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中晚唐五代都虞候城市治安权——基于空间视角的分析.pdf

收稿日期：作者简介：肖雷鸣（），男，河南省光山县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唐宋史研究。本文根据实际情况交替使用“虞候”“都虞候”，未特别说明时，可认为二词互通。详参张国刚：唐代藩镇军将职级考略，见 学术月刊，年第 期，第 页。如王永兴：关于唐代后期方镇官制新史料考释，见北京大学中国中古史研究中心：纪念陈寅恪先生诞辰百年学术论文集，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年版，第 页；荣新江：唐五代归义军武职军将考，见中国唐史学会：中国唐史学会论文集，西安：三秦出版社，年版，第 页；金建锋：唐代都虞候的若干补充，见 兰台世界，年第 期，第 页。详参室永芳三：五代时代军巡院马步院裁判，见 东洋史研究，年第 卷第 号，第 页。如杜文玉、李洪涛：五代立法与司法制度初探，见 思想战线，年第 期，第 页；刘琴丽：五代司法制度研究，西安：陕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年，第 页；张少利：五代司法体制研究，重庆：西南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年，第 页；陈宇超：中晚唐五代军人主狱论析，苏州：苏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年，第 页。详参张玉兴：关于五代马步狱的起源及演变，见 齐鲁学刊，年第 期，第 页。有研究综合整理学界成果，将唐五代都虞候的职权概括为“整顿军旅，执行军法”“领军作战，接替藩帅”“缉贼捕盗，系狱理囚”。详参马龙祥：唐五代都虞候的职权与地位演变，见 河北北方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第 页。再论中晚唐五代都虞候城市治安权 基于空间视角的分析肖雷鸣（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摘要：安史之乱后，都虞候巡警军营及军城的职责扩大至整个城市空间。对城市治安的接管是都虞候对军营散于城中的现实适应，也是保卫城市的必然要求。中唐以来，地方城市普遍修筑城墙，形成多重城或分城的结构，城市空间的分割导致新的都虞候职任的出现，都虞候职责的空间特征再次凸显。五代十国时期，某些地方城市升级为皇城，虞候转化为金吾，继续管理城市治安，这是唐宋之际权力之空间变化在虞候制度上的反映。关键词：都虞候；城市治安权；子城；权力空间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一、问题的提出关于都虞候的职责，严耕望 唐代方镇使府僚佐考 最早开始研究，其以张自勉授官敕中所记“职在刺奸，威属整旅，齐军令之进退，明师律之否臧”作为都虞候之职的“扼要”描述 ，搜集了不少史料并总结道：“虞候职在整军纪、刺奸滑”“其职即在督察兵马故也”。张国刚继承严文观点，同时指出藩镇职官的行军体制渊源，颇有启发性。其他涉及都虞候职责的文章主要在史料上多有补充，整体上超越严、张两文者不多。安史之乱后，藩镇逐步扩展至整个唐王朝境内，虞候也由于整军刺奸的职责及其在藩镇节度使下的地位，开始插手刑狱。至晚唐五代，掌握马步院的马步都虞候（或称马步使）以置马步狱的形式逐步侵夺了州县的司法权。马步院是北宋司理（司寇）参军的前身，因此很早就受到法制史学者的关注。相关研究以室永芳三 五代时代军巡院马步院裁判一文为代表，其后国内学者陆续有成果面世，并集中于五代马步院刑狱形态、功能等方面。近年来，有学者梳理相关史料，将马步院的源头追溯至前代军候狱，丰富了认识。总体来看，关于唐五代虞候的讨论大致从上文所述的两个方面展开，即维持军队纲纪的职责、侵夺地方司法权的马步院（狱）。从历史发展来看，这两种职责是前后相继的（前者并未随着后者的出现而消失），本质上它们都是以“人”作为说明虞候职责的落脚点（对象），前者为管理军人，后者为管理平民，那么关于虞候的权责是如何由管理军人纲纪发展到管理地方司法，相关研究或语焉不详，或第 卷第 期 年 月平顶山学院学报 有意无意地忽略，截至目前并没有形成清晰的认识。值得注意的是，鉴于虞候在宋代城市管理中的作用，梁克敏将虞候放入唐宋时期城市治安的范畴中讨论其职能的变革。立足空间审视虞候职责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是个有益的尝试；但仅仅指出虞候在城市管理中的重要性是不够的，梁氏的这条路并未走得很远，其相关结论有再商讨的必要。强调都虞候职责的空间特征，对于理解都虞候的治安权与中晚唐五代以来的城市管理变迁很有必要。二、“谁何”“警巡”：虞候职责的空间视角学界在描述虞候的职责时，常以某个虞候的具体任务为例，抑或借助文本中的概括性论述。（一）文献记载关于虞候，卫公李靖兵法（通典 引）、太白阴经 的记载最为详备。虞候的职责大致可分为行军与下营两部分。据 通典 引 卫公李靖兵法，行军时虞候的主要任务如下：“右虞候既先发安营，踏行道路，修理泥溺、桥津，检行水草；左虞候排窄路、桥津，捍后，收拾阑遗，排比队仗，整齐军次，使不交杂。”下营时，虞候的任务则随之转变，其中有夜巡军营一项：“诸军营队伍，每夜分更，令人巡探。人不得高声唱号，行者敲弓一下，坐者扣槊三下，方掷军号，以相应会。当营界探，周而复始。掷号错失，便即决罚。当军折冲、果毅，并押铺宿，尽更巡探，递相分付；虞候及中军官人，通探都巡。”卫公李靖兵法 记载的是唐前期的制度，府兵制还属健全，折冲、果毅之官仍行使着职权（“并押铺宿”），不过，虞候与中军官人“通探都巡”，掌握着整个军营的通盘巡视。关于虞候巡视制度，约成书于唐代宗年间的 太白阴经 记载得更为详细且有条理。据 太白阴经 预备卷，“每日戌时，严警鼓角初动，虞候领甲士十二队，建旗帜，立号头，巡军营及城上”，巡夜过程中按规定“坐喝”“行答”，亦即 卫公李靖兵法 所记“方掷军号，以相应会”一事，不过此时已由虞候独掌。另外，在巡夜之前虞候判官持簿于大将军幕前取号，以供“坐喝”“行答”之用 ，至次日五更左右虞候向大将军“报平安”。每晚取号、巡视喝答，次日早报告平安，虞候“巡军营及城上”的整个流程显而易见，关键是其中的“城”应该作何理解。笔者以为，其狭义上指军城，广义上则蕴含着地方城市这种普遍意义。虞候巡视军城并无疑问，那么虞候巡视地方城市呢？安史之乱后，战争硝烟远未散去，安史余党拥兵擅地，藩镇由边疆逐步遍于内地，并逐渐形成“大都通邑，无不有兵”的局面。随着内地城市的军事化，虞候的巡视范围从军营及军城扩大至整个城市空间，拥有管理城市治安的权力。中晚唐虞候参与城市管理是节度使权势扩张的反映，也是地方城市军事化的结果之一。两书中记录的差异反映了唐前期与中期军制的变化，而相形之下，后者更加详细地专门介绍了虞候的工作任务，且多为他书所无，极有价值。仔细考察李筌的文本，虞候管理城市治安职能的核心可概括为“巡营及城”“坐喝行答”，这在其他史料中则被省略为另外两个词语。据阎好问墓志，咸通（）年间，幽州卢龙节度张允伸“试其巡警，授节度都虞候，有谁何之誉”。“谁何”，问之也，指稽查盘问，如此则幽州节度都虞候的职责可以称作“谁何”“警巡”。这两个词也见于他处，如右金吾卫大将军武懿宗“谁何、儆巡”之任 、左金吾卫大将军兼左街使刘础“官奉谁何，力勤巡檄”，与上述都虞候的职责基本一致。日本学者田头贤太朗的观点隋唐金吾卫的具体职责直接继承自北魏的虞候制也印证了这一点。虽然名称有所改换，但是都虞候城内治安之权责与长安城的金吾京城治安之任一脉相承，以军人管理城市治安可谓早有先例。（二）具体事例从现有事例来看，早在代宗时，安史之乱方告终了，虞候便已开始掌握城市的治安权。郑玉自大历（）以来，先任莫州唐兴军左虞候，“以屏盗贼”，在任时“擒奸摘伏，抚弱遏强，井邑肃然”，德宗贞元十七年（）升任该军都虞第 期肖雷鸣：再论中晚唐五代都虞候城市治安权 基于空间视角的分析详参梁克敏：变革与出路：唐宋之际虞候与城市治安管理制度的演变，见 史林，年第 期，第 页。阎好问墓志仅称燕国公，查咸通（）年间在位的节度使，封燕国公者为张允伸。详参刘籧：旧唐书，北京：中华书局，年版，第 页。详参田头贤太朗：金吾卫职掌特质：行军制度关系中心，见 东洋学报，年第 卷第号，第 页；唐皇帝军事指挥权金吾卫，见 东洋学报，年第 卷第 号，第 页。候 ，“闾里怀其仁，乡党服其义，犬不夜吠，衣锦昼行”。加之他出身文职 ，转任武职后也是一副亲民面孔，不似军人作风。至宪宗元和（）时期重塑朝廷权威，分藩帅兵权给管下刺史，虞候管理城市之制在州郡层面普及开来。正因为如此，虞候巡警城市职能在中晚唐史料中大量出现。如在扬州地区，文宗大和（）年间，杜牧入淮南牛僧孺幕府，“夜即游妓舍”，被厢虞候所察，“常以榜子申僧孺”；懿宗咸通（）年间，温庭筠“醉而犯夜，为虞候所击”。两位著名诗人都曾在扬州与管理治安的虞候有过交集。景德传灯录 则记载了名僧镇州普化和尚的故事：“师见马步使出喝道，师亦喝道，及作相扑势。马步使令人打五棒。”马步使（马步都虞候）“出喝道”是其职责，普化和尚冲撞之被棒打则是其警巡城市权的体现。这一记载生动再现了马步使（马步都虞候）维持城市治安的场景。总之，以往的研究多注重虞候对人（军人）的纲纪刑杀，而忽略了虞候对地（城）的谁何警巡职能。当虞候对平民执法时，若从军民身份讨论无疑会得出军权侵夺民政的结论，然而从空间角度来讲，无论当事人身份如何，只要其犯禁，虞候就有权进行捉拿处理，这则是虞候的本职，并非越权之举。另，梁克敏认为“骄横跋扈的兵卒成为城市治安的主要破坏者”，导致“原来负责维护军纪的虞候逐渐参与到城市治安管理中”，而根据前文的考论，这一观点还有待商榷。在藩镇逐渐摆脱唐中央管制的背景下，自军队入驻城市起，城市就被打上军事的烙印，虞候自然获得对城市的管理权，即管理驻军城市是虞候原有职责的扩展，并不需要以士兵作乱为前提。三、多重城市空间与都虞候一职的分化虞候的警巡对象由单纯的军营扩大为军队所驻的城市，这时由城墙围合为一个巡视单位，完全贴合其“巡军营及城上”之规定。然而当城市内部出现多城现象，虞候的警巡空间被分割，那么其职责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这种分隔是会被无视，虞候仍以整个城市为职责对象，又或是在虞候制度框架之下衍生出具体对应的职任？“某城都虞候”职任为我们讨论虞候与多重城市空间的互动提供了线索。（一）子城都虞候晚唐五代时期，子城作为城市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开始大规模营建，这为子城都虞候的出现奠定了基础。子城位于外郭城内，又称衙城、牙城、内城，以子城城墙可将大城分割开来，并为统治者提供了区别于控制外郭城权力的空间。中唐以来，藩镇遍布内地，骄兵问题突出，军人变乱频繁，且绝大多数发生在藩镇内部。为了防范这种内部威胁，修筑子城成为藩帅的当务之急。子城本已是城中之城，其内部甚至存在牙城，如此则形成了拥有两重至三重城墙的城市格局。子城都虞候依附于子城，由于子城建设在时间上的滞后性，该职也出现得较晚。依目前笔者所见，唐宣宗大中（）年间忠武军设有子城都虞候 ，五代后晋时期魏州亦设之 。史书中所见实例不多，记载并不清晰，但北宋初年的一则诏书为我们了解子城都虞候的职能提供了窗口。开宝五年（），宋太祖诏曰：“颇闻诸州州司马步院置狱，外置子城司狱，诸司亦辄禁系人，甚无谓也。自今并严禁之，违者重议其罪，募告者赏钱十万。”马步院长官为马步都虞候，子城司长官则为子城都虞候，子城都虞候与马步都虞候一样掌管刑狱治安事务（权限应在子城内）。子城中多为官方建筑，以衙署为主体，包括仓库、军营等，军政属性突出。子城以虞候管理子城治安与稍早期的虞候管理军城性质几乎一致，由其派生出子城都虞候并不令人意外。与其他管理治安的虞候相比，子城都虞候管理子城治安更加名平顶山学院学报 年张达志认为，归还刺史兵权是宪宗“元和中兴”的最重要内容之一，另其文引述了多位学者关于唐后期刺史军权之讨论。详参张达志：唐代后期藩镇与州之关系研究 第二章 藩镇与州之军力强弱，上海：复旦大学博士学位论文，年，第 页。唐代军队在安史之乱前已分左右厢，都虞候下当有分管各厢的虞候，或由于该职地位太低，早期未被史书记录；或由于原无“厢虞候”三字连称一职，其后在唐晚期方出现。总之，应在军队中的虞候之制产生之初，便存在执掌此任的角色。如唐宪宗时郓州有子城，内更有一牙城。详参司马光：资治通鉴，北京：中华书局，年版，第 页。经过大量分析，成一农得出如下结论：“中国古代地方城市中的子城萌芽于汉，产生于魏晋南北朝，普及于唐，在宋代开始衰落，最终在元末消失。”详参成一农：古代城市形态研究方法新探，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年版，第 页。详参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北京：中华书局，年版，第 页。另，点校本断句有误，此处已改。成一农对子城所下的定义为：“中国古代地方城市中围绕以衙署为主体，包括仓库、军营等在内的官方建筑修筑的城墙。”他还指出，百姓一般不在子城内居住。详参成一农：古代城市形态研究方法新探，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年版，第 页。副其实，这表明在历史发展过程中都虞候一职出现了随空间命名的具化（或称分化）现象。（二）其他“某城都虞候”上文以子城作为典型说明城市空间格局对虞候治安管理职责产生着关键性的影响，我们还可通过其他城市格局验证这一点。唐宋时期，夏州在城市发展中逐渐形成了东、西两城并立并环以外郭城的布局 ，深受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重用的夏州军将康成此曾“补充东城都虞候，昼警夜巡”，负责维持夏州东城治安。同时，夏州亦应设有西城都虞候及管辖整个夏州治安的都虞候等职司。中晚唐五代还出现了府城都虞候与军城都虞候。依笔者所见，府城都虞候最早出现于元和（）年间的昭义军 ，时孟元阳为节度使 。河东地区所见较多：乾符（）年间，河东发生一系列军乱，相继有郭籥 、张彦球 任府城都虞候；李存勖灭梁前，又有王某任北京（即太原）府城都虞候 ；唐末，孟迁 、孟知祥 叔侄皆曾任河东军城都虞候。另外，河东府城都虞候郭籥（及马步都虞候张锴）辖下有捕盗司 ，则直接证明这类都虞候是由都虞候制度发展而来的。目前来看，府城与军城的性质并不明朗，是否代指由城墙构成的空间还有待商榷，但都虞候前特地加上府城（军城）一词，既是对其权责的进一步确认，也规范了特定虞候所管理的特定区域，并不失为子城以外虞候治安职责与城市空间复杂化的另一互动产物。再有，唐僖宗广明二年（），由满城县令王悚所撰的 开元寺陇西公经幢赞 保留了易州高阳军的武职体系。刻文共载七人姓名，由高阳军使起列，前三人官兼军事、民政，后四人全为高阳军的武职。武职四人中，有三人任都虞候一职，自上而下分别是：马步都虞候石彦昭（都押衙兼）、军城都虞候张审言（讨击副使充）、衙城都虞候王景芳（兼右厢兵马使）。三者按地位及管辖范围排列，既依次包含，又互有分工，较为清晰地展现了易州高阳军虞候城防与治安管理体系。易州高阳军的实例为都虞候之职随空间变化而变化做了最贴切的说明。综上所述，随着城市空间的分割与城市格局的复杂化，虞候“巡军营及城上”职责依附于空间的特性清晰展现出来，并导致虞候一职的分化，出现如上文所述的形形色色的虞候职任。无独有偶，原有作为军队编制的“厢”在唐宋时期也产生了地域上的词义，且分区警巡治安亦是核心的推 动因素 。四、余论：从地方到皇城 虞候向金吾的转化前文已介绍了田头贤太朗关于虞候与金吾之间关系的研究，但其论述集中于北朝隋唐时期，且未对空间问题进行讨论，唐末五代时期从虞候到金吾的转化还有待进一步分析。五代十国各政权皆以方镇立国，更改诸司名号是地方藩帅称帝建号的首要任务之一，故此由方镇虞候到王朝金吾的演化轨迹得以留存下来。兹以两例简论之。（一）前蜀在西南地区，前蜀建国前后的史实反映了虞候到金吾的发展。据前蜀开国功臣、魏王王宗侃墓志，其乾宁四年（）正月至光化元年（）五月任左厢马步使，撰志者段融描述此职曰，“昔时都候，今实执金，式遏奸邪，颇著威令”；天复元年（）五月至当年九月任右厢马步使，段融又称王氏“累陟金吾之任，频司缇骑之荣”。“昔时都候，今实执金”之语将虞候与金吾等量齐观，段融立足于前蜀政权的这一追述或许存在疑问，幸而史籍中同时保留了虞候向金吾转换的直接材料。天四年（）九月，王建于成都称帝，国号大蜀 ，随之“颁分”台省府寺诸职司名号，“以正观瞻”。其中，两马步使（马步都虞候）为“左右街使”，辖下厢虞候为“街巡使”。街使自唐玄宗以来由金吾大将军兼领，马步使（马步都虞候）则自都虞候发展而来，即虞候与金吾名称虽异，而实际执掌为一。随着王建称帝，成都升为蜀国都城，虞候作为管理城市的长官也需要提高层级，故转以街使之名，以与皇城地位相匹配。藩镇制下的虞候（马步使）制与皇权下的金吾（街使）制分别是地方与中央的象征，二者管理的地理空间本身或许没有大的区别，但府城与皇城之间、虞候与金吾之间，不同名号所代表的含义迥然不同。无论是就地理空间而言，还是就管理这个空间的职司而言，这种名号的变化都是具有重大意义的质变。第 期肖雷鸣：再论中晚唐五代都虞候城市治安权 基于空间视角的分析关于金吾卫与街使的综合研究，可参考杨月君：唐代京畿地区治安管理研究 第一章第二节 街使，石家庄：河北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年，第 页。（二）后唐至稍晚一些的后唐明宗时期，天成三年（）六月的一则敕书再次揭示了虞候与金吾的关联：“金吾卫每奏 左右厢内外并平安，有类藩方，宜改云 军国内外并平安。”“奏平安”是虞候与金吾卫的共通职能，五代十国各政权立国后更改诸职司名号，细节之处仍不免带有藩镇的痕迹。后唐时期金吾卫所奏左右厢代表着整个国都洛阳城，那么地方（即“藩方”）奏平安制度可以推测为“虞候每奏左右厢内外并平安”。尽管金吾卫的实际权限不会超出国都，但后唐君主改国都“左右厢”为“军国”的用意昭然，即彰显其一国之君的身份。后唐明宗区别中央与地方“奏平安”的用词，以示尊卑之别，实际上蕴含着深刻的权力与空间之互动。这种空间地域概念被定义为领地（或领土、地域），以表征不同的社会群体及其机构试图控制及主导竞争、冲突、合作等过程的空间产物 。五代十国时期，从地方城市转变为帝都皇城者并不鲜见，虽然城市仍是那个城市，地理空间并未发生多大改变，但二者的政治意义悬殊。具体而微之，都虞候向具有相同管理空间职能的金吾的转化，充分诠释了十世纪前后藩帅领地到皇帝领地之蜕变。总之，五代十国时期，从虞候到金吾的嬗变是各割据政权并立之局势在城市治安管理上的反映，是藩帅称帝后对其权力空间予以改造的产物。这为唐宋之际城市发生的深刻变化写下了生动注脚。参考文献：严耕望 唐代方镇使府僚佐考 唐史研究丛稿 香港：新亚研究所，杜佑 通典 王文锦，王永兴，刘俊文，等，点校 北京：中华书局，孙继民 李筌 太白阴经 琐见 武汉大学历史系魏晋南北朝隋唐史研究室 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期 内部编印，：李筌 太白阴经全解 张文才，王陇，译注 长沙：岳麓书社，刘籧 旧唐书 北京：中华书局，董诰 全唐文 北京：中华书局，（乾隆）任丘县志 台北：成文出版社，：王谠 唐语林校证 周勋初，校证 北京：中华书局，：道原 景德传灯录译注 顾宏义，译注 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梁克敏 变革与出路：唐宋之际虞候与城市治安管理制度的演变 史林，（）：吴钢 全唐文补遗：第 辑 西安：三秦出版社，：欧阳修 新五代史 北京：中华书局，：袁怡雅 统万城遗址的空间格局研究 北京：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戴应新 有关党项夏州政权的真实记录：记 故大宋国定难军管内都指挥使康公墓志铭 宁夏社会科学，（）：吴钢 全唐文补遗：第 辑 西安：三秦出版社，：司马光 资治通鉴 胡三省，音注 北京：中华书局，檀志慧，赵李菲 后唐安国军节度副使太原王公墓志考释 文物鉴定与鉴赏，（）：薛居正 旧五代史 北京：中华书局，：陆耀?金石续编 中国东方文化研究会历史文化分会 历代碑志丛书：第 册 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鲁西奇 唐宋城市的“厢”文史，（）：朱 前蜀王宗侃夫妇墓志校读及相关问题探讨 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张唐英 蜀杌校笺 王文才，王炎，校笺 成都：巴蜀书社，王溥 五代会要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约翰斯顿 人文地理学词典 柴彦威，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责任编辑：李智萍）平顶山学院学报 年关于这一问题，日本学者田头贤太朗已作讨论，可参考其文中 从奏平安看皇帝与金吾卫（笔者拟译名）一节，详见田头贤太朗：唐皇帝军事指挥权金吾卫，见 东洋学报，年第 卷第 号，第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