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奇谭：还珠楼主“蜀山”小说的宝物书写.pdf

61Jan.2024Journalof YichunUniversity2024年1月Vol.46,No.1第4 6 卷宜春学院学报第1期天书奇谭：还珠楼主“蜀山”小说的宝物书写王宗辉（信阳师范大学文学院，河南信阳464000)摘要：在建构以蜀山剑侠传为文本核心的“蜀山”小说的艺术世界之际，还珠楼主应用到多种具有民间文化韵味的元素，天书奇谭即是其中之一。以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的角度而论，“天书”属于神奇宝物的一种书写形式。在“蜀山”小说中，还珠楼主以天书奇谭为叙述重心，既建构出与之相关的命名、内容等小说叙事要素，也创造了因正邪两派的夺宝行为而引发的一系列“天书”故事。当天书奇谭被文学创作者转换成武林秘籍进行再创作之后，两者便同时附着于天书母题的文学书写链之上，从而显示出中国通俗文学古今之间的内在精神渊源。关键词：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天书奇谭；宝物中图分类号：12 0 7.4 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 7 1-38 0 X（2 0 2 4）0 1-0 0 6 1-0 5Legend of Sealed Book:Writings of Treasure in Novels about Shushan by Huanzhu LouzhuWANG Zong-hui(College of Liberal Arts,Xinyang Normal University,Xinyang 464000,China)Abstract:When constructing the artistic world of the novels about Shushan that take the Story of Swordsmanfrom Shushan as the core text,Huanzhu Louzhu applied lots of elements from folk culture,the legend of sealedbook was one of them.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hinese:folk story types,sealed book is one of the forms aboutthe writing of treasure.In the novels about Shushan,Huanzhu Louzhu took the story of the legend of sealed bookas the narrative emphasis,not only constructed the related narrative elements such as name and content,but alsocreated many stories about sealed book caused by the raiding of treasure between the good and the evil.When thelegend of sealed book being transformed into the secret books of martial arts by literary creators,both were atta-ched to the chain of writing about the motif of sealed book,thus showing the inner spiritual connection betweenancient and modern Chinese popular literature.Key words:Huanzhu Louzhu;the Story of Swordsman from Shushan;the legend of sealed book;treasure作为一名中国通俗文学作家，以四川省长寿县（今重庆市长寿区）一小民自居的还珠楼主（李寿民），以蜀山剑侠传为文本核心建构出一系列与之相关的“蜀山”小说，如青城十九侠大漠英雄等。福斯特指出：“幻想小说里根本就没什么新鲜玩意儿了；不过是那种老而又老的如意指环，故事，要么给你带来苦难，要么什么都带不来。1(P16“蜀山”小说属于幻想小说的一种类型表现形式，但并非没有新鲜玩意儿，或仅是如意指环的俗套故事，而是为虚构的小说故事涂抹了一层奇幻色彩，比如天书奇谭。若将天书奇谭放人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中进行类比的话，便应置于“神奇故事”中“神奇的宝物”一列。2(19 5)作为一种提升人的生命力的神奇宝物，天书奇谭在民间故事中充满了一股神秘的色调，而且在古今文学作品中得到了反复书写。收稿日期：2 0 2 3-0 4-0 3基金项目：信阳师范大学青年骨干教师培养计划（项目编号：2 0 2 2 GGJS一0 3）。作者简介：王宗辉（19 9 0 一），男，河南濮阳人，信阳师范大学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通俗文学。62第4 6 卷宜春学院学报第1期一、围绕天书奇谭建构的小说叙事要素被誉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万花筒”3的天书奇谭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19 8 3年出品的一部动画长片，主要叙述了一则围绕天书的盗取与修炼而引发的神奇故事。从动画的脚本来源看，天书奇谭脱胎于中国古典神魔小说平妖传，平妖传则与民间传说、市井话本具有渊源关系。天书奇谭涉及的看守天书、盗取天书、英雄出世、伏魔卫道、英雄受难等故事内容，是古今文学作品中被抽绎出来反复书写的情节单元，也因之显示民间故事类型中叙事要素的循环往复性。由于被文学创作者反复书写，天书不仅与上古的河图洛书产生了精神关联，而且成为了一种独特的文化符号。这种文化符号兼容着围绕天书奇谭建构的小说叙事要素，比如天书的命名、内容、“缘分”、书写、流传等。何谓天书，在经文典籍中多有记载。比如，太平经将天书视为上界仙人为下界凡人创作的授予旨意的券文，诸天内音经将天书视为威力甚大却深奥难懂的非凡之书，道门大论将天书视为富有易经哲思的三元八会之文与八龙云篆之章。在探讨天书的内容之际，万晴川将之归纳为兵法、修炼、治国、巫术、占卜、治病、婚姻七个方面，并言“不外功名、婚姻、身体三大宗”。4(P36)天书固然是人人渴求不已的神奇宝物，可要得到天书却非轻而易举之事。得天书者，既要仙缘深厚，又要向道心诚，否则便不具备拥有天书的资格。资格的拥有权显示出神奇物品或者说“圣物”，对于资格拥有者造成的“威胁性”一面。51(P53)天书得之可能发迹变态，失之可能沦为庸人，甚至因“书”而亡。两种截然相反的命运，要视与天书的“缘分”深浅而论。与天书有缘之人往往是命中注定的人选，他们得到天书之后，自身命运便与之休戚相关。比如，为了显示张良发迹变泰的神异性，司马迁在史记留侯世家中有意将张良与太公兵法捆绑在一起。此外，在战国策秦策中记载了习得太公阴符谋略的苏秦，被赵王授相印之后，在合纵抗秦方面取得卓越功勋的史实。这些有关历史人物发迹变泰的民间传说，均与具有天书性质的“兵法”密切相关。还珠楼主甚至写了一部名为兵书峡的小说，从地理景观的生态特征上再次煊染天书的神秘性。与天书无缘之人，即便得到天书也难免悲剧命运，三国演义中的张角即是如此。在“三国”故事中，南华老仙授予张角三卷天书之际告诚道：“此名太平要术，汝得之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异心，必获恶报。”6 J(P2)引张角却违逆神授天书的旨意，萌生大逆不道之心，最终一败涂地。与犯上作乱的张角相比，刘关张兄弟的忠义之心，更能使其在三国争霸中赢得黎民百姓的支持。即是说，在乱世称雄之际，既有暴力统治，也有德性驯服，更有家国大义。除被赋予与民间正义具有精神关联的德性之外，天书涉及到文字与人类之间的“名世”效应。比如，在典论论文中，曹丕高度推崇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传世价值；在报任少卿书中，司马迁认为著书立说可以弥补现实人生的缺憾，并有了将其藏之名山、传之其人的期望。在天书被书写出来之后，要经过一定封藏才会进入流传阶段。封藏天书之地极为隐秘，如山洞、刀剑、火海、泉眼等。其中又以山洞为主，这与人山寻仙的古老信仰、凸显天书的神秘性、增加求书之人的敬畏之心等，具有一定精神联系。名山大川是飞仙剑侠修炼剑术的神圣之地。如此一来，山洞封藏天书，便与之构成了仙乡洞穴一般的映衬关系。当然，名山大川同样是演绎江湖侠客奇缘奇遇之所在。具体到天书的流传，既指时间上的推进，也指空间上的轮转。即天书凭借在民间神奇宝物故事中积淀与酝酿的文学共情力，足以产生跨时空的影响，以至于流传至今。当天书进人流传阶段之后，又会涉及到天书问世且使命达成之后的归宿问题。归纳后可以划分为四个层面：其一，天书被得天书者再次封藏，以便留赠有缘人；其二，天书被得天书者焚毁，免得宝物惑人心，引发新一轮祸乱；其三，天书出世之际，便凭空遁去，查不可闻；其四，天书被原主追回，重返故地，再度封印。以上提及的天书的命名、内容、“缘分”、书写、流传等，均是围绕天书奇谭建构的小说叙事要素。在“蜀山”小说中，还珠楼主对这些叙事要素作了一番独到的文学演绎。以天书的命名而言，既有直接冠名的天书，如鼎湖峰广成子的玉匣天书、幻波池圣姑伽音的天书等；也有被重新命名的天书，如地阙金章内景元宗坎离神经等；还有被称之为道书、魔经的口头式天书。这些天书又存在文字、壁画、贝叶、绢布等多种表现形态。以天书的内容而言，也涉及兵法、修炼等层面。天书的“缘分”、书写、流传等叙事要素，同样构成了“蜀山”小说的浓墨重彩之处。比如，有缘得天书，无缘失天书，山川藏天书，白猿守天书，玄女授天书等等。63第4 6 卷王宗辉：天书奇谭：还珠楼主“蜀山”小说的宝物书写第1期从叙事要素与道德属性上看，虽然天书存在正邪善恶之分，却无不是提升江湖侠客与修仙之人生命力的催化器。具有神奇宝物功能的天书，与生命的增值具有关联性，甚至可以借之长生不老。二、以“天书”为中心的正邪斗法故事天书作为神奇宝物显示的生命增值功能，使之构成了一种具有诱惑性的修行资源。因此，围绕天书展开的争夺与厮杀，便成为了一种常见的小说故事，而参与夺宝之人往往隶属于正邪两派，比如西游记中围绕锦斓裂裟展开的黑熊精与取经人之间的夺宝斗法故事。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国现代武侠小说掀起创作潮流之际，类似夺宝斗法的故事见不鲜，如江湖奇侠传（平江不肖生）、奇侠精忠传（赵焕亭）等。在“蜀山”小说中，还珠楼主同样写下了一系列夺宝斗法之事，而且常把“天书”作为正邪比拼的一个叙事焦点。对于还珠楼主笔下的“天书”故事而言，从情节类型上可以概括为以下三类：其一，夺取天书与伏魔卫道。在“蜀山”小说中，正邪斗法无不与修道者的内外功行相关。还珠楼主将夺取天书与伏魔卫道紧密结合起来，既使之成为一种修道者达到内外兼修境界的考验方式，又使之成为推动“蜀山”故事向前发展的情节驱力之一。以青螺峪斗法为例。斗法起因于一段江湖寻仇，后因助拳之人愈来愈多，遂演变成正邪剑派之间的一次大规模斗法。此次斗法，既了结江湖恩怨，又夺取玉匣天书。玉匣天书牵扯到天灵子与熊曼娘之间的孽缘，这点儿孽缘又成为了魏青（熊曼娘之孙）成功盗取玉匣天书的缘由。当魏青把玉匣天书交给凌浑之际，青螺峪的邪恶势力早已土崩瓦解，夺取天书与伏魔卫道一并成功。天书并非孤立的存在，其可能与仙丹、法器、宝衣等其他神奇物品共同出世，而且神物有主，天书无疑加速了青螺峪邪恶势力的毁灭进程。胡万川在论述天书与得受天书的英雄的关系之际言：“那些有缘得受天书的英雄，不论动乱是因他而起，或因他而平，隐隐之中便都似乎是应劫而生，来掌劫数的人物。”7 在“蜀山”小说中，得受天书的英雄同样是应劫而生之人。他们既要加强自身的道法修炼，又要以夺宝斗法的形式主动应对劫数。鉴于还珠楼主推崇邪不胜正的伦理规则，在夺取天书之际，应劫而生的英雄实现伏魔卫道的正义诉求，便显得势在必行。即是说，这些应劫之人的降世，以及参与夺宝斗法的过程，对于伏魔卫道起到了牵引作用。还珠楼主将应劫之人巧妙地嵌人夺取天书与伏魔卫道的故事之中，实现了三者齐头并进的叙事效果。其二，天书层级与异类修仙。“蜀山”小说中的天书，层次分明，判然有别，既有为人设定的道书禅经，又有专为异类设定的修炼秘籍。较之于凡人修仙而言，异类的修仙之路显得更加艰辛。在“蜀山”小说中与天书产生关系的异类，主要有猿、狐、鲛、雕、龙、蚌等。其中又以猿最具亲缘性，比如蜀山剑侠传中的袁星（苍猿）与袁化（白猿）。两者原本是汉代绿毛仙人刘根手下服役献果的苍白二猿，刘根悟彻玄门妙道之后，不仅著有专门供异类修仙的内景元宗一书，而且借苍白二猿的宿世经历道尽了异类修仙的艰难。在转世轮回中苍白二猿遭遇的劫难，以及最终归人峨眉派的命数，均应验了刘根的先天预言。这种先天预言，构成了一种预判人与物最终走向的“神谕,8 (P239)止此外，鲛人金须奴修习的地阙金章，火精火无害修习的坎离神经，既有助于提升身心修为，也让他们备受磨难。比如，金须奴尽管向道坚诚，却为天魔所制，最终丧失了元阳；火无害要在月儿岛经受数百年炼魂之痛，甚至以千年之身拜初出茅庐的余英男为师，才能超劫成道；黑白双雕虽在白眉禅师身旁听经多年，已达到通灵变化的境界，却仍要遭受伐毛洗髓的劫难。从宗教理念上言，道教的修仙理论强调万物皆可成道，得到天书加持的异类更需要砺修行。其三，道高一尺与魔高一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除强调正邪对比的叙事格调之外，还可以理解成一种持续不断的修炼之路。对于“蜀山”小说中的正义之师而言，在以神仙境界为旨归的修炼之路上，惩恶扬善是无法规避的一环。9 正邪之间虽不能并立，却可以相互转化。转化的条件则与人的善恶行为相关，而天书在善恶之间又能起到催化作用。在还珠楼主笔下，若正教中人心术不正，自天书为恶，便会走火人魔，最终自取灭亡。例如，长眉真人的师弟血神子邓隐，便因修习血神经而入魔道。当冲破长眉真人的禁制之后，血神子前往峨眉复仇，结果形神俱灭。相反，原先并非玄门正宗的修道之人，却可能在习得天书之后改邪归正，比如桂花山福仙潭的红花姥姥。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修炼过程中，即便是清心寡欲的佛门中人，有时也难以规避天书的反噬效应。比如，灭魔宝篆虽提升了绝尊者师徒的降魔法力，却给他们带来了诸多魔扰，绝尊者甚至为64第4 6 卷宜春学院学报第1期此“沉滞五百年方得正果”。10 (P357)天天书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提升修道者的道行法术，又可能让修道者败道亡身。唯有向道心诚，坚持善行，反对恶行，才可能借天书神奇之力飞升天外。在水浒传中，虽提到九天玄女授予宋江三卷天书之事，在梁山泊真正发挥作用的却是兄弟“义”气。尽管如此，也不应该忽视天书对于人物命运的深刻影响。在落草为寇之前，宋江得遇九天玄女，即意味着人生命运的重大转折。此后，宋江在梁山泊树立替天行道的旗帜，正是实践了九天玄女授予天书的无上法旨。从以上归纳的以“天书”为中心的正邪斗法故事中，可以看出作为神奇宝物的天书，既能提供伏魔卫道的契机，又能为异类修仙提供便捷途径，还能加速正邪善恶之间的转化。另外，伴随天书而来的尚有英雄冒险故事，而英雄的奇遇与受难无不是为了回应命运的召唤。“天书”故事并非一成不变，虽有多种异文形式，承载的正义性与道德性等核心内容却基本一致。“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直接孕育了小说”,11(P57)中国民间故事类型中的天书，既带来了奇遇，也伴随着灾祸。比如，在动画长片天书奇谭中，袁公将从秘书阁盗走的如意宝册授予蛋生之后，自身也因触犯天条而被一条粗大锁链捆上天宫问罪。这种故事结局流露出一股英雄悲壮主义色彩，就像希腊神话中因盗取火种而被锁在高山之上遭受无尽惩罚的普罗米修斯。在任聘看来，图腾构成了原始氏族“一种信仰和习俗的体系”,12(P3)）而且往往与禁忌相关联。从袁公、普罗米修斯等具有精神相似性的中外神话传说中，可以看出天书、火种等神奇宝物显示出一种具有禁忌属性的民间图腾特征，而且形成了一种规训正邪双方善恶行为的文化律令。在还珠楼主笔下，那些因“书”致祸之人，有的即是受到了犯禁的惩罚，比如犯下弑师之罪的艳尸崔盈。在民间社会的传统观念中，弑师与弑父均属于大逆不道的罪恶行为，更何况与之相应的还有血亲复仇的家族伦理。三、从天书奇谭到武林秘籍的文学想象在世俗色彩更加浓郁的中国当代武侠小说中，虽然天书奇谭已经被转换成武林秘籍，甚至直接被命名为无字天书，起到的文本叙事效果却相差无几。比如，提升主人公的身心修为，掀起江湖的血雨纷争，改变正邪之间的力量对比，等等。从文学演变的历时性角度而言，从天书奇谭到武林秘籍实则形成了一条前后相续的文学书写链，即便有异文的产生也离不开文本表层之下起着结构作用的叙事语法。每种小说类型均有一套与自身特性相契合的叙事语法，这套叙事语法并非处于僵化状态，而是在不同时间段以不同形式呈现在读者面前。“侠”是一个指称不一且意蕴丰富的概念，兼具历史与文化的双重属性，不仅折射历史沧桑，而且彰显文化意义。在陈平原提炼的仗剑行侠、快意恩仇、笑傲江湖、浪迹天涯四种叙事语法中，对于“侠”的内容与形式作出了具有指向性的陈述，更多强调的是侠客之所以成为侠客的逻辑设定，即一种饱含深厚文化意蕴的“大侠精神”。13(P20*)具体来说，仗剑行侠侧重的是侠客行侠的凭借，如神兵利器、神奇武功等；快意恩仇侧重的是侠客行侠的缘由，如了却恩怨、化解是非等；笑傲江湖侧重的是侠客行侠的空间，如江湖庙堂、街巷里弄等；浪迹天涯侧重的是侠客行侠之际“在路上”的“过客”状态，如漂泊逃亡、避世归隐等。天书奇谭或武林秘籍，则是构成这四类叙事语法的要素之一。比如，行侠手段既要借助神兵利器，又要苦练各种秘籍；行侠主题既要了却恩恩怨怨，又要争夺世间宝物；行侠背景既是文学想象中的诗意江湖，又是封藏神物的山川地理；行侠过程既是居无定所的游荡，又是持续不断的冒险。武侠小说叙述的江湖故事或许新颖别致，故事中类似天书奇谭或武林秘籍的恒定因素却反复出现。话本、拟话本、章回体公案等通俗小说，往往将古代的民间故事类型作为创作素材，比如阴阳斗异说奇传与桃花女斗法型故事之间的精神渊源。从故事书写的色调来看，天书对应的常是一些具有神怪色彩的小说，蜀山剑侠传即被徐国桢视为“神怪小说的一个时代”。14(P51)多多有奇谈怪论之处，类似天书、飞仙、剑侠、神兽、洞府、仙丹等故事元素，更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神话韵味。在探讨武侠小说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关系之际，蔡翔认为武侠小说营造的美感与“武的神奇描写 15(P91)密密不可分。这种神奇的“武”，既包括被艺术化、表演化的武功招式，也包括具有神奇宝物性质的武林秘籍。当天书奇谭转换成武林秘籍的名号，被文学创造者移植人更接近世俗与大众的武侠小说之后，尽管随着武侠小说基本叙事语法的改变而在形式与内容上有所变化，但仍遵循一定的设计规则。以金庸小说为例，金庸便设计了花样繁多的武林秘籍。比如，射雕英雄传中的九阴真经，神雕侠侣中的玉女心经，倚天屠龙记中的九阳真经，笑傲江湖中的葵花宝典，等等。鉴于武林秘籍是天书奇谭的一种异文形式，因此，天书同样被65第1期第4 6 卷王宗辉：天书奇谭：还珠楼主“蜀山”小说的宝物书写赋予了武林秘籍的“六大特性”。16 其中，天书的“高超性”在于蕴藏着无穷的神奇力量，天书的“隐秘性”在于封藏之地的神秘幽深，天书的“神异性”在于有通灵变化的护宝神兽，天书的“灵妙性”在于显示着一系列超自然现象，天书的“正宗性”在于惩恶扬善的正义导向，天书的“道德性”在于符合世人的伦理期待。在王立看来天书母题的原型辐射效应，既有来自民间、道教、兵家等方面的文化渊源，又与历史更迭中人性的忠奸善恶相关联，同时与通俗类型小说的故事流变相辉映。17 “故事类型是依据母题来定义的”,18 (P18)当当天书母题携带着这些内在属性渗入古今文学作品之后，水浒传等英雄传奇，三国演义等历史演义，蜀山剑侠传等神怪小说，诛仙等玄幻小说，便出现了与天书母题如出一辙的神奇故事，而这构成了古今市民大众“文学链 19 上的重要一环。比如，在盗墓悬疑小说鬼吹灯中，作者天下霸唱不仅虚构了一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而且围绕“龙骨天书”衍生出龙岭迷窟、云南虫谷等探险夺宝故事；在网络玄幻小说择天记中，作者猫腻更是虚拟了一个天书降世的神话，并且创建了一套包含天书陵、天书碑、碑侍、周园的天书体系。这些与天书有关的神奇故事，均是折射在古今市民大众文学链上的一个具有表征性的投影，或者说它们均属于中国通俗文学的书写范围。文学创作者在进行文学创作之际，虽然难免涉及相近的故事材料，若独出机也可以开辟出一个异横流的艺术世界。“蜀山”小说亦是如此，正如范伯群评价道：“还珠楼主纵奇思，发妙想，写出一个在另一度空间中的仙佛妖魔鬼怪鸟兽虫鱼混成的天外世界，是属于奇幻仙侠派小说，但是却又用分正邪、明善恶而使小说具有入世的情怀，他将武侠、人情与神怪为一体，将哲理的精义融入作品。2 0 1(P364)在这个充满奇思妙想的天外世界中，天书奇谭与武林秘籍既存在一致的一面，也存在相异的一面。以一致性而论，两者的主要功能在于提升人物的生命力与战斗力；以相异性而论，两者分属于不同的小说类型，天书奇谭主要被应用于具有怪力乱神因素的神魔小说中，武林秘籍则是与世俗接近的武侠小说中常见的故事因子。对于民间故事类型中的神奇故事而言，两者均属于神奇宝物的叙述范畴。在“蜀山”小说中，还珠楼主将天书奇谭与武林秘籍融会贯通在一起，既勾连着神魔斗法，又牵扯到江湖称霸。这不仅形成了一种文本叙事的内部张力，而且使得密集型的民间故事一再出现。比如，青螺峪斗法的缘由之一即在于争夺玉匣天书，具有天书性质的白阳图解甚至被还珠楼主反复描摹人“蜀山”小说勾勒的宏大世界图谱中，以至于白阳图解成为了一种具有“书中书”意味的叙事因子。此外，还珠楼主杜撰了琅秘籍猿氏剑法碧瑶宝笈紫清宝篆等具有天书功能的异文。这些纷繁多样且想象奇特的天书奇谭，均构成了还珠楼主“蜀山”小说中神奇宝物书写的重要表现形式。参考文献：1英福斯特小说面面观 M.冯涛，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 0 16.2 丁乃通，编著.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 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 8 6.3许思悦.天书奇谭：中国传统文化的万花筒N.中国电影报，2 0 2 1-11-2 4(0 7).4 万晴川宗教信仰与中国古代小说叙事 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 0 13.5美本尼迪克特文化模式 M王炜，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 0 0 9.6明罗贯中三国演义 M.春明，校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 9 5.7 胡万川。玄女、白猿、天书J中外文学，19 8 3，（6)：136 164.8万建中，解读禁忌：中国神话、传说和故事中的禁忌主题M .北京：商务印书馆，2 0 0 1.9 汤哲声论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的文学史价值 J文艺争鸣，2 0 15（5）：4 4-50.10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第7 卷)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 0 16.11 黄永林，中西通俗小说叙事：比较与阐释 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 0 0 9.12任骋民间图腾禁忌 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 0 0 6.13陈平原，千古文人侠客梦：武侠小说类型研究 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 0 0 9.14徐国桢还珠楼主论 M.上海：正气书局，19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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