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枫文学创作的研究现状及其思考_王子罕.pdf

2023 年第 2 期 东吴学术081散文研 究周晓枫文学创作的研究现状及其思考王子罕 摘 要：作为 60 后女作家、“新散文”的代表人物之一，周晓枫获得多种奖项，并因其鲜明的风格特色广受赞誉。不过，与她所取得的成就相比，学术界对她的重视还远远不够，主要表现在：研究起步较晚，相对缺乏宏观性和历史深度。目前，周晓枫研究走过了起步、开拓、探索、延展四个阶段，比较注重从先锋性、真实性、文本性、创新性等角度进行研究，但也存在不均衡、不深入、不系统的局限。周晓枫研究的滞后性主要与观念的错位有关。今后，应进一步解放思想，特别是从理论、观念、方法上进行突破创新，从复式结构与多栖性作家的角度将周晓枫研究引向全面、深入、细致。关键词：周晓枫；研究现状；文体；复式结构；多栖性；理论方法 20 世纪 90 年代中后期，周晓枫开始在中国文坛崭露头角，逐渐跻身“新生代”散文代表作家之列。进入新世纪，周晓枫结集出版了四本散文集，收入作品数十篇，创作进入发展的快车道。然而，出道近十年的周晓枫，在学术界却少为人关注，在相关论文中偶有被提及。第一篇周晓枫的研究专论出现时，已是 2005 年了。时至今日，周晓枫的创作成绩斐然，在国内散文及儿童文学等领域获奖累累，包括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冯牧文学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等。然而，对她的研究却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据统计，周晓枫专论至今只有 60 篇左右，每年仅有 1-5 篇发表，且多发在普通的刊物，顶级学术期刊寥寥无几。这一研究现状与周晓枫在文学界的贡献是不匹配的。本文拟对周晓枫研究进行全面研讨，既展示现有的成果，也指出目前研究的局限，以期为今后的周晓枫研究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参考思路。一、周晓枫文学创作的研究历程从时间的发展线索看，周晓枫研究经过了一个较长的变化过程。概括起来，可主要分为四个阶段。DOI:10.16100/32-1815/c.2023.02.005东吴学术 2023 年第 2 期0821.起步阶段（2005 年以前）在 2005 年以前，周晓枫研究还处于初步阶段。她于 1997 年出版首部散文集 上帝的隐语，2000 年推出 鸟群，2002 年则连着出版斑纹：兽皮上的地图 和 收藏：时光的魔法书两本散文集。此时期，周晓枫较多是以文学新秀的身份，又或是作为某个散文流派的代表，被相关论文顺带提及的。谢华是最早谈论周晓枫的学者之一。谢华认为，周晓枫的 它们 创造性地承接了艺术散文的传统，“超越了人类中心范畴的更高远的理想，更纯洁的道德，产生了无比锋快的穿透力”。在此，周晓枫的散文被归入“艺术散文”范畴，强调其优美知性、抒发真实性情的自然审美情趣。随后几年，周晓枫的散文被先后归入“学人散文”“先锋派散文”“女性散文”“纯情美文”“新散文”等流派。陈胜乐强调，周晓枫大量植入非文学语言,颠覆了传统语言的抒情和叙事方式，能够更精深地“包装思想”。游友基认为，周晓枫等人“以诗的质感赋予散文全新的抒情个性”。张冰红的 优美的多棱镜论 20 世纪 90 年代女性散文写作的审美品格认为，周晓枫是“锐意革新女作家”的一员，“表达女性生存困境与追求人类精神家园的强烈意识”，用理性叙述的文字，书写着“哲学、语言学的诗化言说”。王兆胜指出，周晓枫具有天地情怀。不管对动植物还是器物，她都有“极其细致的体察和感悟”，其作品是 90 年代开始抛弃人本主义思想、以物性观照万物的女性散文典型。王剑冰提到，周晓枫 种粒字里行间有“美的力量”，可以被称为“纯情美文”。随后，他又指出，斑纹 显示出周晓枫“细微而带有质感的心灵”。这种考量万物时选取的独特角度，“让人想到 新散文 新概念等一些名词。”周晓枫在这一时段大量书写自然和动物题材，也因此以“生态散文”的作家身份受到关注，具有一定的代表性。齐先朴重点谈论周晓枫，以她体现的超越人类中心主义、突破象征比喻模式和转向冷抒情等特点为范例，论述了“新生代生态散文”的转向与超越。2003 年，周晓枫发表了荣获人民文学奖的重要作品 你的身体是个仙境，并于 2005 年出版同名散文集。你的身体是个仙境 是周晓枫转向书写女性成长疼痛的代表作。周晓枫逐渐找到了独属于她的文学姿态，转变成了一个差异化明显的散文作家。关于她的研究也随即步入崭新的阶段。2.开拓阶段（2005 年-2016 年）2005 年以来的十多年，周晓枫研究虽然仍是不温不火，并未出现井喷式的高潮，但与之前已经有所不同。周晓枫受到了更多关注和讨论，终于走到聚光灯下，不再是学者为阐述某一散文流派或思潮而寻来的一块背景板了。2005 年 1 月，首篇周晓枫专论由东篱执笔。该文聚焦 你的身体是个仙境 这本散文集，用“身体”“童年”“黑”“死亡”“神”和“个性”这六个关键词来概括周晓枫的散文。东篱一次性提炼出女性的身体写作、天地自然的悲悯情怀、真善美的颠覆、死亡的参悟、“拟童”心理和宗教情怀这些命题，让周晓枫第一次得到全方位的审视，从此成为一个多维立体的研究对象。在随后的两三年间，周晓枫研究再次遇冷。直到 2008 年 4 月，丁晓原对周晓枫的创作再次进行全面论述。丁晓原指出，周晓枫的作品“由背叛 而生独特”，追求“感觉真实”的元真主 谢华：擎起艺术的花蕾96 散文摭谈，牡丹 1997 年第 3 期。陈胜乐：多元的意义和空间近两年的散文记 忆，当代文坛 1998 年第 1 期。游友基：先锋派散文管窥，徐州教育学院学报 1999 年第 4 期。张冰红：优美的多棱镜论 20 世纪 90 年代女性 散文写作的审美品格，暨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0。王兆胜：超越与局限论 80 年代以来中国女性 散文，文学评论 2002 年第 6 期。王剑冰：二年中国散文漫谈，创作评谭 2001 年第 2 期。王剑冰：2001 年中国散文创作漫谈，理论与创 作 2002 年第 1 期。齐先朴：简论当代生态散文 济宁师范专科学校 学报 2004 年第 2 期。东篱：周晓枫散文中的几个关键词，名作欣赏 2005 年第 1 期。2023 年第 2 期 东吴学术083义，实行祛美性的女性书写、冥想式的生灵感受，追求意义关联的“审智的深邃”，也有着永葆好奇心的儿童品格。这是一篇重要论文，发表于当代文学研究影响力很大的核心期刊上，学术研究的身份感得以加强。当然，由此开始，学术界除了关注周晓枫散文的思想主题，也开始探讨其叙事的艺术价值，这无疑是周晓枫研究迈向深化的一个标志。2008年以后，周晓枫最受关注的作品是 你的身体是个仙境 幼儿园 琥珀 黑童话齿痕 某年春 聋天使 桃花烧 等散文，早期作品 斑纹 和 种粒 也常有提及。巨鲸歌唱 更获得了 2014 年第六届鲁迅文学奖。在这一阶段，周晓枫研究有两个发展趋势：其一，周晓枫的宏观性研究有所增强。自丁晓原开始宏观地研究周晓枫，学术界开始纵观周晓枫的转变，试图捕捉某种带有规律性的特质，将她树立成一个具有“先锋性”“真实性”“在场性”的散文家典范。张杰从写作发生学角度分析了周晓枫及其创作。他认为，自 你的身体是个仙境始，周晓枫成了一个用文学替代个人宗教情感的作家。她的文本体现出的“排斥感”、修辞执着和谦卑的写作姿态，都具有浓重的宗教意义。刘云春把周晓枫作为新散文的成功典范，阐述了周晓枫作品中的虚构与真实、向下的在场写作，以及生态女性主义和存在主义视角赋予的智性。张莉则给了周晓枫一个“人设”将她认作一个意图打破散文写作僵化现状的独特反叛者，游走在善恶和美丑的交界处，用繁复的文字挖掘那些最赤裸、最真实的灵魂。以上这类宏观性的研究成果虽然不多，却都起到示范作用，呼唤学界进一步重视对周晓枫的研究。其二，周晓枫研究在细化和深度上明显增强。这主要表现在对其单篇作品及整体的思想主题、文体分析和叙事艺术研究都愈加深入。其中，热度较高的领域有“跨文体写作”“基于身体经验的两性思考”“拟童视角”“繁复致密的语言修辞”“善恶美丑观”“生态意识”“智性书写”等等。较有代表性的文章中，杨珺较早指出周晓枫 2003 年后的转变，认为周晓枫书写了父权中心文化压抑住的女性身体和心理经验的“诸多可能性”，展现出“女性真实的成长、疲倦、爱和疼痛感”，由此超越了多数女性写作者“自恋、唯美、抒情的种种阻碍”。梁新民讨论了周晓枫的宗教情怀与怀疑意识、对此世的充分肯定，以及幸福来临时的矛盾感。边晓晓从周晓枫散文中的童年印象着手，解读她散文中的善恶观和女性视角。孙绍振关注周晓枫散文的“智趣”，提出她用知识性制约作品的“诗化”和“美化”，“迫使想象向智性延伸”。李卓则从词句运用、叙述视角转换、身体写作等维度细致解析了周晓枫的写作。值得特别注意的是，这一时期的周晓枫对自己的创作也有了高度自觉。对于评论界的多种解读特别是一些质疑，周晓枫也以访谈等形式作了回应。周晓枫和张杰谈论了她的散文文体自由、作品“排斥力”、语言修辞的运用和禁忌题材等话题。周晓枫和姜广平也更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创作观，对跨文体写作、强调文化意义和伦理思考的身体叙事、“好奇和忤逆”的童心做了自我解读。周晓枫也明确表示自己有不足：“相对缺乏历史观和社会经纬”，欠缺对社会生活的关照和自我界定。由此可见，一个可以直面自身的作家，对研究工作者而言，不亚于 丁晓原：周晓枫：穿行于感觉与冥想的曲径，文艺 争鸣 2008 年第 4 期。张杰：一个人的宗教：周晓枫 你的身体是个仙境 及其写作，扬子江评论 2008 年第 5 期。刘云春：论周晓枫散文的审美特质，当代文坛 2013 年第 5 期。张莉：“起义的灵魂”周晓枫论，当代作家评 论 2014 年第 5 期。杨珺：女性成长的疼痛与颤栗论周晓枫散文的 身体经验书写，名作欣赏 2009 年第 15 期。梁新民：迢迢皈依路周晓枫散文简论，安阳 工学院学报 2012 年第 1 期。边晓晓：人性与女性的思索解读童年印象对周 晓枫散文的影响，文学界 2012 年第 7 期。孙绍振：审智散文和线性的开放结构读周晓枫 斑纹 ，语文建设 2013 年第 2 期。李卓：20 世纪 90 年代以来新散文研究，湖南师范 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张杰：我始终承认自己是个不可救药的修辞爱好者：周晓枫访谈，当代小说（下半月）2007 年第 12 期。周晓枫、姜广平：“我的确乐于探索散文写作的可能 性”，西湖 2010 年第 11 期。东吴学术 2023 年第 2 期084一枚宝贵的灯塔信标。然而，2014 年末以后，周晓枫研究又遭遇了近两年的真空期。这或许跟她 2015 年引起全网争议的传记作品 宿命：孤独张艺谋 有些许关联。近两年时间，几乎无一篇有价值的研究周晓枫的论文问世。3.探索阶段（2016 年-2019 年）直到 2016 年，周晓枫研究才又有了起色。这一年，周晓枫研究首次成为硕士论文选题。龙婧的 周晓枫散文研究 把周晓枫置于新散文运动中,来观照其散文的创作观、多义主题、个性书写及局限性，对先前的周晓枫研究做了较为全面的总结。2017 年，周晓枫的另一篇重要作品 离歌问世，收入散文集 有如候鸟（2017）之中。其后两年，周晓枫研究主要聚焦在 有如候鸟 系列作品上。这一时段，较有价值的论文有两篇。一是吕永林的 猪尾焦虑与屠苏之死周晓枫 离歌 ，二是项静的 “缺席的散文”和一个散文家的档案周晓枫论。吕永林以小说人物分析思路，从精神分析学说解读 离歌的主角“屠苏”。他认为，追求理想和倒向现实都是人实现精神“无机化冲动”，即达到某种平静状态的路径。“屠苏”代表了现实生活中无数深陷于“猪尾焦虑”之人既够不到“凤尾”，也成不了“猪头”的身份迷失者。他们完成“无机化冲动”的唯一道路，就是走向病态甚至死亡了。项静则以更宏观的视角，在中国现当代散文的写作传统中来看周晓枫的散文。她认为，周晓枫虽带有“反叛”的气息，却一直是忠于散文本质的写作者。她的文体跨界探索，或许挑战了传统散文，但其实都在履行散文的“自由精神”本质。1990 年代以来的当代散文经历了从“万花筒式的散文写作”到“以挣扎与内省为文学之源”的转变，离歌 便是一个成功的范例，不仅切中了时代之痛，更对散文中的小说艺术手法做了全面融合，足以在当代“散文写作”的历史上留下一个坐标。然而，这一时段的研究也存在一个明显弊病：鲜有创新洞见，普遍趋于老调重弹，仅将先前诸多论者反复讨论过的“文体创新”“女性立场”“繁复意象”“人性审视”等周晓枫特质套入其新作的文本。若是只求印证周晓枫风格的延续，却不探究其突破和发展，此种研究的意义是比较有限的。但不论怎么说，此时将周晓枫散文作为硕士论文题目都具有标志性意义。4.延展阶段（2019 年以后）近年来，周晓枫除了继续散文创作，出版了河山（2019）和 幻兽之吻（2021）两部散文集外，更踏入儿童文学领域，接连创作了 小翅膀（2018）、星鱼（2019）、你的好心看起来像个坏主意（2020）、小门牙（2022）四部儿童小说。周晓枫做过多年儿童文学编辑，此种转向既是重温旧路，也是另辟蹊径，从纯文学进入儿童文学，开创了新的一番天地。2019 年以后，周晓枫研究呈现出多元化发展的趋势。散文旧作得到回顾与深入挖掘，儿童文学研究领域也有所开辟。这无疑是个好的发展景观。散文研究领域，值得关注的有张凡、张银蓉的 寻找诗意的栖居试论周晓枫散文集河山 的主题意蕴及启示、来颖燕的 散文的力量与奇境读周晓枫的散文 、钱敏的 越界的自由以周晓枫 离歌 抒情范式的转变为例、王晴飞的 人情与物理周晓枫创作读札 和张楚的 美食家、比喻句、小兽和童话关于周晓枫的代名词 等。张凡和张银蓉评论了 河山 这部旅行散文集，认为周晓枫的文字可见寂静之中的“喧嚣”，书写出对于自然景物的热爱、自然神性的敬畏以及传统文化的尊重与理解。来颖燕细致深入地探寻了戏剧性、诗性和哲思究竟如何在周晓枫的散文中体现出来，也重新审视了为什么周晓枫会打破常规，选择繁复和陌生化来描 龙婧：周晓枫散文研究，云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 论文，2016。吕永林：猪尾焦虑与屠苏之死周晓枫 离歌 ，上海文化 2017 年第 6 期。项静：“缺席的散文”和一个散文家的档案周 晓枫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2019 年第 5 期。张凡、张银蓉：寻找诗意的栖居试论周晓枫散 文集 河山 的主题意蕴及启示，山西文学 2020 年第 8 期。2023 年第 2 期 东吴学术085写黑暗和苦难的感受，以及转向儿童文学。钱敏具体分析了 离歌 是如何“小说化”的：借助抒情范式的转变和叙述者的抽离，“爆发出惊人的文本建构和解构力量”。王晴飞提出，人情描写和物理描写之间的矛盾，是周晓枫创作所共同具有的潜在弊病。张楚则做了外部研究，从个人视角看周晓枫这位作家的性格与日常生活，以揭示其创作的某种必然性。周晓枫儿童文学研究起步较晚，但起点不低。除各类报刊书评和相关研讨会发言以外，2021 年，徐妍、杨翌对周晓枫已出版的三部儿童文学作品做了文学史视角的解读。作者将鲁迅的 野草 和周晓枫的 小翅膀 星鱼 及 你的好心看起来像个坏主意进行比照，指出它们都是“对文类的越界写作、对奇境世界的神奇营造、对自我生命的忠实体验，以及多种笔法的相互兼容”。其重点在于，周晓枫延续了鲁迅野草的传统，把童话当成无比辽远开阔、兼容万物的真实世界，忠实表现出现代人和现代儿童的幸福感与伤痛感。此外，王伟认为，小翅膀继承了周晓枫成人文学作品的特点，也具备儿童文学的形象性、知识性、趣味性、教育性和口语化等特征。桂思涵则以周晓枫的创作转型为例，指出周晓枫专注于“情感与社会关系对人性的塑造”，并探究一众纯文学作家从事“新童话写作”时的思想性和文学性优势。此一阶段的周晓枫研究比以往变得更加开阔丰富了，也延续了之前的全面、细致、敏锐的特点，这有助于凝心聚力深入进行思考。纵观周晓枫研究，大致可看出发展线索及其脉络，这是与作家创作相伴相生又有所不同的一个轨迹。不过，其滞后性、不明晰性、延宕性、平淡性的特点也是明显的，说明周晓枫研究并不是一帆风顺，而是充满一定的变数与未知性。二、周晓枫研究的特点及其局限整体看来，周晓枫研究是丰富多样的，但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特点，从而显示了其倾向性、基本思路和价值判断。一是先锋性研究。在整个研究中，学术界比较集中于关注周晓枫的文体和主题的先锋性上。在文体方面，主要指周晓枫散文如何实现“跨文体写作”，融入小说性、电影性、戏剧性和诗歌性。相关观点主要体现在散文的复调结构、蒙太奇手法的运用、意识流的叙事方式、诗性的哲思等。在主题方面，则探究的是周晓枫是怎样冲破传统散文普遍追求的“向上的写作”和“唯美书写”的规范，基于浓厚的两性意识、拟童思考和善恶美丑观的书写来体现作家的价值追求。先锋性研究是相对于传统而言的，对于周晓枫研究的探索性创造是有价值的。二是真实性研究。不少研究者主要从两个方面谈周晓枫的真实性：其一，是“感觉真实”。关于散文的真实与虚构问题，周晓枫是如何处理的？研究者比较关注周晓枫如何具体表达女性和儿童在成长过程中的真实经历与感受，以及怎样陈述那些痛苦和丑陋的回忆、暴露光鲜亮丽和岁月静好下的黑暗。其二，是“联系真实”。周晓枫爱好使用巴洛克式的繁复修辞，制造大量表面看来并不贴切的比喻，这能否做到意义的真实呢？研究者认为，周晓枫的目的是建构出信息密度极大的文本，以便从个人感觉层面更精确描述万物间的隐藏关联。三是文本研究。周晓枫研究中，从具体的作品进行阐发，通过细读文本看到作品的本意，以文本作为镜相，烛照作家极其富有个性化的内心图景，有助于避免从一些概念大词进行玄虚的无关宏旨的论述。这在对于周晓枫作品 斑纹 小地主 桃花烧 有如候鸟 星鱼 来颖燕：散文的力量与奇境读周晓枫的散文，南方文坛 2021 年第 4 期。钱敏：越界的自由以周晓枫 离歌 抒情范式 的转变为例，名作欣赏 2022 年第 8 期。王晴飞：人情与物理：周晓枫创作读札，上海文 化 2022 年第 3 期。张楚：美食家、比喻句、小兽和童话关于周晓 枫的代名词，上海文化 2022 年第 3 期。徐妍、杨翌：周晓枫童话中的 野草 传统，南方 文坛 2021 年第 4 期。王伟：论周晓枫儿童文学作品 小翅膀 的艺术特 色，今古文创 2021 年第 37 期。桂思涵：叙述之“镜”论纯文学作家的童话写 作，创作评谭 2021 年第 6 期。东吴学术 2023 年第 2 期086河山 小翅膀 离歌 等的研究中最为突出。这些文本研究虽属于微观研究，但对于建立周晓枫研究的基础是有价值的。四是创新性研究。在周晓枫研究中，一般研究者虽然较多，但也有孙绍振、丁晓原、张莉、来颖燕等知名学者和作家，为研究提升了层次。特别是不少研究是有创新性的，不论在题旨还是立意以及写法上都给人不少启发。像东篱的周晓枫散文的几个关键词 从“关键词”入手，容易抓住问题关键，也趋向于概念研究的路径。丁晓原的 穿行于感觉与冥想的曲径 具有高度的概括力，也是有灵性和悟力的：“冥想”一词的用法就有着宗教意味，也加强了对于研究对象的深度体悟。孙绍振从幽默、知性、线性三个方面谈周晓枫的开放性结构和特殊内质，颇有意趣和感觉，与一般性的谈论显然不同。张莉的 “起义”的灵魂周晓枫论 用的是“起义”一个军事术语，这是一种独特的创新性思维，确实抓住了研究对象的“灵魂”，因为周晓枫一直不安分于普通式写作，而是寻求更多的创造性的可能。然而也要看到，时至今日，周晓枫研究虽已开枝散叶，却远未达到枝繁叶茂的程度。与周晓枫的创作实力相比，目前的研究还有较大距离，也存在明显的不足，需要引起研究者的高度重视。1.研究对象不均衡，多数作品尚未得到足够重视从研究对象看，多数论者都聚集在周晓枫的散文，特别是最知名的几篇散文作品，如 你的身体是个仙境 离歌 斑纹。而周晓枫的小说、儿童文学等文体却不受重视，如早期的笔记体小说 醉花打人爱谁谁（2005）、传记 宿命：孤独张艺谋（2015）等就几乎无人问津，就是旅行散文集 河山（2019）等也还缺乏研究。另外，不少论者宁愿以时下的新作为例，套用前人已经反复剖析过的周晓枫创作特色进行论述，仅仅印证了这些观点，便止步于此，并无多少创见。这样极不均衡的研究状况充分说明，一是跟风研究多，二是为研究而研究者多，三是有个性和判断力的研究少，由此也昭示着周晓枫研究还有较大的发展空间。2.研究深度不够，不少研究还停留在一般阐述层面关于周晓枫的研究，一般化要求也是可以的，因为它毕竟从不同的角度对研究对象进行了论述，有的还相当精彩和富有学术洞见。但不容讳言，多数研究介绍的成分多，从知识和概念出发进行研究的多，真正有理论深度和创新意识的研究并不占多数。即使有一些深度研究也往往比较类型化，缺乏个人见解和认知。如对于周晓枫的散文中的小说化、戏剧化倾向，研究者有所论述，也给人不少启发；然而，小说、电影、戏剧、诗歌也是异彩纷呈的，绝不可一概而论或简单进行类比。单说小说性这一项，周晓枫的散文究竟体现了哪一种小说性，具体又是如何体现的？这需要进一步深挖和透视，得出独特的的结论，才能更有说服力。类似于吕永林、来颖燕、钱敏那样，尝试以分析小说、电影等媒介的思路对周晓枫散文进行细化研究，毕竟还是少数。可以说，这些领域都属于当下研究的空白地带，有进一步阐释的空间。3.研究的整体性与系统性不强，有孤立和破碎之感目前，周晓枫研究多是一个研究者写了一篇文章，不同研究者没有必然的联系，呈分子、原子的孤立状，这就影响了研究的完整性、持续性、系统性，有随意与即兴的特点。这样的研究容易导致如下结果：一是永远跟着作家作品走，老熊剥玉米棒子得到新的一只，然后丢掉旧的一只；二是缺乏持续的研究者跟进，特别是之前做过研究的学者，后来就由于各种原因离队了，不再做相关的研究；三是研究者缺乏关联性，不能形成优势互补作用，更不能在学术对话中获益，成为马克思所说的，由于分散使法国农民变成“一袋马铃薯”；四是新进入的研究者不容易保持长久研究热情，久而久之，成为被后 陈思和先生提到，日本学者木山英雄对他说，“岗位 “是一个军事术语。见陈思和：胆肝相照真兄长 林建法与他的编辑风格，扬子江文学评论 2022 年第 1 期。德 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马克 思恩格斯选集 第1卷，第69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2023 年第 2 期 东吴学术087来者替代的“多余人”。其实，真正数量庞大、质量优良、富有前景的研究队伍的形成，应该是一个良性生态，在承续、发展、创造中不断生成，这离不开完整、系统的良性循环。总之，周晓枫的创作还在成长，未来研究也要摆脱滞后状态，获得新的研究格局，特别是要有不断的创新性的增长点。三、深化周晓枫研究的有效路径应该承认，与徐则臣、石一枫、乔叶、李娟等一线作家的研究相比，周晓枫研究有点不温不火，其滞后性是较为明显的。那么，这一情况是怎样形成的，今后应怎样实现新的突破，使周晓枫研究得到快速推进，这是不得不研讨的一个重要问题。一是受到散文的文体限制。众所周知，与小说相比，散文是一个次文体，有人甚至不认为散文是一个文体，而是随便什么都可以往里面投放的一个“没有文体的文体”，这就决定了散文很难像小说那样引起研究者更加重视。这也是为什么，一篇小说发表后研究者众，可谓应者云集；散文则是一个小众，有时研究显得门前冷落。周晓枫是一个热点散文作家，但与小说热点作家的研究盛况确实不能同日而语。二是受到跨文体写作的影响。与纯粹的散文作家不同，周晓枫不安分于某一文体的定性，特别是不希望被固定在某一文体，这就决定其文学创作的流动性、变革性、模糊性、前卫性。换言之，当作家不断变换自己的装束或表情，观者很容易看不清她的真相，甚至有些茫然和眩晕。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研究者容易被周晓枫的创作带着走，少有能跟上她的脚步的，研究者不多也就可以理解了。三是受到既成理论观念的限制。不论如何给周晓枫定位，她都是创新性很强的作家，是一个不想用任何理论限制或套住的“起义”之人。这就决定了这样一个困局和尴尬：用传统理论观念很难解释不断变化着的周晓枫。当散文研究者、单一的文体研究者、思想与思维定式的学者，面对周晓枫的作品时，错位、误读、失语恐怕在所难免。因此，周晓枫被研究者“甩出去”也就变成了一种可能。四是与周晓枫本人也不无关系。不可否认，现在的不少作家是比较功利的，有时不是研究者主动给作家写书评，而是作家主动找人研究自己。这是当下文坛与学术界的不良现象，也是不少人所批评的“圈子批评”的痼疾所在。周晓枫有一种童心在，还有一种“爱谁谁”的感觉，有时，研究与不研究似乎与她无干。因此，周晓枫没有与研究者打得火热，更没有形成所谓的利益共同体。这种不把研究者“当回事儿”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周晓枫研究队伍壮大。基于此，我认为今后的周晓枫研究应从以下方面有所推进，以改变当前的研究现状。1.进一步拓展深化周晓枫的相关研究领域周晓枫不仅是一个散文家，也是儿童文学作家、小说家，还是电影艺术策划、传记写手、美食家、旅行家目前，周晓枫研究主要集中于她的散文上，这无疑是有道理的，因为散文是她的创作主体，也是影响最大的门类。不过，与散文作家这个单一的身份不同，周晓枫有多栖性的身份特点，这就决定了其价值远远不能用“散文”进行概括，而是远大于这一范畴，这是长期以来为学术界严重忽视的。她的小说 醉花打人爱谁谁、旅行散文集 河山 和数本童话都各具特色，却都还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周晓枫曾是跟随张艺谋多年的文学策划，她用犀利的文字完成了 宿命：孤独张艺谋 这部引人非议的非虚构写作。对于学术界而言，这部非虚构的作品或许也是研究周晓枫文字“真实与虚构”的着力点。更重要的是，周晓枫研究的增长点不只是不同领域的简单叠加，而是需要从一个立体结构看待作家的特殊性及其能量源，特别是从中生发的不同于“单一性”的复合性。如果顺着这样的研究思路，就会跳出传统模式，进入一个更加丰富多彩甚至摇曳生姿的境地。2.提升周晓枫研究的理论方法周晓枫的创作具有复杂的意蕴，其主体间性结构和变幻式思维总给人一种异样的感受。如散文的小说化、戏剧化等倾向，其浓重而又细腻的色彩与纹理，都值得小说、戏剧、电影、诗歌甚至绘画、音乐、心理学等领域的学者进行跨学科研究。因此，与其纠结于周晓枫散文的文体问东吴学术 2023 年第 2 期088题，试图用传统散文的研究方法进行评估，却苦于得不出新见，还不如站在更高的理论方法上，尝试将其散文看成一个元素，在观念形态、心灵世界、感悟方式、思维方法上来一次革命，这样的解读与认知既是合理的，又会令人耳目一新。就是从周晓枫的语言入手，也可以展开更高理论层次和方法论意义的研究，因为其文字颇具延伸性、弹性、亮色、气味，也有着一种生命的原生态与爆发力。没有理论思维方法的变革，是不可能进入新的天地的。另外，周晓枫的儿童文学研究也是如此，如果仅从儿童角度甚至认为是幼稚的角度看问题，就自觉不自觉地将之贬低了。但是，从心灵世界的纯真任性、未经污染的纯粹性、独特形态的想象力时空来看，这往往又不是成人世界所能理解和抵达的。换言之，要站在整体角度看待周晓枫的儿童文学，才能获得全新的动能与正确认识。3.确立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的视域当前，确实有文章谈到周晓枫的先锋性，但孤立地进行研究是一个通病。今后，如何在比较中看待周晓枫创作，特别是站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发展与演变的高度为其定位，这是必须突破的障碍。研究者习惯于站在“新散文作家”“先锋派散文作家”等角度评说周晓枫，但她有什么样的独特性，在文学史意义上具有怎样的不可代替性，项静和徐妍、杨翌等人做了一定的探索，但还需要有更详细有力的说明。当然，不能急于为周晓枫进行文学史定位，这既因为作家还在发展，这种文学史定位弄不好会出现误差，不过提供一些元素和趋向也是重要的。没有文学史背景的研究往往很容易陷入无效研究，甚至进入一种浪费研究和盲目研究。4 充分发挥信息传播，特别是新媒体的引领作用我们当然不鼓励作家的过度自我宣传，也不赞成批评家的包装式研究，那都与文学创作与文学研究的初心相悖。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文学研究可以任意生长，对于那些有价值的研究对象视而不见。因此，应发挥学术传播特别是新媒介的引导功能，推进周晓枫研究走向开阔和深入。诸如可以学术研讨会的方式集中研讨周晓枫的多栖性写作问题，也可以研究其语言的特色及其成就。还有，可借助互联网、大数据等功能深入研究周晓枫的字词句的内在结构方式，以及其间所包含的语码与思维秘密。作为一个探索创新、不断打开自己的世界的60 后作家，周晓枫的文学创作前景广阔。因此，对于她的研究也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相信周晓枫研究也会逐渐走向成熟，取得丰硕的成果。【作者简介】王子罕，北京师范大学-鲁迅文学院联办文学创作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儿童文学，见刊于 文艺争鸣写作 名作欣赏 等。著有 少年读苏东坡，作品亦发表于 作家 美文 湖南文学 广州文艺 西湖 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