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王忠悫公遗书》编纂考论.pdf

学术界(月刊)学术史谭总第3 0 7 期,2 0 2 3.1 2ACADEMICSNo.12 Dec.2023海宁王忠公遗书编纂考论彭玉平（中山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广东广州5 1 0 2 7 5）【摘要】王国维自沉昆明湖后，罗振玉从天津到北京为王国维经纪丧事，并提议成立“观堂遗书刊行会”，罗振玉被推为总负责人。不到一年时间，海宁王忠公遗书四集即得以编纂印行。观堂集林与王国维手订“补编”首度合刊，静安文集虽未得及时列入，但搜集集外文的工作也已开始。赵万里在遗书编纂中厥功甚伟，罗振玉门生与诸子也在编校和补正方面付出了大量心血。编纂遗书对整体呈现王国维学术成就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也为王国维家人后续生活来源提供了一定保障。赵万里后数年重编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对罗刊遗书作了新的勘误、结构调整与文献增列,后出转精。罗振玉为王国维编纂遗书功高而不居，与其晚年与王国维交恶而带来的负疫心理有关。作为第一部具有全集意义的遗书，罗刊遗书奠定了此后诸种王国维全集编纂的重要基础，其价值应得到充分估量。【关键词】海宁王忠公遗书；王国维；罗振玉；赵万里；观堂集林补编D0I:10.3969/j.issn.1002-1698.2023.12.0151927年6 月2 日上午,王国维黯然自沉颐和园昆明湖,次日在其衣袋中检得遗书一纸,关于死因的说明虽然隐约其辞，但在关于身后诸事的交待上,却是明明白白。)王国维一生虽屡有职务上的变化,但最本色的身份还是读书人，书籍是其生命所托付的对象，也因此关于书籍的处理,可见其最深切的临终关怀。他在给三子王贞明的遗书中说：“书籍可托陈、吴二先生处理。”2“陈”即陈寅恪；“吴”即吴。此二人皆王国维生前清华学校国学研究院同事，平时三人过往甚密,亦多关于读书、购书与藏书等方面的交流。而在当时的清华园,陈寅恪声名鹊起,吴宓是研究院主任，二人在学校层面影响较大,话语权和处理事情的能力也相应较强。王国维特地托付陈、吴二先生处理自已身后藏书,或许主要出于这一考虑。王国维的书籍,如果大要分为著述与藏书两类的话,处理其著述对专业能力的要求必然很作者简介：彭玉平，学术界本期封面人物，文学博士，现为中山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语言文学系系主任，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主编，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国家“万人计划”哲学社会科学领军人才，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中文学科评议组成员，兼任中国词学会副会长、中华诗教学会常务副会长、广东省中国文学学会会长等。发表论文2 0 0 余篇，出版著作8 种，其中王国维词学与学缘研究况周颐与晚清民国词学先后人选“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荣获第八届教育部科学研究（人文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一等奖、夏承焘词学奖特等奖等多项。主持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词学通史”等。一 1 6 6 一海宁王忠公遗书编纂考论高;而处理其藏书看似简单,但王国维非专门藏时间。后记末附有义捐的单位、个人及具体捐款书家,而是专业读书人,因读书而藏书,他的藏书金额。以上这些情况当然是事实，但还有部分事中往往含有大量批注、校点与序跋等文字,要将实不在这一则附记之中,如罗刊遗书的编纂缘这些学术性很强的文字整理出来,同样需要相当起、若干著述的编校情况，编校人员除了这里提的专业修养,才能顺利完成这一工作。陈寅恪其及的齐博缘、关伯益之外,还有哪些成员，核心编时学术兴趣主要体现在六朝之宗教与历史方面，校人员究竟是谁？近一百年来,关于王国维全集吴宓则致力于西洋文学研究。要让这两个学术的编纂，从罗刊遗书到赵万里主事、“益以家藏旧背景与王国维颇有距离甚至不无隔阅的人来处稿”【6 的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再到台湾文华理王国维遗存之书籍，显然不完全是出于学术的出版公司1 9 6 8 年印行的王观堂先生全集、台考虑了。“陈吴二先生皆谦逊不敢当，一切交由湾大通书局1 9 7 6 年出版的王国维先生全集以万里处理。”3 以学术而言，助教赵万里才是整理及2 0 1 0 年由浙江教育出版社、广东教育出版社王国维著述的最合适人选。不过，赵万里当时才联合出版之二十卷本王国维全集，整体上确22岁,声名尚微,虽有学术之力，但或不足有影实呈现出不断完备、后出转精的趋势。但追源溯响之效和组织之力,故王国维在遗书中未提及赵流,作为王国维全集编纂的奠基性工程,罗刊遗万里之名。事实上，赵万里对王国维书籍之整书具有非常独特的意义，其价值也是不言而喻理,无论在王国维心中,还是在其他人看来,都应的。该是不可替代的。王国维去世后，刊行其遗著是其同事门生及友人共同的心愿。陈乃乾说：“考查他做学问的一、“观堂遗书刊行会”与罗振玉历程,整理他做学问的成绩,请海内外学者公开“总理董之役”之遗书批评,以断定他在学术界上的地位。”7 叶恭绰也关于对其藏书特别是批校之书的处理情况，说：“其(引者按,指王国维)著述多未能成版,尤笔者已有专文缕述。4)这里专门述论关于王国维为可惜。所望先生同志暨及门,早为理董刊行，著述最初之系统整理,即1 9 2 7 至1 9 2 8 年间罗振并有以继先生之志焉。”8)陈寅恪更是认为王国玉主事海宁王忠公遗书（以下简称“罗刊遗维遗书“为吾国近代学术界最重要之产物”。9)书”)之编纂情况。今传罗刊遗书分四集：初集一代学术大师去世，必然要盖棺论定，面对整体10种4 3 卷，丁卯（1 9 2 7）秋校印；二集1 3 种2 7学术评价的问题,而系统编纂遗著则是最基本的卷，丁卯岁寒校印；三集9 种1 5 卷，戊辰（1 9 2 8）前提和条件。罗振玉海宁王忠公遗书初集弃孟春月校印;四集1 1 种3 7 卷。四集之末有以言云：“观堂遗书刊行会”的名义记日：公同学、同门诸君子复创立观堂遗书刊右忠遗书凡四集都四十三种为卷百廿行会，以刊行公之遗书，请予总理董之役。予有一，由罗叔言参事总任校理。其未写定各以忧患待尽之身，恐不克竟其业，欲谢不敏，稿,复由参事邀其及门介休齐君博缘（希而义不可辞。乃以数月之力,将公遗书已刊、潞）、开封关君伯益（葆谦）分任编校。经始未刊者厘定为四集，次弟付梓。冬十二月,初于丁卵八月，竣工于戌辰五月。3)集告峻。（1 0)这一则后记介绍了罗刊遗书的基本情况,篇幅4很显然，四集之分本于罗振玉。其中初集集中了集4 3 种1 2 1 卷（引者按,应为1 2 2 卷）；总校理罗王国维最重要的著述,故编校刊印时间长达四个振玉,分编校为罗振玉弟子齐博缘和关伯益,编月左右。按照罗振玉的表述，此“观堂遗书刊行刊时间从丁卯秋至戊辰春,前后持续了十个月的会”是由王国维“同学、同门”诸人提议的，此“同一.1 6 7 一2023.12学术史谭学、同门”应该是清华国学研究院诸同事同学之意,他只是受命主事而已。而据罗振玉之子罗福颐说：阴历五月三日观堂丈即自沉于颐和园之昆明湖。时先人在津沽得耗，即日携姊氏至京吊丧，助理善后。并与观堂丈门人协商刊行遗稿事（当日接洽联系多由赵万里、谢国祯二同志经手)，创观堂遗书刊行会。)可见创立这个观堂遗书刊行会，最先提议者应是罗振玉,并得到了王国维助教赵万里、门生谢国祯等人的支持而已。在这一背景下,罗振玉总理董之役也就是唯一之选择了。盖无论是学术功力、彼此因缘还是组织影响之力，罗振玉都是众望所归。吴宓曾记录1 9 2 7 年6 月6 日下午初见罗振玉之印象云：四时,罗振玉先生（叔蕴）来。在西院十八号王静安先生宅中，邀宓及陈寅恪往见。即同往,先由其义子顾君陪侍。次罗先生出见。须发俱白,似极精明而长于办事者。谈王静安先生身后事，约半时许，即归。（1 2)罗振玉与陈寅恪、吴宓谈王国维身后事的这约半小时，当然首先是丧事的料理,其次可能就涉及遗书的系统整理了。换言之,可能在1 9 2 7 年6月6 日下午就大致确定了为王国维编纂遗书之事。而罗振玉给人“似极精明而长于办事者”的印象,也使他成为稍后主事王国维遗书编纂的不二人选。而王国维在遗书中托付的“陈、吴二先生”,在这样一种切实而高效的学术遗著整理中，似乎一时被人淡忘了。罗振玉晚年撰集蓼编也说：予复以一岁之力，订其遗著之未刊及属草未竟者，编为海宁王忠公遗书，由公同学为集资印行。【1 3 罗振玉在专业上与王国维多有契合，彼此合作撰述如流沙坠简等也不少，是典型的同道中人。敦请罗振玉“总理董之役”，从保证编纂的学术质量和时效来看，都是相当合理的。而且，在这个遗书刊行会成立之前,罗振玉已然有了为王国一 1 6 8 一维编纂遗书之念。他在海宁王忠公传中说：予既入都哭公，并经纪其身后。遗著盈尺，由其门生分任编订，或以此责予。1 4)这是触景生情的第一念想，而关于遗著的编订，其门生似乎已有一定的安排,而总其事者则不约而同请罗振玉,而罗振玉果然在一年之内把这一念想变成了现实。赵万里更是在王国维去世不到2 0 天就已经大致为王国维遗著编好书目，编纂一部全面反映王国维学术成就的遗书，显然也是当时许多人的一种共同愿望。赵万里在1 9 2 7年6 月2 2 日发给陈乃乾的信中说：静师遗著及校本书目,里均一一编目,附上备阅遗著拟编为观堂先生遗书,或名王忠公遗书。体裁如何另议，决非短时间所可竣事。已写定之稿,里已整理完毕，即由其家人录，寄天津罗氏贻安堂次第印行。1 5 赵万里的这一节话至少可说明如下情况：在6 月22日之前,已定下由天津贻安堂印行遗书;在最初寄奉部分书稿时,遗书的名称尚未定。再对照罗振玉之语,可见这个“观堂遗书刊行会”应该在王国维去世十天左右即成立，而以罗振玉为主事也已经确定,否则就不必交付贻安堂刊行了。而在赵万里写此信之前,他已经将拟列为遗书第一种之观堂集林补编四卷的副本寄给安堂了。二、关于观堂集林之“补编”与静安文集之“续集”王国维一生勤于著述,成果众多,从早年的哲学、伦理学、教育学研究到中年的词曲研究,再到中晚年的传统文字音韵和经史地理之学,涉及范围广,整理难度大,因为时间和精力问题,罗振玉不可能凡事都亲力亲为，除了直接整理其中少量著述外,更多的应是对遗书整理的指导和组织之责。而最合适的整理人选,罗振玉心目中也毫无疑问是赵万里。赵万里也自述罗振玉“嘱里整理遗稿”，1 6)许多新编著述是经赵万里之手完成海宁王忠公遗书编纂考论的,这也奠定了1 9 2 7 至1 9 2 8 年间渐次付梓的有深意在焉。在王国维去世前不到十天，王国维海宁王忠公遗书的基本格局。如王国维编对赵万里交待补编相关事宜,宛如交待学术后事辑观堂集林,便去取特严。赵万里说：一般。而在王国维去世前三五日,姜亮夫到王国先生之辑集林也，去取至严，凡一切维府上请益,所见“书房里已乱得很,先生在清理酬应之作，及少作之无关弘旨者，悉淘去不稿件”，1 9)也与平时不同,加上听闻王国维不愿存。旧作如魏石经考汉魏博士考尔雅意剪辩子等话语,姜亮夫应该是有一定感觉的，草木虫鱼鸟兽释例，亦只存其一部分而故回去后不仅告知陈寅恪，也对室友说起，只是已。（1 7)尚未充分意识到王国维可能自杀的问题。在这编选宗旨偏重中后期著述，而稍轻早年述样的背景和语境中，“清理稿件”大概是王国维作。当然,无论是什么时期的成果，学术质量是生前必须完成的工作了。王国维曾有单行观堂王国维持以人选的主要标准。进京人直南书房集林补编之念,以与观堂集林相辅而行。但以及任教清华后，王国维续有述作,故其在赵万这是王国维生前的愿望,他当然不会预料到生命里协助下,另编观堂集林补编，日后拟与观如此快捷便终止,更难以预料到其遗书的系统编堂集林相辅而行。故罗振玉主事海宁王忠纂随之而来,所以赵万里因为罗振玉索稿甚呕而公遗书时，初拟仅刊此“补编”，且位居遗书之将观堂集林补编抄付单行,已经脱离了王国第一种。1 9 2 7 年6 月2 2 日,赵万里在发给陈乃维当年希望刊行观堂集林补编的语境，在这乾的信中,曾列出观堂集林补编目录,计文4 0种情况下，赵万里“遵遗命”其实已经失去了意篇,诗6 首,末附赵万里整理的观堂集林校记，义。好在不久后就调整了遗书刊行方向，合观并在附记中详述补编的缘起云：堂集林与观堂集林补编为新观堂集林，相先生去秋曾草观堂集林补编目录一应的,赵万里原整理的观堂集林校记也可以纸,以文字性质分类，悉如集林。今春里直接在合补编而成的新编观堂集林中体现出屡以刊行事请于先生，先生颌之，云稍待，所来了。得当更多。距先生逝世前旬日，忽以去冬及正、续编合刊的原因也很简单，观堂集林今春所为文数篇诏里日，此近年来精心结撰初版于1 9 2 3 年末,印数不多,而学界争睹者众，之作,今日幸得写定。他日刊补编时,均故数年之后，行且售罄，在这种情况下，希望“补宜依次编入。尔有暇当为我次第录副。里受编”能与观堂集林相辅而行，也就失去了基命不敢忘。钜不出旬日，而先生已溢然长逝！础。赵万里说：重理遗编,不胜炝痛！顷者罗雪堂先生索遗及先生归道山，罗雪堂先生谋刊行稿付印甚函,即以补编抄付,其最近写定遗书,瞩里整理遗稿，里首以补编寄之。诸文悉入之，遵遗命也。又先生于集林亦初拟仅刊补编，后以蒋氏所印书行且售时有增改，谨写为校记附于后，俾世之读先生,遂谋重刊集林，而以补编诸文散入书者有以考需。1 8)之,共得二十四卷,较原刊多四卷。2 0“去秋”即1 9 2 6 年秋,在王国维的生命中具可能征询了参与王国维遗书编纂诸同仁的有特殊意义,因为最钟爱的长子王潜明不幸染病意见，赵万里遂去“补编”之名，将相关文章分部去世；相交近三十年、论学问道颇为契合且结为散人“集林”之中。如此,罗刊遗书中的观堂集亲家的罗振玉因家事矛盾而导致两人从此喉违林,赵万里在篇目上确实作了较多调整，观堂如同路人。此二事对王国维的生命意识造成了集林与“补编”合为一书，不仅后出专精，也方极大的毁灭感,他抓紧续辑观堂集林补编,或便整体流传。此外,在王国维去世两周左右,赵一.1 6 9 一2023.12学术史谭万里即在观堂集林之外，另编“别集”或“外集”。他在致陈乃乾信中说：凡此外杂考（如刊于亚洲学术杂志之摩尼教考等）、序（如元刊古今杂剧序录曲录序金文编序尚书话序等）、跋（如唐三藏取经诗话跋元刊本伯生诗续编跋南唐二主词跋秦瓦量跋等）,诗文及一切酬应之作，在先生当日以为不经意之作,故未编入观堂集林及补编者,均当详为搜录，汇为别集或外集。先生文集刊于广仓学窘丛刻者，为永观堂海内外杂文二卷。其后编集林时,大多以类编入。然刊落之文，除裴岑纪功刻石跋（此文有误释，先生在时曾道及之)外，尚有书毛诗故训传后等十二篇,均宜编入别集或外集。2 1】由上述赵万里信中所述，罗刊遗书中的观堂别集观堂外集等命名当也出自赵万里，而别集外集之大致范围,赵万里也有了大致的方向,即当日观堂集林被刊落之文与未人“补编”者。当然这个时候的赵万里在“别集”与“外集”的区分上,尚较为模糊。今罗刊遗书观堂别集补遗一卷、2 2】观堂外集卷三之诗、2 3】观堂校词记即为赵万里所辑。有些当时未人罗刊遗书,但也为赵万里所编订者有观堂集外文等。未人罗刊遗书而备受关注甚至非议者,当为静安文集。此前多以为王国维在京都曾摧烧此集，2 4 以示作别西学而回归中国古典,故不为罗振玉选人。连罗继祖也认为“雪堂公不收静安文集于遗书，自然有他的狭隘观点”。2 5)王德毅径言：“罗振玉以为这（按，指静安文集）是研究西洋学术的集子，故不收入遗书。”【2 6)似乎都归于罗振玉的偏执与局限。不收录静安文集，当然就无法完整体现王国维的学术进路与发展轨迹。但这里涉及最初编纂遗书的宗旨和理念问题,我们现在知道,既然连王国维最具代表性的观堂集林最初也拟不收人，选刊似乎是罗刊遗书最初的一个大致方向。2 7)更言之,是一 1 7 0 一否人选遗书,也应该非罗振玉一人所定-罗振玉具有相当大的话语权,其中也可能有出自赵万里等部分清华学人的原因。如耘僧王静安先生整理国学之成绩述要一文即分文字学、古物学、史地学、文学四类，而关于以静安文集为主要内容的哲学著述则云：“此外尚有关于哲学方面之著述，以非先生学问中重要之部分,故未叙及。”【2 8)当时似皆轻视静安文集,这是一个方面的原因;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就是随着编纂遗书工作的进行，静安文集的不完备、待补充的情况也日益彰显出来。赵万里在静安文集目下曾特地说明：此书有排印本，乃光绪三十一年出版,坊间久已无书。余尝检教育世界杂志，尚有多篇为文集未收者。最近学衡杂志载有书辜汤生英译中庸后一文，即其一也。他日拟编为二集重印,以存先生少时思想上之陈迹焉。2 9 静安文集初刊于光绪三十一年（1 9 0 5）,起论性迄论平凡之教育主义，录文1 2 篇；末附静庵诗稿，合古今体诗5 0 首。赵万里在罗刊遗书编纂之前，已然发现静安文集实不足完整代表王国维早期的哲学、伦理学、教育学等研究,集外之文既多，大概是希望能将王国维早年哲学研究等文章尽量搜罗增订完备，稍后再系统推出之意。与观堂集林和“补编”大体具备的情况不同，静安文集以及“二集”的编选辑录尚需时日。1 9 2 8 年，赵万里人职北平北海图书馆后,曾在图书馆学季刊登出征求王静安先生遗文手札启事云：现因重订先师王静安先生年谱，及完成观堂别集，深惧遗漏。凡海内外学人与先生有旧,藏有题跋手札,不论已刊未刊,恩求借钞,或惠借,均所盼祷。如不能外寄，恩录副见寄，钞资当如数寄奉。又光、宣间所出教育世界杂志中，多静安文集未收之作,公私藏家，如有藏此书全性或零性者，倘承赐假或见让,均所欢迎。赵万里谨启。（3 0)一虽然海宁王忠公遗书编纂考论其时,罗振玉主事的海宁王忠公遗书丛刻鸣沙石室古籍丛残鸣沙石室古已告竣,但赵万里显然以文献缺漏为憾,故从增书中,迄未有汇为一编以供众览者,有之自订王静安先生年谱、编订观堂别集和静安此编始。此编收隶古定写本凡七编者既文集续编的角度征求相关遗文和手札等。从后手自校写，其第三卷盘庚说命高宗彤来的情况来看,重订王静安先生年谱工作似日西伯黎微子诸篇，复据敦煌唐写未进行，静安文集续编的工作则渐次完成,这本及宜都杨氏影日本古写本,移校一过,补正也意味着赵万里虽然入职北平北海图书馆，但馆东大寺本讹夺不少。惜英伦所存洛诰大藏教育世界杂志也不完整,故特地征文以求。禹谟泰誓诸卷，以不得写影与此诸卷相而观堂别集则经赵万里重新校辑，收人后来俪为憾。尧典舜典隶古定本虽佚，然真的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中。这一则征文启本陆氏音义残卷尚存于法京,世有吉石事，谅对赵万里编校静安文集续编观堂别盒丛书影印本，可据以钩稽隶古定本，亦应集等起了一定作用,也为数年后重辑海宁王附录于卷末,此则有待于后贤矣。（3)静安先生遗书奠定了基础。仅举此一例,就知道赵万里对王国维已刊系列著赵万里在博征文献后编纂静安文集续编述的整理,并不是简单的收集、归整和分类,而是稿本一卷,收哲学之文6 篇、教育学之文7 篇、文包含着大量的对校、勘误、补正等工作，这涉及编学之文4 篇、历史学之文3 篇，凡2 0 篇，大率从校者对相关文献的熟悉程度,绝非无相关学术基教育世界杂志中录出。3 1)再数年，静安之弟哲础者所能为。而赵万里的可贵之处,不仅在于对安谋重刊遗书，以编校之事请于赵万里，3 2】赵万已有文献加以对勘,还在于对一些未见文献提出里遂增删、正误、调整罗刊遗书,重订为海宁王了重要线索,为后续的整理和研究指示了方向。静安先生遗书。其中静庵文集与续集便因为当时专业研究不甚匹配的原因,陈寅以“静庵文集附续集”的方式收入，未采用原来恪、吴虽然没有如王国维遗书所请直接处理王的“二集”之名而易为“续集”,内文则称静庵文国维的藏书,但也给出了重要的处理指示。王东集续编,起原命迄宋代之金石学，又增文明说：3篇,凡文2 3 篇,署“门人赵万里辑”因知数年父亲去世后，所有书籍、遗作都是他（引间,赵万里果然广搜静安之文终成此编。其中者按,指赵万里)整理的。书籍方面,后来由书辜汤生英译 中庸后一文也易名书辜氏陈寅恪、吴宓、赵元任三位先生建议，捐赠与汤生英译 后。罗刊四集遗书之时,赵万北平图书馆，由赵先生整理编目。至于遗著里虽然已经知道静庵文集之不完备，但尚未方面,有已刊、未刊及未写定三类，编为海及措手从教育世界等杂志中搜罗佚文，则留宁王静安先生遗书，并撰写王静安先生年待异日，合并付梓,也是合乎情理的。谱。(3 4)赵万里编订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尚在三、编校与补正：赵万里、罗振玉“门生及诸儿”海宁王忠公遗书刊后若干年。陈寅恪说：有的著述整理，赵万里不是简单地搜集散见“王静安先生既殁，罗雪堂先生刊其遗书四集。各处之文，而是搜集之中含有对校、补正等工作。后五年,先生之门人赵斐云教授复采辑编校其前如王国维关于古本尚书的系列论述散见于各后已刊、未刊之作,共为若干卷，刊行于世。”3 5 处，赵万里整理成古本尚书孔氏传汇校稿本前后两种“遗书”的主事者确乎不同。但在编定一种。赵万里说：海宁王忠公遗书时，赵万里也是非常重要（王国维）各篇散见上虞罗氏所刊云窗的一个人。虽然将王国维若干批校之书售卖给一.1 7 1 一2023.12学术史谭北平图书馆出于陈寅恪、吴宓、赵元任的建议，但在多量藏书中一一检出有批校者,并编订相关目录，则是赵万里完成的。为王国维编辑遗书，不仅体量大，而且涉及诸多学术领域，这就不是赵万里一个人能圆满完成的了。故实际参与遗书整理者,也颇有他人，如罗振玉与戴家祥等也作出了很多贡献,所以王东明说“所有书籍、遗作都是他整理的”，未免夸大了一些。罗振玉说：“（王国维去世后)遗著盈尺，由其门生分任编订，或以此责予。”【3 6 其门生分任编订是一方面,罗振玉也承担了部分编订工作。罗振玉并非将现成的王国维著述简单汇为一编，“内有数种皆系草创之稿,非亲为编订不可”。3 7)除了生前半年多，王国维与罗振玉基本停止了交流,此前彼此的研究发现以及对已有研究的补正大多在两人往返信件中略说一二,所以由王国维遗存的草创之稿,而推想其可能的学术之思,罗振玉当然是不可替代的人选。所以，在赵万里、戴家祥等之外，罗振玉在学术上也付出了不少辛劳。罗刊遗书四集之末，“观堂遗书刊行会”记日：右忠遗书由罗叔言参事总任校理。其未写定各稿，复由参事邀其及门介休齐君博缘（希潞）、开封关君伯益（葆谦）分任编校。(3 8)罗振玉既总理此事,此记当亦出自罗振玉手笔,其中提及“未写定各稿”由罗振玉邀请齐博缘、关伯益二弟子分任编校，盖特记弟子之劳。检读此书,实际参与编校并具名各书之后的,在罗振玉此二弟子之外,还有其家人和他人。如罗振玉三子一孙：三子罗福成、罗福葆、罗福颐和孙罗继祖,另有赵万里、沈举清、范以禄等也或校或编校。罗振玉在致日本内藤湖南信中就说得更为明晰了：近督门生及诸儿校印忠遗书，初集已成,二三集现方校印。内有数种皆系草创之稿,非亲为编订不可，欲于夏秋间将全集印成,而四郊多垒，兽蹄鸟迹交于国中，不知能一 1 7 2 一偿此愿否。3 9“门生及诸儿”确乎是编校的主力，参与王国维遗著整理、编校的应有十人左右。如入罗刊遗书之观堂集林，虽大体由赵万里将王国维生前拟定的补编之文散人集中,从蒋汝藻原刊之二十卷增为遗书之二十四卷,但罗振玉之子罗福葆也应参与了遗书本观堂集林的编校之事。在此本之首，罗福葆记日：此集蒋刻本凡二十卷，文百八十五篇,诗词七十首,乃公辛酉岁所手定。逮岁丙寅,公复加厘订,删文一首,增壬癸以后文十六篇，都文二百篇,诗词无所增损。今年夏，公效止水之节，家大人为校刊遗书，此集一遵公旨，而将公最近之作尚未及编入者,以类相从，一并增入,都计文二百二十三篇,诗词七十首，析为二十四卷，而命福葆董校字之役。杀青既竟,爱识语目后以讼读是编者，丁卯仲冬后学上虞罗福葆谨记。4 0)以此可知,赵万里把王国维厘订诸文分入各卷之后,罗福葆实续有编校,将王国维尚未入集的最近之作，一并以类相从,增人其中,因知遗书中的观堂集林固非赵万里一人能毕重订此集之功,还有罗福葆的贡献在内。其他如观堂外集三卷也是罗振玉之子罗福成编辑的。罗福成 观堂外集后记云：其三十五以前诗词，若丙午以前诗及人间词与译述之流沙访古记，曾由家大人为之印行，绝版者久矣。迩者忠既完大节,家大人命成编为观堂外集三卷，由成捐资印行，而以版权归诸其家。4 1)罗福成不仅汇集已刊若干著述而编成观堂外集三卷,而且捐资印行。再如尔雅草木虫鱼鸟兽释例一卷也由罗福成校录而成。罗福成在此书末记日：此为公丙辰冬初稿，印入学术丛编中。嗣公删订为文二篇，载之观堂集林，视初稿尤精密。家大人因两稿详略不同，初稿亦不可废，乃命成校录列于遗书外编。丁海宁王忠公遗书编纂考论卵冬上虞罗福成谨记。4 2)之基也。此足可见出罗振玉对王国维遗著的珍惜,虽然版当然也有因为要赶进度,而未及仔细参订本不一,详略互异,但既有彼此对勘的价值,则正者。罗振玉在致容庚信中曾不无遗憾地说：“前编列王国维删订稿,外编录王国维之初稿，一文校印观堂遗书二集,呕待公重订本，乃手民不及一题之思,也可以渐次明了其理路之发展和结论侯,已将旧本照旧写印,及大著到已印过半矣。”之形成过程。再如王国维校松江本急就篇一少量这样需要参订而未及参订的著述,罗振玉尚卷，罗刊遗书原拟据沪上学术丛编印本收人，抱憾如此。可见罗振玉对整理王国维遗书所持但赵万里复寄奉王国维藏本,内有王国维多处补的谨严的学术态度。校,对勘二本录补于文后的工作是由罗福颐完成后来在罗刊遗书基础上增订重编海宁王静的。罗福颐在此书后的附记中说：安先生遗书，“校勘之任，则赵君万里、吴君其公此书往岁刊于沪上，兹既据沪本校印，昌、戴君家祥、刘君子植之力也”。4 5)罗振玉及其嗣由赵君裴云(万里)寄公藏本至，上有手自家人似未再参与，但毫无疑问,罗刊遗书是赵编补校廿余处，爱印录装附于后。丁卯十月后遗书极为重要的基础，此追源溯流，不能不郑重学罗福颐谨记。4 3 提出者也。可见赵万里有时只是将王国维手校本寄至天津，由以上之分析,王国维遗书所谓对书籍的后续的工作颇有他人续成的情况。类似之例,如“处理”，其本意是否包括对自已著述以及若干人罗刊遗书三集之古行记四种校录一卷，也批校之书的整理,这当然是一个可以继续讨论的主要由罗福葆编校而成。罗福葆于此书末记云：问题。但对王国维书籍的处理确实带有很大的古行记四种：日杜环经行记，日王延特殊性,其中留存在藏书中极为丰富的学术遗德使高昌记，日刘祁北使记，日刘郁西产,需要有很高的学养才能对之进行提炼整理，使记。忠手自集录。经行记据通典并非简单的留存与分赠之事。其中关于王国维李元阳本，而校以太平寰宇记所引；使高著述的整理,似乎是另外一事。赵万里在致陈乃昌记据宋史外国传，而校以挥鹰录；乾信中说：“静师遗著及校本书目，里均一一编北使记据游志续编，但有钱馨室手写本目至其刊落之文,则另编为别集也（新阳赵氏刻本亦据钱本），无他本可校；西静师校本书用力最深者为水经注唐六典使记据明刊玉堂佳话，而校以四库本。广韵元朝秘史等。”4 6)赵万里对王国维已间于书眉加考证，乃欲各为笔注，而未成书者写定之稿,整理后寄天津贻安堂,缮录之事,恐非也。戊辰春,家大人命葆校录,合为一卷,以王国维“家人”所能尽。而别集的编纂则凝聚校注之语散附文下，名之日古行记校录，了诸多人的心血，可见编辑王国维遗书背后的真入遗书外编中。既跋工,谨书其后。二月正力量。既望,后学上虞罗福葆记。(4)四、编纂遗书的两重宗旨：传播学术与维持生计王国维原拟为这四种古行记各为笔注，未及完成,但前期在书眉多有考证校订之语，戊辰（1 9 2 8）二月，罗福葆编校为古行记四种校录一卷,并将校注考证之语散附在正文之下。甲戌（1 9 3 4）冬日，赵万里复据文津阁本秋涧大全集、汲古阁影宋抄本挥录校勘一过，人赵编遗书。虽续有补正之处，但罗福葆编校本实为王国维生前长期困于生计问题,故其遗嘱对子嗣也有“无财产分文遗汝”之语，可见其生活之窘迫。而王国维然去世,则戛然中断了全家重要的经济来源，令家人的生活顿失柱梁，料也很快陷于困顿之中。虽然在王国维逝世之初,传闻清华学校抚恤金有五千之数，又言安排王国维.173 一2023.12学术史谭三子王贞明于校内任事,以取月薪和抚恤金的利息度日。4 7)这些说法有的后来落实了，如王贞明就职清华之事；有的则稍有变化,如抚恤金以王国维的薪金照付一年为期,虽不足五千,但也相当接近此数了。王东明怀念我的父亲王国维先生一文云：“父亲的恤金，清华原定每月照付薪金到一年为期,由三哥按月领了汇给二哥管理，合并其他的钱，勉强够我们的生活教养费。”（4 8)清华学校当时隶属民国政府外交部,虽有梁启超、吴宓等会同清华校长向外交部申请抚恤金，但也只准予八百元而已。4 9】很显然这样的情况并不能维持家人多长的生活。罗振玉在1 9 2 7 年6月2 3 日发给陈乃乾的信中说：迩来与其门徒商量善后，为其嗣续谋生计,则遗著刊行，亦可补助。故已议定，其遗著不论已刊、未刊或他人代刊者，一律将版权收归其家人。现已由小儿首先捐助印货，将流沙访古记及人间词、静庵三十以前诗为观堂外集，清真遗事戏曲考原古剧脚色考为外集二编。印成以后,即将印本归诸其家，售以度日。5 0)王国维家人的生计问题不仅是罗振玉，也是王国维诸学生共同关注的。通过收回著作权、刊行遗书售卖度日,应该是大家共同的想法。这是在传播学术的宗旨之外,统编其著作的另外一个动力。事实上,在遗书四集陆续印出后,罗振玉也积极向友人推销。如他曾致信友人孙壮云：忠遗书二三集已成，兹各寄三部，每部预约价十元六角，定价十六元五角，请即照预约付价可也。5 1 又致信容庚云：忠遗书二三集已成，四集亦月内告成。须购若干部，请示知，仍照预股价计算可也。5 2 罗振玉如此积极推销，心思都在为王国维家人谋取更多的生活之资而已。事实上，这些售后所得皆转王国维家人以维持生计。1 9 2 9 年,曾有一则介绍王静安先生遗书的信息刊登在北平一 1 7 4 一北海图书馆月刊上，提及海宁王忠公遗书四集售价每部3 2 元（另附八角邮资），而留下的总批发处和联系人是“北平清华大学研究院王贞明”。5 3 则罗振玉“将印本归诸其家，售以度日”，果然落到了实处。但在完成以售卖遗书维持王国维家人生计这个愿想之前,诸人首先面对的便是如何筹措罗刊遗书的印行经费问题。似乎一开始确如罗振玉在集蓼编中所说“由公同学为集资印行”。赵万里在遗书编纂之初也作如此想。他说：此间诸友人议，遗书全部编成后即捐募巨款为之印刷,作为遗产之一。5 4)这也意味着这个“观堂遗书刊行会”不仅担负着整理王国维遗著的重任,也担负为遗著出版筹措经费的职责。我们现在当然明了：罗刊遗书并非等全部编成后再付诸印刷,而是一边编辑一边付印,所以经费其实是一个刻不容缓的问题。首批关于观堂外集观堂外集二编即由罗振玉之子捐资付印。原拟在编定之后“捐募巨款”之事似乎并不顺利。更有意味的是,在罗刊遗书四集之末,观堂遗书刊行会特地说明将“所收义捐仿汉碑出钱之例开列左方,以示来者”。这个名单共有2 7 单，其中5 0 0 元6 单合3 0 0 0 元，其余2 1单1 0 0 元合2 1 0 0 元，共计筹款5 1 0 0 元整。在捐款5 0 0 元名单中，除了“清华学校研究院”是以单位名义、金梁与袁金铠合捐两单外,其余日本田中庆、天津金、山阳朱邦献、周维新六人皆个人捐出。而在捐款百元名单中，标明“上虞”罗振常、罗福成、罗福葆、罗福颐、罗继祖、罗承祖、罗绳祖、罗兴祖，实为罗振玉之弟、三个儿子和四个孙子,罗氏一门捐赠8 0 0 元。而罗福成实际所捐,当非止一百元，观堂外集三卷，便是由其捐资印行的，百元显然不足于成此事。5 5)其余捐助百元者,刘大绅是罗振玉女婿,商衍瀛（罗福颐岳丈)是其亲家,樊炳清是与王国维同学于罗振玉创办之东文学社者，金兴祥、陈汉第、汪大燮、马裕藻、吴桐渊、蒋晋英、何南生、陶湘、孙士伟、方若等1 3 人，或罗振玉同僚，或同道，或故交。海宁王忠公遗书编纂考论从这一份名单可以大致看出,虽然罗振玉并未列五、赵编遗书对罗刊遗书的勘误、结构调整于名单之中,但实是筹款的真正发起人，若列名与文献增列捐款名单中罗振玉数孙，多在稚龄,并不具备捐款之力，也显然由罗振玉或家人代捐。看来赵万里原计划通过“诸友人”来募捐的想法，并未如期实施,筹款的任务还是自然地落到了罗振玉的身上。罗福颐说：创观堂遗书刊行会，刊行遗稿之费用全由先人代筹募而来，更将予姊婿遗款作为刊遗稿基金之一。5 6 遗著刊行基金是否“全由”罗振玉筹募而来，这当然可以作进一步的考证分析,但其主体或者大端由罗振玉募捐而成,应是一个基本事实。罗福颐关于将“姊婿遗款”挪作刊行遗著基金的说法,也得到了罗继祖的证实。他在庭闻忆略中说：“海关（姑丈生前服务的单位）给的抚恤金这笔钱虽然收下了，但并未交给姑母使用，而是做了给王先生印遗书的基金。”5 7 看来确乎如此。只是我们原以为在这一份捐款名单中能看到的清华学校诸同仁名字并无踪影,而王国维生前供职的清华学校国学研究院，也只捐了区区五百元,尚不及罗氏一门捐款之多,不免令人感到困惑。罗振玉对王国维遗书“总理董之役”通贯了编纂、校勘、印刷与销售整个过程,不仅费心学术，而且筹措经费，显然是海宁王忠公遗书编纂的第一功臣。赵万里在王静安先生年谱中便说：遗书遗稿藏于家。罗先生为校理其遗著，凡四集，署日海宁王忠公遗书,现尚在校印中。5 8)王国维遗著的校理当然不是罗振玉一人所能毕其事,赵万里简化了背景和过程，而将罗振玉放在校理者的位置,无非是因为罗振玉为之付出的大量心力和财力迥非他人可比。而尤可贵者,罗振玉功高而不居,连在捐款名单中也略去自己的名字,这里的背景当然可以各有分析，但无论如何,罗振玉对编纂王国维遗书所费的心力和财力，皆足令人起敬。也许以今观之,尤其是对照谢维扬、房鑫亮主编的二十卷本王国维全集，罗刊遗书无论在校勘的质量、还是收录的范围,都存在着明显的不足。但对勘罗刊遗书印行数年后赵万里主事的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彼此之间当然也有差距,但编纂格局仍是大体相似的。罗刊遗书凡4 集4 3 种1 2 2 卷，赵编遗书1 6 册4 3 种1 0 4卷。罗刊遗书观堂别集一卷补遗一卷后编一卷,赵编遗书则易为观堂别集四卷。总体而言,罗刊遗书4 3 种，为赵编遗书沿用者有3 9 种，删去者三种：初集之唐韵文一卷、四集之唐五代二十一家词辑二十卷、后村别调补遗一卷。去“观堂外集”之名,而将原外集中的庚辛之间读书记苕华词别为二种，原外集中的丙午以前诗丙辰以后诗两个部分则另作处理。原观堂外集的编纂范围,专成一集，确实有点勉强。赵万里在王静安先生著述目录中说：卷一为庚辛之间读书记，曾刊入盛京时报,其中太公家教跋一文，已见集林,兹不列。卷二为观堂丙午以前诗，乃自排印本静安文集内钞出。卷三亦为诗，乃里所搜辑。卷四为茗华词，合人间词甲乙稿,及庚戌后所作数阅而成。初改名日履霜词,后改今名。观堂集林缀林内所列,即从此全稿内录出者也。5 9 若庚辛之间读书记当然可以单列，丙午以前诗在罗刊遗书当然是可以的,因为静安文集并未列其中,赵编遗书已有静安文集，自是不必重出。卷三赵万里搜辑的诗可人观堂别集，茗华词单列自然更无问题。如此删去“观堂外集”之名，也确实在结构上更为合理。有些细节,更可见赵万里努力之处。若王国维辛亥后寓居日本京都之时，先后既有壬子三诗王癸集两种诗集之编纂，而作于辛亥冬之定一.1 7 5 一2023.12学术史谭居京都奉答铃木豹轩枉赠之作并柬君山湖南君诸君子四首,则前既因创作年代所限而无法收录于王子年、癸丑年两年之诗集，然在此后编纂观堂集林时，王国维将补录诗歌限于从王子年(1 9 1 2）至庚申年（1 9 2 0）这一范围,辛亥冬创作之组诗仍在集外。此后他再度删订观堂集林,文多有增删，而诗则再无变化,以至于他赴东后最早创作的这一组诗,始终消失在诸集之外。实际上，作为初抵京都作的这四首诗，不仅可见王国维在辛亥东渡后的矛盾心情,更因与铃木虎雄、缪荃孙的酬唱，而成为事实上两地三类人物不同心态的集中展现,其价值是不言而喻的。罗刊遗书未编人,而在赵万里新编遗书中，则收录其中,弥补了这一绵延了2 0 多年的遗憾。此不过略举一例,就可见赵万里所费心思之细致与周全。赵编遗书增人静安文集一卷续集一卷与重辑苍颉篇二卷共二种,故与罗刊遗书的43种适相一致。关于增入之重辑苍颉篇二卷，赵万里曾解释说：此编作于戊午之秋，时先生方主讲于上海仓圣明智大学，遂以全稿售诸大学主事者睢宁姬觉弥,姬氏因之冒为己作,即今所行广仓学窘排印本是也。他日先生全集重印时，此书函应收入，庶与史游急就篇校正，永垂不朽焉。(6 0)赵万里可能在王国维生前听闻其言及此书写作及售卖经过,因其价值突出,故拟在全集重印时收入其中。后来当然不是重印罗刊遗书,而是赵万里新编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