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长篇小说《主角》中的女性形象及其意义.pdf

F e b.2 0 2 4V o l.4 4 N o.1语文学刊J o u r n a l o f L a n g u a g e a n d L i t e r a t u r e S t u d i e s2 0 2 4年2月第4 4卷 第1期 基金项目 湖南省社科成果评审委员会项目“新世纪以来中国文学的丝绸之路沿线景观书写”(X S P 1 8 Y B C 2 4 5)阶段性研究成果。作者简介 彭博,长沙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当代文学;王泉,湖南城市学院人文学院教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区域文化与中国现当代文学。论长篇小说主角中的女性形象及其意义 彭博1 王泉2(1.长沙理工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 1 0 0 7 6;2.湖南城市学院 人文学院,湖南 益阳 4 1 3 0 0 0)摘 要 陈彦的长篇小说 主角 讲述了5位旦角演绎与传承秦腔的故事,以忆秦娥为中心,描写了她在老一辈旦角胡彩香和米兰的影响下的成长历程。她们传承传统戏曲的过程,也是她们日渐成熟、走向自立自强的过程。通过刻画其中的女性形象,作家发掘出女性这一特殊群体的生存困境,揭示了传统戏曲传承的必要性与紧迫性。这使得 主角 成为一部现实主义的力作。关键词 陈彦;主角;女性形象;意义 中图分类号I 2 0 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 6 7 2-8 6 1 0(2 0 2 4)0 1-0 0 6 3-0 7 d o i:1 0.3 9 6 9/j.i s s n.1 6 7 2-8 6 1 0.2 0 2 4.0 1.0 1 0 陈彦承续了陕西作家群的现实主义传统,其作品多以中国传统戏曲文化为底蕴,描写平凡人的真实生活,关注小人物的精神生态,并以此观照社会生活。他秉承“写作者要有良知去点亮普通人身上人性的光亮”1这一理念,塑造出了一个个普通却充满人性光亮的人物形象。长篇小说 主角 中不乏个性鲜明的人物角色,但其中以女性群体更为突出。小说不仅以忆秦娥为主角,还围绕着争夺女主角这一中心事件记叙了新老两代旦角的故事,以及一颗秦腔新星的冉冉升起。通过塑造一系列女性形象,陈彦丰富了小人物的内涵,反映出秦腔艺人这个特有群体在时代洪流冲击下的生存状态。她们和万千普通女性一样,会在乎美丽容颜的逝去,需要在家庭和事业的两难中抉择,担负着传统道德理念中生育儿女的职责,以及承担贞洁名声的压力等等。但不论是泼辣任性的胡彩香还是温柔理智的米兰,是寡言内敛的忆秦娥,还是张扬跋扈的楚嘉禾,她们都充满了人性的光亮,一生都在坚守自己的热爱和追求,不断继承并推动秦腔的发展。她们用女性的力量保护了传统戏曲的精华。“呼唤直面当下的现实主义原创力作,更多的受众,希望通过文学艺术作品,洞悉当下生活的深刻内蕴。”2这是陈彦创作的主张,也反映了现实主义文学的本质要求。通 过分析 主角 中的女性群像,剖析社会变革对女性命运的影响,我们能够窥见女性的生活处境,她们在追求事业成功的途中所付出的艰辛,以及面对挫折时体现出的坚忍不拔的意志,为现代女性正确认识自我与社会提供参照。36彭博 王泉/论长篇小说 主角 中的女性形象及其意义一、主角 的创作背景陕西是现实主义小说创作的重镇,陈彦作为在这块土地上成长起来的新一代作家,自然承续了立足于现实的创作原则。陈彦的家乡位于秦岭南部的商洛,被深山包围,较为封闭的自然环境让内部的民间文化免受外界的干扰。再加上陈彦在陕西省戏曲研究院近3 0年的工作经历,给他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民间资源,增添了浓厚的地域风情。他在采访中也说到,“几十年都浸泡在秦腔这种特殊的文化环境里。半生写的几十部剧作,也大多与秦腔有关”3。观察陈彦各类文体的作品,我们可以发现,不论是早年间集中在戏剧领域的作品,如“西京三部曲”迟开的玫瑰 大树西迁 西京故事,还是从2 0 1 4年转向小说领域后创作的 西京故事 装台 主角,都是以他熟悉的陕西和戏剧为背景,书写了罗天福、刁顺子、忆秦娥等不同小人物的生活历程。陈彦坚持“底层叙事”和“平民意识”,认为文学艺术始终要站在“鸡蛋”这边。因此他的写作视角深深植根于生活中的小人物,脱离了知识分子的趣味,描绘出的是平凡人的生活和生命态势,折射出了对现实的体验和思考。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的 主角 更是验证了陈彦以上的创作特点和风格偏向。他把秦腔在4 0年间的发展作为暗线,精心打造了一个戏曲舞台,塑造了以忆秦娥为代表的众多从艺人员,着重刻画了5位旦角的形象,不仅描写了她们在舞台上的艺术创新,还描写了她们在生活中遭受的挫折和苦难。但 陈彦的创作价值观与其他关注平民生活的作家不同,他并没有一味地记录生存的残酷,而是怀着为小人物立传的信念,从他们的身上挖掘出面对生活困苦仍然不屈不挠、自强不息的精神,展现了平凡人的不平凡与自我革新风采。作为新一代陕西作家,陈彦有意识地借自己熟悉的舞台生活,去折射出更加广阔的社会背景。正如吴义勤所说:“主角 将人物放在具体的历史情境和日常生活中,在社会变革和时代迁移的节点上,写经济变革、体制转换 中 的 众 生 面 相,时 可 窥 见 时 代 的 影子。”4从艺者在长达一生的演出中表现出的坚守和继承,折射出的是秦腔这门艺术的衰落和复兴,小说借女性群体演员对秦腔的理解、传承和创新,反映了2 0世纪后期中国民间戏曲曲折前行的发展轨迹。二、性格鲜明的女性形象女性是人类文明发展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是社会进步的动力。尽管许多来自民间的平凡女性,并没有干出惊天动地的事业,但依然以自己的智慧创造了奇迹,收获了人生的精彩。主角 中一些性格各异的女艺人便是这样的人物。(一)柔情与 泼 辣 并 存:嘴 硬 心 软 的 胡彩香陈彦对胡彩香复杂性格的描写注重的是一种过程感和发展性。不管是胡彩香对米兰抢主角表示痛恨、离开后又十分怀念的情感,还是在对胡三元和张光荣关系的处理中表现出的纠结和考量,每一种情绪都合理地发生变化,能够实实在在地感染到读者。胡彩香这一人物的塑造,让读者充满了喜爱和尊敬之情,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兼具刚直泼辣和万般柔情的形象对争名夺利的剧团和物欲横流的社会来说,是一股清流般的存在。胡彩香的刚直泼辣表现在对破坏艺术行为的反抗和对自己本心的坚守。面对黄成大夫妇不按能力选主角,她直言不讳表达出不满;在秦腔衰落,剧团其他人向流行文化低头时,胡彩香还是坚持唱窦娥,演 打金枝 里的公主,在茶社里唱戏来谋生计。而胡彩香的“柔情”和“深情”更多地是体现在对忆秦娥的呵护和对秦腔的热爱上。胡彩香不仅教忆秦娥本领,把她带进唱戏的大门,还关切她的心灵成长。在忆秦娥动摇的时候给她支撑,消沉的时候给予鼓励,迷茫的时候指明方向。胡彩香用自己的善良和母性,带给忆秦娥无46彭博 王泉/论长篇小说 主角 中的女性形象及其意义尽的关怀与爱。随着情节的推动,我们更能看到胡彩香的敢爱敢恨、有情有义,有着万般柔情和善良心地的一面。作者从一出场就着重刻画她的泼辣狠毒。她直接称米兰为“米妖精”,还在知道胡三元并没有把戏“敲烂”之后,她照着脸上就是一耳光,而后来她却焦急地到处找人为胡三元担保。她的万般柔情早已化为对秦腔和人生的用心解读,胡彩香不仅为秦腔培育出了新的希望,还早已将秦腔融进了血液里,成为近6 0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断增长的年岁和丰富起伏的人生经历为她的嗓音增添了底蕴和内涵。她在百老汇所唱的四句苦音,苍凉又精神昂奋,不仅成为演出的“大亮点”,也成为胡彩香表达对秦腔热爱之情的一个“大句点”。(二)谦逊与果敢并重:善解人意的米兰“干咱们这行的,婚姻不幸的居多。看着追你的排长队哩,可真心跟你过日子的能有几个鬼?”53 1 7小说借古孝存之口道出了唱戏女艺人普遍的生存状态。宁州“台柱子”胡彩香一直费尽心思处理丈夫和老相好之间的关系;“秦腔皇后”忆秦娥追求者不计其数,却一生都在为先后历经的三段悲剧爱情流泪;楚嘉禾则是把男女之间的交往当成谋利和攀比的手段,最后人财两空。只有米兰一人,不仅拥有了美满的婚姻和优越的生活,还实现了自己多年的梦想,最先走出了宁州,将心里无法放下的秦腔带到了国外,最后又回归故里。获得家庭和事业的双丰收是米兰必然的结果,因为她既充满果敢又保持谦逊,既懂得抉择也敢于放弃。她会为了追求梦想而探索不同的道路,面对两难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身处文化氛围不够浓厚、读书会被讥讽的剧团,米兰选择翻字典识字、阅读外国名著,提升自己的文化水平;在事业逐渐走上坡路的时候,米兰选择放弃已有的主角位置,远走国外,把秦腔带进百老汇。在打拼出一番事业后,米兰选择回国。这一次次岔路口的选择,都构成了她灿烂生命中的一次次华丽的转身。如果说胡彩香和忆秦娥一直在国内坚守着秦腔的“根”,那么米兰则去国外探索了秦腔的发展前景,这样一个果敢、谦逊且对秦腔充满热爱的女性,成为推动中国戏曲艺术向外发展的强大动力。“她的生命内核里,终还是一个唱戏的戏子。”58 2 6秦腔对米兰而言,不单单是一种职业,它还承载着童年的回忆、姐妹的情深;代表了满腔的热爱、纯净的初心;提供给她的是安稳的家园和心灵最后的归属。“我有一个梦想,希望能在美国看到秦腔。是忆秦娥唱主角的秦腔。”56 9 8这句话道出了她对秦腔的感情是一种深沉的大爱。从自己拼命地想要站在舞台中央,到听见胡彩香纯正的“敏腔”而落泪,再到决定要将忆秦娥唱主角的秦腔推向国外,米兰早已经跳出了个人的名利圈,她给秦腔提供了一个走向世界的宽广舞台。(三)一代戏痴、九死不悔的忆秦娥秦腔剧本情节生动复杂,情感丰富曲折,演唱时多角重唱,被称为“唱乱弹”。演出时,生旦净丑等各类角色轮番上场,展现出各自的技艺和绝活,具有不同的特点和作用。净角多扮演性格刚直、粗暴凶猛的人物;丑角则幽默滑稽,起着调剂气氛的作用;生角和旦角分别由男、女装扮,常演对手戏。小说里代表着老戏精华的“忠孝仁义”四位老艺人就包括了“红生”“文武不挡的大男旦”、武将和专门说戏的“导演”。他们共同培养并见证了武旦忆秦娥的诞生。陈彦描写了主角忆秦娥与众不同的特点:她单纯而孤僻,木讷寡言,不求名利,一心学戏,但同时也是因为她的这份独特,才造就了秦腔新的希望。“大角儿是需要一份憨痴与笨拙的。”58 9 5她的“痴”和“笨”体现在唱戏上是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和恪守传统老戏的本质。起初忆秦娥只是把练戏当成逃避外界和自我保护的方式,试图用身体的劳累来避免心里消极情绪的蔓延。四位老艺人对秦腔精益求精的态度和为艺术奉献生命的伟大举动,让忆秦娥逐渐认识到学艺的意义 更56彭博 王泉/论长篇小说 主角 中的女性形象及其意义好地演绎出戏剧的美是对师傅期望和教导的回报。忆秦娥逐渐从只是被动地接受秦八娃的建议,到自己主动在重排中领悟到不能轻视传统的道理,再到亲自去大西北遍访老艺人,排“失传戏”,一步步成长了起来。性格上的“痴”和“笨”的特质让她对外界感知迟钝、不懂得应变,而恰恰因为如此,她以不变应万变,几十年始终坚守着戏曲的基本程式和套路,让秦腔这门有着上千年历史的戏曲历经岁月的冲刷仍然保持住了最精华的本质,这也正是她成为名副其实秦腔代言人的真正原因。在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忆秦娥和秦腔早已成为一个相互成就的共同体,秦腔的兴衰和她的荣辱息息相关。忆秦娥需要练功,练功可以让她忘却现实生活的苦楚;忆秦娥需要唱戏,唱戏能改变她的出身,从没有像样衣服穿的农村女娃变成万人吹捧的秦腔皇后;忆秦娥需要舞台,通过舞台所得到的赞美和爱戴可以点燃她的自信和激情,带她走出彷徨和苦闷;忆秦娥需要秦腔,秦腔给她平凡的人生镀上了一层金边。同时秦腔也需要忆秦娥,唱念做打俱佳的忆秦娥对于秦腔而言,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存在。她不仅能吃苦,还能把唱戏当成真正的艺术,她把自己所理解的爱通过唱戏传达给更多人,在生活不断的磨难中逐渐成长为通人心、懂人性的大表演艺术家。只有忆秦娥才是秦腔真正的希望,能够给这门被糟践了十几年的艺术带来转圜。“她不喜欢别人说她傻,其实是由于社会 变形 了,别人才觉得她傻的,历史地看,其实她是一个大清醒者。”6忆秦娥之所以被扣上“憨”和“笨”的头衔,原因就在于她和大多数人的选择不同,她眼里没有对名声和利益的欲望,她追求的是自由和快活。忆秦娥的“笨”其实是一种对待生活的“智”和对待秦腔的“爱”,她对秦腔的挚爱使她摆脱了世俗的羁绊。(四)工于心计、疏于功力的楚嘉禾楚嘉禾和忆秦娥两人的人生轨迹紧密交织,却有着截然相反的走势。忆秦娥实现了从无人问津的“烧火丫头”到光鲜亮丽的“秦腔皇后”的蜕变;而楚嘉禾则是从“几乎所有人都在说,这是一个好苗子”53 4开始,到只得了个“幕后伴唱:本团演员”的名分而落幕。忆秦娥的辉煌,是无尽汗水和泪水浇灌的结果。而正是缺少刻苦和坚持的品质,让楚嘉禾品尝了苦果。楚嘉禾的起点比一般人高,加上优越的家境和自身条件,让她形成了骄傲自满的性格。虽然有着要唱主角的明确目标,但她在生活里挑三拣四,在工作中挑精拣肥,只想享受成为主角后的吹捧和光环,却不想承担要成为主角所必须付出的压力和艰辛。同样练“吹火”,她“嫌烤脸、烧眉毛;练在小生腿上、背上站桩,又嫌害怕;还嫌累死人”51 5 5,一个多月之后没练出半点眉眼。她和米兰一样,在争夺主角的道路上都遭遇了“劲敌”,但不同的是,米兰分得清友情和工作,在竞争的同时也细心维持着友谊,米兰甚至还能向对方虚心请教自己的不足。但楚嘉禾不同,她有着自己狭隘的骄傲,从一开始就瞧不起忆秦娥这个烧火丫头,后来忆秦娥能力大幅度提高后,反而生发出嫉妒和怨怼情绪。楚嘉禾只是认为是因为忆秦娥的阻挡自己才没有了光彩,而从未意识到自己缺少的是真正的实力和正确的心态。楚嘉禾的“灵”和忆秦娥的“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楚嘉禾为人处世灵活圆滑,懂得察言观色、投机取巧。在忆秦娥成为无法撼动的主角后,楚嘉禾立马离开去了省城剧团;在省城受到排挤和偏见时,她鼓动宁州剧团的人和省城的规矩对着干;当秦腔受到冲击日渐萎靡,她又加入轻音乐团。成为主角,对楚嘉禾而言,只是一种对于名利的追求和能受到他人吹捧的吸引,主角这个位置逐渐演变成了她攀比和嫉妒之心的载体。“太灵光的人,反倒容易变形”6,楚嘉禾就是陈彦所塑造的一个“变形人”。她作为一个反面例子,不仅向读者展示了一个没有真才实干,整天执着于勾心斗角的旦角,衬托出66彭博 王泉/论长篇小说 主角 中的女性形象及其意义忆秦娥坚守本心的可贵。作者真切地描写了一个面对名利无法自守、充满嫉妒心理的女性形象,在这个充满竞争的典型环境中塑造了一个典型的、丰满的负面人物,体现出现实主义的批判精神。(五)深潜中等待爆发的新星 宋雨宋雨的人生和忆秦娥有着极大程度的吻合。两人都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成长,以烧火丫头的身份被带进唱戏的大门;都受到老艺人的扶持,以 打焦赞 亮相;性格都内敛沉默,有着埋头训练、坚韧不屈的干劲;都以秦八娃的原创剧本立稳脚跟,受到了观众的喜爱。这种刻意的“重复”再次强调了小说“传承”的主旨。即便忆秦娥让秦腔红破了天,但个人的生命在戏曲源远流长的发展进程中还是显得渺小。剧团需要继续生存,秦腔需要继续发展,就需要有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宋雨便是推动文化发展的一颗新星,但“小忆秦娥”和“秦腔皇后”忆秦娥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忆秦娥的沉默寡言是对陌生环境产生的自卑和胆怯,而宋雨的一声不吭是在为最后的爆发做充足的准备。在忆秦娥糊里糊涂被带进剧团的年纪,宋雨早已有了要改变自己生活的强烈意愿。宋雨对唱戏的向往不仅仅停留在想化戏妆、穿戏服,而是直接扎起板带练功。她比忆秦娥多了一份对自己人生主动把控的力量。忆秦娥留在剧团是胡彩香和米兰两人特意去九岩沟挽留的结果,而宋雨受到外界的阻拦反而更加卖力,练到尿出血和脚踝骨骨折,也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如果要通过宋雨来判断秦腔之后的发展态势,那一定是积极向上的。宋雨作为第三代旦角,不仅有着与忆秦娥一样的勤恳和刻苦,还有着米兰所具备的坚定和果敢,能够抓住可贵的机会去摆脱烧火的生活,站上光鲜亮丽的舞台。此外,她还有着楚嘉禾身上的“狠劲”和“上进”,一直对成名和发光充满了向往,这一切都将成为正面的因素推动着剧团的发展。往前站、做示范、当主角是宋雨对自己的规划。可见,宋雨代表的不仅仅是忆秦娥生命的延伸,更是秦腔这门艺术的赓续。三、主角 中女性形象的意义“陈彦小 说 中 的 意 义 来 自 对 生 活 中 人 的形态的质朴的观照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设置与构造。”7 主角 不仅运用了语言描写、动作描写等多种艺术手法直接刻画人物独特的性格特征,还通过对比、衬托反复深化,塑造了一个性格鲜明的女性群体,其中包含着善与恶的对立,真和假的共存,共同呈现出人性复杂的本质,角色彼此之间关系的设置和构造,也有着丰富的含义。(一)对女性群体的丰盈褪去秦腔艺术的外衣以及艺术工作者的身份,把她们复归于生活的本来面貌,主角中的女性群像不仅合理且真实,各自都还有着复杂多面的性格。泼辣凶狠的胡彩香实则柔情似水,谦逊体贴的米兰实则骨子里充满刚强和果敢,刁钻刻薄的楚嘉禾也不时透露出娇嗔与可爱,天真幼稚的宋雨身上也有着对名利的渴望。这一个个“圆形人物”的塑造,不仅是作者深入生活的体现,还是对当代文学作品中女性人物画廊的一种充实和丰富。她们作为彼此独立的个体,给读者提供了不同人生形态以观赏。胡彩香性格中“柔”与“刚”的融合;米兰在权衡家庭和事业的这样一个女性面临的普遍难题中,做出了最优解;楚嘉禾的偷懒好斗也从反面印证了取得成功所需要具备的正确态度。忆秦娥更是历经了生活的无数波折仍然坚定不移,多次退出舞台回归后依旧初心如故,用一个人的生命烛光照亮了更多的生命幽暗。同时,相同的身份也决定着她们有着相同的性格特质。作为艺人,她们始终坚守艺术的本质,生活各方面与秦腔息息相关,人生发展与戏曲相互依存。作为女人,她们坚守自我的本真,她们或是忙于家庭琐事的妻子,为孩子未来操心的母亲,又或是悉心照料父母的女儿,她们一直以隐忍、乐观的态度积极面对生活中的苦难。以忆秦娥为代表的女性群体不仅给小说增添了浓厚的英雄主义色76彭博 王泉/论长篇小说 主角 中的女性形象及其意义彩,还给当代女性处理现实中的困境提供了借鉴和鼓励,传达出勇敢追逐梦想,活出自我风采的强大女性力量。(二)对传统艺术的传承与变革长篇小说 主角 的叙述时间跨度大,情节生动曲折,人物复杂多样。不管是老中青三代的旦角,还是更多同样对秦腔充满热爱的女性角色。如不愿卷入主角争夺战、甘心做个配角的周玉枝,到了6 0岁心里仍然放不下秦腔;想要最后再站上舞台一次的龚丽丽等,她们都有着统一的身份 秦腔的热爱者、追求者、继承者。她们甚至用自己的一生见证并推动了秦腔的发展,即便面对各种各样的挫折和考验,也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就是将秦腔这门古老的艺术交到新一代主角手中,让秦腔继续焕发光彩。这一个个平凡又伟大的女性形象的塑造,实现了作者“希望写出文化传承和发展的根脉”的愿望。同时,陈彦的多重身份也意味着他所说的“文化”不再是单一的含义,其中包含着一个陕西作家对家乡本土文化的热爱,一位戏曲研究院院长对传统戏曲文化的坚守,和一名当代文学家文化自信的体现,以及主动承担起发扬传统文化的使命感。陈彦将生活与文化贯通,对忆秦娥生命历程的书写实际上映射出了秦腔戏曲以及整个传统文化的发展道路。他笔下的女性群体骨子里都有着不放弃的民族韧性,单单在忆秦娥一人身上就融合了民族的多种文化。儒家文化的刚健自强激励她数十年如一日地刻苦训练;道家文化的大智若愚帮助她面对各种风波仍然镇静自若;佛家文化的悲悯情怀让她愿意原谅一切可怜人,独自追求光明。忆秦娥将苦与乐都化作前进的动力,成为名副其实的“秦腔皇后”,这正是多种文化共同作用的结果,也是文化强大力量的体现。在小说的结尾,忆秦娥个人命运的转换与“新时期”社会革新的同时展开,揭示了大历史的变革之于个体命运的重要意义。作为新时期发展的见证者和历经者,忆秦娥的人生历程具有更为丰富的历史内涵。忆秦娥近4 0年的成长和蜕变,还是秦腔戏曲影响力一步步扩大繁荣的见证,更是传统文化伴随着时代进步,以更加自信的姿态立足于世界文明之林的缩影。(三)对现实主义的深化陈彦对现实主义的赓续表现在宽宏的视野,他对女性形象的刻画,细腻而丰富。“主角 当时的写作,是有一点野心的:就是力图把演戏与围绕着演戏而生长出来的世俗生活,以及所牵动的社会神经,来一个混沌的裹挟与牵引。”58 9 4他计划从生活的各个方面展示当代社会4 0年的发展变化,最终落脚的是对小说中各个“小人物”的塑造,尤其是对其中女性角色命运的思考,充满了浓重的现实关怀。老一辈旦角胡彩香和米兰对主角位置的争夺,直接延续到忆秦娥和楚嘉禾的生活中。宋雨的脱颖而出和忆秦娥演艺生涯的落幕,呈现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悲壮色彩,为女性面对事业和家庭的两难抉择提供了现实的思考。陈彦将自己对生活最真切的体验完全融入对小说情节的创造中。杨辉认为“于总体性的宏阔视域中展现丰富复杂的生活世界,并塑造与 新世界 相应之 新人 形象,且以丰富多样的思想资源尝试肯定性地回应现实的精神疑难,可视为陈彦作品现实主义的基本特征”8。小说对长达半个世纪秦腔的发展态势的描写,其中包含了经济浪潮、社会巨变、世道人心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并且着重塑造出忆秦娥这位难得的奇才,刻画了一位使秦腔重新焕发光芒的女英雄。秦腔由宁州剧团发展到省城,发展至京城,最后再影响到全世界,这一轨迹和忆秦娥的成长历程一一吻合。同时,又通过人物一生的起伏折射出秦腔发展的艰难。忆秦娥面对苦难的坚守,映衬出戏曲艺术顽强的生命力。笔者认为,陈彦通过秦腔的沉浮与女性起伏命运的叠加,实际上塑造了两个主角:一是秦腔,一是忆秦娥。人物忆秦娥与秦腔文化彼此互动,两者连接起曲折的社会变迁与人心。86彭博 王泉/论长篇小说 主角 中的女性形象及其意义四、结 语“中国几千年来传统文化的承接没有断裂,一定有代际传承的关系在里面。秦腔可考的历史也六百多年了。小说中,我在努力寻找这种传承形态。”6 主角 塑造的女性形象横跨了几代人,她们都是秦腔“传承”这一链条上不可缺少的一环,在这种代际传承中起着最重要的纽带作用的无疑是主角忆秦娥。她身 上 体 现 的 是 戏 曲 文 化 的“常”和“变”,她从胡彩香、米兰和存字辈老艺人身上汲取养分,传承老戏的绝技,恪守老戏的本质不动摇,同时也细心地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下一代,见证了接班人宋雨的亮相和成长。每一代艺人对于舞台的热爱都是对秦腔自觉的传承,传统戏曲文化的不断传承和发展恰恰是中国文化 充 满 生 命 力 的 体 现。主角 这部小说不仅演绎了忆秦娥的个人命运史和几代艺人的生活演变史,也间接地道出了秦腔这门艺术在中国改革开放中的发展史。【参 考 文 献】1 傅小平,陈彦.写作者要有良知去点亮普通人身上人性的光亮N.文学报,2 0 2 1-0 8-1 2(0 0 3).2 陈 彦.让 原创 精 神成 为时 代 主流 J.山 西 青 年,2 0 1 3(1 5).3 何晶,陈彦.把一个时代的“蓄水池”搅动起来N.文学报,2 0 1 8-0 3-1 5(0 0 4).4 吴义勤.生命灌注的人间大音 评陈彦 主角 J.小说评论,2 0 1 9(3).5 陈彦.主角M.北京:作家出版社,2 0 1 8.6 舒晋瑜.陈彦:我希望写出文化传承和发展的根脉N.中华读书报,2 0 1 8-0 4-2 5(0 1 1).7 王金胜.故事、小说与中国经验书写 由 喜剧 主角 论陈彦小说的文化政治意涵J.中国当代文学研究,2 0 2 1(4).8 杨辉.现实主义的广阔道路 论陈彦兼及现实主义赓续的若干问题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 0 1 8(1 0).O n t h e F e m a l e I m a g e a n d I t s S i g n i f i c a n c e i n t h e N o v e l T h e P r o t a g o n i s t P e n g b o1 W a n g q u a n2(1.I n s t i t u t e o f L i t e r a t u r e a n d J o u r n a l i s m,T h e C h a n g s h a U n i v e r s i t y o f S c i e n c e a n d T e c h n o l o g y,C h a n g s h a,H u n a n,4 1 0 0 7 6;2.C o l l e g e o f H u m a n i t i e s,H u n a n c i t y u n i v e r s i t y,Y i y a n g,H u n a n,4 1 3 0 0 0)A b s t r a c t:C h e n Y a ns n o v e l t h e p r o t a g o n i s t t e l l s t h e s t o r y o f f i v e w o m e n i n t e r p r e t a t i o n a n d i n h e r i t i n g Q i n q i a n g o p e r a,t o r e c a l l Q i n E a s t h e c e n t e r,d e s c r i b e s h e r g r o w t h p r o c e s s u n d e r t h e i n f l u e n c e o f t h e o l d e r g e n e r a t i o n o f a r t i s t s H u C a i x i a n g a n d M i L a n.T h e p r o c e s s o f t h e i r i n h e r i t i n g t h e t r a d i t i o n a l o p e r a i s a l s o a p r o c e s s o f t h e i r g r o w i n g m a t u r i t y,s e l f-r e l i a n c e a n d s e l f-i m p r o v e m e n t.B y d e p i c t i n g t h e f e m a l e i m a g e,t h e w r i t e r e x p l o r e s t h e s u r v i v a l d i l e mm a o f t h e s p e c i a l g r o u p o f w o m e n,a n d r e v e a l s t h e n e c e s s i t y a n d u r-g e n c y o f t h e i n h e r i t a n c e o f t r a d i t i o n a l o p e r a.T h i s m a k e s t h e p r o t a g o n i s t a r e a l i s t i c m a s t e r p i e c e o f f i c t i o n.K e y w o r d s:C h e n Y a n;T h e p r o t a g o n i s t;f e m a l e i m a g e;m e a n i n g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