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现代中文学刊/双月刊 2023 年第 5 期(总第 86 期)Journal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Bimonthly NO.5,2023 Sum NO.86内容提要:本文结合 1919至1925 年北京大学出版物和新见常瑞麟与陈漱渝通信等史料,考证许广平自叙性散文新年里兄弟“辉”和表妹“婉嫔”的身份,兼及 1920 年代北大旁听生和华侨旁听生的制度变迁。基于新年文中和常瑞麟信中对“辉”的描述、两地书文本细节,参证许广平的生活状况和发文刊物背景,本文认为学界将“李小辉”视为许广平的初恋与实情不符。关键词:许广平、“李小辉”、旁听生、华侨、华侨旁听生、两地书
2、一、“李小辉”的由来1940 年 1 月,许广平以惯用笔名景宋在上海妇女半月刊发表新年,讲述了 18 年前的一桩悲剧。新年前两天,星期六,在北京读大学的霞去好友玉兰家小聚,玉兰之妹樱、榆刚从天津放假回来。霞主动帮有喉症的樱上药,不久也喉痛,到玉兰就读的医学校看病,被诊断为扁桃腺炎。新从南方来京的表妹婉嫔和差半年就要毕业的兄弟辉来探望霞,辉尤其关心,一天来了三次,自己也觉喉痛。此后霞病情恶化,幸而玉兰父亲请来医生判明是猩红热,开刀治愈,辉却病逝。1文中虽用化名,明显出于亲历。许广平小名“霞囡”,2在给鲁迅的信中,她曾自述“进女师大的第一年,我也曾因猩红热几乎死去”。31980 年,学者陈漱渝撰写
3、许广平传记时发掘了新年,辨认出玉兰即许广平在天津直隶女师的同窗常瑞麟,向她探寻文中本事。4陈漱渝著许广平的一生1981 年出版,依据常瑞麟回信谈及的情况,钩沉出 新年 背后许广平“初恋的悲剧”:“这位青年叫李小辉,广东人,是她的表亲,因打算赴法勤工俭学来到北京,误了考期,改在北京大学读书,两人过从甚密。”书中还将时间明确为1924 年新年前后:“一九二四年二月二十三日,旧历正月十九日,许广平身体略有好转,立即打听李小辉的情况,得到的答复却似晴天霹雳:原来李小辉因探视许广平也传染了猩红热,于一月七日结束了他年青的生命。”5传记称许广平 1917 年考入直隶女师预科,1921年毕业。6但 1921
4、 年 9 月教育公报发表的直隶女师本科毕业生名单仅见常瑞麟之名,许广平是 1922年 8 月的毕业生。71922 年 10 月的北京女高师校刊显示,许广平为国文系一年级新生。8是年夏,女高师只招考国文系一班 40 人,年龄限 18 至 22 岁。9入学第一年得猩红热,应在 1923 年新年。新年前两天即 1922 年 12 月 30 日,也与星期六相符。许广平实际生于 1898 年,1925 年 8 月女师大风潮中,24名学生联名控告教育总长章士钊指使手下刘百昭、戴修鹭等人武力接收女师大,滥施捕禁,许广平也在联署之列,写明“二十四岁”,10可见她投考时改小了年龄。2022 年,多封常瑞麟的藏札
5、现身网络拍卖,其中便有陈漱渝当年的来信和常瑞麟回信的底稿,得以见到未被写入书中的一些细节。1980 年 6 月 19 日,陈漱渝就新年致信常瑞麟提出三个问题,一是常家当时的住址,二是“许广平同志表弟、表妹的名字(文章中称他们为辉、婉嫔)”,三是“许广平同志当年是否爱过这位表弟”。11常瑞麟次日回复:“她的表许广平与“李小辉”新考 王 蔚(独立研究者)/现代中文学刊92弟有姊弟二人,姊名李小庄,弟名回忆不起了,是否占一个辉字?叫李小辉?婉嫔是谁回忆不起,是否是他姐的别名?”“她的表弟和她非常要(好),死了以后她亦非常痛心。”6 月 21 日,陈漱渝又询问“李小庄、李小辉兄妹”在哪里读书,常瑞麟
6、22 日回信说:“李小庄姊弟当年是在北大读书,是前一年由广东来参加留法勤工俭学的,是否来晚了没赶上考期或其它差 岔 头记不清了,只好到北大作旁听生。另外还有两人,姓名我记不清,那位女的后来考入女师大,很露头角,可惜我忘了名字。北大上学他们的住处,我与广平曾去过多次,现在实在回忆不出地点来,亦许在后门一带,那时北大在沙滩红楼。”12常瑞麟时已八十高龄,原信表明,她只记得表弟姓李,“李小辉”系从提示的“辉”字推测而来,未必可靠。结合许广平的籍贯广东番禺、姓李、北大旁听生等线索,足以考出其人。1948 年 12 月,为纪念校庆五十周年,北大编印国立北京大学历届同学录,收有建校以来有案可查的毕业生和肄
7、业生。其中有位广东番禺人李应煌,在校时间和系别为“民 910 国文;民 1011 哲学”。13北京大学日刊 记载,1922 年 2 月,李应煌在队球(排球)队定期训练。14当年 12 月 17日,北大举办二十五周年成立纪念会,有运动、游艺、讲演、展览诸多活动,李应煌随队球队在北大第一院操场打了一场表演赛。151923 年 5 月 5 日校刊载有一则北大广东同乡会的启事:“潘琦钟、黎时造、黄清华、倪世积、卢铁、李应煌、郑润霖七君,以苦志于学,积劳致病,先后逝世。或正寝于家乡,或就终于京内”,定于 5 月 13 日举行追悼会。161923 年 8 月刊印的北大广东同乡会年刊“会员录”里将这七人列名
8、“已故同学”,李应煌的个人信息是“别号:筱微;籍贯:番禺;学系:哲学;去世年期:民十一”。另据 1921年北大绘学杂志,李应煌为北大画法研究会外国画部会员,“别字:小徽;年岁:二十;籍贯:广东;通信处:西板桥二十号”。17可以判定,李应煌就是“李小辉”,表字应为“筱(小)徽”,化名“辉”是取谐音,也与本名“煌”相应。他约生于 1901 年,确比许广平小。民国时的西板桥大街现名景山西街。常瑞麟所说的后门即地安门,系景山正北方向的城门,1954 年拆除。住在西板桥,符合“后门一带”。1923 年新年,暴病袭来时,还伴有一个不幸的偶然。1922 年下半年,北大校医室设在马神庙北大二院内,聘有四位校医
9、。北京医专毕业的陈万里和同济医校出身的沈衔书分别在周一至周五上午和下午值班,后者还在周六上午出诊。周三下午,德国医生克礼到校诊察,法国医生贝熙业周六下午来校。181923 年新年时,北大校医室搬迁整理,1 月 3 日到 5 日停诊,即周三到周五。19元旦后第四天,李应煌已觉不适,正值校医室停诊期间,7 日去世当天是例不办公的周日。如能及时就医,或者可以挽救。二、北大旁听生和华侨旁听生北大画法研究会会员还有一位籍贯番禺的陈宗圻,地址同为西板桥 20 号。1920 年 8 月发表的北大预科录取名单中,李应煌和陈宗圻都在英文班正取生之列,分入甲部预科。20李应煌虽参加此次预科入学考试,却并非新生,常
10、瑞麟说他是北大旁听生,这也属实。早在分科大学时期,北大已允许具备一定学力的选科生到各科听讲,通过该科全部应修课程的考试即可转为本科生。1917 年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长后,又增加了不参加考试的旁听生。选科生、旁听生制度为有志求学的社会青年提供了机会,成为入学北大的“捷径”。张恨水即是以此为初衷奔赴京城,经北京益世报编辑成舍我介绍到报馆兼差。21成舍我(成平)没有中学毕业文凭,上书蔡元培,获特别通融,1918年 9 月被北大国文门接纳为选科生。221919 年 5 月,北大评议会修改选科生和旁听生规则,加强入校时的审核,并规定选科生除补考本科入学试验外,还须补试预科所有功课方可转为正科生。23一年后
11、,章程再次修订,选科生和旁听生不能再改为正科生。现有旁听生仍允许按旧章办理,可在暑假前同本科生一起参加学年试验,及格后补考预科试验。241920 年 11 月,44 名旧制旁听生通过考试转为正科生,江恒源、成舍我、孙伏园(孙福源)等人搭上了末班车,李应煌也在其中。25 李应煌的住址,也是锁定“婉嫔”的线索。1924年初编印的国立北京大学同学录显示,陈宗圻已升入地质系一年级,住在西老胡同,西板桥 20 号有两位番禺籍学生地质系四年级的陈延炘和预科乙部一年级的华侨旁听生李琬冰。李琬冰 23 岁,通讯地址为“缅甸达歪中学李晋锴转”。26达歪(Tavoy)时为英国殖民地,紧邻缅泰边境,今译土瓦。陈延炘
12、字向庭,当年夏毕业,回到家乡工作。1926 年 8 月,许广平从女师大毕业后到广东省立女子师范学校担任训育主任。鲁迅也同时离开北京,就任厦门大学教授,热恋中的两人不断写信汇报各自的生活。鲁迅与景宋的通信 两地书1933 年由上海青光书局刊印,收入二人自 1925 年 3 月开始的通信 135 封,各版鲁迅全集收录的两地书都以此为底本。但这一版本对原信尤其是许广平的信有大量删改,周海婴从原始手稿整理出父母的通信,1984 年以鲁迅景宋通信集:两地书的原信为题出版,共计 164 封,2005 年重版。93现代中文学刊/1926 年 9 月 8 日的许广平原信写到,她抵达广州登岸后不认识路,于是让人
13、带信“送给约我回来的陈向庭表叔,请其到栈接我”。27许广平称为表叔的陈向庭,便是在中山大学地质系任教的陈延炘。1926 年 10 月 3 日,星期天下午,许广平去看望李表妹和她的丈夫陈君,一起到城外逛公园吃饭,晚上在陈家留宿,“伴李表妹睡”。28各版鲁迅全集此处均未出注,厦门大学教授庄钟庆、庄明萱编撰的 两地书(厦门广州)集注注明李表妹系李琬冰,番禺人,时为中山大学文学院教育系学生。29该书编者 1970 年代参加人民文学出版社 鲁迅全集 两地书注释工作,用三年时间在厦门和广州调查走访,并曾与许家后人座谈,“了解到两地书中所提及许家亲属远近情况”。30书中利用了当年收集的因篇幅所限未能被两地书
14、注释采用的资料,称李表妹即李琬冰,当为可靠。李琬冰是许广平表妹,印证了她即“婉嫔”。具有华侨身份,是李琬冰得以在北大预科旁听的原因。除侨生外,无论旧制选科生还是新制旁听生都只限在北大本科听讲。31清末,华侨是流亡海外的维新派和革命党人宣传、筹款的主要对象。民国后,心向祖国的侨胞投资实业,赈灾兴学,贡献良多。一战中,大批华工被招募到英国和法国战场服务,以工代兵。正在法国的蔡元培与李石曾等人成立华法教育会,开办华工学校,推动赴法半工半读。蔡元培一向重视与华侨联络,争取支持。1918 年 11 月,缅甸华侨学务总会代表萨君陆与 8 名福建籍北大侨生发起旅京华侨学会,旨在促进华侨教育,蔡元培以特别会员
15、身份加入。321919 年 9 月,北大发布“华侨学生入学通融办法”,规定中学毕业、国文清通的华侨子弟由侨居地商会证明确系华侨,可到预科旁听,补考入学试验及格后转为正科生。33侨生此前须在国外读书,国内中学毕业的不予接纳。34当年11月,已有来自安南(越南)的侨生进入预科旁听。351919 年,留法勤工俭学运动正进入高潮。若如常瑞麟所言,李应煌本是为留法来到北京,或许即因照顾侨生的新政策而转入北大求学。1920 年 10 月,旅京华侨学会向教育部请求在北大附设国文补习科收容侨生,北大国文、史学两系教授会曾拟定补习科课程草案,包括一年制普通补习科和两年制高等补习科,36但后来未能开设。蔡元培 1
16、920 年冬赴欧美考察教育,旅美期间,他在旧金山对华侨演讲时特意谈及北大优待华侨子弟的政策,并向华侨募捐筹建北大图书馆。37在蔡元培热心扶持下,前往北大求学的侨生迅速增加。1922 年 9 月,报名的华侨旁听生多达上百人,校方临时增加甄别考试,英文、国文、数学三门考试及格可插入预科一年级旁听,不及格者将开设特别补习班,补习一年。38但甄试结果出乎意料,侨生欠缺的不止是国文能力,“应考诸生多有英文不能成句者,数学成绩尤劣”。最后北大决定仅录取英文较好、国文和数学不太劣的 19 人,数学稍差的 8 人暂且允许旁听,要求其余侨生自行前往补习学校,校内不再开班。39新年中“婉嫔”刚从南方来京不到半年,
17、时间正是 1922 年秋季。李琬冰的名字不在当时准入北大预科旁听的侨生之列。北大原办有预科补习班,考试及格可直升预科。1919 年 8 月补习班裁撤,以胡适等五位北大教授为校董的北京高等补习学校同时成立,课程设置相似,校址在地安门外方砖厂附近。40若李琬冰 1922 年 9 月未能通过旁听生甄试,当会选择到此补习。1923 年 5 月,北大修订“华侨学生入学特别办法”,新增了须经校方审查及面试合格、人数以各班余额为限两项条件。41是年 9 月,44 名华侨学生经审查合格进入预科旁听,李琬冰在其中。42校方要求两年内补考预科入学试验,不及格则转为普通旁听生。43但到 1924 年 9 月,北大宣
18、布废止“华侨学生入学特别办法”,44刚升入预科二年级的李琬冰就此失去了转为正科生的机会。1924年,广东高师、法政、农专三校合并成立广东大学,1926 年改组为国立中山大学。大部分华侨旁听生1925 年时已离开北大,45李琬冰回到故乡,1929 年在中山大学教育系毕业。46与李琬冰同时进入北大预科旁听的越南华侨宋韵冰后来考入女师大国文系,应即常瑞麟信中说的那位一起在北大,“很露头角”的女生。宋韵冰爱好文学,在女师大时常有诗词发表,1929 年毕业后被河北省教育厅长沈尹默任命为教育厅秘书,报上称其“女文豪”。47张恨水子女回忆,宋韵冰常寄来诗词请张恨水帮助修改,二人 1920 年代开始通信,终生
19、保持交谊。48张恨水小女儿张正还披露,1928 至 1929年间,张恨水“认识了一位有文才的女子,是留过洋的学生,家境富裕,思想解放”,与之有过恋情,后因张恨水不愿离婚而结束,该女子另外恋爱结婚,此事发生在 1932 年张恨水同第三任妻子结合之前。49此处也应指宋韵冰,她频繁发表诗词的时间正是 1928 到1929 年。1928 年 9 月,张恨水还在自己主编的世界日报副刊明珠刊出宋韵冰写七夕的词作以及他的和诗。501931 年,宋韵冰与北大地质系毕业生司徒得结婚。51司徒得也是广东人,在校时也加入队球队,曾与李应煌一同参赛。常瑞麟记忆中的名字“李小庄”亦有所本。1923年 7 月北大文牍课收
20、到的文件里有一份“广东省女子初级师范学校送学生李筱庄投考函”。52李琬冰以华侨学生身份被北大接纳,说明她此前应在海外读书,出/现代中文学刊94身广东女师的李筱庄应另有其人。但后来的北大正科生和旁听生、华侨旁听生中均未见李筱庄之名,她与李琬冰的关系尚无法确知。三、“初恋”疑云据新年所述,霞在元旦次日首次就诊,“病了一星期之后,请到外国医生”,开刀逐渐康复。养病期间,她多次问起辉和婉嫔的情况,都被玉兰支吾过去,直到“旧历正月十九日”晚,才从榆口中得知辉已在 1月7日去世。她打听到辉的停灵处,痛哭后回到学校。“同学们见了她就隐隐避开,到处传播着不利于她的流言,最初是说辉的死是她害的,更一变再变,把流
21、言渲染成不堪描写的事实那毒矢,集中射击到霞的身上,使她愤怒,自振,反抗,坚决起来”。53正月十九即 1923年 3 月 6 日,距辉去世已有两月,而霞 1 月中旬已脱离危险,从时间上看有一段不短的间隔,未免显得怠慢,难以仅用玉兰的搪塞来解释。3 月 7 日返校,这一时间也暗藏玄机。1923 年,女高师自 1 月 15 日起举行理论科目的学期试验,规定60分以下40分以上可补试一次,补考再不及格须留级,新生不及格将改为特别生,无法再转回正式生。若因亲人去世或本人患病不能考试,须有证明,经校长允许可于下学年补试。是年寒假从 2月 5 日开始,2 月 26 日开学。543 月 2 日,校务会议议决,
22、上学期尚未考试的科目应尽快安排补考,限 3 月 10 日前完成。55作为未能参加期末考试的一年级新生,若不想休学,许广平必须赶在最后期限参加上学期的补考,她也正是在那时回校。得知辉的死讯前往祭吊,并非行动关键。1923 年 2 月女高师校医院的统计显示,有一例猩红热在校医院诊察两次,3 月,仍有一例猩红热。56霞发病后是到医专校医院就诊,未去女高师校医院,可见校中出现了其他病例。同学的回避和指责,或者也带有对疫情传播的恐惧。新年篇尾,许广平写道:“到了第十八年纪念的今天,也许辉的家里都早已忘记了他罢,然而每到此时此际,霞的怆痛,就像那患骨节酸痛者的遇到节气一样,自然会敏感到记忆到的,因为它曾经
23、摧毁了一个处女纯净的心,永没有苏转。”57这段深情的表白,使得陈漱渝将“辉”解读为许广平的初恋,这一说法也得到学界认可。58就许广平“是否爱过”表弟的问题,常瑞麟的答复是“表弟和她非常要(好)”,措辞有所保留,且改变主语,从表弟一方出发。新年的叙述中,也可见出是辉主动在追求霞,像是幼稚的幻想:“他似乎正在走入人生第一步的幻境,像小孩东奔西走地去扑蝴蝶,连自已将要跌倒也没有留意到似地在追寻她。”59“追寻”只是辉单方面的,文中不曾交待霞的态度。与之对照,在与鲁迅相恋后,许广平1925 年底发表的同行者里明确写出是双方的追求:“沐浴游泳于爱之波的佢俩,不知道什么是利害、是非、善恶,只一心一意地向着
24、爱的方面奔驰。”60听说辉已病故,霞的反应是:“这一位热情,任侠,豪爽,廉洁,聪明,好学,只差半年就要毕业的辉,与世长辞了!刚刚走到人生旅途的头一步,就突然地倒下了,能不痛伤吗?”61表达的是对一位有为青年猝然离世、未尽其才的痛惜,并不似恋人心态。1939 年 7 月,许广平给鲁迅母亲鲁瑞写信诉说目前经济困难,难以负担鲁瑞和朱安在北平的家用,表示“长此以往,卖身也无补,真不知如何是好”。62作为儿媳,向婆婆设想“卖身”,实属用词失体,显然不会真有此意。这也可见她有时下笔夸张,63“摧毁了一个处女纯净的心”云云,也是虚虚实实,未可轻信。鲁迅病逝后,许广平带着幼子周海婴寓居上海,守护鲁迅遗物,整理
25、编辑鲁迅遗稿,撰写一系列回忆评介鲁迅的文章,同时投身抗日救亡宣传活动,成为鲁迅精神不死的象征。直到 1939 年 12 月写出新年时,她的人生一直沿着鲁迅的遗迹前行,同月还撰成长文鲁迅与中国木刻运动。周海婴自幼体弱多病,哮喘不时发作,吃药看病开销很大,也无法正常上学。许广平没有固定收入,有时写些文章,仅有微薄稿费,面对飞涨的物价勉强维持生活,还须照顾患儿,心力交瘁。从 1940 年 1 月 3 日写给郁达夫的信中,也可看到她的窘况。64如此状态下,忽然怀念起与鲁迅相识前的“初恋”,有悖常理,应另有缘故。刊登新年的上海妇女半月刊于 1938 年 4月创刊,总编辑兼发行人为大公报记者蒋逸霄,日常主
26、持编务的是姜平(孙兰)和朱文央,编委会成员多系许广平领导的上海妇女界难民救济会的理事,许广平也是编委之一。651939 年 11 月,许广平在上海妇女3 卷 11 期发表我的小学时代,记叙儿时在家塾同哥哥们一起读书的经历,收入这一期的“学生生活回忆特辑”。是年 12 月,妇女界救亡团体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的主席茅丽瑛为新四军组织募捐活动而遭特务暗杀。12 月 25 日出版的上海妇女原计划刊出新年特辑,临时改为追悼茅丽瑛特辑,把部分关于新年的稿件移到下期,并继续征稿。征稿主题包括对新年的希望、已往新年的回忆和过去一年工作的总结。66新年是许广平为杂志的新年特辑而作,也是接续上一篇的回忆,继续以自己
27、的人生经历为写作素材。所谓十八年来“每到此时此际”的纪念,实际是一篇应景的约稿。1940 年新年前后,许广平与身在南洋的郁达夫通信,初衷是计划移居南洋,气候有利于周海婴康复。95现代中文学刊/1939 年底,友人在暹罗(泰国)华侨创办的中原报为她谋得副刊编辑一职,她已购置行装,办理护照,但“忽然来电不令去”,未能成行。67撰写新年时,正值她对南洋满怀憧憬之际,或者也因此忆起出身南洋华侨的故人李应煌。许广平笔下不曾正面写出李应煌的名字,但在她写给鲁迅的信中,李应煌的影子若隐若现。1925年 5 月 27 日,许广平谈到哥哥、父亲的死,在天津女师吞藤黄自杀与在女师大患猩红热两次濒死体验,阐述自己的
28、生死哲学,认为应本着废物利用的心态对待生命。681926 年 11 月 16 日,她劝说鲁迅不必将他人的期许看得太重,再次提起吞藤黄的“傻气”,交待赌气的起因是在天津时与常瑞麟交好,被一个小学同学指责,并说“后来有人劝我不要太认真,我想一想,的确是太认真的过处。现在那人死了,这句话我总时时记起,所以我到悬崖勒马的时候,就常因记起这一句”。69单行本两地书删去吞藤黄一事,此处改为“碰了钉子”,后文只保留“后来有人劝我不要太认真”,隐去那人已死这一细节。70“现在那人死了”之后,在周海婴整理的两版两地书原信里均作逗号。对照影印出版的原信手稿,此处应为句号,71交待此人现已去世,非指写信时刚刚去世。
29、1926 年 11 月,因校中经费无以为继,广东女师校长廖冰筠辞职,许广平也于 12 月中旬辞去训育主任,搬回家中闲居。12 月 30 日,许广平写道:“我告你一桩有趣的事。那个死了的亲戚的伯娘,要我做干女儿,她们一片说不出的好心,以为我好好做个教员,终身有个人彼此照料,但是,我那 哪 是这种安份的,我还要捣乱呢!我就似滑稽游戏的回复她。家里的人,也当我是独身主义者,我只是好笑,我说,人是说不定的,做一天是一天,不必有什么主义,她们觉得我的思想奇特。”72此段在单行本两地书一九被删除。“那个死了的亲戚”一句,用词为“那个”,而非“一个”“有个”,语义上应特指前文提到过的人。此前信中,许广平共有
30、三处谈及有熟人死去,一是1925 年 5 月 27 日回忆父亲和哥哥的死;二是 1926 年11 月 7 日说哥哥死得可怜,想帮助寡嫂和幼侄;73最后便是1926年11月16日劝她别太认真的“那人死了”。从措辞来看,“那个死了的亲戚”不会是她亲哥哥,指的是 11 月 16 日信中“那人”。那人在她因与常瑞麟的友情遭人嫌忌、愤而轻生后开导她,这段往事应发生在她视鲁迅为人生导师之前。那时许广平身边的亲戚,有推心置腹的交谊,1926 年已经去世,最可能的人选,或许也是唯一的人选,即李应煌。李应煌和李琬冰与在北大时同住的陈延炘应系亲属,他们的“伯娘”也就是陈延炘的亲属。许广平搬回家后与这一支亲戚有往来
31、,1927 年 1 月 5 日她在信中写到,前日“和陈姓亲戚等多人游东山”,还提及“向亲戚陈姓问中大助教是怎样的”。74是时鲁迅已经从厦大辞职就聘中大,她有意去给鲁迅当助教,故而向熟悉校中情况的陈延炘打听。1926 年 12 月 30 日,正是新年前夕,许广平将“那个死了的亲戚的伯娘,要我做干女儿”当作一桩“趣事”讲给鲁迅,语带嘲讽,全然不见 新年 里“每到此时此际”触景生情的怆痛。由此看来,李应煌在她心里的地位远非刻骨铭心的初恋,不过是一个“死了的亲戚”。在 1925 年写下的同行者中,许广平自陈“遍历了各种环绕她的毒蛇般的境遇”,愤世嫉俗,一度酗酒,遇到鲁迅便引为同调,走到一起:“这原也是
32、已经互相了解的;加以彼此都久受人间世的冷漠,压迫,驱策,于是使佢俩不知不觉地由同情的互相怜悯而亲近起来了。”75陈漱渝认为,许广平跟鲁迅结合,接受了在世俗眼光看来并不和谐的对象,足见“在初恋中一度破灭的爱情”仍可重新绽放。76另有学者指出,许广平年纪轻轻便有厌世倾向,视生命如草芥,同初恋所受的感情打击很有关系。77既然李小辉和许广平称不上初恋情人,许广平早年的创伤记忆,与鲁迅相遇后迅速在情感上接纳的心态,也值得重新审视。注释:1 景宋:新年,原载上海妇女1941 年 1 月 10日 4 卷 2 期,收入许广平文集第 1 卷,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8 年,第 19-22 页。2 许广平:像
33、捣乱,不是学习,许广平文集 第 1 卷,第 13 页。3 鲁迅:两地书,鲁迅全集第 11 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年,第 78 页。4 陈漱渝:鲁迅史实求真录,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 年,第 195-196 页。5 陈漱渝:许广平的一生,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1 年,第 28-29 页。该书 2011 年改名 许广平传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再版,此段无变化。6 陈漱渝:许广平的一生,第 15 页。7 直隶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本科四年级毕业生名单,教育公报1921 年 9 月 8 卷 9 号;直隶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本科四年级毕业生名单,教育公报1922 年 8 月 9 卷 7 号。
34、8 国文系一年级英文分班名单中,许广平系“必须补习者十二人”之一,见十月十四日校务会议议决事项,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周刊1922 年 10 月 22日第 3 期。9 北京女高师之招考简章,益世报(天津)1922年 8 月 15 日。10 章士钊刘百昭被控于地方厅,京报1925 年 8月 27 日。/现代中文学刊9611“陈漱渝信札一通”,2022 年 2 月 24 日拍卖,https:/ 年 7 月18 日)。12“陈漱渝、周海婴等致常瑞麟信札”,2022 年 10 月20 日 拍 卖,https:/ 年 7 月 18 日)。“要(好)”“差 岔 头”原文无括号内二字。文化发展出版社 2023 年
35、出版的陈漱渝藏学术书信选未收录常瑞麟信。13 国立北京大学历届同学录,北京:国立北京大学出版部,1948 年,第 102 页。14 体育会通告,北京大学日刊1922 年 2 月 21 日第 963 号。15 体育会通告(三),北京大学日刊1922 年 12月 14 日第 1133 号。16 北大广东同乡会启事,北京大学日刊1923 年 5月 5 日第 1231 号。17 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同学录,绘学杂志1921年 1 月第 2 期。18 校医室通告,北京大学日刊1921 年 9 月 15 日第 842 号;校医室启事,北京大学日刊1922年 6 月 21 日第 1058 号。1917 年北大
36、改组校医室,陈鹏(陈万里)经医专校长汤尔和介绍到北大担任校医,他曾与鲁迅同在厦大任教,两地书 中化名“田千顷”。贝熙业、沈衔书、克礼分别于 1918 年 10 月、1920 年 11 月、1922 年 6 月被北大聘为校医。19 校医室启事,北京大学日刊1923 年 1 月 4 日第 1146 号。20 本校布告(一),北京大学日刊1920 年 8 月 6日第 679 号;第二院总务处办公分处注册课通告,北京大学日刊1920 年 9 月 25 日第 702 号。当时北大实行选科制,即按单位(学分)选课,本科各系划为五组,预科分甲、乙两部,对应升入本科一二三和三四五组,大致相当于理科和文科,第三
37、组为哲学系。21 张恨水:写作生涯回忆,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15 年,第 21 页。22 刘家林:成舍我编年纪略,报海生涯成舍我百年诞辰纪念文集,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 年,第 282 页;文科布告,北京大学日刊1918 年 9月 12 日第 206 号。23 教务长布告,北京大学日刊1919 年 5 月 9 日第 373 号。24 校长布告、教务长布告,北京大学日刊1920年 5 月 28 日第 619 号。25 注册部通告,北京大学日刊1920 年 11 月 5 日第 735 号。26 国立北京大学同学录(中华民国十三年编),“正科生”第 62、63 页;“华侨旁听生”第 2 页
38、。另有一位广东籍华侨旁听生李韶清,通讯地址为“缅甸达歪中学李明甫转”。1924 年 8 月北大广东同乡会刊印的北大广东同乡会年刊第二期收有 1923 年9 月至 1924 年 6 月北大广东籍“在校同学”名录、“本届毕业同学”名录,陈宗圻、李琬冰和陈延炘的地址均为西板桥 20 号。27 鲁迅、景宋:两地书原信 鲁迅与许广平往来书信集,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5 年(下同),第 99 页。在单行本两地书中,此信的“陈向庭表叔”改作“陈家表叔”(鲁迅全集第 11 卷,第113 页)。28 鲁迅、景宋:两地书原信,第 130 页。29、30 庄钟庆、庄明萱:两地书(厦门广州)集注,厦门:厦门大学
39、出版社,2008 年,第 53 页;第294 页。31 教务长布告(三),北京大学日刊1919 年 10月 13 日第 459 号。32 蔡元培:复旅京华侨学会萨君陆等函(1918 年11 月 20 日),蔡元培全集 第十卷(函电 18941919),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 年(下同),第 358 页;批缅甸华侨学务总会代表萨君陆等组织旅京学会准予立案,教育公报1919 年 1 月 6 卷1 期。33 本校布告(二),北京大学日刊1919 年 9 月 17日第 439 号。34 教务长布告(四),北京大学日刊1919 年 10月 21 日第 465 号。35 教务长布告(一),北京大学
40、日刊1919 年 11月 8 日第 481 号。李应煌何时到北大旁听,北大校刊未见记载。36 本校将华侨附设国文补习科之消息,北京大学日刊 1921 年 2 月 16 日第 807 号(按:标题原文如此,该期实应为第 808 号)。37 蔡元培:在旧金山华侨欢迎会演说词(1921 年 7月 16 日),蔡元培全集 第四卷,第 360362 页。38 教务处布告(一),北京大学日刊1922 年 9 月16 日第 1073 号。39 教务处布告(一),北京大学日刊1922 年 9 月23 日第 1074 号。40 北京高等补习学校招生广告,北京大学日刊1919 年 8 月 30 日第 432 号。
41、41 国立北京大学华侨学生入学特别办法(民国十二年修订),北京大学日刊 1923年5月16日第1240号。42 注册部布告(二),北京大学日刊1923 年 9 月13 日第 1289 号。43 教务处布告,北京大学日刊1923 年 9 月 14 日第 1290 号。44 北京大学布告,北京大学日刊1924 年 10 月 3日第 1534 号。45 1924 年 3 月编印的国立北京大学同学录载有本、预科华侨旁听生共 111 人,1925 年 2 月编印的国立北京大学同学录中华侨旁听生仅有 7 人。46 据中山大学教育学研究所主办的教育研究1931年 10 月号(第 30 期)所载教育学系二十年
42、度上学期同学录,李琬冰是中大教育系十七年度 7 名毕业生之一,通讯地址为“锦荣街卅二号”。1928 年97现代中文学刊/11 月,她曾在教育研究发表广州市私塾调查报告。47 河北教厅提倡女权,庸报1929 年 8 月 7 日。1928 年北平实行大学区制,女师大被合并为北平大学第二师范学院。宋韵冰 1929 年 6 月在平大二师院毕业,见 北平大学师范二院举行隆重毕业典礼,今天新报1929 年 6 月 5 日。48 张伍:忆父亲张恨水先生,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5 年,第 359 页;张明明:回忆我的父亲张恨水,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 年,第 208 页。49 张正:落霞与孤
43、鹜齐飞回忆我的父亲张恨水和母亲胡秋霞,人物1996 年第 5 期。50 张恨水:剪愁集,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1993 年,第 5 页。51 教育界,实报 1931 年 3 月 20 日。司徒得系本名,报上写作“司徒德”。52 文牍课十二年七月十四日收发文件事由单,北京大学日刊1923 年 9 月 1 日第 1286 号。53 景宋:新年,第 19-22 页。54 一月十一日教务会议、学业成绩考查及计算规则,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周刊1923 年 1 月 21 日第 16 期。55 三月二日开教务会议,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周刊1923 年 3 月 11 日第 23 期。56 本校医院诊察统计表(民国十二
44、年二月份),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周刊 1923 年 3 月 18 日第 24 期;本校医院诊察统计表(民国十二年二月份)(按:原文如此,应为三月,与二月统计表的内容不同),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周刊1923 年 4 月 22 日第29 期。57 景宋:新年,第 19-22 页。58 陈漱渝撰许广平的一生之后,多种相关题材著作都将“李小辉”写为许广平的初恋,如李允经:鲁迅的婚姻与家庭(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0 年,第 63-65 页)、倪墨炎、陈九英:鲁迅与许广平(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 年,第48-50 页)、李浩:许广平画传(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8 年,第 57-59
45、页)、蔡登山:鲁迅爱过的人(上海:文汇出版社,2008 年,第26-27 页)、董大中:鲁迅日记笺释(一九二五年)(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17 年,第 13 页)、赵瑜:恋爱中的鲁迅(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21 年,第 90 页)等。59 景宋:新年,第 19-22 页。60 许广平:同行者,许广平文集第 1 卷,第 3 页。61 景宋:新年,第 19-22 页。62 许广平:致鲁瑞十二,许广平文集第 3 卷,第 316 页。63 与鲁迅相识初期,许广平便曾在信中“故作惊人之论”,旋即又自陈“有的人志大言夸,往往流于虚伪,结果一点也不符事实,言行是不合一的,小鬼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吾师说
46、过,不能受我们小学生的话骗倒,这回也有一点相信谎语了,可见要高人一等的不受愚,还得仔细的明察秋毫才行。”两地书原信,第 70-71 页。64 周海婴:直面与正视:鲁迅与我七十年,北京:作家出版社,2019 年,第 198-201 页。65 朱立波:上海妇女界难民救济会,统战工作史料选辑 第二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年,第 126、131 页。另据董竹君回忆录我的一个世纪(修订版)(北京:三联书店,2008 年,第 304 页),上海妇女为董竹君与蒋逸霄共同创办,发起人共12 人,许广平在其中。66 编后记,上海妇女 1939 年 12 月 25 日 4 卷 1 期。67 鲁迅夫人许
47、广平女士赴暹任编辑,东南日报1940 年 3 月 29 日;许广平:致许寿裳,许广平文集第 3 卷,第 336 页。68、69 鲁迅、景宋:两地书 原信,第 58 页;第 202 页。70 鲁迅:两地书,第 78 页。71 鲁迅、许广平:两地书真迹(原信 手稿),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年,第 244 页。72、73、74 鲁迅、景宋:两地书原信,第 264-265页;第 176 页;第 270-271 页。75 平林:同行者,国民新报副刊(乙刊)1925 年12 月 12 日。鲁迅研究动态1985 年第 1 期重新发表许广平这篇佚文,此二句改作:“遍历了各种环绕她的毒蛇般的经历”;“
48、这其中,自然早已相互了解,而且彼此间都有一种久被社会里人间世的冷漠,压迫,驱策;使得佢俩不知不觉地由同情的互相怜悯而亲近起来。”多种研究著作均据这一文本引用,1998 年版许广平文集也按此版本收录。76 陈漱渝:许广平的一生,第 30 页。77 孔慧怡:五四婚姻,长沙:岳麓书社,2023 年,第 55 页。作者还认为,许广平受到打击后,“热衷于投入学校各方面的活动,借此平复感情上的伤痛”,因此在女师大风潮中成为中坚分子。实际上,许广平在天津女师时已积极参与活动,1922 年 11月到女高师不久后即作为国文系新生加入文艺会,就会刊出版问题发言,又被选为学生自治会干事部职员,见文艺会欢迎会员纪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周刊1922 年 11 月 26 日第 8 期;本校自治会纪事,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周刊1922 年 12 月10 日第 10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