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江南家族刻书、藏书对画学论著的保存与传播——以毛晋汲古阁为例.pdf

艺术探索 2024 年 第 38 卷 第 1 期 总第 184 期022艺术探索ARTSEXPLORATION2024 年 1 月第 38 卷第 1 期Jan.2024Vol.38No.1明代江南家族刻书、藏书对画学论著的 明代江南家族刻书、藏书对画学论著的 保存与传播保存与传播以毛晋汲古阁为例张媛张媛（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江苏南京210013）摘要 检索现存画论古籍资料，明代以前诸书均赖明刊本以保存，而此中贡献最大的即为江南地区文化大族的私人刻书。他们不仅刊刻古书，也刊刻了许多明代的画论著作，许多绘画思想得以借此传播。明代江南藏书家众多，其中毛晋汲古阁作为明代江南文人刻书与藏书的代表，对画学论著的收录、保存与传播起到积极推动作用。关键词 毛晋；汲古阁；画学论著；刻书；藏书 文章编号 1003-3653（2024）01-0022-09DOI:10.13574/ki.artsexp.2024.01.003 收稿日期 2022-11-02 作者简介 张媛（1990），女，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 2021 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画论。基金项目 南京艺术学院校级科研创新团队建设项目资助；南京艺术学院中国书画理论范畴研究科研创新团队；江苏高水平大学建设高峰计划南京艺术学院研究生创新人才培养工程资助项目“明代士人参与下的画论著述生态研究”（XJKY22-007）。引用格式张媛.明代江南家族刻书、藏书对画学论著的保存与传播：以毛晋汲古阁为例J.艺术探索，2024，38（1）.中国画学论著发展至明代而规模始大，一时之间有卷帙浩繁之势。其中或许有明代文人参与绘画较多之故，然稍稍检索画史不难发现，宋元之时文人亦多参与绘画，何以画论至明而数量突增？不唯画论如此，有明一代自经、史而子、集，无不规模宏大，文人著书的热情和参与度达到空前高潮。如此情形，我们便须探寻时代背景下著书风气的形成。一、明代江南私人刻书概况明代“嘉靖以后，民间社会渐渐拥有较大的空间，市民生活风气也趋向多样化，伦理同一性的约束越来越小，而官方控制力也越来越松弛。随着城市、商业、交通以及印刷技术和造纸技术的发达，知识传播更加容易，也越来越超出官方意识形态允许的边界，士绅与市民所拥有的财富资源，也使得另外开辟思想表达和知识传播的渠道成为可能”1409。明代的士绅即文人们在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下，拥有了财富资源后，传播思想与知识便成为一件他们很看重的事情。而无论交通、商业与百姓所拥有的财富资源，明代的江南都当仁不让地领先全国。明代江南地区社会安定，物产丰富，交通便利，经济繁荣，文化大兴，富庶的生活使人们愈加追求文化与艺术滋养下的精致生活，藏书家与文人学者层出，对书籍的需求量大大增加。加之明朝立国之初，朱023元璋便以免除书籍税的形式来减轻民间私人刻书的经济负担，朝廷亦多方搜罗古今书籍，为刻书业提供了一个自上而下的需求市场。特别是嘉靖以后的晚明，书坊、书肆在江南地区随处可见。据 明代出版史稿考证，明代南京书坊达到 100 余家，苏州达 67 家。273,77江南一带私人刻书呈现空前繁荣的局面。检阅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经部共收明代善本 2240 种，史部 5504 种，子部 6764 种，集部 8285 种，丛书 249 种，合计 23042 种。3明万历年间学者胡应麟形容当时书籍刊刻的情况：“余所见当今刻本，苏常为上，金陵次之，杭又次之。近湖刻、歙刻骤精，遂与苏常争价。蜀本行世甚寡，闽本最下。”411-12其中刻家之多，刊书之众，刊刻之精良皆以苏常为上，对书画论著给予最大助益的亦为苏常地区的私人刻书。明代苏常地区文教兴盛，形成了许多文化世族，他们把藏书、刻书当作家族重要的文化事业，投入普通百姓难以企及的精力与财力。文化世族对江南地区的私家刻书活动贡献突出。他们不仅在科举所涉及的儒学方面有所建树，对仕途以外的文化、艺术的推动与传播方面无不产生重要影响。另外，明代文化大族都有一种自觉的文化传承意识，如常熟张氏家族在南张世谱讷斋公遗训中训诫子孙：“吾籍先世遗业，家无不给，颇称温饱，用俾尔等潜心艺苑，克继书香，诚厚幸也。”对文化世族来说，其家不缺财力，而希望子孙能在文化上有所传承。所以与以盈利为目的的坊刻不同，以文人家族为单位的私刻主要用于治学与收藏，且文人本身具备较高的文学艺术修养，刻书注重质量与声誉，故能不惜成本地投入所有。二、毛晋汲古阁对明以前画学论著的收录与保存在精力与财力的投入上以及在家族以刻书为业上，首先要说到的就是毛晋和他的汲古阁。毛晋生于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 年），卒于清顺治十六年（1659 年），是明末常熟著名的藏书家、刻书家。他世居迎春门外之七星桥，“负妮古之癖，凡有未见书，百方购访，如缒海凿山，以求保藏”55，甚至不惜节衣缩食，重金购之，“榜于门曰：有以宋椠本至者，门内主人计叶酬钱，每叶出二百。有以旧抄本至者，每叶出四十。有以时下善本至者，别家出一千，主人出一千二百。于是湖州书舶云集于七星桥毛氏之门矣。邑中为之谚曰：三百六十行生意，不如鬻书于毛氏。”53其搜集书籍不遗余力，“前后积至八万四千册，构汲古阁、目耕楼以庋之”53。毛晋作为文人藏书家，自有他非凡的眼光与鉴赏能力。陈继儒评价他道：“盖胸中有全书，故本末具有脉络；眼中有真鉴，故真赝不爽秋毫。虽士大夫藏书家李邯郸、宋宣献复生，无不侈其博而服其鉴也。”55李邯郸为李淑，宋宣献指宋绶，二人皆为北宋著名藏书家。以二人作喻，可见陈继儒对毛晋古籍鉴定能力的服膺。在鉴定水准的支撑下，毛晋所收多善本古籍，为其刻书、抄书必求宋元善本而折中的态度提供了根本保障。“洪武元年（1368 年）八月，诏除书籍税”，龙文彬明会要卷二十六学校下 书籍，中华书局，1956 年，第 418 页。“命有司博求古今书籍大将军徐达收图籍，致之南京购遗书。福建布政司进南唐书 金史 苏辙古文”，明会要第 418-419 页。此处“苏常”指苏州府及下辖的常熟地区。“明洪武二年（1369 年）苏州府领 6 县：吴、长洲、常熟、吴江、昆山、嘉定。明孝宗弘治十年（1497 年）析苏州府昆山、常熟、嘉定三县附近地，于太仓卫城置太仓州，领崇明一县，隶苏州府，至此，苏州府领 1 州 7 县。”南京师范大学古文献整理研究所江苏艺文志苏州卷，江苏人民出版社，1996 年，第 18 页。张廷桂南张世谱讷斋公遗训，清光绪六年至九年（18801883 年）卷葹庐刻本。钱谦益在隐湖毛君墓志铭中说毛晋“世居虞山东湖”，在毛晋津逮秘书序中，自称为“海虞毛晋”，所言均不完全。毛晋所居之地应为苏州府常熟县海虞镇虞山附近的七星桥。明代江南家族刻书、藏书对画学论著的保存与传播以毛晋汲古阁为例/张媛艺术探索 2024 年 第 38 卷 第 1 期 总第 184 期024“人得异书，私为帐中，秘不示人，非真好书者。真好书者如好饮，然独饮不适也。闲挟一编自赏，不与人共赏耶？余友虞山子晋毛君，读书成癖，其好以书行令，人得共读，亦成癖。”毛晋是真好书者，故其藏书并不是束之高阁供自己欣赏，而是拿出来与人共读。然书只一本，如何共读？于是毛晋“凡遘善本而海内所寡者，必梓之，以公同好”510。毛晋除了希望将所藏秘书与人共享，还有一种“为往圣继绝学”的使命感。他“患经史子集率漫漶无善本”，故古书“得即手自抄写，纠讹谬，补遗亡。即蛛丝鼠壤，风雨润湿之所糜败者，一一整顿之”，且“延名士校勘雕板流通，附以小跋务使学者穷其源流，审其津涉”。51“俾读者考其世知其人，非仅仅清言冷语逞词翰之机锋已也。”56,抱着“嘉惠后学，以示来兹”的态度，汲古阁刻书非常认真，所刻书籍亦极精良。毛氏父子刻书 40 余年，数量达 600 余种，是明代私人刻书数量之最。其所刻多为丛书，内容十分广泛，经史子集无不包罗。其中已开始注意到画学论著，毛晋对画学著作的刊刻集中在丛书津逮秘书之中，是书共十五集，选取宋版或元刊本作为底本，且不限于己藏，系参考多方编刻而成。其中第七集收录了画学论著 10 种：古画品录一卷、续画品一卷、历代名画记十卷（图1）、续画品录一卷、后画录一卷、图画见闻志六卷、宣和画谱二十卷、画继十卷、画史一卷、图绘宝鉴六卷（补遗一卷），自南齐至元代最重要的画学论著悉数囊括。第十二集至第十三集又收录宋人题跋共 20 种，据谢巍所说：“其中有题画跋，间有毛氏自辑者，未辨真赝，如海岳题跋收有伪跋。若取此二十种题跋整理，宜先考辨。”6767古籍在流传过程中几经翻刻，脱错、阑入等情况时有发生，取用时均须加以考辨，但存在伪跋不会降低津逮秘书的价值。前文说到毛晋在刊书时会“附以小跋”，且其所评简练精确，能发人所未发。对津逮秘书中所收录的画学论著，毛晋亦有跋存世。如其对历代名画记所作跋语：马氏经籍志云名画猎精六卷，唐张彦远纂记史皇以降至唐画工名姓及论画法，并装背褫轴之式，鉴别阅玩之方。今此书罕传，即彦远自叙，亦止云历代名画记而不及其名，意大略相似耳，既读兹集，叙述画之兴废然三百七十余人，垂不朽于天壤间，即谓张氏千箱万轴，至今存可也。522此处“马氏经籍志”指宋代马端临所作文献通考中的经籍考，马氏记录张彦远著作两种，除历代名画记外，另有名画猎精一种。毛晋根据自己所见做出了两书大略相似的猜测，这仅为名画猎精考辨之开端。此后，清代周中孚郑堂读书记、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余绍宋书画书录解题诸书均对名画猎精提出疑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引用了毛晋的猜测，而余绍宋更直接认为“毛说不为无见”。由此短短跋语即可见出毛晋对古书的思考。其图画见闻志跋云：但有编次，殊乏品骘，政弗欲类谢赫之低昂太著，李嗣真之空列人名耳。至深鄙众工，谓虽画而非画者，而独归于轩冕岩穴，自是此翁之卓识也。522毛晋辑津逮秘书第一集前言第一页，上海博古斋影印。因毛晋每书必跋，且跋跋精彩，故后人甚至有即使读不完毛晋刻书，也要读完其书跋之说。明代胡震亨评价其跋：“以数言言作者著书大意，惟简质精确为得体”，夏树芳评价道：“或补亡其渗漏，或考跖其赝讳，片语单词，往往发人所未发”。潘景郑校订汲古阁书跋，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85 年，第 9 页，第 11 页。对名画猎精一书，或认为作者不存，或认为是张彦远所作，与历代名画记同书而异名，或认为是历代名画记之初稿。图 1 津逮秘书第一集书影，上海博古斋影印025画继跋云：郭若虚论画，专重轩冕岩穴二途，极中肯綮，惜尚未截然分疏。邓公寿作画继，更扩其旨，不独叙列九十余祀之事而续之也。大凡廊庙之士，留心翰墨，识力便迥出鸡群，况内府之秘玩，巨室之名迹，一一恣其雌黄，率尔挥毫，无非天趣。至若隐逸者，春秋佳日，山水清音，探奇讨幽，神境都韵，而以手笔出之，岂复寻常丘壑耶？舍此二者，则无画矣。朱景真撰唐贤名画录，于二品之外，更增逸格，政此意也。524此二段阐述了毛晋对画家身份的看法，他支持郭若虚与邓椿只有士大夫文人才能画好画的观点，并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大凡文人均饱读书籍，对古书画名迹亦多有宝玩，且文人心境清雅，能更好地领略自然山水，笔下山水呈现自然之天趣。虽然在今天看来，这种说法有其片面性与局限性，但可以看出明末文人在时风影响下对此问题的认知。津逮秘书中除此三集对画学论著集中收录，还有许多涉及绘画的内容散落在文人笔记体著述或其他著述之中。如第八集中宋代陈善所撰扪虱新话十五卷；第九集中唐段成式酉阳杂俎二十卷、续集十卷，元陶宗仪辍耕录三十卷；第十集中晋葛洪西京杂记六卷，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十卷；第十四集中宋周密癸辛杂识前集一卷、后集一卷、续集二卷、别集二卷；第十五集中宋沈括梦溪笔谈二十六卷，宋释文莹湘山野录三卷、续录一卷，宋何薳春渚纪闻十卷，宋周密齐东野语二十卷。此十种虽不是画论专书，但其中皆有值得发掘之珠玉。津逮秘书本刊刻精良，保存明以前画学相关著述 40 种，且流传至今，见存于世，自崇祯年间刊刻成书至今 300 多年。津逮秘书为画学的普及与传承做出了贡献。与津逮秘书相似，明代还有许多丛书收录了前代或同时代的画学论著。参考谢巍所著中国画学著作考录，笔者整理了收录画论文献的明代丛书，现存明刊本如表 1。表 1明刊本丛书中的画学文献表 1明刊本丛书中的画学文献序号序号丛书名丛书名刊 本刊 本丛书中所涉及的画论丛书中所涉及的画论1明佚名 汇刻唐宋画书九种十一卷嘉靖年间刊本古画品录 后画品录 续画品录 后画录 贞观公私画史 山水论 山水笔法记 圣朝名画评图画歌2明熊宗立 居家必备隆庆二年（1568 年）飞来山人刊本，明末刊本画麈 洞天清禄3宋左圭辑、明陈仁锡重辑百川学海明读书坊刊本古画品录、后画品录、画品（德隅斋）、画论（汤垕）、画论（郭若虚）、纪艺 林泉高致4明吴永续百川学海明末刊本续画品录、贞观公私画史、历代名画记、画梅谱、竹谱（息斋）、墨竹谱（管道升）5明冯可宾 广百川学海明刊本画笺、丹青志、书画史（陈继儒）、画说（莫是龙）、画麈、画禅、竹派6明王世贞王氏画苑万历三年至四年间（15751576 年）郧阳刊本，万历十八年（1590年）王氏淮南书院重刊本，明刊本古画品录、续画品录（李嗣真）、后画录、续画品录（姚最）、贞观公私画史、图画歌、笔法记、山水论、历代名画记、宋朝名画评、唐朝名画录 五代名画补遗、画继、益州名画录、海岳画史7明詹景凤王氏画苑补益万历十八年王氏淮南书院重刊本，明刊本，明抄本山水松石格 画山水秘诀 论画山水赋 山水诀 林泉高致 画论 纪艺 宣和论画杂评山水纯全集 画山水诀 论画山水歌 画品梅谱 竹谱详录 墨竹记 广川画跋明代江南家族刻书、藏书对画学论著的保存与传播以毛晋汲古阁为例/张媛艺术探索 2024 年 第 38 卷 第 1 期 总第 184 期026序号序号丛书名丛书名刊 本刊 本丛书中所涉及的画论丛书中所涉及的画论8明钟人杰、张遂辰唐宋丛书明刊本画论 画史 益州名画录 洞天清禄9明陈继儒 宝颜堂秘笈 万历中秀水沈氏刊本云烟过眼录、画笺、皇明吴郡丹青志、画说画禅、画品（德隅斋）、文湖州竹派、妮古录、太平清话、书画史、书画金汤10明胡文焕格致丛书万历三十一年（1603 年）胡氏文会堂刊本洞天清禄 传真秘要 图画要略 绘事指蒙11明程胤兆 天都阁藏书明刊本德隅斋画品 绘妙 试笔现存收录画学著作的丛书自明代而始，如按通常所说的大型丛书的标准来看，表格中所列其实只有百川学海符合，加之前文所述津逮秘书。据表格可见，明刊本丛书所收录之书多为南朝、唐、宋画论，也有一些元代甚至明代的画论，如元汤垕画论、李衎竹谱、管道升墨竹谱,明沈颢画麈等，其中广百川学海 宝颜堂秘笈较为与众不同，所收皆明代画论。丛书所收的画论内容，多倾向于画史、画品一类，詹景凤王氏画苑补益所选内容以山水画论为主，突破了其他丛书中画论内容的单一性。三、毛晋汲古阁藏书对明代画学著作的保存相对于汲古阁的藏书数量来说，刊刻出版的仅仅是其中一小部分，大部分的藏书则未经重新刊刻出版，而其中有一部分古籍通过抄书的方式进行保存。毛晋汲古阁抄书精良，与画学著作相关的有现存明末毛氏汲古阁影宋抄本，宋代刘道醇撰五代名画补遗一卷，为津逮秘书中所无。在汲古阁众多的藏书中，我们还能找到一些未经重新刊刻或抄录的画学文献。如明代苏州著名书画鉴藏家朱存理所辑录的铁网珊瑚，此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并未付梓，而以手稿的形式流传，因稀缺而难得一见。“昔人论吴门风雅嗜古精鉴之士，必首推性父”，藏书家、书画鉴藏家均想得见此书，这便造成了手稿的流传与交易。据归兆篯在铁网珊瑚手稿后的书跋称：“是书之在汲古最久”，检索毛晋之子毛扆所编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书中记载了毛扆在家道中落之时出售汲古阁所藏善本，并将所售之书择要而记，著录了宋、元、明刻本及旧抄本 480 余种，并标明价格。其中涉及朱存理手稿的有两处：朱性甫野航杂抄二本，系性甫真迹，有王凯度手跋。三两。朱性甫手书铁网珊瑚十四本。当年宋中丞初下车访其书在常熟，特托陶令物色之，陶令许每本六两购之，余以先君当年得此鲁有咏歌，一时同人酬和成一大卷，不忍轻弃。李海防每本加二两，余亦不允。后车驾南巡时，高江村托徽州友人戴姓来，许十两一本，欲以进上，余亦辞之。去年病中，无资觅参，止当银二十四两，买参四两，得以病愈，今犹未赎也。k其一不知为何书，其二却是明白无误的铁网珊瑚。毛扆此处记载了宋中丞、李海防、高江村先后找到他，欲购买铁网珊瑚手稿的经过，高江村为进献康熙皇帝，出价每本十两，亦被毛扆拒绝。其后，翁方纲跋，珊瑚木难不分卷，明稿本。归兆篯跋，铁网珊瑚不分卷，明抄本，国家图书馆藏。k 毛扆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民国三年（1914 年）扫叶山房刊本。续表 1027毛扆终因病抵当了铁网珊瑚。朱存理铁网珊瑚的手稿在毛晋、毛扆父子的精心保存之下，躲过了明末战乱，最终得以付梓。诸如毛氏父子般参与了明代画学论著的收藏与保存的江南文人或书画鉴藏家还有许多，正是在他们的精心收藏与保存之下，许多珍贵的明抄本或稿本才得以流传到后世，才能有被付梓的一天。四、明代江南私人刻书对书画论著传播的贡献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的记载，书画类现存善本 620 种，其中书画合集 202 种（截至明代为 82 种），书学论著 228 种（截至明代 130 种），画学论著 143 种（截至明代 77 种），画谱 47 种（截至明代 27 种）。书画合集与画学论著中现存之宋本、元本、明本整理如表 2、表 3。表 2画学论著明以前善本（现存）表 2画学论著明以前善本（现存）序号序号书 名书 名版 本版 本备 注备 注1宋郭若虚撰图画见闻志六卷宋刻本（卷一至卷三配元抄本）清黄丕烈跋2宋邓椿撰画继十卷宋刘道醇撰五代名画补遗一卷宋临安府陈道人书籍铺刻本3元夏文彦撰图绘宝鉴五卷、补遗一卷 元至正二十六（1366 年）年刻本4元夏文彦撰图绘宝鉴五卷、补遗一卷续补一卷元至正二十六年刻本清吴骞、陈续、黄丕烈、郭兰枝跋，章钰跋5元夏文彦撰图绘宝鉴五卷、补遗一卷续补一卷元至正二十六年刻本清丁丙跋6元夏文彦撰图绘宝鉴五卷、补遗一卷续补一卷元至正二十六年刻本叶德辉跋7元夏文彦撰图绘宝鉴五卷、补遗一卷元至正二十六年刻本清郭兰枝跋，蒋祖诒、吴湖帆跋8元夏文彦撰图绘宝鉴五卷、补遗一卷元至正二十六年刻本王献唐批校表 3画学论著明善本（现存）表 3画学论著明善本（现存）序号序号书 名书 名版 本版 本备注备注1宣和书谱二十卷、宣和画谱二十卷明刻本2宣和书谱二十卷、宣和画谱二十卷明刻本（书谱卷七、卷八配清抄本）清丁丙跋3宣和书谱二十卷、宣和画谱二十卷明抄本清丁丙跋4明朱存理辑珊瑚木难不分卷稿本清王广、翁方纲、杨继震跋5明朱存理辑珊瑚木难八卷明抄本6明朱存理辑珊瑚木难八卷明抄本清章绶衔校并跋、清丁丙跋7明朱存理辑铁网珊瑚书品八卷、画品五卷、石刻一卷明抄本（相传为朱存理手稿）清归兆篯跋8明朱存理辑铁网珊瑚书品十卷、画品六卷明抄本9明朱存理辑铁网珊瑚不分卷明抄本清朱锡庚跋10明都穆撰铁网珊瑚二十卷明抄本11明丰坊辑南禺书画目一卷手稿本清张廷济跋12王氏书苑十卷、补益十卷王氏画苑十卷、补益四卷明万历十八年至十九年（15901591 年）王元贞刻本王氏书苑 王氏画苑为明王世贞编、明詹景凤补益明代江南家族刻书、藏书对画学论著的保存与传播以毛晋汲古阁为例/张媛艺术探索 2024 年 第 38 卷 第 1 期 总第 184 期028序号序号书 名书 名版 本版 本备注备注13题明怀褐山人辑书画萃苑八卷明崇祯十年（1637 年）抄本14唐张彦远撰历代名画记十卷明刻本15唐张彦远撰历代名画记十卷明刻本清丁丙跋16唐朱景玄撰唐朝名画录一卷宋刘道醇撰五代名画补遗一卷明刻本17唐朱景玄撰唐朝名画录一卷明刻本18唐朱景玄撰唐朝名画录一卷明刻本清周尔墉跋19唐朱景玄撰唐朝名画录一卷明刻本清丁丙跋20宋刘道醇撰五代名画补遗一卷明末毛氏汲古阁影宋抄本21宋刘道醇撰五代名画补遗一卷明刻本22宋刘道醇撰圣朝名画评三卷明刻本23宋黄休复撰益州名画录三卷明刻本24宋黄休复撰益州名画录三卷明刻本清丁丙跋25宋郭若虚撰图画见闻志六卷明刻本26宋郭思撰林泉高致一卷明抄本27宋米芾撰米海岳画史一卷明刻本28宣和画谱二十卷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 年）高拱明刻本29宣和画谱二十卷明刻本30宣和画谱二十卷明刻本傅增湘校并跋存十五卷（第一卷至十一卷、第十七卷至二十卷）31宣和画谱二十卷明刻本32宣和画谱二十卷明抄本明瞿式耜校并跋33宣和画谱二十卷明抄本清韩应陛跋34宣和画谱二十卷明卧云楼抄本清周星诒跋35宋韩拙撰纯全集四卷明沈辨之野竹家抄本36宋董逌撰广川画跋六卷明嘉靖韩宸刻本清黄廷校37宋董逌撰广川画跋六卷明嘉靖韩宸刻本清丁丙跋38宋董逌撰广川画跋六卷明嘉靖韩宸刻本清周星诒跋，清魏锡曾校并跋39宋董逌撰广川画跋六卷明嘉靖韩宸刻本秦更年跋40宋董逌撰广川画跋六卷明抄本41宋董逌撰广川画跋六卷明抄本清丁丙跋42宋邓椿撰画继十卷明刻本43元汤垕撰画鉴一卷明沈氏野竹斋抄本明沈与文校，明史臣纪、顾玄纬、姚咨、冯彦渊跋，清黄丕烈校并跋44元夏文彦撰图绘宝鉴五卷、补遗一卷明刻本45元夏文彦撰图绘宝鉴五卷、补遗一卷、续补一卷明抄本清唐翰题跋46元夏文彦撰图绘宝鉴五卷、补遗一卷、续补一卷明正德十四年（1519 年）苗增刻本续一卷为明韩昂撰47题元盛熙明撰图画考七卷明抄本48明卓尔昌辑画髓玄诠五卷明天启六年（1626 年）卓氏雪堂刻本存三卷（第一卷至第三卷）续表 3029序号序号书 名书 名版 本版 本备注备注49明李开先撰中麓画品一卷明抄本50明沈与文撰画志一卷宋叶梦得撰、明沈与文注评画行一卷明抄本51明王世贞编王氏画苑十卷、明詹景凤编补益四卷明万历十八年王元贞刻本52明陈三策撰新陈先生明窗清暇心画正宗四卷明万历书林詹氏西清堂刻本53明汪懋孝撰汪虞卿梅史一卷明汪跃龙、汪栋刻本54明王勣辑类编古今画史二十卷明抄本55明王思义辑画法小学四卷明刻本56明金阶撰翰墨会纪十九卷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 年）刻本57明杨尔曾辑图绘宗彝八卷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 年）刻本58明朱寿镛、朱颐厓撰画法大成八卷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 年）朱颐壑、朱寿鋑等刻蓝印本59明张泰阶辑宝绘录二十卷明崇祯刻本60明张泰阶辑宝绘录二十卷明崇祯刻本（卷一至卷五、卷十一至卷十二配清抄本）清许心晻跋61明罗周旦辑古今画鉴五卷山水家法一卷明崇祯八年（1635 年）刻本62明唐志契撰绘事微言四卷明崇祯十一年（1638 年）刻本63明李流芳撰檀园题画诗跋一卷手稿本64明郭端撰山水闻见纪一卷明崇祯元年（1628 年）刻本65明李日华、李肇亨撰，明江元祚、项圣谟辑墨君题语二卷明崇祯六年（1633 年）鹤梦轩刻本66明朱谋垔撰画史会要五卷稿本67明朱谋垔撰画史会要五卷明崇祯刻、清初朱统重修本虽然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所载并不完全，但已可见出古籍善本留存的基本情况。表中所列均为画论专门著作，丛书、类书等因不属于画论专书，故不在表格所统计的范围内。同样原因，其他涉及画论的明代著作亦不在此表统计范围。由表格可知，与绘画相关的有明代的刻本 41 种、抄本 22 种、稿本 4 种，共计 67 种。而明以前现存善本只有宋刻本 2 种与元刻本 6 种，其中元刻本 6 种均为元至正二十六年刻元夏文彦撰图绘宝鉴五卷。且宋、元刻本所涉及的图画见闻志 画继 五代名画补遗 图绘宝鉴几种均为明刊本收录，而宋、元刊本已不存的历代名画记 唐朝名画录 圣朝名画评 宣和画谱 益州名画录等十余种唐、宋、元画学论著也有赖明刊本得以保存。可见明刊本对画论的保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另有现存与书学相关的明代善本 70 种及画谱明善本 23 种，笔者未列入表格。这些流传至今的明刊本使一些孤本、善本典籍免于亡佚，即使一些单本已经无存的著作，我们在丛书中还能寻得踪影。明代江南家族刻书、藏书对画学论著的保存与传播以毛晋汲古阁为例/张媛续表 3艺术探索 2024 年 第 38 卷 第 1 期 总第 184 期030在古代社会，官方刻书多藏于皇宫及贵族之家，束之高阁，一般文人学者难以见到，明代江南的私人刻书以刻书而普及天下学者，将文化的传播作为义不容辞的责任，哪怕因刻书消耗过大而家境衰落也在所不惜。l得益于此，我们才能看到流传至今制版精良的诸多明版画学论著。也正因此，明代文人尤其是江南文人，得以阅读许多前人的画论文献，进一步促进了文人画家著书立说阐释自身绘画思想，而江南的私刻又为普通文人著书刊刻提供了可能。在此社会环境的作用下，画学论著在明代突呈繁荣局面也是理所当然的。参考文献：1 葛兆光.中国思想史：第二册 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2 缪咏禾.明代出版史稿 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3 天津图书馆，编.稿本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书名索引 M.济南：齐鲁书社，2003.4 叶德辉.书林清话 书林余话 M.北京：中华书局，1957.5 毛晋.汲古阁书跋 M.潘景郑，校订.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85.6 谢巍.中国画学著作考录 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8.（责任编辑：徐珊珊）（责任校对：刘绽霞）l 毛晋“在付印十三经注疏 十七史时，遇灾告资斧竭，亟弃负郭田三百亩以充之，因刻买图书，经济日衰。转入毛扆时，已是惨淡经营，每况愈下，直至无力维持。康熙初年，毛扆刻纯吟全集时，靠募捐才得以完成。”叶树声、余敏辉明清江南私人刻书史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2 年，第 32 页。OnthePreservationandDisseminationofPaintingTheoryTextsThroughEngravingandBookCollectingbyJiangnanFamiliesDuringtheMingDynasty 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Mao Jins Jigu PavilionZhangYuanAbstractSearching existing ancient books on painting theories,we will find all books written prior to the Ming dynasty have reached us through Ming editions.In this effort of preservation,the greatest contribution was made by the cultural elites of the Jiangnan area,who produced private engraved copies.They did not only publish ancient books but did also publish many works on painting theories of the Ming dynasty.This contributed to the dissemination of many painting ideas.There were many book collectors in Jiangnan during the Ming dynasty.Among them,Mao Jins Jigu Pavillion,as a representative of the Jiangnan-based Ming literati who carved and collected books,played an active role in promoting the collection,preservation,and dissemination of painting theories.KeywordsMao Jin,Jigu Pavilion,Painting theories,Book engraving,Book collec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