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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近侍政治与陈朝晚期政局2023年第9 期社会科学近侍政治与陈朝晚期政局李磊摘要：陈朝后主陈叔宝在居处东宫时期身边结成了由侨、吴士族组成的近侍群体。这是缘于陈宣帝得位不正，他有意让后主营建声名、培育势力以作为皇权的重要补充。太建十四年（5 8 2）后主即位前夕的陈叔陵之乱，深刻影响了后主一朝的政治走向，巩固皇权成为后主主政的中心议题。为此，后主安排东宫旧臣留任以护佑太子；对威胁皇位的长沙王陈叔坚心生猜忌，并将不信任感扩大至宣帝旧臣毛喜、高门代表蔡凝等人身上。后主委任东宫旧臣掌管宿卫营兵、出任中书舍人，完成对“国之政事”的控制。至德二年（5 8 4）以后，后主的决策方式转为在后宫与张贵妃共同决策，频繁参加内宴的“独客”及“便倭亲幸”由此获得参与决策的权力，而太建年间东宫近侍群体则退出权力中枢。至德、祯明之际陈朝政治由士大夫政治转向凸显皇权专制的倭幸政治，是其灭亡的重要内因。关键词：陈朝；后主；东宫；近侍；政治路线中图分类号：K239.1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 2 5 7-5 8 3 3（2 0 2 3）0 9-0 0 3 5-1 0作者简介：李磊，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教授祯明三年（5 8 9）陈朝的覆灭是中国古代历史上划时代的重要事件，标志着自西晋末年永嘉之乱以来近三百年分裂局面的结束。陈朝的覆灭固然有南北力量对比逐渐失衡的历史远因，但陈后主的失政则为重要近因。隋文帝开皇八年（5 8 8）三月戊寅诏书列举了陈后主之失，罪名主要有三条：一是生活作风，“淫声乐饮，俾昼作夜”；二是对统治集团，“斩直言之客，灭无罪之家”，“君子潜逃，小人得志”，“衣冠钳口，道路以目”；三是对被统治阶级，“介士武夫，饥寒力役，筋髓于土木，性命侯于沟渠”。诏书由此下结论，“自古昏乱，罕或能比”。这一评价既成为隋朝出兵灭陈的理由，也是隋唐修史对陈后主盖棺定论的政治依据。本文拟在前贤的研究基础上，从陈后主居处东宫时期的势力结成、即位前夕的陈叔陵之乱对其执政路线的影响、后宫决策方式与政治中枢的变化等方面，对陈朝晚期的政治逻辑予以揭示，以期深入阐释导致陈朝灭亡的具体内因。本文系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国家与社会关系视野下东晋南朝的江南文化”（项目编号：2 0 1 9 BLS006）和华东师范大学文化传承创新研究专项项目（项目编号：2 0 2 2 ECNU-WHCCYJ-32）的阶段性成果。隋书卷2 高祖纪下，北京：中华书局1 9 7 3 年，第3 0 页。2关于陈朝晚期政治史的研究，参见牟发松：陈朝建立之际的合法性诉求及其运作，中华文史论丛2 0 0 6 年第3 期；李万生：南北朝史二题，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0 2 年第5 期；章义和：陈史二题，南京晓庄学院学报2002年第2 期；薛海波：吴明彻北伐与南北朝统一新论，南京晓庄学院学报2 0 1 7 年第4 期；汪舒桐：论太建北伐陈与北齐在准南的攻守一一兼释“他家物，从他去”，安徽史学2 0 2 2 年第1 期；方学森：陈后主嗜好文学与亡国之关系一一兼论陈后主亡国之因，池州学院学报2 0 1 3 年第1 期。36社会科学2023年第9 期近侍政治与陈朝晚期政局太建年间陈叔宝东宫势力的结成对于陈朝晚期历史，魏征曾“考览记书，参详故老”，将所形成的认识置于陈书后主纪陈书张贵妃传卷末的史臣论中。他认为后主对陈朝的灭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后主生深宫之中，长妇人之手，既属邦国痒，不知稼稽艰难。初惧贴危，屡有哀之诏，后稍稍安集，复扇淫侈之风。宾礼诸公，唯寄情于文酒，昵近群小，皆委之以衡轴。谋谟所及，遂无骨之臣，权要所在，莫匪侵渔之吏。政刑日紊，尸素盈朝，耽荒为长夜之饮，娶宠同艳妻之孽，危亡弗尬，上下相蒙，众叛亲离。魏征认为后主自幼以深宫为成长环境，这使得他缺乏对民情的了解，不具备治理国家的能力；即位后“寄情于文酒”“耽荒为长夜之饮”，也都根源于他在“深宫之中”的成长经历。其实，陈叔宝生于梁元帝承圣二年（5 5 3）十一月戊寅，陈宣帝太建元年（5 6 9）正月甲午被立为太子时已经年满十五。按陈书陆传所述，太建初年陆为太子詹事、行东宫事，“及太子亲莅庶政，解行事”。陆解太子詹事的时间是太建七年（5 7 5），可知陈叔宝至晚在该年（即二十一岁时）已经“亲莅庶政”。又据陈书孔免传，“后主欲官其私宠，以属免”。孔免在太建六年至九年间（5 7 4 一577）为吏部尚书，可知陈叔宝“亲莅庶政”后，曾按照自己的意见选任东宫官属。魏征“后主生深宫之中，长妇人之手”的表述并不十分准确，居处东宫中的陈叔宝并非被动接受教育，而是具有“亲莅庶政”的经历。在“亲莅庶政”期间，陈叔宝身边形成了一个关系亲密的侍从集团。陈书姚察传云：“于时济阳江总、吴国顾野王、陆琼、从弟瑜、河南褚、北地傅辫等，皆以才学之美，晨夕娱侍。”对于该集团的性质，学界通常将之视作文学集团，认为集结的动因是共同的文学兴趣，有学者进一步指出这一兴趣在于宫体诗的新变。这些认识固然是正确的，但文学兴趣其实是门阀文化的表现。陈书姚察传所载诸人均出身门阀，其中江总、褚为侨姓高门，傅辫为次门，顾野王、陆琼、陆瑜则为吴姓高门。从政治上看，“以才学之美，晨夕娱侍”所反映的是时任太子的陈叔宝与门阀名士以文学社交活动来完成政治方面的结合。陈宣帝之所以允许太子陈叔宝“亲莅庶政”并结成近侍集团，与他得位不正有关。陈宣帝陈项原本因西魏破江陵而被俘入关中，在陈文帝的外交交涉下，于天嘉三年（5 6 2）返回建康。天康元年（5 6 6）陈文帝临终前以之为顾命大臣，但他却废黜了陈废帝，夺取了帝位。废黜废帝的理由之一是“伯宗昔在储宫，本无令问”，因而宣帝有意让太子在东宫营建声名，并培育势力，以此作为皇权的补充。正因如此，宣帝对陈叔宝在东宫的地位十分在意，不能容忍因近侍的“晨夕娱侍”而削弱君臣之义。陈书江总传载：“以与太子为长夜之饮，养良娣陈氏为女，太子微行总舍，上怒免之。”刘宋孝武帝为太子置内职二等，良娣为其中一等。齐高帝建元三年（4 8 1）“太子宫置三内职，良娣比开国侯”。宣帝发怒的原因正在于江总以养良娣为女的方式自居东宫外戚，而太子微行，更是丧失了君臣礼仪。陈书卷7 张贵妃传，北京：中华书局1 9 7 2 年，第1 3 1 页。陈书卷6 后主纪，第1 1 9 页。陈书卷2 3 陆传，第3 0 3 页。陈书卷5 宣帝纪，第8 5 页。陈书卷2 1 孔免传，第2 8 6 页。6陈书卷2 7 姚察传，第3 4 9 页。7毛振华：南朝陈代文学研究，北京：中华书局2 0 1 6 年，第2 1 1 页。8李磊：天康、光大政局与陈朝运行机制变迁一一基于统治集团重构视角的政治分析，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1 期。陈书卷4 废帝纪，第6 9 页。陈书卷2 7 江总传，第3 4 5 页。宋书卷4 1 前废帝何皇后传，北京：中华书局1 9 7 4 年，第1 2 9 3 页。南齐书卷2 0 皇后传，北京：中华书局1 9 7 2 年，第3 8 9 页。37近侍政治与陈朝晚期政局社会科学2023年第9 期江总是东宫近侍集团的核心人物，他出身侨姓高门济阳江氏，外祖父萧景乃梁武帝从弟。江总于梁陈之际流寓岭南，陈文帝稳定政局后，于天嘉四年（5 6 3）以中书侍郎征还朝，直侍中省。江总“好学，能属文，于五言七言尤善；然伤于浮艳，故为后主所爱幸”。江总自叙亦云：“后主昔在东朝，留意文艺，夙荷昭晋，恩纪契阔。”由此可见江总与陈叔宝在东宫时的恩义关系。太建七年陆离任太子詹事后，陈叔宝坚持以江总继任，为此不惜与吏部尚书孔免在御前争论。陈武帝、陈文帝对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礼遇有加，但陈叔宝东宫中却无王、谢人物，他重用江总，或许有重新选择门阀代表，为即位后的执政作准备之意。褚出身侨姓高门河南褚氏。与江总“伤于浮艳”不同，褚“博学能属文，词义典实，不好艳靡”，“所制章奏杂文二百余篇，皆切事理”。“太子爱文辞，令人直殿省”。可见陈叔宝选任东宫官属，并未将“浮艳”视作才学之美的唯一标准，“词义典实”“切事理”者亦为其所爱。太建十年（5 7 8）褚调离东宫后，陈叔宝仍让其“以本官掌东宫管记”。在性格与能力上，褚亦与江总不同，他“刚毅有胆决，兼善骑射”，被蔡景历称为“廉俭有干用”。太建十二年（5 8 0）迁御史中丞，“欲改张，大为条例，纲维略举”。陈叔宝以褚为近侍，看重的不仅是才学之美，还有其廉俭干用。北地傅氏在魏晋之际为一流门阀，但在江左王朝则未人高门之列。傅之父傅彝，萧梁时为临沂令。傅辫初为王琳府记室，随王琳部将孙场归附陈朝，“为文典丽，性又敏速，虽军国大事，下笔成，未尝起草，沉思者亦无以加焉，甚为后主所重。陈叔宝即位后，以傅辫为中书通事舍人，掌诏诰。陈叔宝看重傅辫的是他制作行政文书的才能，即姚思廉所称赞的“聪警特达”。7除侨姓门阀外，吴姓士族也在陈叔宝东宫近侍集团中占据重要位置。顾、陆皆为吴郡高门。顾野王“遍观经史，精记嘿识，天文地理、著龟占候、虫篆奇字，无所不通”，其“才学之美”与江总、褚、傅辫皆不相同，被姚思廉称为“博极群典”。顾野王于太建二年（5 7 0）迁国子博士，以本官兼东宫管记；太建六年（5 7 4）除太子率更令；寻领大著作，掌国史，知梁史事，兼东宫通事舍人。顾野王虽有本官如国子博士、大著作等，但长期兼任太子近侍。陆琼“素有令名，深为世祖所赏，及讨周迪、陈宝应等，都官符及诸大手笔，并中敕付琼”。陆琼在陈文帝时便掌东宫管记。陈项为司徒时妙简僚佐，陆琼被吏部尚书徐陵评价为“见识优敏，文史足用”，并被推荐为司徒左西豫。陈项夺位后，以之掌东宫管记；除太子庶子，兼通事舍人；转中书侍郎、太子家令；累迁给事黄门侍郎，领羽林监；转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陈书陆琼传载，陈宣帝曾准备让他行江州府国事，带寻阳太守，“太子亦固请留之，遂不行”。陆琼尽管也多历中书侍郎、给事黄门侍郎等清显内朝官，但长期担任东宫官职，并在东宫官制系统内转迁。陆瑜为陆琼从弟，初为东宫学士，后以他官兼东宫管记，累迁永阳王文学、太子洗马、中舍人。陆瑜兄陆琰，太建初年兼任东宫管记，与陆瑜“并以才学娱侍左右，时人比之二应”。陆瑜从兄陆，太建初，“后主在东宫，闻甚名，征为管记，仍除中舍人，管记如故，甚见亲待”。陆瑜从陈书卷2 7 江总传，第3 4 7 页。2陈书卷2 7 江总传，第3 4 6 页。陈书卷2 1 孔免传，第2 8 6 页。李磊：门阀政治传统与陈朝的王朝建构，历史教学问题2 0 2 2 年第6 期。陈书卷3 4 文学褚传，第4 6 0-4 6 1 页。?陈书卷3 0 傅辫传，第4 0 5 页。陈书卷3 0 傅辫传，第4 0 7 页。陈书卷3 0 顾野王传，第3 9 9 页。陈书卷3 0 傅辫传，第4 0 7 页。陈书卷3 0 顾野王传，第3 9 9 一4 0 0 页。陈书卷3 0 陆琼传，第3 9 6 一3 9 7 页。陈书卷3 0 陆琼传，第3 9 7 页。?陈书卷3 4 文学陆瑜传，第4 6 3 页。陈书卷3 4 文学陆传，第4 6 4 页。38近侍政治与陈朝晚期政局社会科学2023年第9 期弟陆琛，“掌东宫管记，太子爱琛才辩，深礼遇之”。陆琼群从兄弟皆担任过东宫管记，为太子近侍，参与东宫机密。如前文所述，陈叔宝欲以江总为太子詹事，便是令管记陆瑜言之于吏部尚书孔。释奠礼后，东宫赋诗，陈叔宝亦命管记陆瑜为序。陆琼群从兄弟中有多人受到礼遇亲待，当是陈叔宝着意拉拢吴郡陆氏的缘故。姚察出身吴兴姚氏，虽为吴姓士族，却非传统高门，他曾在受命吏部尚书时自谦为“东皋贱族”。陈书姚察传言其“终日恬静，唯以书记为乐，于坟籍无所不睹，每有制述，多用新奇，人所未见，咸重富博”。姚察“才学之美”的特点在于“富博”。与褚的东宫职任相似，姚察自东宫学士转迁尚书祠部侍郎，再拜为宣惠宜都王中录事参军时仍兼东宫学士。这是受到陈叔宝特殊信任之故。姚察亦向陈叔宝言道：“顷来泰窃，久知逾分，特以东朝攀奉，恩纪谬加。”尽管文学研究者多强调“晨夕娱侍”属于文学集体创作活动，但考察陈书姚察传所述诸人情况可知，陈叔宝欣赏他们的文学才华，并不仅仅是为了“娱侍”，而是看重他们的公文写作与政务处理能力。作为政治人物的太子，首先考虑的是以东宫官属为制度依托，凝结出自身的政治势力。宣帝柳皇后的从祖弟柳庄，他于太建末年被选任为太子洗马，掌东宫管记，便是因为“宗属唯庄为近，兼素有名望，犹是深被恩遇”。柳庄作为太子母家亲属，他参与东宫集团，也是通过东宫官属的选任途径来实现的。以“晨夕娱侍”的方式与侨、吴士族相融合，这反映了陈叔宝在东宫时期的政治倾向，即推行士大夫政治。正因如此，陈叔宝对士林领袖多有礼遇。陈书文学岑之敬传载，岑之敬为京城名士，“接引后进，恂恂如也”，“太建初，还朝，授东宫义省学士，太子素闻其名，尤降赏接”。太建年间地位最高、名气最盛的名士是周弘正与徐陵。周弘正被陈宣帝称为“辞林义府，国老民宗”，他曾在太建五年（5 7 3）“侍东宫讲论语孝经”，“太子以弘正朝廷旧臣，德望素重，于是降情屈礼，横经请益，有师资之敬焉”。徐陵“为一代文宗”，“世祖、高宗之世，国家有大手笔，皆陵草之”。陈叔宝不仅对他们有师资之敬，还通过将其子侄延揽至东宫来巩固双方的关系。周弘正之侄周确，“美容仪，宽大有行检，博涉经史，笃好玄言，世父弘正特所钟爱”，他在陈宣帝即位之初便任东宫通事舍人，后来又历太子中庶子、太子家令等宫职。徐陵之子、周弘正女婿徐俭，他的文学才能曾被梁元帝所赞誉，称“徐氏之子，复有文矣”。徐俭长期任职东宫，两度出任太子中庶子，又转迁为太子左卫率。徐陵的另一子徐份也在东宫任太子洗马，他的文学才能被徐陵称赞：“吾幼属文，亦不加此。”可以说，太建年间居处东宫的陈叔宝，已经通过东宫官属选任及士林活动集结了自身的政治势力，这一势力主要由侨、吴文化士族所构成。二、区陈叔陵之乱与后主执政路线的形成太建十四年（5 8 2）正月甲寅宣帝崩，次日乙卯始兴王陈叔陵在宣福殿刺杀陈叔宝不成，又聚兵东府，图谋从新林奔北。陈叔宝虽于丁已日即位，但他在刺杀中受伤，无法应对事变及处理朝政，平定陈叔陵之乱的是生母柳皇后、长沙王陈叔坚和毛喜、袁宪等宣帝旧臣及右卫将军萧摩诃。陈书高宗柳皇后传载：“后主病疮不能听政，其诛叔陵、供大行丧事、边境防守及百司众务，虽假以后陈书卷3 4 文学陆琛传，第4 6 5 页。陈书卷2 7 姚察传，第3 4 9、3 5 1、3 5 3 页。3毛振华：南朝陈代文学研究，第1 3 5 一1 3 9 页。4陈书卷7 高宗柳皇后传，第1 3 0 页。所谓士大夫政治，按阎步克先生的界定，乃“以道义原则调节君臣吏民权利义务之分配的半正式机制”。阎步克：士事师论一一社会分化与中国古代知识群体的形成，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 9 9 0 年第2 期。6陈书卷3 4 文学岑之敬传，第4 6 1 一4 6 2 页。陈书卷2 4 周弘正传，第3 0 9 3 1 0 页。陈书卷2 6 徐陵传，第3 3 5 页。陈书卷2 4 周确传，第3 1 1 页。陈书卷2 6 徐俭传，第3 3 5 页。陈书卷2 6 徐俭传，第3 3 6 页。39近侍政治与陈朝晚期政局社会科学2023年第9 期主之命，实皆决之于后。后主疮愈，乃归政焉。”陈书毛喜传记载了这次政变的处置经过：“及高宗崩，叔陵构逆，敕中庶子陆琼宣旨，令南北诸军，皆取喜处分。”毛喜曾陪同宣帝人江陵、关中，又在太建年间“典军国机密”，时为吏部尚书、散骑常侍。袁宪时为尚书右仆射，陈书袁宪传云：“及高宗不豫，宪与吏部尚书毛喜俱受顾命。始兴王叔陵之肆逆也，宪指麾部分，预有力焉。”尚书、散骑诸省在事变中采取了支持陈叔宝的立场。在军事上执行镇压陈叔陵命令的是右卫将军萧摩诃。陈书萧摩诃传载：“时众心犹预，莫有讨贼者，东宫舍人司马申启后主，驰召摩诃，人见受敕，乃率马步数百，先趣东府城西门屯军。叔陵惶逮，自城南门而出，摩诃勒兵追斩之。”陈书长沙王叔坚传记述了派遣萧摩诃追剿陈叔陵之命令的发布过程：“是时众军并缘江防守，台内空虚，叔坚乃白太后使太子舍人司马申以后主命召萧摩诃，令讨之。”在“众心犹预”的危急关头，太子中庶子陆琼与东宫舍人司马申起到了代表储君与台阁、宿卫禁军沟通的作用。如前所述，陆琼是东宫官属的核心成员。司马申被后主称为“任寄情深”，他以东宫宾客而得兼东宫通事舍人，后迁为员外散骑常侍，但仍兼东宫舍人。陈叔陵之乱对即将主政的陈叔宝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深刻影响了至德、祯明年间的政治形态。在刺杀中受创，让后主将皇子继位问题提上了议程。陈书袁宪传载：“后主被疮病笃，执宪手日：我儿尚幼，后事委卿。”陈叔宝在“被疮病笃”时，首先想到的是保住子嗣的继承权。夏四月，后主陈叔宝立皇子永康公陈胤为皇太子，赐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王公以下责帛各有差。这一以天下为范围的广泛赏赐，旨在为储君作奥论宣传。在立储之前，后主已经以侍中、中书监、安右将军徐陵为左光禄大夫，领太子少傅，为预立太子做准备。后主又以袁宪领太子中庶子，不久除之为侍中、信威将军、太子詹事。徐陵、袁宪先后为门下省主官，又与后主有东宫之谊，袁宪更是在陈叔陵之乱中被托以后事。后主将他们委任为太子少傅、太子詹事，意在护佑太子。陈叔陵之乱还让后主意识到东宫禁卫军权的重要性，他以立下大功的司马申为太子左卫率。至德元年（5 8 3）司马申转迁后，以太建年间的太子家令周确继任太子左卫率。通过对太子卫率的人事安排，后主将东宫防卫置于自已控制之下。至德二年，后主以东宫旧臣蔡征为太子中庶子，同时以之为中书舍人，掌诏诰。陈书蔡征传云：“后主器其材干，任寄日重”，“每十日一往东宫，于太子前论述古今得丧及当时政务”。蔡征的东宫之任，是后主为培养太子的理政能力所作的安排。此外，后主还以姚察先后为东宫通事舍人、太子仆，又让东宫旧臣子侄任太子近侍。这既是出于巩固与旧臣间世代关系的考虑，也是在为太子培育可靠的政治势力。江总之子江溢，历太子舍人、洗马、太子中庶子等职。陆琼之子陆从典，“笃好学业，博涉群书”，在东宫为太子舍人、洗马、东宫学士。徐陵之子徐仪，祯明初以尚书殿中郎兼东宫学士。徐陵弟徐孝克之子徐万载为太子洗马。可以说，后主在即位之初，将自已在东宫十四年间所积累的政治资源，尽量用于护佑太子。他陈书卷7 高宗柳皇后传，第1 2 9 页。陈书卷2 9 毛喜传，第3 9 0 页。陈书卷2 9 毛喜传，第3 8 9 页。陈书卷2 4 袁宪传，第3 1 3 页。陈书卷3 1 萧摩诃传，第4 1 1 页。?陈书卷2 8 长沙王叔坚传，第3 6 7 页。陈书卷2 9 司马申传，第3 8 7 页。陈书卷2 4 袁宪传，第3 1 3 页。陈书卷6 后主纪，第1 0 6 页。陈书卷2 4 袁宪传，第3 1 3 页。陈书卷2 9 司马申传，第3 8 7 页。2陈书卷2 4 周确传，第3 1 1 页。陈书卷2 9 蔡征传，第3 9 2 页。14陈书卷2 7 姚察传，第3 4 9 3 5 0 页。陈书卷2 7 江总传，第3 4 7 页。陈书卷3 0 陆琼附陆从典传，第3 9 8 页。陈书卷2 6 徐陵传，第3 3 6 页。18陈书卷2 6 徐孝克传，第3 3 8 页。40社会科学2023年第9 期近侍政治与陈朝晚期政局将自已居处东宫时的政治模式挪用到太子陈胤身上。除了委任东宫官属外，后主还让太子行释奠礼。至德三年（5 8 5）十二月辛卯皇太子出太学讲孝经，“（徐）孝克发孝经题，后主诏皇太子北面致敬”。戊戌讲毕，辛丑释奠于先师，礼毕设金石之乐会宴王公卿士。皇太子入学释奠“百司陪列”，“王公卿士及太学生并预宴”。这是通过盛大的礼仪活动彰显皇太子的以德居位。陈叔宝为太子时，曾在太建三年（5 7 1）行释奠礼，十一年（5 7 9）幸太学，“诏新安王于辟雍发论语题，仍命伯阳为辟雍颂”。至德三年太子陈胤行释奠礼，正是对太建年间陈叔宝两次幸学活动的模仿。陈叔陵之乱使后主将皇位巩固问题视作首要的政治议题。平乱中立有功勋的长沙王陈叔坚也因被怀疑靓舰皇权而引来杀身之祸。陈书长沙王叔坚传载：“是时后主患创，不能视事，政无小大，悉委叔坚决之，于是势倾朝廷。叔坚因肆骄纵，事多不法，后主由是疏而忌之。孔范、管斌、施文庆之徒，并东宫旧臣，日夜阴持其短。有人上书告其事，案验并实，后主召叔坚囚于西省，将杀之。”陈叔坚的免职时间是至德元年十二月，次年七月太子加元服。陈叔坚事件发生在后主即位后的一两年内。按魏征考览记书、参详故老而确证的，“后主初即位，以始兴王叔陵之乱，被伤卧于承香阁下，时诸姬并不得进”，可知后主“被疮病笃”，而太子又尚未加元服，故而后主对陈叔坚的“因肆骄纵”十分敏感，孔范等人阴持叔坚之短，也是投其所好。陈叔坚在后主近侍宣敕数其罪时答复：“臣之本心，非有他故，但欲求亲媚耳。”叔坚最初或许并无篡位之意，但经历过陈叔陵之乱，后主对有能力威胁皇位的皇室成员已生猜忌之心。后主的不信任感还扩大到宣帝旧臣身上。太建年间，时任太子的陈叔宝与朝廷文武重臣是有所往来的。卒于太建八年的征西大将军、豫州刺史黄法，其墓志铭文便由江总、顾野王所制。宣帝亲信毛喜在平定陈叔陵之乱中起到重要作用，但是后主却打算除掉他，“乃与司马申谋日：“此人负气，吾欲将乞鄱阳兄弟听其报雒，可乎？”对日：终不为官用，愿如圣旨。”鄱阳兄弟指陈文帝诸子，陈宣帝杀刘师知、夺取皇位，毛喜为其谋主，故而后主打算利用鄱阳王陈伯山除掉毛喜，理由来自司马申所言的“终不为官用”。在“不为官用”的衡量标准下，其门第的高门士族也被列人受排挤的名单。陈书文学蔡凝传云：“后主谓吏部尚书蔡征日：蔡凝负地才，无所用也。”蔡凝出身高门济阳蔡氏，祖蔡搏为梁吏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父蔡彦高为梁给事黄门侍郎，“才地为时所重，常端坐西斋，自非素贵名流，罕所交接”。因“无所用”，蔡凝由近侍天子的给事黄门侍郎迁为信威晋熙王府长史。在巩固皇位的政治布局中，东宫官属以其在陈叔陵之乱中的积极作用而受到更多的信任。左卫、右卫“二卫将军掌宿卫营兵”。宿卫营兵在陈叔宝即位过程中充分展现了其重要性，陈叔陵之乱便是因右卫将军萧摩诃出兵才得以平定。后主以酬赏功劳为名，将萧摩诃转为车骑将军，而命傅辫、司马申先后任右军将军，借由东宫旧臣控制宿卫营兵。陈朝制度：“国之政事，并由中书省。有中书舍人五人，领主事十人，书吏二百人。书吏不足，陈书卷2 6 徐孝克传，第3 3 8 页。2陈书卷6 后主纪，第1 1 2 页。陈书卷2 6 徐孝克传，第3 3 8 页。陈书卷2 8 吴兴王胤传，第3 7 7 页。陈书卷5 宣帝纪，第8 0 页。?陈书卷3 4 文学徐伯阳传，第4 6 9 页。陈书卷2 8 长沙王叔坚传，第3 6 7 页。陈书卷6 后主纪，第1 1 0 页。陈书卷7 张贵妃传，第1 3 1 页。陈书卷2 8 长沙王叔坚传，第3 6 7 页。罗新、叶炜：新出土魏晋南北朝墓志疏证，北京：中华书局2 0 0 5 年，第4 6 页。陈书卷2 9 毛喜传，第3 9 1 页。13陈书卷7 世祖沈皇后传，第1 2 7 页。4陈书卷3 4 文学蔡凝传，第4 7 1 页。5陈书卷3 4 文学蔡凝传，第4 7 0 页。16宋书卷4 0 百官志下，第1 2 4 8 页。陈书卷6 后主纪，第1 0 6 页。8陈书卷2 9 司马申传，第3 8 7 页；卷3 0 傅辫传，第4 0 5 页。41近侍政治与陈朝晚期政局社会科学2023年第9 期并取助书。分掌二十一局事，各当尚书诸曹，并为上司，总国内机要，而尚书唯听受而已。被委此官，多擅威势。”后主即位之际，太子左卫率徐俭时兼中书舍人。可确证在太建十四年后主即位后任中书舍人者有：司马申以太子左卫率兼任中书舍人；陆琛为给事黄门侍郎、中书舍人，参掌机密；傅辫以秘书监、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掌诏诰；施文庆由主书被擢为中书舍人；陆琼，无中书通事舍人之名，但在后主即位后直中书省，掌诏诰。陈宣帝时的中书舍人管斌，按前引陈书长沙王叔坚传所述，后主即位后他仍留在后主身边进言长沙王叔坚之短，且他曾为“东宫旧臣”，或许缘此得以留任中书舍人。至德元年（5 8 3）周确以太子左卫率兼中书通事舍人；至德二年蔡征以太子中庶子兼中书舍人，掌诏诰。徐俭、管斌、司马申、陆琛、傅辫、周确、蔡征皆具有“东宫旧臣”身份。后主的一些重要决策也是经与他们共同商议做出的。如对毛喜“终不为官用”的处置，便是经由司马申、傅辫的讨论，最后在傅辫“若许报雒，欲置先皇何地”的抗议下，后主才放弃除掉毛喜的打算。从中书舍人任职情况可见，后主即位后通过原东官官属来掌控“国之政事”。三、太建东宫集团的分化与至德、祯明之际的政治前引魏征之史论，将至德、祯明时期的政治分为前后两期。前期，“初惧贴危，屡有哀之诏”；后期，“后稍稍安集，复扇淫侈之风。宾礼诸公，唯寄情于文酒，昵近群小，皆委之以衡轴”。魏征所言后期的情况，陈书江总传亦有记载，云：“后主之世，总当权宰，不持政务，但日与后主游宴后庭，共陈暄、孔范、王（瑷）【等十余人，当时谓之客。由是国政日颓，纲纪不立，有言之者，以罪斥之，君臣昏乱，以至于灭。”将江总、孔范等称为“客”，不光陈书如此，南史隋书亦然。这当是隋唐时人对游宴后庭之群体的称呼，而非至德、祯明年间的观念。按隋书五行志所言，“（后主）又引江总、孔范等内宴，无复尊卑之序，号为客，专以诗酒为娱，不恤国政”。“客”的定义是：参加内宴且无复尊卑之序；以诗酒为娱，不恤国政。关于“客”，南史陈喧传有份更为详细的名单：“及即位，（陈喧）迁通直散骑常侍，与义阳王叔达、尚书孔范、度支尚书袁权、侍中王、金紫光禄大夫陈裹、御史中丞沈璀、散骑常侍王仪等恒人禁中陪侍游宴，谓为客。”比照陈书姚察传，太建年间的东宫侍从集团与至德、祯明时期的“客”，仅有江总一人重合。值得注意的是，“客”中有多人是太建年间的东宫旧人。如陈书长沙王叔坚传言孔范为“东宫旧臣”，南史陈暄传言陈暄“后主之在东宫，引为学士”。陈书姚察传之所以不载孔范等人，乃是缘于至德、祯明之际“东宫旧臣”已经分化，且得势的一方孔范等，在隋唐的官方叙事中须为陈亡负责。开皇九年（5 8 9）灭陈后，隋文帝“以陈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王仪，御史中丞沈观等，邪倭于其主，以致亡灭，皆投之边裔”。姚思廉在总撰陈书时有意将其父隋书卷2 6 百官志上，第7 4 2 页。陈书卷2 6 徐俭传，第3 3 6 页。陈书卷2 9 司马申传，第3 8 7 页。陈书卷3 4 文学陆琛传，第4 6 5 页。陈书卷3 0 傅辫传，第4 0 5 页。陈书卷3 1 施文庆传，第4 1 5 页。南史卷7 7 恩幸施文庆传，北京：中华书局1 9 7 5 年，第1 9 3 8 页。陈书卷3 0 陆琼传，第3 9 7 页。陈书卷2 6 徐孝克传，第3 3 8 页。陈书卷2 4 周确传，第3 1 1 页。陈书卷2 9 蔡征传，第3 9 2 页。陈书卷2 9 毛喜传，第3 9 1 页。陈书卷6 后主纪，第1 1 9 页。陈书卷2 7 江总传，第3 4 7 页。隋书卷2 2 五行志上，第6 2 4 页。南史卷6 1 陈暄传，第1 5 0 3 页。南史卷6 1 陈喧传，第1 5 0 3 页。隋书卷2 高祖纪下，第3 2 页。42近侍政治与陈朝晚期政局社会科学2023年第9 期姚察等人与孔范等“客”区分开来，这样既为父辈保留清誉，也符合唐王朝对孔范等“客”的定性。除了“客”外，东宫旧人中还包括以施文庆为代表的“便倭亲幸”。南史恩幸施文庆传：“陈后主之在东宫，文庆事焉。及即位，擢为中书舍人。又引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云有吏能，后主信之。然并不达大体，督责苟碎，聚敛无厌，王公大人，咸共疾之。后主益以文庆为能，尤更亲重，内外众事，无不任委。”被王公大人所共疾的施文庆，原在东宫为主书，以吏用而被擢为中书舍人。他援引沈客卿等为党羽，成为后主身边的“便亲幸”。太建年间“东宫旧臣”中的近侍群体与“客”“便倭亲幸”之间的矛盾激化以傅辫之死为标志。陈书傅辫传载：“会施文庆、沈客卿以便倭亲幸，专制衡轴，而辫益疏。文庆等因共辫受高骊使金，后主收辫下狱。”施文庆、沈客卿等“便倭亲幸”与傅辫等人之间存在着权势替换关系。傅辫被后主疏远及受陷害下狱，均与“便亲幸”有关。傅辫在狱中上书：“陛下顷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之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竖弄权，恶忠直若仇雒。”按三国史记高句丽本纪，陈后主时高句丽仅朝贡一次，即平原王二十七年（至德三年，5 8 5）十二月，可知傅辫下狱至晚在至德四年。后主疏远傅辫等人的时间当在此之前。据魏征考证，至德二年建临春、结绮、望仙三阁，“后主每引宾客对贵妃等游宴，则使诸贵人及女学士与客共赋新诗，互相赠答”。客群体的形成在至德二年之后。“东宫旧臣”的分化在至德二年至三年之间。除傅辫被后主疏远外，陆琼“暮年深怀止足，思避权要，恒谢病不视事，俄丁母忧，去职”。陆琼于至德三年由守吏部尚书、领著作转为吏部尚书，至德四年卒。他“思避权要”的时间在至德三年左右，与傅辫被疏远的时间相同。此外，周确从中书舍人迁为散骑常侍、信州南平王府长史，行扬州事，远离了“国之政事”。更早之前，徐俭已被外调，为宣惠晋熙王长史，行丹阳郡国事，累迁寻阳内史。留在权力中枢、继陆琼之后任职吏部尚书的蔡征，则成为攻击的对象。蔡征“位望既重，兼声势熏灼，物议咸忌惮之”，“或云征有怨言，事闻后主，后主大怒，收夺人马，将诛之”。所谓“物议”“或云”，当是“客”“便倭亲幸”所造之舆论。陈书姚察传言姚察“深怀退静，避于声势”，亦是对“客”“便亲幸”的避让。可见至德四年以后，太建年间“晨夕娱侍”的东宫近侍已经不再为后主所委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退出了权力中枢。“客”“便倭亲幸”之所以能取代太建年间的东宫近侍，与至德二年后宫势力的崛起有关。魏征云：“是时，后主怠于政事，百司启奏，并因宦者蔡脱儿、李善度进请，后主置张贵妃于膝上共决之。李、蔡所不能记者，贵妃并为条疏，无所遗脱。由是益加宠异，冠绝后庭。而后宫之家，不遵法度，有挂于理者，但求哀于贵妃，贵妃则令李、蔡先启其事，而后从容为言之。大臣有不从者，亦因而之，所言无不听。于是张、孔之势，薰灼四方，大臣执政，亦从风而靡。阉宦便倭之徒，内外交结，转相引进，贿赂公行，赏罚无常，纲纪督乱矣。”在后主怠政、张贵妃干政的情形下，参南史卷7 7 恩幸施文庆传，第1 9 3 8 一1 9 3 9 页。2陈书卷3 0 傅辫传，第4 0 5 页。陈书卷3 0 傅辫传，第4 0 6 页。三国史记卷1 9 高句丽本纪平原王，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 0 1 5 年，第2 3 9 页。高句丽朝贡陈朝的政治意义，参见李磊：南北朝后期东亚的政治格局及其重构，江海学刊2 0 2 3 年第1 期。陈书卷7 张贵妃传，第1 3 1 一1 3 2 页。?陈书卷3 0 陆琼传，第3 9 7 3 9 8 页。陈书卷6 后主纪，第1 1 1 页。陈书卷3 0 陆琼传，第3 9 8 页。陈书卷2 4 周确传，第3 1 1 页。陈书卷2 6 徐俭传，第3 3 6 页。陈书卷2 9 蔡征传，第3 9 2 页。陈书卷2 7 姚察传，第3 5 3 页。陈书卷7 张贵妃传，第1 3 2 一1 3 3 页。43责任编辑：陈炜祺近侍政治与陈朝晚期政局2023年第9 期社会科学加内宴且无复尊卑之序的“客”以及“阉宦便之徒”是与张贵妃交往最多的群体，他们由此得以影响后主的最高决策。张贵妃的政治关注，主要在于为外戚开脱不法之行以及争夺太子之位。陈书吴兴王胤传：“张、孔二贵妃又日夜构成后及太子之短，孔范之徒又于外合成其事，祯明二年，废为吴兴王。”南史恩幸孔范传云：“时孔贵人绝爱幸，范与孔氏结为兄妹，宠遇优渥，言听计从。”孔范等“客”能占据决策中枢之位，与结党张贵妃、孔贵人有关。在易太子事件中，施文庆、沈客卿等“便之徒”参与其间。祯明三年（5 8 9）施文庆转迁湘州刺史之前担任太子左卫率，此时的太子已易为张贵妃之子陈琛。鉴于太子左卫率在拱卫东宫方面的重要性，施文庆的太子左卫率之任，正反映了他与张贵妃间的结党关系。综上可知，从至德二年开始，后主的主政由依赖太建年间的东宫近侍群体转为依靠“客”与“便亲幸”。这一变化根源于其决策方式的转变。后主在后宫中与张贵妃共同决策，能够参与内宴的“独客”与近身的“便亲幸”，便成为他们处理内外事务的重要依仗。在“独客”与“便亲幸”的权势扩张下，太建东宫近侍群体要么被害，要么“思避权要”，逐渐退出了权力中枢。魏征将后主后期的这一政治特点概括为：“谋谟所及，遂无骨之臣，权要所在，莫匪侵渔之吏。”结论陈叔宝的政治势力集结于太建年间居处东宫时期。太建七年（5 7 5）前后，时为太子的陈叔宝“亲莅庶政”，在他身边形成了由侨、吴士族才学之士组成的东宫近侍群体。在其“晨夕娱侍”之下，东宫时期的陈叔宝倾向于推行士大夫政治。陈宣帝之所以允许后主“亲莅庶政”并结成近侍集团，与他夺位非正有关。宣帝有意让后主营建声名、培育势力，以作为皇权的重要补充。正因如此，宣帝对陈叔宝在东宫的地位十分在意，严防近侍因“晨夕娱侍”而失去君臣之义。太建十四年（5 8 2）宣帝崩后，陈叔宝在即位前夕遭遇陈叔陵的刺杀，这场变故深刻影响了后主一朝的政治走向。保住皇位及其子嗣的继承权成为后主的主要政治议题。为此，后主在即位后不久便预立太子，并安排东宫旧臣留任东宫以护佑太子。后主模仿太建年间的两次幸学活动，安排太子于至德三年（5 8 5）行释奠礼。与之相应，后主对威胁皇位的长沙王陈叔坚心生猜忌，并将不信任感扩大到宣帝旧臣毛喜、高门士族代表蔡凝等人身上。陈叔陵之乱后，后主以东宫旧臣出任右卫将军，掌管宿卫营兵，委任他们为中书舍人以掌控“国之政事”。至德二年（5 8 4）以后，后主的执政方式发生改变，他在后宫中与张贵妃共同决策，频繁参加内宴的“客”及“便亲幸”由此获得参与决策的权力，太建年间“晨夕娱侍”的东宫近侍则退出了权力中枢。综观陈叔宝自太建年间在东宫“亲莅庶政”以至于即位以来的政治路线，大体有其一贯性，即依赖身边的近侍群体进行集体决策、制作文书、处理政务乃至掌控宿卫营兵，但所依赖的近侍群体在至德二年发生了更替，由太建年间的东宫近侍群体转为了“客”及“便倭亲幸”。这两个群体虽然同为近侍，但其社会身份不同，前者由侨、吴文化士族构成，后者则为依附后宫嫔妃的文人与幸。因而，依赖前者时为政展现出士大夫政治的特点，依赖后者时执政则展现出幸政治的特点。至德末年至祯明三年，在幸政治模式下，在皇权专制性得以强化的同时，其政权基础却遭到了严重的削弱，这成为陈朝灭亡的重要内因。陈书卷2 8 吴兴王胤传，第3 7 7 页。2南史卷7 7 恩幸孔范传，第1 9 4 1 页。南史卷7 7 恩幸施文庆传，第1 9 3 9 页。4刘雅君：略论两晋的太子卫率，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 0 1 0 年第1 期。陈书卷6 后主纪，第1 1 9 页。44上接第1 0 6 页社会科学2023年第9 期近侍政治与陈朝晚期政局The Politics of Imperial Attendants and the Political Situation of the Late Chen DynastyLILeiAbstract:Chen Shubao,the later Emperor of the Chen Dynasty,formed a group of close attendants composedof Northern and Southern noblemen when he lived in the Eastern Palace.As Emperor Chen Xuandis capture of thethrone was not right,he intended to let Chen Shubao gain fame and cultivate power as an important supplement toimperial power.The rebellion of Chen Shuling on the eve of the Emperors accession to the throne in the 14th year ofTaijian(582)had a profound impact on the political trend of the Emperors reign.The throne and t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