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行为批评视域下杂剧“三国戏”的跨文化阐释 (1).pdf

社 会 科 学 研 究 2023.5.译者行为批评视域下杂剧“三国戏”的跨文化阐释李鹏辉摘要 此文以汉学家伊维德（Wilt L.Idema）和奚如谷（Stephen H.West）的译著战争、背叛和结拜兄弟：早期的三国戏剧为研究对象，以“译者行为批评”为理论视角考察学者型译者行为特征。研究发现，学者型译者行为表现在翻译内求文本意义与风格之真，翻译外务西方汉学教学与研究之实。译文保留了大量中国元素，并通过文外注释进行深度描写；译者具有比较的学术视野、注重翻译底本的考证，从他者的视角体认不同时代的中国文化价值观，了解中国戏曲语言和文化的历时变化。译者内外行为的结合有利于杂剧“三国戏”剧本的跨文化阐释，为时下讲好中国戏曲故事提供了有利借鉴。关键词 杂剧“三国戏”；译者行为批评；西方汉学；伊维德；奚如谷；跨文化阐释中图分类号I0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769(2023)05-0205-08译者行为批评是译者行为研究的理论工具之一，“求真”“务实”是译者行为批评理论的核心概念。“求真”是指译者为实现务实目标而全部或部分求取原文语言所负载意义真相的行为，“务实”是指译者在对原文语言所负载的意义全部或部分求真的基础上为满足务实性需要所采取的态度和方法。译者行为批评是译者对翻译社会化过程中，即翻译活动中的角色化及其作用于文本的一般性行为规律特征的研究，是对翻译内（文本生成的译内环境、译内效果、译者的语言性、译者的语言人身份和翻译）和翻译外（文本生成的译外环境、译外效果、译者的社会性、译者的社会人角色和非译）译者行为合理度的解释和评价研究。中国古典戏曲的海外译介构成了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一个重要内容，戏曲形象在海外的成功塑造急需学者对戏剧文学翻译和译者行为研究给予足够的关注。荷兰知名汉学家伊维德（Wilt L.Idema）和美国汉学界领军人物奚如谷（Stephen H.West）对中国古典戏曲的译介与研究用力最勤，二人合作翻译过The Story of the Western Wing（西厢记）（1995）、Monks，Bandits，Lovers，and Immortals：Eleven Early Chinese Plays（僧侣、强盗、恋人和神仙：十一部早期中国戏剧）（2010）、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战争、背叛和结拜兄弟：早期的三国戏剧）（2012）、The Orphan of Zhao and Other Yuan Plays（赵氏孤儿及其他元杂剧）（2014）等作品。本文基于二位汉学家在译著战争、背叛和结拜兄弟：早期的三国戏剧中译者行为的表现，拟探讨在翻译内层面上译者通过何种策略进行戏剧文学的跨文化阐释以及学者型译者的翻译价值观；在翻译外层面上译文达到了怎样的译介效果，以西方汉学研究为视角反观其对中国本土学者带来的启发。本文认为，在翻译内层面作者简介 李鹏辉，北京外国语大学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北京 100089。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特色对外话语体系在英语世界的译介与传播研究（19492019）”（19ZDA338）；辽宁省社科联2023年度辽宁省经济社会发展研究课题研究成果（2023lslhzyb-16）周领顺：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框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年，第7677页。周领顺：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框架，第22页。205上，译文通过如实保留汉语的表达形式，着力彰显异域语言和文化的在场，旨在达到意义与风格上的求真，通过强调文本的“异质性”与“东方性”来获得译入语文学圈的认可，译文看似为“异化”策略，实则是为满足目的语读者阅读趣味而进行的归顺式调试；在翻译外层面上，译者具有比较的学术视野，注重翻译底本的考证，对源语文本的语言、受众、来源、版本及时代背景等问题加以细致考究，以期将原文内涵和特色尽量原汁原味地传达给目标语读者，旨在务实于汉语教学与研究。汉学家译者从他者的视角体认不同时代的中国文化价值观，了解中国戏曲语言和文化的历时变化。一、文本选择、翻译动机与读者接受“在翻译中，动态研究呈现的是各种元素在活动 语境或社会中的关系，进而从彼此间动态的关系发现真实的意义。”译者的文本选择背后隐含怎样的翻译动机，翻译动机如何操控翻译策略，翻译策略彰显怎样的翻译行为，翻译行为产生了怎样的结果，结果又如何影响读者、市场乃至社会？文本选择、翻译动机与读者接受是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关系，又反作用于译者的“求真”“务实”行为。职是之故，对译者相关各元素进行互动关系研究是动态人本研究的独有特征。据统计，现存杂剧中与三国题材相关的完整剧本有21种，伊维德与奚如谷从中选择了7段精彩的三国故事，依次为桃园结义 连环计 义勇辞金 襄阳会 博望烧屯 单刀会 西蜀梦。所选版本有元刊杂剧三十种（简称“元刊本”）、赵琦美钞校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简称“脉望馆本”）、息机子编古今杂剧选、臧懋循编元曲选和周贻白选注明人杂剧选，顺序编排与历史小说三国演义情节发展相一致。除了连环计以外，其他六篇故事情节都围绕蜀汉集团展开，可以看出，文本选择意在突出三国主要人物和故事，集中再现了“拥刘贬曹”的正统思想以及戏剧文本创作年代所体现出的“人心思汉”的社会思潮。故事以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为开端，止于关张双赴西蜀梦，前者讲述的是刘备、关羽和张飞意气相投，在花开正盛的桃园备下乌牛白马，祭告天地，结为异姓兄弟的故事；后者讲述的是关羽和张飞死后阴魂相遇，因遭杀害悲愤不已，给刘备托梦，请刘备为他二人复仇的故事。如果说“桃园三结义”奠定了蜀汉集团建立的基础，那么“西蜀梦”注定蜀国走向灭亡。因为在这之后，为了给关张二弟报仇，刘备不顾众人反对，举全国之力向东吴发动“夷陵大战”，最后以失败告终，由此国力大伤。“义有两种，一种强调君臣等纵向的人与人之间关系，另一种强调横向的非血缘者之间连带关系。”译者认为，关、张二人本应该行君臣之“义”，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将个人感情置于国家利益之上，导致刘备集团走向灭亡。中国古代戏剧文学中记录、保存和蕴含着“仁义礼智信”的儒家思想。自18世纪上半叶，法国耶稣会士马若瑟（Joseph de Prmare）把元杂剧赵氏孤儿译成法文传到欧洲起，无数欧洲人第一次被忠诚、仁爱、正义的中国精神所震撼，成为18世纪欧洲“中国热”的最佳诠释，3个世纪之后伊维德与奚如谷教授辩证地看待儒家思想折射出来的伦理道德，这同样是当代汉学家的智慧与学术担当。翻译动机包含译者借助译文想要传递和纠正的问题、满足赞助人和读者群体的阅读趣味和审美旨趣，以及目标语对出发语的文化利用等诸多因素。这些因素互为交错、互为影响，广泛渗入翻译层面。在该译著问世之前，杂剧“三国戏”剧本英译仅有两篇：其一关大王独赴单刀会（脉望馆本）收录于杨宪益、戴乃迭夫妇合译的关汉卿杂剧选（Selected Plays of Kuan Hanching），1958年由北京外文出版社出版；其二锦云堂暗定连环计（元曲选本）收录于1972年英国企鹅出版社（Penguin Books）出版的六部元杂剧（Six Yan Plays），由海外华裔汉学家刘荣恩翻译。伊维德和奚如谷教授认为，这两篇译文都或多或少删去了剧本的某些关键桥段，而且部分韵文拆分成不规则的段落，此外，译文著名典故缺少详细注释。因此，严格来说这两篇译文是意译，是对复杂的故事情节的简单总结，不能算是翻译，译文淡化了剧本中原有的充满喜剧性、讽刺性和隐喻性的语言效果。由此可见，译者选择翻译杂剧“三国戏”剧本是出于对现有译文的不满。此外，译者的翻译动机在于满足英语世界汉语学习者的阅读需求，从而促进西方学者的汉学研究。译者序中提到，该译本可以用来为本科生阶段设计课程，进而考察三国故事从史实到小说、从历史到传奇的发展过程。对比阅读为学生提供了一个独特的机会，让他们从学术研究到舞台表演的转化过程中了解三国演义的形成史，周领顺：探析译者行为研究的理论属性，中国社会科学报2023年6月27日，第7版。金文京：三国演义的世界，邱岭、吴芳玲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年，第215页。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Indianapolis/Cambridge：Hackett Publishing Company，Inc.2012，p.298.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xxiv.206同时希望该译本能给同行学者们带来新的科研动力。西方汉学家对中国戏剧文学的译介并不是单纯的语言转换，而是从文本选择到翻译动机都有所考量的复杂文化活动。翻译是个不断生成的过程，需要翻译批评与读者接受的良性互动。“文本在跨文化旅行中，其既有的知识是否得到完整系统的认识、理解、转化和表达，以及译本的文化适应和接受程度如何，都是翻译传播研究的考察内容。”只有通过翻译与批评性话语（如引言、注释、伴随翻译的评论文章）的折射，在一个特定系统之外产生的文学作品才能在这个“新”系统中占有一席之地，从而实现文本的经典化。勒菲弗尔提到的批评性话语，如引言、注释、伴随翻译的评论文章，即副文本的一部分。该译本提供了丰富的副文本信息，包括译序、导言、朝代表、杂剧剧本体例、附录、参考文献和分类词汇索引。“四折-楔子”是元杂剧剧本体制，译者在每篇译文之前都要介绍该部剧目每折的剧情、依托史实的程度、版本情况、登场人物、戏剧角色等，译文中穿插着刻本和手抄本影印，有助于西方读者认识汉籍。附录为三国志平话完整译文、花关索传第四卷译文和锦云堂暗定连环计（脉望馆本）译文，参考文献包括翻译底本、西文和中日文献，共计132条之多，书末附有详细的词汇索引，包括杂剧剧本中的宫调、曲牌、人物、官职、地名等。多样的文本选择、详实的译介内容、独特的研究方法，使该译本成为一部译介杂剧“三国戏”的学术性翻译范本。描写翻译学所关注的是译本在目标语文化中的可接受性，书评是反映读者接受程度的主要方式。该译著一经出版即在国内外学术界产生积极反响，学者纷纷撰写书评，从翻译内和翻译外两个层面考察译文效果。“译内效果指在译文效果上反映为译文向原文靠近的求真度，在译者行为上反映为译者在翻译内向原文靠近的求真努力；译外效果指在译文上反映为译文（包括一定单位内的创作）靠近社会需求的合理度，在译者行为上反映为译者在翻译外向社会靠近的务实努力。”华盛顿大学亚洲语言文学教授韩倚松（John Christopher Hamm）认为，该译作注重再现源语词语意义和句法结构，以详尽而清晰的注释来说明历史、文学和文化典故，语言准确、清晰流畅、可读性强。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知名学者马兰安（Anne E.McLaren）是研究说唱文学的专家，曾参与编撰哥伦比亚中国文学史（The Columbia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中“口头程式传统”（The OralFormulaic Tradition）一节，马兰安认为该译作对于那些对中国早期戏剧有着浓厚兴趣的读者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有助于读者了解三国故事的发展过程和明代宫廷娱乐的社会历史。科罗拉多大学威尔（Alexander C.Wille）教授将该译著看作是中国传统戏剧阶段性的研究成果，为致力于研究三国传奇故事的研究生或高层次学者提供了理想的读本，同时，这部译作将在明代小说和历史，甚至是现代作品如电影、小说和媒体的配合下发挥更大的作用。台湾交通大学段馨君教授指出，两位汉学家译者各自专注于自己的研究领域，伊维德擅长中国传统文学，奚如谷重在中世纪后期与近现代中国（1000年至1600年）的文学研究。该书对中国戏剧，尤其早期戏曲形式的研究做出了重大贡献。中国传统戏剧文学通过翻译跨越了时间和地域的界限，为西方汉学界提供了丰富的教学资源。综上所述，译内效果评价译文之真，译外效果评价译文之用，译文和译者行为并行不悖。前者是后者的基础，后者是前者的延伸，两者共同作用，影响着翻译的效果和评价。译者在译本生成的过程中，必然在文本中会留下“无意识活动”或“有意识活动”的痕迹，唯有对译者的这些痕迹挖掘分析，才能发现译者行为的表现特征，进而对译者的翻译 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p.vii-viii.张生祥：翻译传播研究促知识转化效果，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6月16日，第6版。Andr Lefevere，“Mother Courage s Cucumbers：Text，System and Refraction in a Theory of Literature，”in Lawrence Venuti，ed.，The Translation Studies Reader，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0，p.246.周领顺：译者行为批评关键词集释代专栏导言，语言教育2020年第2期，第53页。John Christopher Hamm，“Review of the Book 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 by Wilt L.Idema&Stephen H.West，”Toung Pao，vol.99，no.3（2013），p.228.Anne E.McLaren，“Review of the Book 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 by Wilt L.Idema&Stephen H.West，”Bulletin of the 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vol.77，no.2（2014），p.411.Alexander C.Wille，“Review of the Book 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 by Wilt L.Idema&Stephen H.West，”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vol.136，no.1（2016），p.148.Tuan Iris Hsinchun，“Review of the Book Monks，Bandits，Lovers and Immortals：Eleven Early Chinese Plays and 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 by Wilt L.Idema&Stephen H.West，”Asian Theatre Journal，vol.37，no.1（2020），p.274.Tuan Iris Hsinchun，“Review of the Book Monks，Bandits，Lovers and Immortals：Eleven Early Chinese Plays and 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 by Wilt L.Idema&Stephen H.West，”p.277.207价值观进行回溯式反查。二、译内行为：求意义与风格之真中国戏曲内涵极为丰富，读者可从中读到诗、词、曲，读到史传文学，更能读到反映当时生活风貌的语言。杂剧创作之时，许多脍炙人口的成语和俗语已经融入汉语口语词汇体系，成了人们日常用语的一部分，这些成语和俗语散布在杂剧的曲词和科白之中，反映了当时民众的审美情趣以及对社会生活的认识和评价。正如王国维所言，“古代文学之形容事物也，率用古语，其用俗语者绝无。又所用之字数亦不甚多。独元曲以许用衬字故，故辄以许多俗语，或以自然之声音形容之。此自古文学上所未有也。”元杂剧“三国戏”善于运用成语和俗语且取得了突出的艺术成就，这与戏曲的表现题材、人物形象和作者的文化素养、语言追求有着直接的关系。“三国戏”语言较接近口语，具有生动活泼、浅切通俗的特点，穿插在曲词和科白中的成语和俗语似浅实深、语简义丰。成语和俗语凝聚着汉语言文化，是中国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能够彰显中华民族的文化内涵和文化特征，以成语和俗语为例考察译文特色可彰显译者在翻译内层面上的行为特征以及学者型译者的翻译价值观。正如斯坦纳通天塔所指出的，人类语言内部和语言之间的交际等同于翻译，研究翻译也就是研究语言。“求真是译者在翻译性质约束下语言性的本能反应，这是建立在对翻译基本属性（基本层）、译者属性（基本的语言层）认识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求真”是译者行为的最根本的出发点，为了展现汉语词汇的精华，译者有意加引号将这些成语和俗语凸显出来，并通过附加脚注阐释意象、释义汉字、点明典故的出处，旨在消除强烈的文化陌生感、弥补文化语境的缺失、再现古代中国的风土人情，从而达到文本求真的译介效果。现撮举数例，将剧本中成语和俗语的中英文做逐一对照，从而考察译介策略和译者“求真”行为在文本中的表现。例1.原文：常则是披星戴月披星戴月，每日家卧雪眠霜卧雪眠霜。（刘关张桃园三结义）译文：Constantly it is“under the stars，by the light of the moon.”Each and every day I“lie in the snow and sleep on the frost.”*Constantly busy*Daily hardships 例2.原文：饱养玄机，待龙虎风云龙虎风云会。（诸葛亮博望烧屯）译文：I fully nourish its unseen mysteries；In anticipation of a“cloudandwind meeting of dragon and tiger.”*The emperor is a dragon；his ministers and generals are tigers；a“cloudandwind meeting”is a grand meeting of heroes or important men.为了加深读者对源语文化的理解，奚如谷提出了文化与文学两种不同的翻译方法，前者因考量原作在知识与文化语境中的位置，深化译文，更为可取。“披星戴月”指的是身披星星，头戴月亮，形容连夜奔波或早出晚归，十分辛苦；“卧雪眠霜”意思是睡卧在霜雪之上，比喻艰苦的流浪生活；“龙虎风云”比喻英雄豪杰际遇得时，或指君臣遇合。译文保留了成语的字面意义，并在注释中增加了引申意义。译者将汉学研究与翻译结合在一起，注释即是译者的研究成果。例3.原文：正是恨小非君子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无毒不丈夫。（锦云堂暗定连环计）译文：True it is，“A man with no hatred is not a gentleman；a man without poison in his sting is no real man at all！”*This particular use of the word hen here means a hatred for some act carried out against one that was ethically wrong.“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是指要成就大事必须心肠狠，手段毒辣。译文采用了直译的形式，力求字句对应、追求文化传真，最大限度地贴近汉语的对仗结构，在注释中对“恨”一词做了详细解释，达到了译内求真的效果。例4.原文：方信道天网自恢恢天网自恢恢，业重祸相随。（锦云堂暗定连环计）王国维：宋元戏曲考，老根主编：中华传世奇书，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9年，第48页。George Steiner，After Babel：Aspects of Language and Translation，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p.48-49.周领顺：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框架，第101页。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11.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204.奚如谷：版本与语言中国古典戏曲翻译之思，杜磊译，文化遗产2020年第1期，第47页。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417.208译文：Now I understand the sayings，“The net of heaven is all encompassing”；“If the perfidy is heavy，the calamity it summons follows in kind.”*From the Zhuangzi，“The net of heaven is all encompassing；its mesh is wide but nothing falls through.”Originally a philosophical statement，it was later used politically to refer to the law of the state which，while lax，would let no evil man escape.“天网恢恢”指天道如大网，坏人是逃不过这个网的，作恶必受到惩罚。成语多源于诗句、儒家经典、史籍、佛教的专门用语等。成语意思精辟，往往隐含于字面意思之中，不是其构成成分意义的简单相加，因此，译文中往往需要文外注释进行二次阐释。从以上例文可以看出，译文充满着异国情调，给目的语读者带来了强烈的文化震撼和吸引力。俗语具有口语性、通俗性和趣味性的特点，大量吸收人民的艺术创造，是杂剧语言的特点，所反映的生活气息之浓郁、现实性之强烈、语言之生动活泼，都非常独特。译者同样利用文外注释来补偿俗语的出处和言外之意。例5.原文：怎消的公子登筵公子登筵？（锦云堂美女连环计）译文：How do I earn the visit of“A man of rank coming to my feast？”*From the phrase，“A stout man goes into battle；if he doesn t die，he is injured.A man of rank goes to a feast；if he is not drunk，he is full to the brim.”Here，it is used to vaunt L Bu s martial skills，the unspoken half of the quote.例6.原文：恰便似哑妇倾杯反受殃哑妇倾杯反受殃。（锦云堂美女连环计）译文：It s just like“The mute wife who poured out the cup yet was the one who suffered misfortune.”*Half of a common couplet in zaju，“A plowing ox works for its master but gets the whip；a mute wife pours the cups but receives the misfortune.”i.e.，she is beaten when her husband gets drunk，but she can t complain.The phrase has come to mean to become the target of revenge after performing an act of kindness.例5中“公子登筵”摘自“公子登筵，不醉则饱；武夫临阵，不死则伤。”指双方厮杀，难免要伤亡。例6中“哑妇倾杯反受殃”摘自“耕牛为主遭鞭杖，哑妇倾杯反受殃。”传说民间故事中有个哑妇的丈夫远行回家，正要饮他外遇之妾送来的毒酒，哑妇知情而不能说，就把酒倒了，丈夫不知，反毒打她。该俗语比喻施恩于人，反遭祸殃。译文中保留了俗语的基本意义，并在注释中再现了俗语的比喻意义，为西方读者理解俗语故事中的不同叙事提供了丰富的社会历史语境。例7.原文：我则怕一枝泄露春消息一枝泄露春消息。（锦云堂美女连环计）译文：For I fearedA“single branch completely leaked all of the news of spring.”*I.e.，he is worried that something has happened to give the whole plan away，just as the early blooming of a prunus branch can signal the spring that is to come.例8.原文：人年不满百人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常怀千岁忧。司徒，我和你这烦恼何时是了也？（锦云堂暗定连环计）译文：“A man s years will not reach one hundred，but he s constantly beset with anxieties enough for a thousand years.”Minister，when will our vexation ever cease？*The first couplet of one of the“Nineteen Old Poems，”followed by：“Days are short，the bitter nights long，/Why not take up a candle and roam？”Here，however，they seem to taking“anxieties of a thousand years”to refer to a concern for what will happen in the future.从以上两个例句中可以看出，译者没有迁就目的语读者而采用“归化”的翻译方法，而是通过“异化”策略竭力保留原文中的文化形象。译者认为，戏曲翻译不应一味贴合西方读者的阅读习惯而遮蔽戏剧文本产生的知识与文化语境。译者的身份和角色体现在文本痕迹中，这种对“异”的尊重是汉学家译者文本求真的体现，西方读者可以通过注释中提供的语境进行丰富的想象，从而达到和中国读者享有同样的阅读体验。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425.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75.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91.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96.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386.奚如谷：版本与语言中国古典戏曲翻译之思，杜磊译，第47页。209一部杂剧主要包括三种文本类型：舞台提示词、科白和韵文。为了使译文和原文在叙事结构上基本保持一致，译者有意利用格式，例如字号、斜体字、大小写字母、文本的页面位置等作为翻译工具，在一定程度上再现了剧本形式上的视觉效果。以舞台提示词为例，（冲末外扮关末上，云）译为（OPENING MALE，AN EXTRA，enters，costumed as GUAN YU，and speaks：）。此外，宫调和曲牌名以大小写拼音作为区分，如，【仙侣】【点绛唇】译为XIANL MODE：Dian jiangchun。在韵文的处理上，译文并没有将曲词格律形式绝对化或用某种现成的英诗韵律套译原文，而是以无韵诗（blank verse）的形式达到了较好的韵文效果。译文求真于杂剧的体例和风格，对中国传统戏剧文学的海外译介与研究不无裨益。三、译外行为：务汉语教学与研究之实“译者的务实行为，是在对原文语言所负载的意义全部或部分求真的基础上，为满足译入语社会文化的务实性需要所采取的态度和方法。”汉学家译者通过凸显中国元素词汇、跨文化比较的视野和翻译底本的考证，旨在务实于西方汉语教学与研究。随着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的实施，杂剧剧本中的中国元素为传播中国戏曲文化、传递中国声音、提高国家软实力、塑造国家戏曲形象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译文通过“音译”保留了大量中国元素词汇，如，阴阳阴阳之气the ethers of yin and yang、九九八十斤斤nine times nine，eightyone jin、坐在炕炕头上sitting there on the kang、黄金百镒镒a hundred yi of gold等，斜体字对这些音译词语在叙事中进行了视觉凸显，突出了中国元素的异质性。为了达到语言上和原文精确相似，译者不惜造词。如，原文：关大王！你若杀了颜良，赶退了他的军马，小人备办猪头三牲三牲谢将。译文：Great Prince Guan！If you kill Yan Liang and chase his troops away，I will prepare for you a suovitaurilia that includes a pig s head！所造suovitaurilia一词由词根sus、ovis和taurus组成，即猪、羊、牛，分别代表用于祭祀的“三牲”。为了最大程度地忠实于原文，译者不惜“死译”“硬译”。如，原文：太师功德巍巍，指日之间指日之间，必登高位。译文：The Grand Preceptor s meritorious virtue climbs high to the sky，and in the time it takes to point to the sun，he will inevitably ascend the exalted position.“指日之间”即为期不远，译为in the time it takes to point to the sun（指向太阳的时间）译文过于忠实于原文，有“过犹不及”之憾。再如，原文：看定明日是个吉辰，就送令爱过了门过了门罢。译文：I judge that tomorrow is an auspicious day，so send your precious daughter over“to cross the threshold.”“过门”指女子出嫁到男家，译文to cross the threshold让读者不知所云，但是文外注释To come into the house as a bride弥补了跨文化阐释中造成的文化流失。翻译蕴含的终极本质就是寻求语言之间的互补与融合，就是追求“纯语言”，原文的生命正是通过翻译得到不断的延续，这是戏剧文学英译的意义所在。阐释学派认为文本意义的建构主要来自读者的阅读与阐释行为。翻译是一种理解文本的工具，是一种将文本各个层次的含义和价值在脑海中组织成完整、理性整体的工具。理解是翻译的前提，因此误解就必然会产生误译。如，原文：古人云：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让，一国兴让让也。译文：There is an ancient saying.If one house is benevolent，the whole state will give rise to benevolence；if one house yields，the whole state will yield.原文的意思是说，一家仁爱，一国也会兴起仁爱；一家礼让，一国也会兴起礼让。原文中的“让”是“谦让”（be humble）的意思，而译文中的“退让”（yield）是误译与误解。译者具有主观能动性，在与文本的互动过程中必然产生意义的不确定性和偶然性，但不可否认的是，差异性解读为中国戏剧文学进入并且影响目的语文化提供了契机和突破口。“整个海外汉学（中国学）在研究方法上却可以采取跨学科的比较文化和比较文学的研究方法。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比较文学，孟华教授的定义最为明确，她说：比较文学即从国际的视角进行的文学、文化研究。它以“跨”（跨文 赵国月：基于文本证据的译者“务实”行为分析，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20年第2期，第91页。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125.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399.Wilt L.Idema and Stephen H.West，Battles，Betrayals，and Brotherhood：Early Chinese Plays on the Three Kingdoms，p.411.Walter Benjamin，“The Task of the Translator，”trans.Harry Zohn，in Rainer Schulte and John Biguenet，ed.，Theories of Translation：An Anthology of Essays from Dryden to Derrida，Chicago and 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2，p.80-81.奚如谷：版本与语言中国古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