信念的技术特征，这样的代码通常是看不见的，就像文化本身一样不言而喻。在不同的社会条件和不同的价值观下，每个人都会受到技术代码的影响。而技术规范在一种情况下强制执行熟练工作，在另一种情况下，反映工人和管理者的不同利益。因此，技术的60英语广场2024年01月（总第255期）民主化意在让更多人参与到技术的设计中来，特别是那些受技术影响的弱势群体，可以引用人文传统来确立工人获得技术进步的权利，以保护和发展他们的技能。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说，现代技术对自然采取的做法大多是索取和控制，这正是技术造成负面影响的主要原因，因此有必要扩大技术决策所涉及的价值范围。技术民主化将民意引入技术决策领域，可以有效抑制以往单纯利用和索取自然的做法，将更多参与者的利益和价值纳入其中。比如在蝇王中，无论是前期的拉尔夫还是后期的杰克，他们都代表了“技术的决策者”，在他们的立场上，合理采纳岛上所有孩子的意见，或许可以减轻对海岛的生态破坏。从人与人的关系来说，在发达工业社会中，技术成了一种统治形式，起到了维护现有统治的意识形态的作用。“生火的眼镜”和“两头削尖的木棒”在小说中都是工业文明的象征，杰克利用这两项技术满足了自己日益膨胀的统治欲，甚至不惜自相残杀，以此来在岛上实施集权统治。因此，实施民主可以实现一种能够支持更广泛的价值观的新型技术社会。这预示着一个新的公共领域的创建，包括社会生活的技术背景，以及一种新的合理化方式。在这里，对自然的尊重并不与技术对立，而是从广义上提高了效率。技术是现代社会公共权力的主要来源之一，影响着我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戈尔丁通过“杰克”这一“西方资本主义霸权者”形象揭示了现代西方价值体系的弊端漠视生态道德和人类文明，技术进步至上的理念应该被质疑和转变。他认为，技术理性消解了人类固有的多样性，使人与自然对立，人与文明分离，技术异化为人类主宰自然和自身的中介，从而导致一场毁灭自然和人类自身的祸乱。而技术民主化能够提供一条全新的道路，从而使技术将使用者与受害者的愿望结合起来，实现技术功能和社会意义的统一。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发现在一个科技社会中生活和创造真正意味着什么。6 结语蝇王的悲剧源于对技术权力的争夺，对权力的崇拜压倒了一切理性和文明，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简化到只剩下征服与被征服。戈尔丁揭示了人与自然的对立、人与权力的异化，以及以人类中心主义和技术权力为核心的现代性所导致的生态文明缺失。该小说在痛斥现代西方价值体系的同时强调了戈尔丁对技术的深刻思考，这在一定程度上与芬伯格关于技术民主化的观点不谋而合，从而为后人克服现代性的局限并建立健康的生态伦理道德体系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技术掌权者追求技术突破是从合理开拓自然资源、公平公正分配人民利益出发，那么人与自然、人与人便可以统一形成不可分割的整体。参考文献1戈尔丁.蝇王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22.2芬伯格.在理性与经验之间论技术与现代性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5.3芬伯格.技术批判理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4朱安远.英国小说家威廉戈尔丁及其代表作蝇王J.中国市场，2013（33）：172-175.（特约编辑：张言）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