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动乾坤存于影 舞撼人心留于情——评舞剧《咏春》.pdf

新锐争鸣6习近平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十三次集体学习时指出，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处理好继承和创造性发展的关系，重点做好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舞坛“双子星”韩真、周莉亚在继只此青绿后再度联手打造的舞剧新作品咏春又一次以舞蹈艺术的方式诠释了双创思想。该舞剧厚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突破性地将“咏春拳”和“香云纱”两个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融入舞蹈。“咏春拳”，以叶问的“武林故事”体现“扶弱小以武辅仁”的“咏春”情怀，以力与美的结合为重点；“香云纱”，以成块的各大门派掌门的服装用料呈现岭南文化的独特风格，重点在隐喻乡愁。作品通过融于武术招式与舞蹈律动的传统武术精神,通过存于光影变幻下的电影化质感,通过藏于双线叙事结构中跨越半世纪的同频共振,生动鲜活且克制的人物塑造，共同形成了震撼人心的美、萦绕于心的情。电影化表达：别出心裁的舞台呈现谈到舞蹈的电影化表达就不得不谈“双子星”编创的另一部现象级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该剧用当代的电影镜头思维、语言与舞台舞美、灯光、场景相结合，通过这种融合、转化，将长于抒情、短于叙事的舞蹈打造成逻辑性很强的“红色谍战舞剧”。显然，她们的这种电影风格延续到了咏春，从“谍战大片”转向了“武打动作大片”。其中五大门派“掌门决斗”一段尤其精彩，通过“逆光”“低调光”等灯光的使用、“门”“旋转舞台”“西式建筑”等场景的布置与各类“蒙太奇”电影组接技术的结合，即在多元的艺术手法处理下具有了“电影的质感”，成为咏春的代表性舞段。武动乾坤存于影 舞撼人心留于情罗 莎 长沙学院摘 要舞剧咏春厚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突破性地将“咏春拳”和“香云纱”两个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融入舞蹈，根据舞台化呈现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剧中通过舞蹈的电影化表达呈现别出心裁的舞台，以舞释武的形式实现传统文化在舞台上的融合与转化，通过双线叙事结构实现跨越时代的同频共振以及克制与含蓄的多维女性形象塑造方式让该剧以武动乾坤、以舞撼人心。关键词舞剧咏春；创新性发展；舞蹈的电影化；双线叙事结构；多维女性形象评舞剧咏春新锐争鸣7在舞台灯光的使用上，利用大量幽暗的、光和阴影的反差较大的“低调光”让整体氛围神秘、悬疑和紧张。又通过打斗片段中的冷色调硬光，不仅对应了传统武术中“力”与“劲”的动作质感，而且与对决胜利后的暖色调柔光形成对比，也就侧面描绘了人物内心和态度的变化。最后，舞段中使用了大量“逆光”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逆光”这一形式多见于电影作品中，在舞剧中使用“逆光”会极大地弱化演员的面部表情、服装细节等，咏春很好地利用了它的特点，扬长避短，通过加大舞台上暗面与亮面的受光比例，强化了肢体轮廓和舞蹈动作，增加了视觉冲击力。叶问对战南螳螂拳掌门一幕中，演员借助舞台装置的旋转将打斗画面调到了屏风之后，呈现出“剪影”的艺术效果与“留白”的审美意境，不仅符合中国传统文化中含蓄内敛的审美，还给观众留下了自行联想打斗细节的空间，是一种虚实之美。该剧的电影化表达还有舞美装置与电影镜头语言的结合。可谓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咏春对战南螳螂拳一幕中，以“门”隐喻叶问“开咏春一扇门”的对决目的，舞美装置在舞台上隔出了两扇门，结合两道“定点光”在物理上分割出两个独立空间，运用“平行蒙太奇”的电影镜头组接方式，使得两位分割在独立场景中的掌门用一段“不接触”双人舞进行决斗，借用旋转的舞台以及两扇门这样的舞台装置与“平行蒙太奇”等电影镜头语言的结合，才能呈现出这样新颖且精彩的打斗场面。随后通过桌子上踢腿、击打的慢镜头式的表演，放大打斗细节，增强电影质感。另外，在咏春对战太极拳一战中，逆时针旋转的舞台台板结合门、楼房等建筑元素将舞台呈现出旋转镜头的效果。编导这里巧妙地将观众带入灯光师大春及剧组拍摄的视角，运用舞台与演员的旋转，不仅解决了镜框式舞台中单方向观看的局限性问题，还全方位展现了各个角度、多方位的打斗过程，这样的舞台装置与表演结合的旋转极大地增强了光的动态感，也带来了全新的舞剧观影视角。该舞段内容在 2022 年末登上2022 最美的夜 bilibili 晚会，引发了广大网友关注、热议及喜爱。这说明 咏春 电影化的表达将“剧院式艺术形式”较好地契合了互联网“屏幕式传播方式”。借用 bilibili、抖音等视频平台进行舞剧推广与传播，让咏春借用电影的宣传、推广与营销方式走到大众视野中去，为咏春舞剧带来了更多“流量”，实现另一层面的“电影化”。以舞释武：传统文化在舞台上的融合与转化舞剧咏春中的“以舞释武”，是以古典舞中“刚柔并济、闪转腾挪”的动律特点融合传统武术中各种招式、转化各种劲力而形成的。剧中融合了咏春拳的“小念头”、南螳螂拳中的“霸王摘盔”、八极拳中的“行者棒”、八卦掌中的“青龙探爪”、太极拳中的“白鹤亮翅”等传统武术招式，转化了咏春拳中讲究快速爆发的“寸劲”，南螳螂拳中模仿螳螂猎食时的“惊弹劲”，八卦掌中的不断变化、弧线用力的“拧旋劲”，八极拳中的寸截寸拿、硬打硬开的“刚猛劲”以及太极拳中的螺旋运动、顺逆互变的“掤劲”等，再结合“躺身飞脚”“毽子小翻”“旋子三百六”“点翻身”等舞蹈技术技巧，通过这种紧密的结合，将原本讲究实用性的武术功法高度舞台艺术化，实现了以舞释武的融合与转化。“掌门对决”一幕。叶问与八卦掌掌门在台中心对战，群舞以“趟泥步”的步伐围绕男女主角进行“绕桩”。此处“趟泥步”在保留八卦掌基本形态的基础上对动作幅度、身体姿态与动律进行了舞台化处理，在脚部动作上做了精心设计，落脚时加入了脚尖的“探”，不仅增加了动作幅度，还通过对肢体末梢的运用增加了动作的美感，使动作姿态更为舒展，同时契合了八卦掌对身法灵活性与变化性的注重，达到“形如游龙，视若猿守，坐如虎踞，转似鹰盘”的效果。紧接着，一个大舞段展现八卦连环掌的掌法变换和行步走转。该舞段对群舞演员身份进行了开放式处理，既可以将其视为打斗过程中出现的“残影”，也可以将其视为打斗时使用的各种武术新锐争鸣8招式、对抗时产生的不同打斗画面，表现出八卦掌的变化无穷。它通过提取八卦掌中推、托、带、领、搬、拦、截、扣、捉、拿、勾、打、封、闭、闪、展 16 种动势特征，融合八卦掌中“以变应变”核心理念，形成了蕴藏丰富传统文化与审美特征的舞蹈力效与质感，再通过古典舞的“点步翻身”“刺翻身”等技术技巧增加了舞段的观赏性，实现各个层面的舞武相融、以舞释武，完成传统武术在舞台上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双线叙事：跨越时代的同频共振舞剧咏春中的双线叙事结构，一条线是“戏外”20 世纪 90 年代深圳拍摄电影咏春的剧组往事，另一条线是“戏内”20 世纪 40 年代叶问赴香港打拼的武林故事，两条线通过音乐中“复调”式的时空叙事方式，就像和声的两个声部既独立存在，又交相呼应，呈现出 20世纪 40 年代的香港、90 年代的深圳和正在观看演出的当下这三个时空的交织与同频共振，进而诠释出跨越时空的共性呈现。咏春在场刊、节目单内，没有使用传统舞剧中的第 X 幕或第 X 场的表述方式，而是顺应电影剧组这条线的叙事需要使用了“第 X 场 X 镜 X 次”这样的电影拍摄专用术语，借用这样的形式展现出舞剧六个章节中的主题词，分别是“立足”“彷徨”“理想”“离别”“困境”“传承”。在第 1 场 1 镜 1 次“立足”一镜。戏外以上场口舞台乐池前退休的灯光师大春为切入点，借一张剧组老照片，从观看演出的当下“穿越”回到 20 世纪 90 年代的深圳，来自天南海北的众人和年轻的灯光师大春一起，为致敬叶问这样的英雄汇聚在咏春剧组。戏内20 世纪40 年代，叶问远赴香港，怀抱“咏春堂”牌匾，希望在群雄林立的武馆街开宗立派，该舞段中的“立足”即运用了象征的手法，通过描述 20 世纪 40 年代叶问在香港武馆街中渴望的“立足”，20 世纪 90 年代剧组拍摄人员在深圳创业大潮中寻求的“立足”以及追梦老者回顾此生时对于人生的“立足”，将三个不同时空中人们对理想的追逐平行呈现，从而实现对跨越近一个世纪的精神传承的表达。除此之外，戏内“立足”一镜对于“开咏春一扇门”的渴望和“传承”一镜中“心中无门”的境界首尾呼应又形成对比。值得一提的是，“立足”的开场并未从“咏春武戏”入手，而是从叶问置身于正骨店、丽华美发店、麻雀馆等鸡毛蒜皮的生活化场景展开，即暗示叶问最后“心中无门”的追求。通过描绘叶问从“追求开宗立派”到“破除门派壁垒”，“锄强扶弱、以武辅仁”，带领大众共同习武，将原本秘而不传的咏春拳发扬光大，实现了“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的三层境界。在戏外叙事结构中，从再现叶问故事到传承传统文化，也实现了从传承“咏春拳”到传承“咏春精神”的转变，传承了这种振奋人心的力量。女性形象：克制与含蓄的多维塑造纵观咏春这部以叶问故事为载体、以“咏春拳”为主要题材的舞剧作品，女性角色的戏份不多，存在感不强，但韩真、周莉亚对女性角色克制、含蓄的多维塑造反而另辟蹊径、别有韵味。全剧中较为重要的女性形象有八卦掌掌门、咏春剧组女导演、叶问妻子永成以及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晒莨（又称香云纱）女工。永成是剧中最为典型的东方女性形象，贤良淑德、奉献隐忍，在剧中的作用更多是交代叶问的情感线，辅助刻画有血有肉的英雄形象。“离别”一镜中，没有刻意用双人舞段表现双方的悲伤、不舍和女性的脆弱，而是让永成站定在舞台上，通过台板的旋转制造出她与叶问渐行渐远的心理感觉。而这种压抑的情绪却出乎意料地在晒莨女工的群舞中全部宣泄出来，隐喻地传达了永成的思念、奉献与坚韧。这样克制、含蓄的方式，让人物冲突回味悠长。在这一幕中“永新锐争鸣9成”叶问妻子的人物身份被虚化，她可以是贤良的妻子、慈爱的母亲，也可以是思念爱人的普通女性，总之，通过模糊个性、强调共性的方法塑造了最为典型的东方女性形象。咏春剧组导演、八卦掌掌门两个女性角色都是弱化性别的存在，她们在剧中对于剧情的推进是中性的、无关男女性别的。在造型上她们以精美的耳饰来彰显女性之美，在功能上弱化性别差异而强调个人能力高低，这样“职场女性”形象的塑造通过双线叙事结构穿插在三个不同时空，隐喻地传达着编导对于“职场女性”的态度。晒莨女工的女子群舞，如于平、黄丹在“丽人”情结与周莉亚、韩真的舞剧创编从舞蹈诗剧只此青绿谈起一文中所述，正是编导“丽人情怀”的高度显现，即通过突出女性胯部的动作及运动路线来塑造出东方女性的美，也正是从沙湾往事的“雨打芭蕉”、杜甫的“丽人行”、花木兰的“铜镜舞”到永不消逝的电波的“渔光曲”和“旗袍舞”的延续、发展与革新。剧中借助“香云纱”这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现岭南文化特色，通过舞台上或拉起，或平铺，或展开的“香云纱”，再现一个弥漫着薄雾的清晨，还原一群戴着斗笠、赤着脚的晒莨女工的日常生活场景，并用这样的方式唤醒游子对家乡的记忆，用铺开的“香云纱”象征归乡的漫漫长路，隐喻游子浓浓的乡愁。编导塑造的女性形象没有囿于一隅，没有片面地强调和刻画女性的牺牲与奉献。在她们克制又含蓄的塑造下，我们看到了平凡的女性身上或娇俏，或温婉，或妩媚，或飒爽，或坚韧的美，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结语舞剧咏春通过“以舞释武”的方式让传统武术与舞蹈在舞台上融合并转化，让蕴藏在传统武术招式中的武术精神以“年轻化”，具有“新鲜感”的表现形式呈现出来，通过别出心裁的灯光与舞美装置设计，通过极具电影质感的镜头组接技术运用，借助双线叙事结构讲述了一个“追逐光、照亮光、成为光”的“平凡”故事，实现了跨越近一个世纪的时空交织且传承了那份振奋人心的力量，通过双非遗“咏春拳”与“香云纱”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为观众讲述了一个厚植于中华传统文化的中国故事。（责任编辑：刘小红）参考文献：1美詹妮弗范茜秋著,王旭峰译.电影化叙事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2 如于平,黄丹.“丽人”情结与周莉亚、韩真的舞剧创编从舞蹈诗剧只此青绿谈起J.民族艺术研究,2022(05).本文系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编号：22YBQ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