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植物为符号的潮流设计新现象研究.pdf

52/总第235期/2023/2文创设计以植物为符号的潮流设计新现象研究赵 韵（四川美术学院，重庆 401331）摘要：在快节奏的都市生活背景下，人们在消费需求上逐渐从物质转向精神层面，人们的消费目光开始转移到提升生活品位和治愈心灵的植物上，市面上有关植物的设计层出不穷。以植物为符号的潮流设计与社会文化和商业发展有着紧密关联，是大众心理、视觉设计和社会发展的重要表征。该文基于国内近年来受到媒体和大众广泛关注的有关块根植物潮流设计和潮流种植文化进行调研，发现青年群体通过植物来缓解工作上的压力并形成新的迷群来获得群体认同，但也因此造成了消费乱象，存在自我迷失的隐患。该文研究有助于我们审视时代背景下潮流设计的发展方向，也有助于引导青年群体在消费社会与媒介化社会双重环境中形成健康、科学、合理的消费方式。关键词：潮流设计；文化研究；社会性消费；块根现代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导致生活节奏加快，出于人性的本能，越来越多的都市青年渴望回归大自然。在保持社交距离和居家隔离的时代，阳台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中重要的场所，人们开始把户外生活带入室内，把他们的社交生活换成植物生活，绿植也由此逐渐走进年轻人的视野。早在 2020 年，全球观赏性植物及花卉市场的市场规模已经狂飙到了 481.5 亿美元（约3069 亿元人民币），2021 年更是持续上升，并且未来几年都会保持稳定性增长趋势。一、潮流语境下植物热现象的出现都市丛林植物生活方式和风格的作者朱迪丝德赫拉夫（JudithDeGraaff）认为，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住在城市狭小的出租屋中，与自然保持联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室内种植植物，这也成为年轻人除宠物外，寄托情感缓解焦虑的另一种选择。都市极高的人口密度，导致蜗居的都市青年们对于室内植物的选择也发生了演变，体积小、易打理的多肉植物分支下的“块根植物”成为年轻人释放自我的一个新出口。块根植物通常出现在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常见的品种有来自马达加斯加的象牙宫、魔界玉、象足漆树，来自墨西哥、南非的龟甲龙、铁甲丸、蛮鬼塔、凝蹄玉，还有我国境内生长的山乌龟。这些植物无一例外都有着共同特点：造型猎奇有趣，充满艺术感，并且自带潮流属性。热衷于盆栽文化的日本是这一潮流的发起地，由 NEIGHBORHOOD 主理人泷泽伸介发起，并在 2017 年创建了以植物文化为概念的 NEIGHBORHOOD 支线品牌 SpecimenResearchLaboratory（SRL），藤原浩、木村拓哉等人相继响应，从而在日本蔓延开来。“购买植物”越来越成为年轻人的一股风潮，“植物”变“潮流玩具”后，除观赏、收藏价值以外，更被赋予了投资属性。疯狂涨价的不只是植物本身，花盆、花艺用具同样成为投资产品。设计师藤原浩和日本街头品牌NEIGHBORHOOD主理人泷泽伸介联合发售的花盆就因为其独一无二的潮流属性，从原价 2000 多元涨到了现在的 3 万多元，甚至还出现了倒买倒卖的盆贩子。哪里有可以攫取暴利的生意，哪里就会有铤而走险的人，正因全球性的“植物热”滋生了偷盗行为，美国纪录片PlantHeist甚至专门讲述了加州盗掘植物牟利的疯狂行径。对于潮流植物爱好者来说，植物早已不只是具有美化、保护和改善环境、净化空气等功能性意义的物品，更是一种文化载体。“植物热”的背后不仅反映了多肉作为消费品本身的独有特点，还折射出中国社会转型变迁与青年消费生活方式的密切关联。二、潮流语境下块根植物视觉设计逻辑（一）追求“本体”的审美特性盆景，最早源于中国，传入日本后，在日该文化审美的驱使下演变为盆栽。中国盆景的构成因素有植物、石、水、配品（房、人物）。盆景可以分植物盆景、山水盆景和抽象盆景（石、山、水）。其中的山水情结源于中国园林，两者不同之处在于盆景为聚焦赏景，园林则是散点赏景1。两者均体现了“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思想2。一个小钵子或浅盆子里要有自然的构思，山水、石头、植物、小摆件创造整合，最终成为盆中景观，虽是盆中植物，但要“移山缩地”，构成一幅立体山水画。公元1214 世纪，日本僧人将盆景从中国带回。日本室町时代的主要文献荫凉轩日录里面有关于盆景的记录：曹源院的盆山，石为美浓石，树是柏森，在菊铭石里栽种细竹，还要搭配水，“尺青山，三尺池”。那时的日本还很注重石头。但到江户时代以后，因审美的差异，石头不再重要，而只注重植物，变成了钵植、盆山和盆栽。景的写意，不复存在。块根植物受日本盆栽文化的影响发展而来，在构成因素上53总第235期/2023/2/文创设计具有日本盆栽的审美特性，相比于中国盆景其主要以植物本身为主体。（二）天然形式的造型意趣自古以来，中国盆景和园林在造型中欲达到“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效果，概括起来要具有“意、气、势”三个方面的特点2。“意”强调意在笔先，首先要做到布局的合理，通过配景手法，达到整体统一。“气”即“无中生有”“气之所存”。在中国的园林、盆景中，欣赏叠山时一定要有“洞天”。“势”是园林、盆景中的空间形态都存在各种关系的协调，从整体而言，盆景的节奏与韵律主要表现在形态上，主要为形象（树、干、枝、叶、花、果、石等）排列组织的方式和动势。韵律表现为其节奏的重复、反复，再赋予长短、高低、起伏、大小、方向、转折、过渡、渐变等变化因素，节奏是韵律的条件。节奏与韵律本是书画构图的组织基础、美感基础，“寓变化于统一”是中国盆景形式美的原则。块根植物的造型往往是纯天然的，并不追求像盆景植物那样通过人为改造形成。原生块根植物通常生长在干旱沙漠环境，从而进化成了根茎发达、叶片短小的形态。块根植物审美颠覆了过往大众植栽流行专注于叶片形态的审美，转而将目光投向根茎部狂放而独具特色的模样，其造型可以用千奇百怪来形容。单从外观简易进行分化可以将其分成两大类：一种是藤蔓形式，另一种则是非藤蔓形式。最火的块根品种是葡萄瓮属，肉质型葡萄瓮形态较好。其次是棒槌树属和橄榄科，十盘象牙宫，具有十个不一样的形态，同一盆 360 也能拥有 56 个不同的欣赏点。块根植物往往形如其名，如象鼻大戟，粗壮的底部块根上面长着细长的茎，这些茎或直立生长，或像大象的鼻子一样弯曲，造型十分独特（图 1）。除此之外，也会通过模拟植物在岩石缝、悬崖峭壁等原生极端环境中的生长形态来丰富视觉（图 2）。整体而言，盆景格外讲求意境美，而块根植物同日本盆栽一样更注重形式美、追求写实，在此基础上进行自然再现。（三）系统化的设计理念明代的文震亨是一位对盆景很有研究的艺术家，他在长物志卷二盆玩中写道：“吴人洗根浇水，竹剪修净，谓朝取叶间垂露，可以润眼，意极珍之。余谓此宜以石子铺一小庭，遍种其上，雨过青翠，自然生香。”3艺术家以其个人审美趣味，将绿竹与石子组合在一起，使盆景焕发出自然之意，带给人无尽的意想。清代园艺学者陈淏子的花镜中有言：“若听发干抽条，未免有碍生趣，宜修者修之，直去者去之，庶得条达畅茂有致。”4“条达畅茂”体现了“观生意”的哲学思想，从中可以看出古人十分注重对植物的修剪，将盆景视为人“生命的雕刻”。与此相比，当下的块根类植物更注重天然形成的造型，有的品种完全可以不用修剪。潮流植物品牌 SpecimenResearchLaboratory的Logo 更是表达了无政府主义（Anarchism），其原因在于这些生长在干旱地区的植物无人管束，任意生长，给人一种“无政府主义”的感觉。将设计的重心由植物转向整体考量，BOTANIZE 的主理人横町健将植物与盆器视为一体，以时尚和空间设计理念去设计块根植物，他认为块根植物是一种“被观赏的植物”，是一件艺术品，并提出“配盆”的重要性，认为应当配置出适合该植物的专属盆器。他也与不同的陶艺艺术家合作，推出了不少鉴赏度极高的陶艺植盆，试图通过对盆器的设计将植物市场的消费者的焦点从植物的稀有度拓宽到植物与盆体的整体考量。如 BOTANIZE、SRL 的日本手制盆器；PlantsofGods 日本百年工匠品牌 SYU 推出的园艺铗，其流线型为更符合人手而设计；PlantsofGods 迪士尼推出 SecretGarden 米奇盆器、换土垫、围裙等系列产品。三、非物质性转变：成为符号的块根（一）形象符号化在器皿中种植植物，点缀以山石，透过寓大于小的方式，从中观察出大自然的意境与四季变化。“参差荇菜”“采薇采薇”“蒹葭苍苍”“自牧归荑”，早在三千年前的诗经中就反复描写了各种植物。诗经中描绘的是植物，但传递的却是诗人的情感。现代符号学家索绪尔（FerdinanddeSaussure）认为符号由两部分构成：一是符号呈现的形式，称为“能指”；二是符号再现的观念，称为“所指”。花草林木从植物自然属性的“能指”剥离开来，抽象为可以表达某种特殊意义的“所指”，称其为一种文化符号、精神符号、民族符号5。中国儒家把自图 1 象鼻大戟（来源：小红书）图 2 模拟原生地种植（来源：作者实拍）54/总第235期/2023/2文创设计然植物和伦理道德进行“比德”，中国古人将多肉比拟为淡泊从容的君子品格、高洁脱俗的隐逸人格、清贫自守的文士风范。如唐朝文人崔融在瓦松赋中，以“进不必媚，居不求利，芳不为人，生不因地”赞其无须谄媚攀附摇尾乞怜、不因出身卑微而怨天尤人的豁达。李晔在尚书都堂瓦松中写道，“接栋临双阙，连甍近九重。宁知深涧底，霜雪岁兼封”，将瓦松比作寄居高位的志士。当下的块根艺术本质上代表了一种生活方式，它们在有形之中契合了当下人们的生活状态，是从快节奏生活中短暂出逃的尝试，种植便也成为一种疗愈。在水泥世界中绽放的绿色生命花火，像被生活裹挟的自己，缓慢又确实地生长着，脆弱又坚韧。因生命的不确定性而更具魅力。（二）品牌符号化法国哲学家鲍德里亚认为：“人们从来不消费物的本身（使用价值），人们总是把物用来当作能够突出自己的符号。”6图像符号本身的品牌联名不仅是图像符号再现的过程，还是品牌创造者意识理念的表达。艺术家的个人影响力在设计中是巨大的，当下社会与媒介的快速发展，使得艺术作品有了更为广阔的展示平台，与我们的生活紧密相连。艺术家的创作形式也更为多元，首先体现在图像嫁接的品牌联名，图像的嫁接往往会将一个品牌中最具标志性的符号糅合到另一个品牌，这种糅合是对品牌视觉进行局部的调整、改进和优化。通过这种图像嫁接，可以有效地整合品牌间的目标受众群体7。如 BONTANIZEMedicomToy，将块根人气植物品种布纹球移植到 BERBRICK 身上，同时吸引了积木熊玩家、植玩玩家的目光。其次帮助艺术家在合作中更好地表达出品牌方需要传达的理念。物质的消费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需要的满足，而是对符号的消费，正如巴特所说：“激起欲望的是名而不是物，卖的不是梦想而是意义。”如 SRL 艺术家戴伦罗曼内利（DarrenRomanelli）联名的仙人掌摆件玩具，仙人掌摆件是一个乙烯基人偶，有可拆卸的面具、手和围裙，配有一件限量版 NEIGHBORHOODSRLT 恤和 CRamics，是一系列 ps 过的人与仙人掌的混合体这是对仙人掌种植中使用的实验性“嫁接”技术的变态数字呼应。此外，潮流品牌的设计产品也不再只拘泥于服饰，而是依据年轻人的需求涉及潮玩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如 CODYSANDERSONPACHYPATCHYBOTANIZE由美国、日本、中国香港三方携手合作布偶块根植物摆件艺术；日本的钵器&植物店 sou.plants与黏土艺术家寿印先生一起合作推出象牙宫块根达摩。（三）消费符号化作为多肉植物“顶流”的块根植物成为时尚年轻人的社交流量密码，养植物甚至演变成了一种新型的炫耀性消费方式。潮流的兴起是一种时尚现象，一般认为，时尚潮流源自人类求新的本性。人类学家玛丽道格拉斯、马塞尔莫斯等指出，人的身体是由文化所塑造的。作为承载物的身体，穿上（有时暴露）符合个人身份和社会地位的服饰，连同行为举止等一起被塑造为苗条优雅、彬彬有礼等不同样子。人对衣着、首饰、用品乃至整个生活风格的选择，实际上充当了道具，协助将自然之人装扮成社会之人，即所谓的“装饰说”8。保罗福塞尔在格调中指出：“商标在今日拥有一种图腾般的魔力，能为其穿戴者带来荣誉。一旦披戴上可读衣饰，你就将自己与某个企业的商业成功混同为一，弥补了自身地位无足轻重的失落，并在那一刻成为一个人物。”其本质上就是物所产生的符号价值。一个藤原浩联名的花盆需要三四千元，这就将有无消费能力的植物爱好者区隔开来。花盆的本身就含有潮流、时尚等信息。藤原浩与喜茶杯的联名更是敏锐地将触角伸向了大众群体，掀起了一股喜茶杯盆栽改造，使得圈外群体也跻身于这场植物狂欢中。故而，消费文化进一步固化了物体本身所展现的符号功能和符号价值，还满足了人们通过消费来表达自我的需求及归属同类的渴望。四、结语青年群体在高度工具化、竞争化的工作领域中高度“内卷”的困境导致了青年意义感的匮乏和缺失9。故而，青年群体在兴趣爱好中找寻工作领域中所缺失的意义感。见证绿植的生长，感知生命的活力，给繁忙倦怠的年轻人带来了生机和鼓励。随着现代商业和消费文化的发展，潮流设计在体现植物本身特性的同时，更强调了对精致、系统化的生活方式的设计，参与这些潮流种植的文化社群创造出给予他们自我提升、身份认同和归属感意义建构的工具和路径。但值得警惕的是，人们一味地通过物来表现自我的出众性，将会跌入深不见底的符号之争，也会因此离事物的本真越来越远。层出不穷的潮流设计在助长消费热浪的同时，也可能意味着潮流种植的暂时性。但植物带给人的治愈性是亘古不变的，植物爱好者应在潮流的大趋势中把握住选择植物的初心，块根植物的流行背后所反映的不仅是潮流品牌传播的策略意义，还体现了现象背后人的迫切需求。参考文献：1 朱云笛，吴雨轩，杨瀚菲.文人视角下的盆景艺术 J.现代园艺，2017（14）：141.2 宋彦峰，高效田.中国盆景与中国园林的比较初探 J.河南林业科技，2007（S1）：13-14.3 明 文震亨.长物志 卷二 盆玩 M.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5.7.4 清 陈淏子.花镜 卷二 M.北京：中华书局，1956.5 王瑄.植物的生死爱欲 D.杭州：中国美术学院，2011.6 李心释.神祇的脚印：中国符号文化（修竹留风）（花木卷）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9：4.7 宋晓旭.基于图像符号学的品牌联名设计研究 J.工业设计，2022（4）：68-70.8 柳沙子.国潮消费的时尚心理学诠释 J.装饰，2021（10）：18-23.9 张庆梅，风笑天.文创青年：一种“去内卷化”的实践逻辑基于典型个案的质性研究 J.中国青年社会学，2021，40（6）.作者简介：赵韵，女，浙江台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设计历史与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