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旧金山和约》到“返还冲绳” 美国将琉球“施政权”私相授受予日本.pdf

112封面故事COVERSTORY1 9 5 1 年9 月8 日，时任日本首相吉田茂在签署旧金山和约，和约将琉球群岛置于美国托管之下。这次和会将中国大陆、中国台湾与朝鲜全都排除在缔结和约的国家或地区之外，破坏了1 9 4 2 年中、美、英、苏4 国领衔所签署的联合国家宣言，中国政府认为它是非法无效的，绝不承认从旧金山和约到“返还冲绳”美国将琉球“施政权”私相授受予日本文|刘志斌日本政府来说，1 9 5 0 年7对月8 日是一个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大日子”。就在这天，昔日最顽固的日本“非军事化”主义者、驻日盟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终于转变自己的观点，下令要求日本政府建立一支7.5 万人的警察预备队。在这道命令中，麦克阿瑟指出，日本近来平静祥和，未如其他邻国一般“陷人暴力与混乱状态”，而为了维持这一良好状态，日本警察组织必须扩充和加强。显然，麦克阿瑟口中那些“陷人暴力与混乱状态”的邻国，正是一海之隔的中朝两国。此时共产主义的洪流正席卷东亚，而刚刚被任命为“联合国军”总司令的麦克阿瑟则敏锐地分清了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不再坚持必须彻底解除日本武装、摧毁其战争潜力的观点，而是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成了积极的日本再武琉球往事2025113装推动者。由此，昔日美国国务院远东司出台的对日和约草案中所明令的“2 5 年内禁止日本重整军备”成了一张废纸。日本政府对此如沐春风，麦克阿瑟的命令出来后，首相吉田茂立刻发表国会演说，表示：“共产主义势力已经迫近我国周边地区那些主张全面嫡和、永久中立的人，即使是出于真正的爱国心，其言论也是完全脱离实际的，是陷人共产主义圈套的危险思想！”吉田茂的配合令麦克阿瑟喜出望外。要知道，战后日本民主化改造过程中，“放弃军备”与“全面婧和”乃是日本工会、社会党乃至文化界与青年的群体共识，他们主张日本必须同时与所有交战国签订和平协议，最好能成为一个永久中立国，从此拒绝战争。而此外，左翼共产主义思潮也涌动不已，日本侵华时期一度被严令禁止的国际劳动节集会于1 9 4 6 年再度举行，宫城前广场上红旗招展，数十万劳动者齐聚一堂。在这种氛围下，吉田茂敢于主动“逆民而行”，表态反共迎美，可谓颇识时务。更妙的是吉田茂身段柔软，在知道美国诸方无法就后续对日政策达成一致时竟然主动表态，如果一份和约的代价是驻日美军的长期存在，那么我们甚至可以主动邀请美军来日！所以，此前就处置日本方式始终无法达成一致的美国国务院、美国军方和驻日盟军总司令部竟然破天荒地意志统一起来，大家迅速通过了NSC60/1文件。这份日本和平条约文件中，一直反对与日本单独进行嬉和的美国军方终于放下自己已的成见，表示同意恢复美国与日本的政治经济关系，让其重归世界民族之林。但有鉴于日本的恶劣行迹，必须维持无限期在日驻军的权力，并保留种种战时法律协定。现在，美国与日本之间的和平即将到来，所剩下的，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罢了。比如说，琉球。从“琉球群岛”到“南西诸岛”：魔鬼隐藏在细节之中毫无疑问，美国人是了解琉球的。1853年，美国海军准将马修佩里（MatthewC.Perry）率舰关，酿成日本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黑船之变”。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前往日本途中曾于琉球停靠，当时便认为此处地理便利，堪为美国船只在远东的一处落脚之地。同治十三年1 9 5 4 年1 1 月5 日，时任日本首相吉田茂（右）与麦克阿瑟在美国华尔道夫酒店会面。2 0 世纪5 0年代，面对席卷东亚的共产主义洪流，麦克阿瑟不再坚持必须彻底解除日本武装，成了积极的日本再武装推动者，与吉田茂政府一拍即合（1 8 7 4），日本以琉球船只遭遇台风漂流至台湾牡丹社领地惨遭屠为借口，发动明治维新以后的首次对外战争，强行出兵台湾，而战争的主要策动者之一就是前美国驻厦门领事李仙得。虽然这场战争最后因为日本后继乏力而让上岛日军进退维谷，不过在李仙得的帮助下，清政府最终还是跟日本签下北京专约，以5 0 万两白银的价码熄灾平祸，日本从这次战事中获得的最大好处，便是诱使清政府承认琉球难民乃是“我国（日本）属民”，为吞并琉球打下法理依据。光绪五年（1 8 7 9），美国前总统格兰特访华，此时正是日本“撤琉置县”、引发中日“琉球案”争端的关键时刻。格兰特受邀于两国之间进行调停，在调停过程中他指出琉球中南部114封面故事 cCOVERSTORY之间乃是太平洋商船出人的重要航道。如果都为日本所有，不仅中国利益受损，美国也同样要受制于人。因此“三分琉球”的方案随后应运而生：琉球北部靠近日本，南部靠近台湾，就近分割，分属日清；而琉球王国没做错什么，可以把中部冲绳岛拿出来让其复辟，以延宗祀。虽说这一方案后来没有被中日两国所采纳，但无疑美国此时已经认识到琉球作为太平洋的重要门户，具有特殊的战略地位一一这也为日后美国占据冲绳，在岛上建设军事基地埋下伏笔。自古以来，琉球便是东亚与东南亚海上贸易的枢纽之一。从地图上看，琉球群岛东引日本，西望台湾，在二战期间，这里被美国军方定义为阿留申群岛到菲律宾战略防线的中心环节。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这里更是遇制东亚大陆国家进人太平洋的重要关隘，这一串珍珠般散落于日本跟中国台湾之间的群岛大小错落，乃是天然的补给点与修建军事基地的1 9 4 9 年1 1 月，美国军队在那霸港。战后，美军清理琉球群岛上丢弃的战争物资，从那霸港运往日本进行重新分配好选择。1 9 4 5 年美军攻占冲绳后，便迅速决定将琉球群岛单独从对日占领区内划出，由美军直接控制。所以对日和程序启动后，美国必须解决的问题便是决定琉球的归属一一是要继续将琉球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还是将其“归还”给日本？军方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始终如一，在军方看来，琉球是美军太平洋军事基地的关键一环。而在冷战开始后，它甚至成了旨在扼杀中国远洋潜力的“第一岛链”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在美国对日和的纲领性文件NSC60/1中，美国人明确指出“必须确保美国对北纬2 9 度以南琉球群岛、南鸟岛以及妇岩以南南方诸岛的唯一战略控制”。换而言之，美国人想要独占琉球。日本政府并未就此提出异议一一因为跟琉球比起来，有太多利益值得他们去争取。随着朝鲜战争的日益白热化，美国人此时正准备将日本打造成一个全新的兵站与物资供给基地，在太平洋战争前苦苦求而不得的海量原材料正伴随着美国人的一道又一道命令源源不绝地从大洋上远道而来，在泥潭中挣扎了数年的日本工业界欢欣鼓舞，日本第一家火药制造商、日本化药总裁原安三郎甚至难以抑制心中的快乐，说出了“我们在医院住了六年，住院费由美国代付了，现在双腿痊愈，可以走路了”这样的话语。在这种情况下，让美国人来控制一个小小的琉球，又有什么问题呢？1951年6 月末，对日和约草案尘埃落定。在草案中，美国明确指出“在托管制度下，日本应该同意美国成为唯一（sole）之行政当局；北纬29度以南的琉球群岛，媚妇岩以南的南方诸岛和小笠原群岛中包括西之岛、硫磺岛、冲之鸟岛（中国称“冲之鸟礁”）和南鸟岛；美国将有权对该领土的居民和水域行使一切行政权、立法权、司法权”。7 月1 2 日，美英（联合）对日和约草案于华盛顿与伦敦同时公布。也就在同一天，工匠精神爆表的日本政府谦卑而温和地提出一个看似并不起眼的要求：能否将草案中的“琉球群岛（TheRyukyuIslands）改成“南西诸岛（Nansei Islands）？大方的美国人稍加思索，便同意了日本政府的请求。1 9 5 1 年7 月1 8日，美国国务院指示要求向5 0 多个驻外使馆发报，将“北纬2 9 度以南的琉球群岛 变成“北纬2 9 度以南的南西诸岛（Nansei Shoto）。将琉球群岛称为南西诸岛，名称上小小改动背后，隐藏的却是难以言喻的恶意。要知道，南西诸岛的称呼源于1 9 世纪的一份英国海图，日本之所以使用这一名称，一来是为了切割琉球的历史称谓，二来是便于在模琉球往事120251115CUBA糊隶属的情况下不断扩大其包含范围。换而言之，“南西诸岛”这四个字的背后，就是一部日本军国主义的野心扩张史。而美国同意在和约草案中使用这样的名字，无疑是一种默许的放任姿态：虽然琉球必须由美国托管，但它的地位，却还有进一步讨论的空间。当然，美国给予日本的关爱远不止于此。7 月2 0 日，美国通知所谓的“相关国家”，要求他们9 月4 日前往旧金山参加对日和会。而这次和会却将中国大陆、中国台湾与朝鲜全都排除在缔结和约的国家或地区之外。周恩来总理看过和约草案后曾愤怒地发表过一份声明，表示这份草案不仅“荒谬地公然排除中华人民共和国于对日作战的盟国之列”，更是从程序和内容上完全破坏了国际协定一要知道1 9 4 2 年中、美、英、苏4 国领衔签署的联合国家宣言，已经明确指出各加盟国不得与任何敌人单独和！美国人对此不屑一顾：1 9 5 0 年11月2 7 日，以伍修权为特派代表的中国代表团曾出现在联合国会场上，中国的共产党人带来“美国侵略中国台湾案”，准备与美国人提出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侵略韩国案”进行一次正面的对决。然而在美国刻意操纵下，伍修权在大会上的发言申请被连续驳回，安理会强行通过“将中国侵韩案提交联大”的决议；而当讨论到“美国侵略中国台湾案”的时候，联大和安理会竟然在美国动议下进人不定期休会的状态！满腔热血的中国代表团在美国人的组合拳下，无比憨屈地结束了自己在联合国的第1 9 5 1 年9 月7 日，时任日本首相吉田茂在美国旧金山对日和会上发表讲话。次日，4 9 个国家签署了旧金山和约。根据和约规定，日本对于美国向联合国提出将北纬2 9 度以南之南西诸岛（琉球群岛）媚妇岩岛以南之南方诸岛及冲之鸟岛（中国称“冲之鸟礁）与南鸟岛置于联合国托管制度之下一战。1951年9 月4 日，对日和会在旧金山如期召开。在美国所召集参会的51个“相关国家”中，阿根廷、玻利维亚、厄瓜多尔等国赫然在列，位于美国后花园的拉美国家在这次和会上真正做到了“一个都不能少”。而会议的议事规则经过精心设计，简单有效：大会不可对和约草案进行修改，会上发言必须得到主席认可，若非允许，不得发言；而当有国家对主席裁决提出异议时，大会将不进行辩论而直接进人表决流程！1166封面故事COVERSTORY换而言之，一大群从来没有与日本交过手的拉美国家，将在旧金山和会上，代替曾经与日本人血战数载的中国与朝鲜，决定日本的前途。于是在经过短暂而“高效”的讨论后，美英所拟定的对日和约草案得到大多数参会者一一尤其是拉美国家一一的高度认同。至于一度曾表达过不满的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则在日美的银弹攻势面前败下阵来：日本承诺会迅速就赔偿问题与这些国家展开谈判。而大家都知道，美国在朝鲜战争爆发后在日本狂掷了十数亿美元用于购买各种军需补给，日本的经济正重新恢复活力，完成赔偿可谓小菜一碟！1951年9 月8 日，旧金山和约尘埃落定。在参加和会的5 2 个国家中，有4 9 个在和约上签了字。和约第二章第三条约定：“日本对于美国向联合国提出将北纬2 9 度以南之南西诸岛、妇岩岛以南之南方诸岛及冲之鸟岛（中国称“冲之鸟礁”）与南鸟岛置于联合国托管制度之下，而以美国为唯一管理当局之任何提议，将予同意。在提出此种建议，并对此种建议采取肯定措施以前，美国将有权对此等岛屿之领土及其居民，包括其领海，行使一切及任何行政、立法与司法权力。”所托非人的托管其实严格来说，托管琉球的并不是美国，而是联合国。联合国宪章规定，为促进国际和平及安全，因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果或将自敌国割离之领土，可适用于托管制度。但是具体到由谁来负责托管这事上，却要由一个或数个国家、抑或是联合国亲自出马组成的“托管当1 9 5 2 年4 月2 8 日，叶公超（左一）与河田烈在台北宾馆签署所谓的中日和约。随着这份条约的签订，蒋介石政权变相承认了旧金山和约中对琉球的处置局”来进行管理。所以旧金山和约第二章第三条中，“日本对于美国向联合国提出将北纬2 9 度以南之南西诸岛置于联合国托管制度之下，而以美国为唯一管理当局之任何提议，将予同意”的行文看上去似乎很有些诡异一一根据联合国家宣言开罗宣言X波茨坦公告，作为二战战败者的日本，其主权已经被战胜国“限于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国及吾人所决定其可以领有之小岛在内”了，那么日本是否同意美国成为唯一托管当局，又有什么关系呢？战胜国对这件事的意见才是关键啊！为解决战胜国的质疑，美国人多管齐下，展开了一场精彩的表演。对于除了中苏以外的其他国家，美国人施展了一招“满天过海”。在旧金山和会上，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大肆宣扬日本对琉球拥有“潜在主权”一既然拥有潜在主权，那么在进行托管时由日本表态，同意美国成为唯一托管当局，看上去似乎便非常合理了。然而对真正了解琉球历史的中国人来说，这种拙劣的借口就完全不够看了。不过美国人还有办法，他们用了一招“李代桃”，借口中国发生政权交替，在联合国内的代表权尚不明确，因此无法参与这等大事的讨论，从而无视新中国提出的严正抗议。而为了在和会上营造出国共双方全都缺席会议的所谓“公平”局面，美国还私下承诺会在和会后极力督促日本与台湾当局签订和约，逼蒋介石放弃参加旧金山和会的想法。为此，美国人专门在旧金山和约中留了个“暗扣”，那就是第2 6 条的“今后三年以内，未参加或未签字之国家，表示愿与日本缔结和约时，均可依照旧金山和约而缔约”。不过搞笑的地方在于此时的日本自觉羽翼渐渐丰满，竟然又动起别的心思：眼见共产党人在大陆建设琉球往事2025117得风生水起，蒋介石困于孤岛复国无望，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跟国民党政府缔约呢？美国人闻听此讯后暴怒不已：这打的哪里是蒋介石的屁股？分明是我美国的脸！美国国务卿杜勒斯为解决此事，直接飞到日本，表示如果你们不愿与蒋介石签订和约，那干脆咱们也不要签了！所以经过数轮艰苦而复杂的谈判，日本与蒋介石政权最终于1 9 5 2年4 月2 8 日签订了所谓的中日和平条约。此时距旧金山和约所约定的多国和约生效期限只剩下几个钟头，双方分歧之大，可见一斑，但无论如何，随着这份条约的签订，蒋介石政权还是变相承认了旧金山和约中对琉球的处置，美国人在琉球问题上最大的心病，被去掉了。而对于苏联，美国人的手段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一大家还记得参加旧金山和会的国家有5 2 个、但是旧金山和约上只有4 9 个国家签字这事吗？拒绝签字的那三个国家，正是远道前来参会的苏联、波兰与捷克斯洛伐克三国。在和会上，苏联提出对条约的修正案，然而却被美国人操纵会议粗暴地否决掉了。因此苏联等三国拒绝在和约上签字，同时苏联以眼还眼，在1 9 5 2 年和1 9 5 5 年连续否决了日本加人联合国的申请！事情至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果按照正常的托管流程，美国想要成为琉球唯一托管当局，必然要先订立托管协议，再交联合国安理会批准授权才行。然而苏联既然没有在旧金山和约上签字，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放过跟美国较劲的机会？美国人自付这事必然没法过苏联那关，所以事情拖来拖去，最后这托管协议竟然一直拖着没订！从2 0 世纪5 0 年代后美国强占琉球，靠的不过是旧金山和约第三条中的后半段：“在提出此种建议（托管），并对此种建议采取肯定措施以前，美国将有权对此等岛屿之领土及其居民，包括其领海，行使一切及任何行政、立法与司法权力。”然而这“权”，究竟从何而来？心虚的美国人为了让这所谓的临时处置方式显得合理，不惜在旧金山和会上大肆宣扬日本具有对琉球的“潜在主权”。然而日本这所谓的“主权”又从何而来？日本的非法占领不能天然将琉球的主权赋予日本，自威斯特伐利亚和会以来，以战争手段取得领土的必要条件，乃是在战后签订条约，由一方向另一方割让土地。否则纵然亡国失地的一方流亡海外，占领国终究也无法自动获得主权。而琉球不曾让渡这样的权力，末代琉球王国从未与日本签订任何有效力的条约，以承认吞并的合法性。在日本侵吞琉球后，无数仁人志士远渡重洋，甚至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向清政府请愿，希望清廷能够出兵大洋，帮助琉球复国。中国亦不曾承认日本的非法侵占，作为琉球的宗主国，中国在签署北京专约时并没有就所谓的“日本属民”作出清晰的判断，更是一个字都没有提及琉球的归属；而1 8 8 0 年中日双方虽然曾就琉球归属问题进行过谈判，也初步达成二分琉球、将南部两岛交给大清，然后由清政府在岛上复辟琉球王国的两岛交割方1 9 5 7 年1 0 月，冲绳县嘉手纳空军基地附近的农田上，一名妇女正在劳作。为强占琉球，美国不惜在旧金山和会上大肆宣扬日本具有对琉球的“潜在主权”，而琉球和中国都不曾承认过日本所谓的“主权”118封面故事COVERSTORY案，却是还没等签字就因为流亡中国的琉球人林世功自裁请愿而被永久搁置了。至于后来，无论是甲午战争还是十四年抗战，中日双方都再没有就琉球问题进行过讨论！换句话说，无论是大清还是民国，中方都没有承认过日本对琉球的非法占领！而作为塑造战后秩序的联合国家宣言X开罗宣言与波茨坦公告，却早已宣告了日本主权的边界，那就是“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国及吾人所决定其可以领有之小岛”了。所以美国所谓的“有权对琉球行使一切及任何行政、立法与司法权力”，乃一出不折不扣的国际闹剧，一个从未被日本拥有的东西，是无法被美国授予的。只不过美国人的表演，此时正“渐人佳境”。筹码的命运清晰的法理归属能够减少争议，而模糊的法理归属则能为国际关系中处于强势的一方带来更多利益，美国人深谱此理。因此，自旧金山和约签订后，美国始终将琉球群岛视为一张操控日本的绝佳好牌，并屡屡在关键时刻将其打出。随着斯大林的逝世与朝鲜战争的告一段落，1 9 5 5 年，日苏双方逐渐恢复接触，开始就和平问题进行谈判。在谈判过程中，苏日双方希望能够就两国存在争议的“北方四岛”之主权问题达成协议，然而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得知此事后却发表谈话，指出如若如此，美国将永远占有冲绳，再也不会将其还给日本！这无疑让日本人惊恐万状，而原本正逐渐缓和的日苏关系经此一变，又迅速激化。只是日本人在惊恐之余，也品出了另外一层含义：如果日本遵照美国的意思，在“北方四岛”问题上拒绝对苏妥协，那岂非冲绳等岛日后还有还给日本的一天？1957年，新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外祖父岸信介出访美国。在访问过程中，这位日本侵华时期的“满洲五巨头”之一、昔日的“甲级战犯”嫌疑人体贴地回应了美国对日本的担忧，表示虽然日本已经重返联合国，但绝对不会走上中立的道路。他在美国国会山中饱含深情地表示，日本将“作为自由世界的忠诚一员”，与美国坚定地站在一起。岸信介的表态赢得国会山雷鸣般的掌声。而随后，岸信介在与艾森豪威尔的会谈中提出一个小小建议：既然日本已经心甘情愿地成为自由世界忠诚的一分子，那么琉球，是否可以赐还给我们呢？美国人的回应直截了当：只要远东的威胁一天还存在，美国对琉球的控制便一天不能松解。要知道，在经过数年建设之后，冷战期间的冲绳岛上已有百处美军的军事设施，1 9 5 7 年6 月2 2 日，时任日本首相岸介信（左）在访问美国时会见艾森豪威尔。访问期间，岸介信表示日本将“作为自由世界的忠诚一员”，与美国坚定站在一起，但依然没能换回冲绳的主权嘉手纳空军基地一度是世界上最大的空军基地，被称为“太平洋的拱心石”。就整个遇制东亚大陆的第一岛链来讲，冲绳也是核心中的核心。因此美国人毫不留情地回绝了岸信介的请求，只不过为了安抚日本人，美国也不得不开始思考另外一种可能：既然我们需要的只是冲绳岛上的军事基地，那么将冲绳岛的行政管辖权单独给予日本，岂不是可以在平息日本怨念的同时，继续控制第一岛链的枢纽？这就是1 9 5 8 年美国国务院所构想出来的“分离返还”方案，这个方案遭到军方无情的拒绝。军方认为，在日本政治局势尚未稳定的情况下将冲绳的行政管辖权给予日本，那么一且预想中与共产主义国家的世界大战爆发后，美军就很可能因为丧失行政管辖权而不能有效使用冲绳基地。换而言之，除非日本政府能够有效地保证他们会绝对站在美军一边，否则琉球的行政管辖权就绝对不能交出去。美国军方的担心不是没来由的，琉球往事JUL2023119尽管岸信介上台之后始终致力于“日美亲善”，甚至推动新日美安保条约的签订，然而日本国内轰轰烈烈发展起来的左翼思潮却极力反对将日本捆绑到美国的战车上。直到今天，“安保斗争”依然是二战后日本规模最大民众抗议活动，数十万抗议者一度攻入日本国会议事堂，反对政府签订日美安保条约虽然最后岸信介赌上自己的政治生命，利用警察与黑帮分子击退反对党跟前来示威的民众，利用自民党在众议院的人数优势强行通过日美安保条约，但最后终究还是因为这一事件而黯然辞职。对美国来说，这样的日本，实在难以让他们放心。于是很快，一个全新的计划便启动了。2 0 0 6 年解密的美国对外关系文件（1 9 6 4 一1 9 6 8）披露了这样一个事实：从1 9 5 8 年开始，美国中央情报局在日本实施一系列的秘密行动计划，难以计数的美元流向亲美的政界领袖；同时在日本民间的左翼政治势力中，中情局的人也开始有意分化更加亲美的温和派。显然，一个亲美而温和的日本，才是最符合美国利益的日本。为遏制日本国内的左翼思潮，将日本拉上共同应对“中国威胁”的战车，肯尼迪政府开始以冲绳为筹码，向日本释放善意：1 9 6 1 年6 月接替岸信介上台的池田勇人出访美国，表达了日本愿意搁置冲绳问题的态度，并得到肯尼迪的高度赞赏，6 月2 2 日发表的日美联合声明中，美国再次承认日本对琉球群岛具有“潜在主权”，甚至允许琉球在节日时悬挂日本国旗。就在日美双方的郎情妾意间，1963年1 1 月2 2 日达拉斯的数声枪响，宣告肯尼迪生命的终结，也为美美日安保条约正本。直到今天，“安保斗争”依然是二战后日本规模最大民众抗议活动，数十万的抗议者一度攻入日本国会议事堂，反对政府签订日美安保条约国送来一个新的掌舵人：林登约翰逊。约翰逊以其专横粗暴而墨声国内外，在他担任总统期间，越南统一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茶。而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阻止南越失败的约翰逊1964年终于醒悟了：战胜越共的唯一办法，便只有美军亲自踏上中南半岛的土地。1 9 6 4 年7 月3 0 日，美国驱逐舰驶人北部湾，同时示意南越海军袭击北越岛屿，营造出美军军舰向北越发起攻击的假象。而当北越海军人套之后，美国海军迅速发起攻击，继而美国政府援引东南亚集体防务条约，要求议会授权总统对越南开战。战争的大门被全面推开。此后是绵延近十年的越南战争。这场战争耗费美国数以干亿计的美元，席卷全美的反战运动撕裂着美国的国内共识，无数人都对政府为何要在一个万里之外的陌生国家与人血战而表示疑惑。不过对约翰逊来说，他最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如何削减美国的海外防务经费。越南战争带来的沉重财务负担让美国不堪重负。到了1 9 6 7 年，美国人已经将主意打到自己盟友身上：国防部认为应该强迫日本政府采购6000万到2 亿美元的武器装备，并担负起保障亚洲安全的职责；国务院和财政部则认为日本不仅应该增加军购预算，更应该购人美国长期国债，援助之前一直以美国为主导的亚洲开发计划，并改善国际收支。此时日本国内，民众对于越南战争是否会将日本卷人的担优一日胜过一日：作为太平洋上的重要枢纽，位于冲绳的美军基地此时恰恰正是美国发动越南战争的关键集结地。载满炸弹的B一5 2 轰炸机日复一日地从这里起飞，向东南亚的密林中投下沉重的炸弹。轰鸣的引擎声搅动着每个人的神经，战争与人们的距离被再度拉近，每个人都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日美安保条约的存在，究竟会不会把日本拉人越南的泥潭之中？在这样的思潮下，1 9 6 7 年1 1 月，新的日美首脑会谈如期举行，这一次与约翰逊见面的是日本新任首相、安120封面故事 COVER STORY倍晋三的外叔公佐藤荣作。佐藤荣作与池田勇人一样，都是吉田茂的得意门生。1 9 6 4 年池田勇人被查出喉癌后，佐藤荣作接替他成为日本执政党的总裁、新任总理大臣。在1 9 6 7 年的这次日美首脑会唔中，佐藤荣作面对美国开出的条件，眼都不泛地丢出一个令美国人震撼的消息：日本愿意豪掷3 亿美元用于购买军事装备和美国债券，并在亚洲开发银行中追加1 亿美元的投资，而代价则是美国人必须承诺，在两三年内“返还”冲绳。约翰逊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条件。5亿2 0 0 0 万，赎买冲绳！1967年1 1 月1 6 日，日美联合声明发布，美国表示自已能够“充分理解日本国民要求冲绳及小笠原诸岛归还日本的迫切愿望”，双方决个1 9 6 0 年6 月1 8 日，示威者包围日本国会，反对新日美安保条约签订。岸信介利用警察与黑帮分子击退反对党跟前来示威的民众，利用自民党在众议院的人数优势强行通过日美安保条约定“在冲绳施政权归还日本的共同方针下，继续就冲绳的地位进行商讨，在两三年内确定双方均满意的归还时间”。一时间日本国内震动，而数月之后，日美两国果然签订日美关于南方诸岛及其他岛屿的协定小笠原诸岛被归还日本。琉球私授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1968年1 1 月，著名的“反共斗士尼克松当选美国总统。而他上任后着手落实的一件大事，便是收缩美国在亚洲的存在、缓和中美关系，并让美国在亚洲的盟友负担起更多的责任。以此为突破口，日本携带着满满的诚意，开启了求索琉球的旅程。第一个被用来交换的，自然是即将到期续约的日美安保条约，这一条约与美国和台湾、菲律宾等国家和地区的共同防御条约一道，构成了美国在太平洋上的岛链封锁体系。当年签约时双方曾经约定，该条约十年一续，而眼下，已经临近续约之时了。为避免再度发生当年的“安保动乱”，佐藤荣作计划将日美安保条约与琉球进行捆绑，用“交换琉球”这样的喜讯冲淡民众对续签条约的厌恶。而这一建议，顺理成章地被美国人接受了。第二个成为双方争论焦点的问题，是琉球交付后的军事基地使用间题。美国军方担心琉球一且交付日本，则日后东亚有事，美军便无法使用琉球诸岛上的军事基地来对韩国、台湾等地进行支援，因此强烈要求保留军事基地的“自由使用权”。同时作为交换，美国认为可以在核武器方面做出让步一一那就是撤出冲绳基地里部署的核武器。这一表态得到日本的全力支持，同时日本从善如流，果断挑起东亚防卫的大梁，表示“维护韩国和台湾的安全也就是维护日本的安全”，原则上同意美国可以在韩国、台湾等地遭受突然袭击时自由使用军事基地。而最后被拿来交换的，则是真金白银。二战后建立的布雷顿森林体系规定，美元与黄金直接挂钩，按照1益司黄金等于3 5 美元的比例进行兑换。然而随着越南战争的旷日持久与欧洲和日本经济的逐渐复苏，美国的财政赤字问题日趋严重，其贸易逆差也愈演愈烈。到1 9 6 8 年，美元的贬值已经无法维持美元与黄金之间的固定比例，美国甚至被迫施行“黄金双价制”：官方金价用于各国中央银行用美元向美国兑换黄金，市场金价则由供求关系所决定。因此美国迫切需要回流美元，以稳定自已的国际收支。所以1 9 6 9 年10月2 0 日，美国财政部长特别助理琉球往事JUL2023121直接提出一个狮子大开口的价码：日本政府支付6 亿美元的一揽子打包价格，用于收购美国政府在冲绳岛上的各种资产、补偿雇员等等，而当年的美国全年货物贸易逆差，也不过9.8亿美元而已。当然，你漫天要价，我落地还钱。经过反复谈判后，日本政府最终重新计算“赎买”冲绳的价格，其中1 亿7500万美元用于收购美国留在冲绳岛上的各种资产；3 3 0 0 万美元用于支付冲绳基地从业人员的社保金；2亿美元用于转移军事基地里的“特定军事设施”和支付其他费用；此外，考虑到琉球群岛上多年以来流通的全是美元，而一且将这里交付日本，那大量美元势必要流人日本政府手中，日本人完全可以将其抛人市场，造成美元贬值，所以日本政府还应该承诺将兑换货币所得的1.2 亿美元无息存人美国联邦银行。5.2亿美元，这是冲绳的最终价格。1 9 6 9 年1 1 月2 1 日，美日双方政府首脑发表联合声明，美国政府公开表示承诺要“归还”冲绳。1 9 7 1 年6月1 7 日，美日签署冲绳返还协定，于1 9 7 2 年3 月1 5 日在东京互换批准书，1 9 7 2 年5 月1 5 日正式生效。此时的美日两国已经完全将当年的所谓“托管”与“临时管辖”弃之脑后，赤裸裸地将琉球作为自己的私有物而做起了交易。只不过在正式条约中，美国宣称自己所交付的乃是“施政权而非主权，狡猬地避免了琉球的主权争议问题。更可愤的是，美军在实际控制琉球群岛之后，曾以命令的形式将中国的钓鱼岛划人琉球群岛的管辖范围1 9 7 1 年6 月1 7 日，在时任日本首相佐藤荣作（站立者）的见证下，美国驻日本大使阿明一迈耶看着日本外相爱知喜一签署冲绳返还协定。在正式条约中，美国宣称自己所交付的乃是“施政权”而非主权，校猬地避免了琉球的主权争议问题中。而在交付琉球的时候，钓鱼岛自然也成了交易的一部分。时至今日，日本依然在外务省的网站上堂而皇之地将钓鱼岛的“领有权依据”标注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旧金山和约中，尖阁诸岛（日方称呼）被作为日本领土对待，而且作为冲绳的一部分被置于美国施政之下。之后，根据1 9 7 2 年的冲绳返还协定，尖阁诸岛为归还给日本施政权的对象地区之一。只是这虚空生成、私相授予的权力，到底还能坚持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