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5 7卷 第1期 2 0 2 4年1月 延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 o u r n a l o fY a n b i a nU n i v e r s i t y(S o c i a lS c i e n c e sE d i t i o n)V o l.5 7 N o.1 J a n.2 0 2 4 东亚历史与文化研究朝鲜译官金指南的北征录与穆克登定界李 花 子 摘 要康熙五十一年(1 7 1 2年)朝鲜译官金指南跟随清朝乌喇总管穆克登调查中朝边境地区,留下了记录全程的日记 北征录,这是研究穆克登定界的重要资料。金指南本人因年老的关系,未能登上长白山亲历查水源、立碑定界的过程,但他记录
2、了朝方亲历者的驰报、报状,由于这段记录不是他的亲身经历,内容难免模糊不清,加之地名信息简陋,因此单凭 北征录来判断穆克登确定的图们江水源有一定的局限性,需要参考其他文献特别是双方的地图资料方能搞清全貌,分辨出穆克登定的“大红丹水上流”实指红土水而不是指今红丹水。北征录透露的另一个重要信息是,中方隐瞒了制作地图(皇舆全览图)的最主要目的,而强调长白山定界,这是为了吸引朝方的关注,抵消对查界的疑虑,以完成边境地理调查和地图制作,反映了双方对查界关注的不同侧重面及宗藩关系下相互交往的实态。关键词金指南;北征录;穆克登定界图;满文长白山图;大红丹水 文章编号1 0 0 9-3 3 1 1(2 0 2
3、4)0 1-0 0 7 3-1 0 作者简介李花子,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研究员。(北京1 0 0 1 0 1)有关康熙五十一年(1 7 1 2年)穆克登定界研究,中方资料相对匮乏,而韩方资料较为丰富,不少是亲历者的第一手资料,如朝鲜二使(接伴使朴权、咸镜道观察使李善溥)给国王上的状启,大部分保留在官撰 朝鲜肃宗实录 备边司誊录及 承政院日记中。朝鲜人还留下了不少日记资料,如接伴使朴权写了 北征日记,首译金指南写了 北征录,金指南的儿子同为译官的金庆门托朋友洪世泰写了 白头山记等。此外,韩方还保存了穆克登定界图的摹本,分别收入法兰西学院收藏的 天下诸国图(1 7 6 7-1 7 7 6年,
4、以下简称“法图”)和首尔大学奎章阁收藏的 舆地图(1 8 3 4-1 8 4 9年,以下简称“奎图”)中。与之相似的中方地图是1 9 0 537有关康熙五十一年(1 7 1 2年)穆克登定界的中方资料,包括 清圣祖实录的两条记录(康熙五十年五月癸巳条、八月辛酉条)、康熙 皇舆全览图的长白山部分、乾隆年间齐召南编纂的 水道提纲、官撰 清会典图,以及1 9 0 5年日本人内藤湖南在盛京翔凤阁发现的“满文长白山图”等。穆克登先后两次奉旨查界,归国后都有奏文和随行画员绘制的地图,但因内阁大库火灾而荡然无存(参见“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编:清季中日韩关系史料第5卷,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
5、 9 7 2年,第1 9 6 1-1 9 6 2、2 0 4 1-2 0 4 2页)。有关法兰西学院收藏的 天下诸国图,详见 韩郑大荣:法兰西学院收藏 研究,韩国古地图研究第5卷第2号,2 0 1 3年;韩郑大荣:寻找法兰西学院的古地图,文献与解释,首尔:文献与解释社,2 0 1 5年,第1 5 1-1 6 2页。另外,李花子在 法藏 与奎章阁 比较研究(清史论丛2 0 2 2年第1辑)一文中,考证出这两个图集的制作年份,“法图”为1 7 6 7-1 7 7 6年,“奎图”为朝鲜宪宗时期(1 8 3 4-1 8 4 9年)。延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4年 第1期年日本人内藤湖南发现
6、于盛京翔凤阁的“满文长白山图”(1 7 1 2-1 7 1 7年,以下简称“满图”),其上用点线标注了康熙五十年(1 7 1 1年)、五十一年(1 7 1 2年)穆克登两次调查中朝边境的路线,尤其是长白山以南标注的两条不同的行进路线,与韩方的文献、地图资料相吻合,被认为是康熙 皇舆全览图的草图,反映了穆克登定界的结果。在前述资料中,金指南的 北征录受到学者关注,以日记体记录了穆克登查界的整个行程,其内容的详细、完整性是其他资料所无法比拟的。不过,学者们在解读 北征录时仍出现不少问题:一是过于依赖这份资料,而忽视其他资料,未做到文献和地图资料相结合进行研究;二是对 北征录不同版本的文字错误未加辨
7、析,如将穆克登沿流而下,“其水来合于南甑山近处”,误看作“其水未合于南甑山近处”,“来”和“未”一字之差,所指水流相差甚远,这也是一些学者将史料中的“大红丹水上流”等同于今红丹水(南支)的原因所在。针对以上问题,本文拟对 北征录进行全面细致的考察,将随行穆克登的朝鲜军官、差使官的驰报、报状,与双方的地图资料进行对比分析,分辨出两拨人马不同的下山路线,以纠正一些学者对 北征录理解的偏差。另外,通过分析穆克登隐瞒地图制作的用意,揭示双方对查界关注的不同侧重面及清初宗藩关系下两国交往的实态。一、金指南其人与 北征录的主要内容金指南(1 6 5 4-1 7 1 8年)是朝鲜王朝后期著名汉学译官,字季明
8、,号广川,曾作为朝鲜使团的成员多次往返中国和日本,贡献于朝鲜王朝的事大、交邻外交。康熙三十一年(1 6 9 2年)他前往北京时,在燕肆购求煮硝法,回国后试验成功,撰有 新传煮硝方,为新的火药技术传入朝鲜贡献良多。康熙四十七年(1 7 0 8年),他与儿子译官金庆门一起编纂了朝鲜司译院的志书 通文馆志,在他去世以后,于康熙五十九年(1 7 2 0年)得以刊布。他还著有出使日本的日记 东槎日录等。他因五子登科,推恩加阶,官至司译院知中枢府事(正二品)。康熙五十年(1 7 1 1年),金指南作为首译被派往鸭绿江上游的渭源,接待清使穆克登进入朝鲜境内,这实为穆克登第一次查界,但清朝方面未向朝方发送正式
9、的查界咨文,而是借审查朝鲜人“李万枝越境47“满文长白山图”收入 日内藤虎次郎(内藤湖南)编:增补满洲写真帖,京都:小林写真制版所出版部,1 9 3 5年,附录。北征录有一个手抄本和多个印刷本。手抄本为1 9 3 0年朝鲜总督府“朝鲜史编修会”抄录(现藏于韩国国史编纂委员会),这是母本,在此基础上又编了印刷本,如 白山学报本(1 9 7 4年)和东北亚历史财团本(白头山定界碑资料集6,2 0 0 6年)等。其中,手抄本和东北亚历史财团本,均记作“而沿流寻去,则其水来合于南甑山近处”;而 白山学报本及其影印本“白山文化”(间岛领有权关系资料集,首尔:白山文化,1 9 9 3年)本,将“来”字误看
10、成“未”字,记作“则其水未合于南甑山近处”。陈慧在 穆克登碑问题研究 清代中朝图们江界务考证(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 0 1 1年,(下同),第1 5 61 6 0页)一书中,参考“白山文化”本,将这条关键史料看作“则其水未合于南甑山近处”,因此分析穆克登确定的图们江水源出错。通文馆志卷七,人物金指南,第2 4-2 5页(国译通文馆志第2册,首尔:世宗大王纪念事业会,1 9 9 8年,附录);韩河宇凤:增正郊邻志解题,韩国古典综合D B,1 9 9 7年。通文馆志卷七,人物金指南,第2 4-2 5页;韩国学中央研究院编:韩国民族文化大百科,“通文馆志”条,h t t p s:/t e r m
11、 s.n a v e r.c o m/e n t r y.n a v e r?d o c I d=5 5 3 5 3 5&c i d=4 6 6 2 2&c a t e g o r y I d=4 6 6 2 2。李花子 朝鲜译官金指南的 北征录与穆克登定界案”,欲前往鸭绿江上游再转往长白山考察,终因朝鲜的阻挠而失败。此行,金指南作为首译与穆克登多有接触,这是他第二年再次被派往长白山的原因。第二年(1 7 1 2年),金指南再次接受北征命令,跟随国王派遣的接伴使前往厚州(鸭绿江上游的废四郡东尽头)迎接穆克登一行,自此溯鸭绿江而上前往长白山。在行进途中,金指南和朝鲜二使因年老的关系,未能跟随穆克
12、登登顶长白山天池,参与查水源、立碑定界的过程,而是从较为平坦的三池渊路前往茂山等候,这使 北征录缺少了最关键的亲身经历。尽管如此,他详细记录了跟随穆克登登上长白山天池的朝鲜军官、差使官及译官向朝鲜二使(接伴使、观察使)所作的报告,留下了考察穆克登定界的珍贵文字资料。另外,在与穆克登分行之前,他要求将清朝画员绘制的长白山图送给自己,后来长白山图被制成两幅,一幅上奏康熙帝,另一幅转交朝鲜国王,这使双方拥有了共同的定界凭证。中方的长白山图今无可考,但韩方保存了其摹本,分别收入法兰西学院藏 天下诸国图和奎章阁藏 舆地图中,即其中的“穆胡定界时所模图”。北征录详细记载了所经过的每一处地点、每一座山脉、每
13、一条河流,停留的每一个驿站和村镇,呈现了朝鲜咸镜道极其丰富的地名信息,特别是长白山以南、以东的地名极富地域特色,包括西水罗德(山坡迤高上平者,北俗谓之德)、栢德、棍杖隅、束乭(浮石之意)川、桦皮德、韩德立支当(支当北俗冰崖之称)、小白山、朴达(赛黑桦)串、三池渊、虚项岭、临渊水(今鲤明水)、甫多会山(今胞胎山)、南甑山(甑山)、芦隐东山(鲁隐东山)、红丹水(洪丹水)、长坡、鱼润江(西豆水、西头水)、朴下川等。这些地名可以和洪世泰的 白头山记、朴权的 北征日记等相互印证,同时部分地名出现在双方的地图资料中,包括朝方的“法图”“奎图”,以及中方的“满图”、康熙 皇舆全览图等。这些都为了解穆克登在长
14、白山的行程及定界结果提供了重要的地理信息。不仅如此,北征录还记录了沿途遇到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如四月二十六日在厚州东台把守前与清朝通官洪二哥见面后,所了解到的穆克登自盛京离发日期(四月六日),到达江边的日期和地点(四月二十五日到达鸭绿江支流八道沟)等,特别是他作为首译承担了穆克登与朝鲜二使之间的翻译、传话,以及双方往来的文书都经其手传递给对方,这些都成为 北征录的重要素材。除了穆克登在长白山的行程以外,北征录还记录了双方代表围绕鸭、图二江水源的争论,以及在图们江断流处设栅的协商内容等。这些事关中朝两国的疆土利益,无论是穆克登还是朝鲜二使都不敢懈怠,为了向各自朝廷报告,防止将来空口无凭
15、。双方除了共同持有“长白山图”以外,还共同持有在图们江断流处设栅的协商文书,即有关设栅的穆克登咨文和朝鲜二使的呈文(答书),其记载内容与朝鲜官撰 同文汇考完全相同。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北征录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二、朝鲜差使官、军官的报告与地图资料的对比分析 北征录作为朝鲜随行译官的日记资料,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穆克登查水源、立碑定界的事实?57康熙五十年(1 7 1 1年)穆克登第一次查界,最远到达鸭绿江上游的慈城江边(参见“满图”),但未能通过废四郡到达长白山,归程经得朝方同意,从朝鲜境内顺鸭绿江而下到达义州(今新义州),渡江回到中国境内凤凰城。相关研究详见杨昭全、孙玉梅:中朝边界史,长春:吉林
16、文史出版社,1 9 9 3年,第1 7 2-1 7 5页;李花子:清朝与朝鲜关系史研究 以越境交涉为中心,延吉:延边大学出版社,2 0 0 6年,(下同),第9 3-1 0 0页。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朝鲜总督府“朝鲜史编修会”手抄本,1 7 1 2年,(下同),第1 1 7-1 1 8页。朝鲜朝洪世泰:白头山记己丑(1 7 1 2年五月七日)条,韩东北亚历史财团编:白头山定界碑资料集6,首尔:东北亚历史财团,2 0 0 6年,第1 3 4页。朝鲜朝洪世泰:白头山记壬辰(1 7 1 2年五月十日)条,第1 3 5页。参见 同文汇考原编卷四十八,疆界,第8-9页,首尔:国史编纂委员会1 9 7
17、8年影印本,第1册,第9 0 7页。延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4年 第1期之所以提出这个不成问题的问题,是因为如前所述,金指南虽是朝方派出的首译,却因年老的关系,未能和穆克登一起登上长白山天池,也未能亲历穆克登查水源、立碑定界的过程,因此他的日记缺失了最关键的亲身经历。换言之,他所记录的穆克登在长白山的行程,都是转录他人的报告,即是随行朝鲜军官、差使官及译官的报状和驰报。以下试列举这些报告,再与穆克登定界图的摹本(图1)及满文长白山图(图2)等进行对比分析,以了解穆克登在长白山的行程,确定的鸭、图二江水源及下山路线。据 北征录记载,康熙五十一年(1 7 1 2)五月九日,“早朝,总
18、管(指穆克登)随行差使员罗暖万户朴道常报状曰:总管自棍杖隅,行十五里许,到鸭绿江上流束乭川江边,石壁决难接足,总管先渡越边设帐幕后,招来我国人止宿(位于鸭江以西)”。五月十一日,“早朝,总管随行差使员居山察访许梁驰报曰:一行初日(指五月八日)越去彼边(鸭江以西)止宿。翌日(五月九日),由桦皮德(鸭江以西)行八十里,过水止宿(指小泽,仍宿鸭江以西),所率人马,姑得无事。明日(五月十日)则还越东(束)乭川上流,当往韩德立支当(鸭江以东)止宿。十一日看审白头山水源计料,而当日雷雨如是大作,明日作行有不可期”。以上两差使员的报告(五月八、九日),描述的是两拨人马分行后,穆克登带着甲军、指路人等溯鸭绿江
19、而上,朝着长白山天池方向前进的过程。其中,第一、第二天宿于鸭绿江以西,第三天宿于鸭绿江以东,准备第四天(五月十一日)登顶长白山天池。报告中的地名和住宿处,与“法图”(图1)、“奎图”及“满图”(图2)能相吻合,只是地图上的地名信息稍显简略,如桦皮德标为“桦德”,韩德立支当标为“支当”等。接下来,五月十五日记载,“去夜(十四日夜),总管随行伴相军官李宣传义复驰报曰:十一日,总管登白头山巅,则鸭江之源,果出于山腰南边,故既已定界;而土门江源,则白山东边最下处有一微派东流(指黑石沟,见图1),总管以此为豆江之源,两水间岭脊上欲竖一碑以定界限”。这份李义复的驰报内容非常重要,说明穆克登按计划于五月十一
20、日登顶长白山天池,确定自长白山南麓发源的鸭绿江源为界,同时确定自长白山向东流的一条微派为图们江源,并准备在二源中间的(长白山)岭脊上立碑定界。但这份报告仍有些模糊不清,鸭绿江源相对简单(东、西二源),但图们江上游支流众多,搞不清所谓东流的微派到底指哪一条水流。这个问题如果参考地图资料便一目了然。如图1、图2所示,自长白山南麓发源的鸭绿江有两派,一个是西北派(西源),另一个是南派(东源),从图1看,南派的东边立有“江源碑”,这说明穆克登定鸭绿江南派(东源)为正源。而所谓自长白山东边向东流的图们江微派,实际上并非指图们江水流,而是指向东延伸的一条干沟,即后来所称黑石沟(又叫黄花松沟子)。由于真正的
21、图们江源即涌出处相隔立碑处较远 史料记载相隔百里,所以穆克登准备借助这条黑石沟将鸭、图二江水源连接起来。黑石沟则被看作图们源的“入地暗流”处(见图1),又称图们江断流之水、伏流之水67 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1 9页。据洪世泰的 白头山记记载,五月九日穆克登一行过桦皮德,“行八十余里,遇一小泽止”,说明当天仍宿鸭江以西,未渡鸭江。第二天五月十日才东渡鸭江,在两岸之间“九度往复”,宿于朴达串(鸭江以东)。这段记录与“法图”“奎图”相吻合。参见 朝鲜朝洪世泰:白头山记癸巳条(1 7 1 2年五月九日),第1 3 4-1 3 5页。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2 2-1 2 3页。朝鲜朝金指南
22、:北征录,第1 2 8-1 2 9页。黑石沟的名称是1 9 0 8年奉吉勘界委员刘建封起的,沿用至今。而之前光绪勘界(1 8 8 5、1 8 8 7年)时则被称作黄花松沟子。参见刘建封:长白山江岗志略,李澍田主编:长白丛书初集,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 9 8 7年,第3 4 4-3 4 5页;朝鲜朝李重夏:光绪十一年十一月八日照复,白头山定界碑关系书类,首尔大学奎章阁,收藏号:奎2 6 3 0 2。李花子 朝鲜译官金指南的 北征录与穆克登定界或东流之水。图1 穆克登定界图,1 7 6 7-1 7 7 6年图2“满文长白山图”局部 北征录接下来的报告都是说明图们江水流的,但不好区分是指黑石沟,
23、还是指图们江涌出之77收入法兰西学院收藏 天下诸国图,韩国国立中央图书馆网上资料,h t t p s:/w ww.n l.g o.k r/N L/c o n t e n t s/s e a r c h.d o?。收入 日内藤湖南编:增补满洲写真帖,1 9 3 5年,附录。延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4年 第1期水(真正的图们江源)。这同样需要结合地图资料,特别是将译官、差使官的报告和地图相结合进行分析。如五月十五日记载:“追到金庆门等手本,概曰:总管方欲立碑定界,而东流之水(指黑石沟),令其大通官(指洪二哥)及我国军官赵台相、译官金应瀗,率指路人等,往审六十余里,明有水道,似无可疑云
24、云”。这份报告考虑到报告日期的滞后,肯定是发生在五月十五日立碑之前,穆克登之所以下令中朝双方人员将黑石沟走到底(沟长五十多里),是为了查明这条断流之水和松花江的关系,担心下游流向一旦流入松花江,那他将犯下大错。当他了解了二者并不相连以后,才放心地在鸭绿江东源和黑石沟中间的分水岭上刻石立碑。碑文记载:“西为鸭绿,东为土门,故于分水岭上勒石为记”,这一天是五月十五日。在完成立碑以后,穆克登带着全部人马离开长白山,其行程路线出现在地图上。如图1、图2所示,五月十六日穆克登宿于黑石沟大角峰附近,第二天沿沟下行到达沟尾,当晚(五月十七日)宿于黑石沟下游以北的松花江支流发源地,这同样是为了查看黑石沟与松花
25、江的关系,五月十八日一行转往图们江发源地,当晚宿于红土水边(红土水的位置见图3)。图3 穆克登定界示意图这以后的报告,都是沿真正的图们江源即红土水向下的,如五月十八日,“早朝,李宣传义复驰告曰:总管以豆江源流,或有断流之处,必也,明白审视为可,今将沿流而下去云云”。五月十九日,“早朝,白山行差员、军官等驰报曰:总官必欲审视沿江,既已发行,远近迟速,87 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2 9-1 3 0页。有关黑石沟的长度及东南岸土石堆的分布,详见李花子:黑石沟土石堆考,清史研究2 0 1 4年第1期,第3 7-5 2页。大角峰位于黑石沟上游东南侧,可作为黑石沟的地理标识。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
26、1 3 6页。李花子 朝鲜译官金指南的 北征录与穆克登定界有未可知,而行中粮食今已垂绝,斯速运送以为救急云”。五月二十一日,“丰山万户韩世钦专人驰告曰:总管之行,自白山水源(指红土水)沿流而下,到南甑山,由芦隐东山之路,今方驱来云。余(指金指南)随侍卫(指布苏伦)而疾行。伴相(指朴权)亦随而发,抵鱼润江边设站处未及五里,撞逢总管之来”。如上引文,穆克登沿图们江源向下,到达南甑山(甑山),正由芦隐东山(鲁隐东山)之路下来,于是,无论是驻在临江台(鱼润江汇入处以南五里,见图3)的朴权,还是留在茂山的李善溥、布苏伦及金指南等,均前往鱼润江边设站处(鱼润江汇入处以南十里),迎接穆克登的到来。报告中的“
27、芦隐东山之路”,即是先前朴权、金指南等所走的路,这说明前后两拨人马自此往下走的是相同的路线,而往上的路线则不同(见图1、2),穆克登走的是北线,即从长白山出发,沿黑石沟及红土水向下,再过红丹水的路线;而朴权、金指南等走的是南线,即从三池渊出发,沿红丹水向下的路线,如金指南描述他们一日内“三过一水”,指的就是沿红丹水向下。三、双方代表围绕图们江源的争论穆克登和朴权二人围绕图们江水源的争论,发生在五月二十一日在鱼润江边设站处。朴权听信当地土人的说法,企图否认穆克登定的红土水为正源,主张另有白山东流之水在临江台上边汇入,这才是“真豆江”。这在穆克登到来之前早已酝酿,朴权还派人试图引导穆克登从真豆江汇
28、流处下来,却未能成功。那么,朝鲜土人所说的真豆江是指哪一条河流呢?在穆克登到来之前,五月十六日,前权管元益成向朴权报告说:“北兵使地图中所谓豆满江(今图们江),乃是大红丹水;而此外,又有白山东边发源之水,或流或断来合于鱼润江及大红丹水,而稍上数里合流者,此是真豆江”。从这句话可以区分出两条水流:一条是北兵使地图中的图们江是大红丹水,认为这不是真豆江;另一条是从长白山东边发源后向下流,汇合于鱼润江(西豆水)及大红丹水的水流,认为这才是真豆江,其汇流处位于临江台上边不远处。五月二十一日穆、朴二人见面当天,朴权急不可待地将此意转达给了穆,否则一旦离开鱼润江(西豆水)边,则离“真豆江”越来越远。如朴权
29、指出:“临江台近处,有一水来合于大红丹水,明是白山东流之水,此是真豆江。而大人所得之水,乃大红丹水上流云”,又指出“临江台上边来合之水,此地之人皆称为豆江,自此相距不过十余里,大人若暂时往见则可知其实状矣”。根据上引文首先需要辨别的是,在临江台(今崇善以南五里)上面汇入鱼润江及大红丹水的“真豆江”是哪一条河流?从距离的远近看,这应指在今崇善上面不远处汇入图们江的红旗河(见图3),换言之,朴权根据当地土人的说法主张红旗河是“真豆江”即图们江源,企图否认穆克登确定的其南边的红土水。其次,需要辨别红旗河汇入的大红丹水是指哪一条河流?不言而喻,这是指今天的图们江干流(见图3)。然而,溯图们江干流而上,
30、又分为南、北两支,北支是红土、石乙汇合之水,南支是今红97 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3 7页。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4 7页。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2 5页。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4 9-1 5 0页。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2 3页。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2 3-1 2 4页。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4 5页。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3 1-1 3 2页。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4 9-1 5 0页。延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4年 第1期丹水。那么,穆克登定的“大红丹水上流”指的是北支还是南支呢?答案已经明晰,根据地图资料可以清楚了解穆
31、克登定北支红土水为图们江正源,并沿流而下来到了鱼润江边设站处。其实,北征录还有一条史料可以证明“大红丹水上流”并非指今红丹水。如朝鲜军官、差使官等向朴权报告指出:“最下处得一小流,总管以为此是豆江之源云,而沿流寻去,则其水来合于南甑山近处”。显然,在南甑山附近会合的水流是指红土水和石乙水,而红丹水在其下(东边)颇远处汇入图们江(见图1、2、3),所以根据这条史料也可以将今红丹水排除出去,可惜一些学者将引文中的“来”字误看成“未”字,误以为“其水未合于南甑山近处”,因此判断水源出错。另一些学者看到史料中的“红丹”二字,便以为穆克登定红丹水为正源,可见对史料辨析力度不够,混淆了“大红丹水”与今红丹
32、水的区别。总之,穆、朴二人争论的焦点是:穆克登确定红土水为图们江正源,并沿流而下来到了鱼润江边设站处,而朴权根据茂山土人的说法,主张红旗河是真豆江,并要求穆克登重新审查水源来定界。对此,穆克登表示反对,他强调已派笔帖式向皇帝报告,如果要更改水源,需由国王向皇帝奏闻。而随行的朝鲜军官、差使官等均向朴权表示水源不会出错,于是朴权让步。朴权之所以争图们江水源,其原因是他本人作为国王派遣的定界官,未能参与穆克登查水源、立碑定界的过程,由此产生焦虑,唯恐朝鲜领土受损失,所以企图用北边的红旗河来代替南边的红土水来定界。四、中方制作地图的目的被掩盖 北征录不仅记录了穆克登查界的整个行程,还记录了清朝方面与地
33、图制作有关的一些信息。穆克登实际负有双重使命:一是为了制作 皇舆全览图而复查地理,即调查长白山以南及中朝边境地区,这需要朝方的配合方能完成;二是在长白山以南寻找鸭、图二江水源,并在二源中间的分水岭上刻石立碑,以完成两国定界。在这双重使命中,与其说长白山定界更重要,不如说为了制作地图而复查地理是主要目的,换言之,长白山定界不过是为了吸引朝方关注,争取朝方对查界的支持而采取的一种手段。然而在整个查界过程中,穆克登绝口不提制作地图之事,实际上隐瞒了查界的最主要目的,这一点通过 北征录也能看出端倪。如六月一日,穆克登登上朝鲜斗里山(豆里山)查看图们江入海口,他从高处俯瞰后很快下山,金指南因未能同行而询
34、问其情形,此时穆克登拿出了一幅地图,二人对话如下:余(指金指南)劳问仍言曰:果得详察否?总管出示图形曰:登高俯望,历历可见,犹胜于临渚泛看也。余观其图本,其笔力转动,似非凡人臆写之状。余问曰:此是刘相公(指08元益成、朴权用大、小红丹水来区别北支和南支,是因为北支水量比南支大,即北支红土、石乙汇合之水大于南支今红丹水。而金指南有关大、小红丹水的指称,是将今红丹水的上游称作“小红丹水”,下游汇入处称作“大红丹水”(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2 3-1 2 4页),“法图”“奎图”与之相符,也在红丹水汇入处标注了“大红丹水”(见图1)。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4 8页。陈慧:穆克登碑问题研究
35、 清代中朝图们江界务考证,第1 5 6-1 6 0页。主张穆克登定红丹水为图们江源的论著包括徐德源:穆克登碑的性质及其凿立地点与位移述考 近世中朝边界争议的焦点,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 9 9 7年第1期,第7 5页;刁书仁:康熙年间穆克登查边定界考辨,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 0 0 3年第3期,第4 9-5 1页;刁书仁、王崇时:古代中朝宗藩关系与中朝疆界历史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 0 2 1年,第3 6 7-3 6 8页;陈慧:穆克登碑问题研究 清代中朝图们江界务考证,第1 4 2-1 6 4页等。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5 0-1 5 2页。李花子 朝鲜译官金指南的 北征录与穆克登定
36、界画员刘允吉)画的么?曰:这是穆相公画的,仍大笑,即为发行。如上引文,穆克登出示了一幅地图,金指南被其精制的画法惊到了,如描述:“观其图本,其笔力转动,似非凡人臆写之状”,这说明肯定远胜随行刘画员画的长白山图,但对方并没有说出实情,只是开玩笑说是穆克登画的而掩盖过去。这幅地图有两种可能性:一是由清朝随行画员刘允吉画的;二是穆克登带来的另一幅地图,比如之前西方传教士画的测绘图,由穆克登带到现场进行比对和纠谬。有资料显示,穆克登回国以后向康熙帝提交了两幅地图,如 天下舆图总折记载:“康熙伍拾壹年柒月贰拾叁日,奉旨交来长白山高丽图贰张”,其中,前一幅是随行刘画员画的长白山图,“法图”“奎图”是其摹本
37、;另一幅高丽图即朝鲜图,可能与金指南看到的那幅精制地图有很大关联。另据满文朱批奏折记载,穆克登“六月三日抵珲春”,“七月初可抵盛京”,那么七月二十三日他在北京向康熙帝奏闻并提交两幅地图的可能性非常大。不仅如此,穆克登还对朝鲜人隐瞒了归国后的行程及后续的考察活动。从1 9 0 5年内藤湖南发现于盛京翔凤阁的“满文长白山图”(图2)来看,不但在海兰河上标有考察路线,还在从珲春出发,经由嘎呀河、布尔哈通河及牡丹江上标有考察路线,后者正是穆克登归国后的考察路线。另据满文朱批奏折记载,盛京将军派遣的骁骑校阿尔久,在“宁古塔这边毕尔干河驿站,与穆克登等人会合”。这个毕尔干河驿站,位于毕尔干河汇入镜泊湖处(
38、牡丹江),这说明穆克登从珲春出发,经由牡丹江回到了宁古塔城,再转往盛京和北京汇报。但是这些后续的考察行程和制图信息等,并没有让朝方人员察觉到。无论是在事无巨细都记载的金指南日记里,还是在相对简略的朴权日记里,都没有相关内容。如上,中方之所以掩盖查界的最主要目的是制作地图,这与朝方多次阻挠中方查界有关,就连康熙谕旨也指出,穆克登“此去特为查我边境,与彼国无涉”,就是为了防止朝鲜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边境地理调查。分析朝方阻挠的原因:一是担心接待清使的任务过重,这对于贫弱的朝鲜来说,实在是沉重的经济负担;二是在宗藩关系之下,双方并没有建立起真正的信任关系,特别是朝鲜士人自“丙子下城”(1 6 3 6
39、年)以后对清朝怀有敌意和不信任感,在文化上并不认同清朝,认为自己是小中华,清朝是夷狄入主中原,所以对清朝怀有戒备和防范之心;三是朝鲜人根深蒂固的华夷观在作怪,认为“夷无百年之运”,清朝作为夷狄入主中原,不可能在中原长久地统治下去,早晚要退回老巢宁古塔,势必经由朝鲜境内退回宁古塔,这会使朝鲜深受其害,所以不希望本国的地理信息被18 朝鲜朝金指南:北征录,第1 8 5-1 8 6页。有关康熙四十八(1 7 0 9年)、四十九年(1 7 1 0年)西方传教士对东北地区的测绘,详见翁文灏:清初测绘地图考,地学杂志1 9 3 0年1 8卷3期;秦国经:1 8世纪西洋人在测绘清朝舆图中的活动与贡献,清史研
40、究1 9 9 7年第1期;白鸿叶、李孝聪:康熙朝 ,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 0 1 4年,第4 8-5 7页。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天下舆图总折,手抄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康熙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 9 9 6年,第7 9 8页。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康熙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 9 9 6年,第7 9 8页。在康熙 皇舆全览图的铜版图上,毕尔干河汇入镜泊湖处,标有“毕尔干驿站”(b i r g a ng i y a m u n)字样。同文汇考,原编卷四十八,疆界,第5-6页,第1册,第9 0 5-9 0 6页。有关朝方阻挠中方查界,详
41、见李花子:清朝与朝鲜关系史研究 以越境交涉为中心,第8 4-1 0 0页。有关朝鲜的小中华意识,详见 韩郑玉子:朝鲜后期朝鲜中华思想研究,首尔:一志社,1 9 9 8年;孙卫国:大明旗号与小中华意识:朝鲜王朝尊周思明问题研究(1 6 3 7-1 8 0 0),北京:商务印书馆,2 0 0 7年;孙卫国:从“尊明”到“奉清”:朝鲜王朝对清意识的嬗变(1 6 2 7-1 9 1 0),台北:台大出版中心,2 0 1 8年等。延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2 4年 第1期对方探知。五、结语金指南的 北征录既有手抄本,也有印刷本,但经比对,手抄本的文字出错率较低,而印刷本的文字出错率较高。一些学者
42、错误地认为“大红丹水上流”是今红丹水,就是因为印刷本将“其水来合于南甑山近处”错误地写作“其水未合于南甑山近处”。“来”和“未”一字之差,所指水源相差甚远。北征录有关长白山的行程记录,并非金指南的亲身经历,加之当时地名信息简陋,因此单靠 北征录来判断穆克登所确定的图们江水源有一定的局限性,比如史料中的“大红丹水上流”可以排除今红丹水,断定是北支红土、石乙汇合之水,但再往上则不好判断是红土水还是石乙水,这是 北征录记载的局限使然。解决图们江水源问题的一把钥匙是,中韩两国的地图资料,其一是韩方的穆克登定界图的摹本,分别被收入法兰西学院藏 天下诸国图及首尔大学奎章阁的 舆地图中;其二是1 9 0 5
43、年内藤湖南发现于盛京翔凤阁的“满文长白山图”。参照这三幅地图,图们江水源问题便迎刃而解,对应的水流正是今红土水,其上不但画有点线,如“满图”和 皇舆全览图还标注了“土门江色禽”(土门江源),说明穆克登定红土水为正源,以及沿此水而下,来到了鱼润江边设站处。解决图们江水源问题的另一把钥匙是,朝鲜肃宗实录有关在图们江断流处设栅的差使官(许梁、朴道常)的供辞,从这段供辞可以看出,图们江断流之水(指黑石沟)长5 0多韩里(1韩里约等于4 2 0米)其下至涌出处(图们江源)长4 0多韩里(4 0韩里等于1 68 0 0米),从距离远近判断,设栅的图们江水源应指距离黑石沟下游最近的红土水(1 6-1 7公里
44、),而不可能是相隔较远的石乙水或者百里外的红丹水。北征录的史料价值,不仅表现在记录了穆克登定界史事,能够与中韩双方地图资料相互印证,还表现在保存了大量双方往返文书,包括清朝礼部咨文、兵部牌文、穆克登奏文,朝鲜二使要求和穆克登一起登山的“请偕行白山帖”,以及穆克登和朝鲜二使讨论在图们江断流处设栅的咨文和呈文(答书)等,这些文书大部分保存在朝鲜外交文书汇成集 同文汇考中,两相对照,体现了 北征录所具有的较高的史料价值。责任编校:张京梅 28有关朝鲜的“宁古塔败归说”,详见 韩裴佑晟:朝鲜后期国土观与天下观的变化,首尔:一知社,1 9 9 8年,第6 4-1 1 9页;李花子:1 7、1 8世纪朝鲜
45、对清的危机意识及其克服,欧亚学刊第6辑,北京:中华书局,2 0 0 6年。A B S T R A C T So r d e r o fm o n e t a r y s y s t e ma n d e x c e s s i v e p r i c e f l u c t u a t i o n s,a n d a s a r e s u l tm a d e n e g a t i v e i m p a c t o n t h e s t a b l e d e v e l-o p m e n t o f n a t i o n a l e c o n o m y.D P R Kh a
46、s r e v i e w e dt h ee x p e r i e n c ea n dc a r r i e do u t r e s e a r c h e so nt h en e wm o n e t a r ys y s t e ma n d r e f o r mo f c e n t r a l b a n k t h a t a r e s u i t a b l e f o r d o m e s t i c e c o n o m i c o p e r a t i o n.K e yw o r d s:D P R K;c e n t r a lb a n k;m o
47、n e t a r yr e f o r m;i n f l a t i o nP o l i c y-b a s e dL e g i s l a t i o n:I n s p i r a t i o n s o f S o u t hK o r e asE x p e r i e n c eo nC l i m a t eC h a n g eL e g i s l a-t i o nH uW e i,T a n gY i n z h i(4 8)A b s t r a c t:L e g i s l a t i o n s t oa d d r e s s c l i m a t e
48、c h a n g ec a nb eb r o a d l yc a t e g o r i z e d i n t om o d e l so f t h ec o m p r e h e n-s i v e,t h ed e c e n t r a l i z e da n d t h eu n i l a t e r a l l e g i s l a t i v e.A m o n gt h e m,t h ep o l i c y-b a s e d l e g i s l a t i o n i n h e r i t s t h e f e a-t u r eo f t h e
49、“c o m p r e h e n s i v e”,a n d i s g u i d i n g a n d f l e x i b l e a sw e l l.S o u t hK o r e a i s a t y p i c a l e x a m p l e o f p o l i c y-b a s e dl e g i s l a t i o n,w h i c h i so r i e n t e d t o c l i m a t e j u s t i c e,f o c u s e so nc o n s u l t a t i v eg o v e r n a n
50、 c e,a n dg u i d e s t h e f o r m a t i o no fs y n e r g i e s t h r o u g h i n s t i t u t i o n a l s e t u p s,p r e s e n t i n g a s y s t e m a t i c l e g i s l a t i v e p a t ho f“b a s i c l a w+s u p p o r t i v e l a w+a u x i l i a r y l a w”.B a s e d o nC h i n as e n e r g y a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