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帕金森病与“阳气”的几点中医认识.pdf

争鸣与商榷关于帕金森病与“阳气”的几点中医认识陈鹏,程海英,刘慧林,王少松,姬旭,赵冰骢,夏秋玉,李彬(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北京 100010)摘要 传统中医理论一般认为帕金森病(PD)多因肝肾阴虚,致肝风内动,而见肢体震颤。然而临床上常见一些 PD 患者有明显畏寒肢冷等阳虚表现,且部分医家“从阳论治”本病取得较好的疗效,因此本文试从中医基础理论角度阐释 PD 与阳气的关系,提出现代人因生活环境及习惯变化,相较古人更容易出现“阳常不足”的表现,部分 PD 患者临床表现确有阳虚之象,针对其行动迟缓、肌强直、静止性震颤等运动主症,提出“阳气本虚且输布不均”的理论,可以较好地阐释部分 PD 患者的发病病机。本文并非否定PD 阴虚风动的主流认识,而是希望引起学界关注本病与阳气的关系,重视部分 PD 患者“从阳论治”的可行性与有效性。关键词 帕金森病;阳气;阳常不足;从阳论治中图分类号:R242;R74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392(2023)08-0095-03DOI:10.19664/ki.1002-2392.230178收稿日期:2022-06-16 修回日期:2022-12-10基金项目:北京市属医院科研培育项目(PZ2022013);首都临床特色诊疗技术研究及转化应用项目(Z221100007422105)作者简介:陈鹏(1980-),男,硕士,副主任医师,主要研究方向为针灸治疗帕金森病的临床和机制研究。通讯作者:李彬(1974-),女,博士,主任医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火针的临床研究。帕金森病(Parkinsons Disease,PD)是以运动迟缓、肌强直和静止性震颤为核心运动症状,嗅觉减退、便秘、快眼动睡眠期精神行为异常为主要非运动症状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根据传统中医理论,一般将PD 归于“颤病”,认为患者多由肝肾阴虚,导致阴不制阳,肝风内动,而见肢体震颤等症。然而临床上常可见一些 PD 患者有明显畏寒肢冷等阳虚表现,且部分医家“从阳论治 PD”取得较好疗效,因此本文试从中医基础理论角度阐释 PD 与阳气的关系。1 阴虚风动是主流认识目前中医对 PD 的认识主要基于“震颤”的临床表现,多将其归纳为“颤病”。黄帝内经首先提出了“动摇”一类的病证多由“风”而起,与肝的关系密切,因肝性主动,易化生风,在体合筋,筋失所养则会出现肢体震颤或屈伸不利的症状。明代医家楼英在医学纲目颤振中将其称为“风火相乘动摇之象”1,肯定了黄帝内经中“肝风内动”的观点;孙一奎则在赤水玄珠中又指出颤振的病机为“木火上盛,肾阴不充,下虚上实”2;王肯堂也提出了类似观点,认为病机是“老年阴血不足,水少不能制盛火”3且认为本病“极为难治”3。现代医家多认为本病涉及肝、肾、脾等多个脏腑,病位在筋脉,病因以肝肾阴虚为主,病机为阴不制阳、肝风内动、筋脉失养4-6。由此可见,肝肾阴虚、肝风内动是目前中医学界对 PD 的主流认识。2 PD 应属“颤病”“拘病”范畴根据 2015 年运动障碍学会(The Movement Disor-der Society,MDS)的帕金森病诊断标准7和 2016 年中国帕金森病诊断标准8,指出 PD 是一种常见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其诊断首先要满足帕金森综合征的诊断。可见帕金森综合征诊断的确立是诊断 PD 的先决条件。诊断帕金森综合征基于 3 个核心运动症状,即必备运动迟缓,同时至少存在肌强直或静止性震颤二者之一。可见运动缓慢是最主要的症状,如果存在肌强直,即使没有震颤也可以诊断,因此临床上西医也将 PD 分为“强直性或少动型 PD”和“震颤型 PD”两种类型。根据中医理论以静止性震颤为主的“震颤型PD”可归类于“颤病”,而“强直性或少动型 PD”临床上表现为运动缓慢,肌肉紧张拘痉,应属于“拘病”范畴。3 PD 核心运动症状属阴性症状阴阳学说是我国古代人民创造的朴素辩证唯物的592023 年 8 月第 51 卷第 8 期Vol.51,No.8,Aug.2023 中 医 药 学 报Acta Chinese Medicine and Pharmacology哲学思想,古代医学家借用其解释人体生理、病理现象,并用以指导总结医学知识和临床经验。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记载:“阴阳者,天地之道,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可以说阴阳学说是传统中医学的理论根基之一。阴阳理论认为任何事物均可用阴阳划分,凡是运动的、外向的、上升的、温热的、明亮的都属阳;相对静止的、内守的、下降的、寒冷的、晦暗的都为阴。毫无疑问,PD 的核心症状“运动缓慢”和“肌强直”在阴阳理论中属于阴,“静止性震颤”属阳。在中医理论中,整体观也是其核心特色之一,贯穿于中医学的生理、病理、辨证和治疗等各个方面。人体正常的生理活动从局部方面看,依靠各脏腑组织发挥自己的功能作用,从整体方面看,需要脏腑组织之间的协同作用和制约作用,才能维持其生理上的平衡,这就是人体局部与整体的统一。如果单独看“静止性震颤”应属阳,但从整体观出发,“静止性震颤”这个局部症状是在“行动缓慢”这样的整体表现之中,可以说 PD 病人均是以缓慢、少动为整体印象,因此 PD 症状总体来说属阴证。在整体属阴的前提下,可以看到局部肢体震颤的阳症,通过长期临床观察,我们认为部分 PD 患者由于阳气不足,且在体内的输布不均,导致在整体行动缓慢、少动的表现中可见局部肢体的震颤多动;而对于部分“强直性或少动型”PD,其病机更可能与阳气不足有关。因此,本文将部分 PD患者的病机总结为“阳气本虚且输布不均”。4 PD 阳虚与现代人“阳常不足”中医理论中有“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说9,其代表医家为元代著名医家朱丹溪,其以自然万物,观人体变化。天地之间,天为阳,地为阴,因地小天大,故阴不足而阳有余;日月之中,月属阴,日属阳,月形时有缺,日象固恒圆,故亦阴不足而阳有余。人体变化之处,气者为阳,男女精经为阴,气自生即有,而男精二八,女经二七,天癸乃至,又于八八精断,七七经绝,故阳能常存,而阴本难成,且时至自灭。由此推演出“阴亏阳余”“五志化火”,终成滋阴学派,位列金元四家,“阳常有余”之论影响数世医家。“阳常不足”的观点也被历代众多医家所推崇。首先,古今医家十分重视阳气的作用,黄帝内经云:“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阳气与人的寿命息息相关,足见其重要。汉代著名医家张仲景十分重视温阳扶正之法,在其所著的伤寒论中,干姜、附子等药物使用频率颇高。明代医家张景岳提出“阳常不足”理论10,言:“阳者,先天之气也,神由气化,而气本于天,所以发生吾身者,即真阳之气也”11,认为阳气难得易失,常显不足,人到死时必是阳气先失;又言:“凡自生而长,自长而壮,无非阳气为之主”12,即人体生长发育均主责于阳;主张治病要“扶阳抑阴”,注重温补之法,强调阳气对生命的主宰作用。近代医家祝味菊崇尚温阳,善用附子,为“火神派”的代表医家,认为“阳为生之本”“得阳者生,失阳者死”,强调阳气的重要性13。现代医家李可认为现代人“阳虚寒湿者十之有八九,而阴虚火热者百不见一二”14。当今社会人们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大,PD 病人伤阳损阳的机会和可能性也较古代明显增加,因此出现阳虚 PD 患者并不少见。如现代人饮食欠规律,少节制,暴饮暴食者常有,且冰箱、冰柜的出现,使今人获取冰镇食物、饮料的机会远多于古人,嗜食生冷之风甚行;春夏阳气升发,原是养阳至佳时机,然公共场所、私人居室中空调的广泛使用,导致纵是炎热夏日,也可见寒邪入腠理、驻筋节、侵脏腑;今人着装之好,审美之风与古人大异,衣着单薄者四季可见,腹可露脐、背可露腰,令神阙、气海、关元、命门等要穴直受风寒,耗伤肾阳;更有熬夜过度之习,令阳不入阴;房室不节之欲,使元阳渐损;此外,用药方面,不少今人家中备有抗炎药物,稍有不适,无医嘱而乱服之,此类药品多偏寒凉,滥用无度也令阳气耗伤。以上诸多因素均可导致部分PD 患者在中年时即出现“阳常不足”的表现,继而在老年后发为阳虚 PD。5 PD“阳虚风动”理论和“从阳论治”思想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医家开始关注 PD 患者的阳虚问题,“从阳论治”的研究相继发表,“阳虚风动”的理论也应运而生。“阳虚风动”的理论根基源自素问生气通天论,言:“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指出筋脉柔畅需要阳气的滋养,一旦阳气不能发挥柔筋作用,也必然会影响筋脉的功能,出现肢体震颤的表现15。有学者16-17进行了 PD 的证素研究,认为在临床实践中 PD 患者阳虚、阴寒证型和表现也应当得到重视;老膺荣等18指出 PD 发病特点和临床表现都有阴性特征,但医学界对阳虚在本病中的地位重视不够,应强化从阳论治;病机方面,孟毅等19提出 PD是由于阳气微弱而阴寒内盛所致,治疗上建议以扶阳抑阴为主;还有研究20提出 PD 之本为肾阳虚,标为肝血虚,应治以温肾养肝之法;本研究团队21-22也曾采用火针点刺颅底诸穴的方式,从阳论治 PD 取得了较好的临床疗效。此外,近年来 PD 的非运动症状逐渐受到中医学界重视,对于抑郁、便秘、疼痛等常见的非运动症状,采用火针、温针灸等治疗方式,从阳论治 PD69中 医 药 学 报Acta Chinese Medicine and Pharmacology 2023 年 8 月第 51 卷第 8 期Vol.51,No.8,Aug.2023取得较好疗效23-24。6 小结综上所述,现代人因生活环境及习惯变化,相较古人更容易出现“阳常不足”的表现,部分 PD 病人临床上确有阳虚表现,针对其行动迟缓、肌强直、静止性震颤等运动主症,本团队提出“阳气本虚且输布不均”的理论,可以较好地阐释其发病病机。此外,PD 发病机制复杂,本文撰写初衷并非否定肝肾阴虚的主流认识,而是希望引起学界关注 PD 病机的复杂性,部分 PD 病人发病或与阳气有关,需重视 PD“从阳论治”的可行性与有效性。参考文献:1 楼英.医学纲目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6:196.2 孙一奎.赤水玄珠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6:259.3 王肯堂.证治准绳杂病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1:435.4张朝霞.张怀亮治疗帕金森病经验J.辽宁中医杂志,2014,41(5):1032-1033.5 杨帅,李先晓,何勇,等.张金生教授运用滋水涵木法治疗帕金森病经验J.亚太传统医药,2017,13(16):81-83.6 李晓云,褚静.谈帕金森在中医中的辨证与治疗J.中医临床研究,2014,6(17):116-117.7POSTUMA R B,BERG D,STERN M,et al.MDS clinical diagnosticcriteria for Parkinsons disease J.Mov Disord,2015,30(12):1591-1601.8 中华医学会神经病学分会帕金森病及运动障碍学组,中国医师协会神经内科医师分会帕金森病及运动障碍专业.中国帕金森病的诊断标准(2016 版)J.中华神经科杂志,2016,49(4):268-271.9 曹汝松,高蕾,高强,等.试论“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与“阳非有余,真阴不足”之异同J.浙江中医杂志,2019,54(2):82-83.10 于磊,刘华一.浅析张景岳的阴阳思想J.河南中医,2016,36(10):1706-1707.11 张介宾.类经图翼类经附翼质疑录M.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13:258.12 张介宾.景岳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6:35.13 陶颖莉,王璐萍,邬洁涛,等.祝味菊理法方药中的重阳思想探析J.浙江中医杂志,2016,51(3):159.14 宋伟.李可扶阳托邪法浅述J.光明中医,2017,32(2):178-179.15 陆艳,徐成成,唐莉莉,等.从“阳虚风动”探讨帕金森病异动症的辨治J.中医杂志,2020,61(2):123-125.16 陈婉珉,郑春叶,连新福.100 例帕金森病患者中医证候要素及证型分布规律J.中医杂志,2011,52(3):214-217.17 刘孟安,许继平.帕金森病按阴阳辨证分型初探(附 70 例病例分析)J.滨州医学院学报,1993,16(4):87-89.18 老膺荣,朱泉.帕金森氏病中医思辨J.辽宁中医杂志,2005,32(10):1015-1016.19 孟毅,曹建春.从阳微阴盛论治帕金森病J.中国当代医药,2009,16(19):65,68.20 韦楚楚,冯榆,陈畅,等.赵杨温肾养肝法治疗帕金森病探析J.中西医结合心脑血管病杂志,2018,16(6):822-823.21 陈鹏,刘慧林,王少松,等.火针颅底穴配合体针治疗原发性帕金森病 27 例J.中国针灸,2021,41(1):71-72.22 陈鹏,王忠艳,刘璐,等.基于静息态功能磁共振探讨火针点刺颅底穴位配合体针治疗对帕金森病伴抑郁患者的中枢影响J.北京中医药,2021,40(12):1325-1329.23 李元,王顺,白妍,等.针灸治疗帕金森病非运动症状的研究进展J.中医药学报,2021,49(8):95-99.24 缪晓路,朱颖文.帕金森病的中医论治思路J.中医药学报,2018,46(4):58-60.TCM Understandings on PD and Yang QiCHEN Peng,CHENG Haiying,LIU Huilin,WANG Shaosong,JI Xu,ZHAO Bingcong,XIA Qiuyu,LI Bin(Beijing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ospital Affiliated to Capital Medical University,Beijing 100010,China)AbstractTCM theory generally believes that Parkinson s disease(PD)is mostly caused by deficiency of Yindeficiency of Liver and Kidney,resulting in internal disturbance of Liver-wind and limb tremor.Clinically,it is oftenseen that some PD patients have obvious symptoms of Yang deficiency,including aversion to cold and cold limbs,whichhave achieved good curative effect by treating the disease from Yang.This study explain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Dand Yang Qi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CM basic theory,and puts forward that modern people are more prone to Yangbeing often insufficient than the ancients due to the changes in living environment and habits.Some patients with PDshow signs of Yang deficiency.In view of the main motor symptoms,such as bradykinesia,myotonia and static tremor,it puts forward the theory of Yang deficiency and uneven distribution,which can better explain the pathogenesis ofPD.This study is not to deny the mainstream understanding of Yin deficiency of Liver and Kidney in PD,but to arousethe academic circles to pay attention to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is disease and Yang Qi and pay attention to thefeasibility and effectiveness of treating PD from Yang.Key words Parkinsons disease;Yang Qi;Yang being often insufficient;Treating Yang792023 年 8 月第 51 卷第 8 期Vol.51,No.8,Aug.2023 中 医 药 学 报Acta Chinese Medicine and Pharmac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