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壤-植物系统中抗生素抗性的传播过程与影响机制.pdf

生态毒理学报Asian Journal of Ecotoxicology第 18 卷 第 3 期 2023 年 6 月Vol.18,No.3 Jun.2023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42030703);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基金项目(42107022);广东省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2019A1515110759)第一作者:宋超(1998),男,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抗生素抗性基因的迁移传播,E-mail: *通信作者(Corresponding author),E-mail:DOI:10.7524/AJE.1673-5897.20230209001宋超,贾伟丽,应光国.土壤-植物系统中抗生素抗性的传播过程与影响机制J.生态毒理学报,2023,18(3):79-93Song C,Jia W L,Ying G G.Transmission and influencing mechanisms of antibiotic resistance in soil-plant system J.Asian Journal of Ecotoxicology,2023,18(3):79-93(in Chinese)土壤-植物系统中抗生素抗性的传播过程与影响机制宋超,贾伟丽*,应光国华南师范大学环境学院,广州 510006收稿日期:2023-02-09 录用日期:2023-03-21摘要:土壤是抗生素抗性基因(antibiotic resistance genes,ARGs)的重要储存库,土壤-植物系统是 ARGs 从土壤向人体传播的主要渠道。因此,关注土壤-植物系统中抗生素抗性的传播过程与影响机制有助于系统性地了解抗生素抗性细菌(antibiotic re-sistant bacteria,ARB)、ARGs 在土壤-植物中的迁移途径、传播规律和影响因素,可以为阻控抗生素抗性传播提供思路。本文总结了土壤中抗生素抗性的来源与演变机制,着重强调了抗生素抗性从土壤向植物的传播过程与影响因素,最后讨论了阻断ARGs 在土壤-植物系统中传递的物理化学和生物控制技术,并提出了未来的研究方向,对遏制抗生素抗性传播、保障蔬菜作物安全与人体健康具有重要现实意义。关键词:抗生素抗性基因;抗生素抗性菌;土壤-植物系统;传播过程;阻断技术文章编号:1673-5897(2023)3-079-15 中图分类号:X171.5 文献标识码:ATransmission and Influencing Mechanisms of Antibiotic Resistance in Soil-Plant SystemSong Chao,Jia Weili*,Ying GuangguoSchool of Environment,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510006,ChinaReceived 9 February 2023 accepted 21 March 2023Abstract:Soil is an important reservoir for antibiotic resistance genes(ARGs),while soil-plant system is a mainchannel for ARGs to spread from soil to human.Hence,it deserves great attention to the transmission of antibioticresistance and influencing mechanisms in soil-plant system as it can assist to systematically understand the trans-mission routes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antibiotic resistant bacteria(ARB)and ARGs in the soil-plant system.Theoutcomes from this can provide guide for preventing and controlling the spread of antibiotic resistance.In this re-view,we summarized the origin and evolution mechanism of antibiotic resistance in soil by emphasizing the trans-mission processes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antibiotic resistance from soil to plant,then we discussed the physico-chemical and biological control technologies to block the transmission of ARGs in the soil-plant system,and pro-posed the future research directions.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curb the spread of antibiotic resistance and ensurethe safety of vegetable crops and human health.80 生态毒理学报第 18 卷Keywords:antibiotic resistance genes;antibiotic resistant bacteria;soil-plant system;transmission;control technol-ogy 自 20 世纪发现青霉素以来,抗生素被广泛用于治疗和预防细菌感染,并作为饲料添加剂大量投入到畜牧和水产养殖业中1-2。伴随抗生素的过度使用,刺激了人体和动物肠道内抗生素抗性细菌(anti-biotic resistant bacteria,ARB)与抗生素抗性基因(an-tibiotic resistance genes,ARGs)大量产生3。畜禽粪便携带 ARB 和 ARGs 被动物排出体外,作为有机肥料进入农田环境。我国畜禽粪便年产量约 38 亿t4,粪肥还田利用价值巨大。畜禽粪便是 ARGs 的重要储存库,长期施用促进了有机肥源 ARGs 在土壤中增殖扩散,并通过水平基因转移(horizontal genetransfer,HGT)进入土壤微生物。植物是污染物从土壤环境进入人体的桥梁,与人类健康息息相关,土壤-植物系统也被视为地球生态系统中同人类生存和健康最密切的部分,因此关注 ARGs 在土壤-植物系统中的传播过程与影响机制具有重要意义。土壤-植物系统包括植物及其根系周围的土壤环境,ARGs 可以伴随“土壤-根系”或“土壤-空气-叶际”中微生物的转移进入植物,通过食物链传递给人体。土壤中的抗生素抗性以及植物获得 ARB 和ARGs 过程共同决定了土壤-植物系统中抗生素抗性的传播。部分土著微生物本身具有一定的抗生素抗性5,人类活动促进了土壤中抗生素抗性的传播6-8,土壤动物也是 ARGs 的重要携带者9-11,以上共同作用使得土壤成为 ARGs 的重要源和汇。一些耐药菌将 ARGs 水平转移到土壤微生物再进入植物体内,或通过根系直接进入植物微生物组,在植物微生物组中继续垂直或水平传递12。在此过程中,根系分泌物、根系结构与形态以及根际环境基因水平转移频率对 ARB 和 ARGs 从根际向植物的迁移发挥重要作用13。除“土壤-根系”外,“土壤-空气-叶际”也是土壤抗性组进入植物的重要路径。翻耕和土壤扬尘会造成土壤微生物沉降到植物地上部,部分微生物在叶际定殖或通过叶表气孔、组织伤口进入植物体内14。目前关于 ARGs 和 ARB 如何从叶际进入植物内部的过程与机制尚不明确。厘清土壤-植物系统中影响 ARGs 的重要因素,可以为阻断 ARGs 传播提供思路。除土壤与植物本身,土壤-植物系统中其他因素也影响了 ARGs 的传播。根瘤菌在豆科植物中广泛存在,通过固定空气中的游离氮素提供给共生植物,所形成的根瘤结构具有丰富的 ARGs,并促进了 ARGs 的水平转移15。真菌菌丝以及真菌与植物根共生形成的菌根不仅增加了细胞间接触频率16-17,为 ARGs 的水平转移提供便利,还为 ARB 从土壤向植物转移提供介质。此外,污染物、环境胁迫、土地利用方式与气候条件也会改变土壤-植物中抗生素抗性组成。降低土壤中ARGs 丰度、阻断其传播路径是控制抗生素抗性向植物传播的关键。近年来,广泛用于阻控抗生素抗性传播的主要方法有物理化学和生物控制技术,如好氧堆肥、添加土壤改良剂、动植物修复和噬菌体技术18-21等。以上技术单一或联合应用,有望降低ARGs 通过蔬菜作物进入人体的环境健康风险。从“大健康(One Health)”理念出发,“土壤-植物-人群(动物)”连续体中的土壤健康和微生物循环是实现“大健康”的核心22。食物链传递是将环境安全与人体健康建立紧密联系的渠道,而植物是污染物、耐药菌从土壤环境向人类传播的重要桥梁。土壤环境中 ARGs 组成复杂,含有大量病原菌,ARGs 可以在同种或者不同种菌群之间传播,使得耐药机制更加复杂,一旦通过食物链被人体摄入,将增加疾病治疗难度和治疗成本23。因此,本文首先总结了土壤中抗生素抗性的来源与演变机制,强调了抗生素抗性从土壤向植物的传播过程与影响因素,最后讨论了调控 ARGs 在土壤-植物系统中传递的阻断技术,并对未来研究进行了展望。1土壤中的抗生素抗性(Antibiotic resistance insoil)1.1 土壤微生物是 ARGs 的重要储存库临床常用的抗生素多数来源于土壤细菌和真菌24,如青霉素25、链霉素26和利福霉素27等。虽然土壤环境中天然抗生素含量很低,但仍可以对微生物产生一定的选择压力,赋予微生物抗性,从而使ARGs 自然存在于土壤微生物中28(图1)。van Goet-hem 等29在未受干扰的南极表层土中发现的 ARGs包含 23 个 ARG 家族,涵盖了所有已知的常见抗生素耐药机制。Galn 等30对 30 000 年前永久冻土分析发现,冻土 DNA 中 ARGs 组成丰富,部分 ARGs具有多重耐药性。这表明 ARGs 天然存在于土壤微生物中31。值得注意的是,土壤病毒组是土壤微生第 3 期宋超等:土壤-植物系统中抗生素抗性的传播过程与影响机制81 物组的重要组成部分32,噬菌体是土壤中含量最丰富的病毒群以及 ARGs 传播的重要载体,在各种环境条件下对灭活和消毒剂的持久耐受性更强33-36。由于噬菌体的遗传物质被噬菌体衣壳蛋白包裹,噬菌体携带的 ARGs 可能比环境中的胞外 ARGs37-38更稳定。噬菌体作为侵袭细菌的病毒,可以携带ARGs 在土壤细菌中定殖,促进 ARGs 在土壤微生物组中的传播。病毒还可以通过水平基因转移,从宿主获取基因,再传递给其他宿主,促进 ARGs 在病毒与宿主间的传播39。目前,在农田土壤和新鲜蔬菜中均有携带 ARGs 的噬菌体被检出40,增加了ARGs 从土壤环境进入人体的传播风险。1.2 人类活动促进土壤中抗生素抗性传播施用养殖粪污、污水污泥等会导致化学品残留、ARB 和 ARGs 进入土壤环境,并通过水平转移将抗性传播到土著菌在内的其他微生物中,导致土壤微生物抗性越来越依赖于人类活动41(图 1)。畜禽粪便是 ARGs 的重要储存库,有机肥施用会导致ARGs 和 ARB 从粪便进入土壤,显著增加土壤中ARGs 水平42-43。Liu 等44对连续 3 年施用有机肥的稻田分析后发现,动物粪肥的施用主要通过增加对土壤中原有 ARGs 的选择压力以及引入外源性ARGs 来促进土壤中抗生素抗性传播,而可移动基因元件(mobile genetic elements,MGEs)和微生物群落是塑造土壤 ARGs 组成的关键因素。除有机肥外,由于活性污泥中含有丰富的 ARGs 残留,且污水处理过程中 ARGs 很难被彻底去除45,因此污水污泥也是环境中 ARGs 的重要来源。已有研究在中国11 家污水处理厂的污泥和出水中检测到 200 多种ARGs46,在美国、印度和希腊的多个污水处理厂污泥和出水中也检测到了多种 ARGs 存在47-49。处理后的污水污泥可通过再生水灌溉和污泥施用方式进入城市和农田土壤,其中残留的 ARGs 进入土壤并长时间存在。施加污水污泥 6 个月后,仍能在土壤中检测到来自污水污泥的 ARGs(blaNPS-2和tetA)残?留50。此外,长期施用污水污泥会导致重金属在土壤中不断累积,如 Cu 和 Zn 等,对 ARGs 产生共选择压力,促进土壤中 ARGs 传播51。图 1 土壤中抗生素抗性注:HGT 表示水平基因转移。Fig.1 Antibiotic resistance in the soilNote:HGT represents horizontal gene transfer.82 生态毒理学报第 18 卷1.3 土壤动物影响 ARGs 归趋土壤动物是土壤 ARGs 的“隐藏库”,参与众多土壤生态过程,改变 ARGs 的传播归趋52(图 1)。土壤中的无脊椎动物肠道构成了独特的微生物群落栖息地53,肠道微生物可以通过分泌抗生素等杀菌剂抵抗外源微生物入侵54。Agamennone 等55从跳虫肠道细菌中提取了一系列抗生素,这些抗生素会诱导自身肠道微生物产生抗性,还会随代谢进入土壤环境,影响其他土壤微生物的抗生素抗性。土壤动物活动频繁,能够通过运动、取食和代谢等方式加速ARGs 在土壤中的传播9-10。长期施用有机肥和污泥显著促进了土壤动物肠道内 ARGs 丰度,以及ARGs 在土壤食物链中的传递32,56-57。研究证明,蚯蚓可以显著降低土壤中 ARGs 的种类和丰度58,提高非耐药菌丰度、促进微生物多样性58。不仅如此,蚯蚓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微生物组中 MGEs 的种类和丰度,这有助于抑制土壤中 ARGs 的水平传递58。Zheng 等59发现 ARGs 可能在土壤-线虫-蚯蚓食物链中传递,Xiao 等60发现,蚯蚓的使用降低了根际土壤 ARGs 的绝对丰度,并且蚯蚓可以通过食物链不断降低土壤和线虫中 ARGs 的丰度。因此,土壤动物不但是土壤中 ARGs 的重要来源,其行为活动还会改变 ARGs 在土壤中的行为归趋。蚯蚓是构成土壤动物生物总量的主体,基于蚯蚓的生物修复可能是降低土壤中 ARGs 传播风险的有效方法61。2抗生素抗性从土壤向植物的传播过程(Thetransmission process of antibiotic resistance fromsoil to plant)2.1“土壤-根系”是 ARGs 进入植物的主要途径根际是土壤-根系-微生物相互作用的微区,是土壤微生物进入植物的主要场所(图 2)。Wang 等62通过扩增子和宏基因组测序技术分析了红树林土壤-根系的抗性组谱,提出将“土壤-根系连续体”作为一个相互连接的汇,通过该汇某些 ARGs 从土壤流入植物,造成 ARGs 在植物微生物组中进一步传播。ARGs 从土壤-根系流入植物的具体途径包括:抗性微生物从根部伤口进入植物;ARGs 通过水平转移进入根际微生物,再进入植物根系;土壤动物在根际活动过程中促进 ARGs 从根部进入植物(图 2(b)。Xu 等12利用荧光观察技术,发现携带 RP4 抗性质粒的大肠杆菌可以从根系进入拟南芥,并迁移到植物地上部,同时,携带抗性的 RP4 质粒可以水平转移到土壤微生物中再进入植物内生菌。线虫对根系的取食为土壤微生物进入植物开辟通道63,并可在取食过程中将自身携带的 ARGs 传递给植物,促进抗生素抗性向植物的传播。2.2 根系分泌物决定了根际微生物组和抗性组组成根系分泌物决定了根际微生物的种类和活性64,影响根际中 ARGs 的组成。植物根系通过释放有机酸、糖和次生代谢物等吸引某些携带 ARGs的功能菌在根系附近定殖65,被招募的微生物往往能够很好地适应植物根际的生存环境(图 2(c)66-67。例如,小麦经过多代栽培后,植物功能菌在根际明显富集,并促进了根际环境中 ARGs 的富集,富集的微生物组和抗性组与调控自诱导剂、氨基酸代谢和碳水化合物代谢的基因具有显著关联性,说明某些功能基因与 ARGs 在根际功能微生物中存在共表达68。Brandt 等69发现,暴露于磺胺嘧啶的土壤细菌,根系分泌物显著提高了细菌的抗生素抗性。植物根系也会分泌杀害或抑制病原微生物生长的活性物质,如茴香所产生的根系分泌物能够招募烟草黑胫病菌的游动孢子,根系分泌物中的 4-乙基苯乙酮、香草素和 N-甲酰基哌啶抑制烟草黑胫病菌生长70,进而降低了根际环境中病原菌的侵染过程以及 ARGs 向病原微生物的传播风险。2.3 根系形态与结构影响 ARB 从土壤向植物的传播 根系形态与结构影响微生物在根系定殖,进而影响携带 ARGs 的微生物进入植物根系。根系越旺盛,与土壤的接触面积越多,ARB 在植物表面可定殖的面积越大;根系直径越小,微生物可定殖面积越小,对于生存空间的竞争越激烈71,可在一定程度上抵御 ARB 的入侵。凯氏带和木栓层构成根系质外体屏障,能有效阻止有害生物进入植物体内72。在植物不同生长阶段,由于质外体屏障的变化,营养与水分的运输途径不同,因此影响 ARB 在植物中的转移。根系质外体屏障受生物(植物激素和病原体)与非生物因素(化学污染物、干旱和低氧等)调节与诱导73-75。诱导加强的根系质外体屏障可以减少病原体和 ARB 的入侵。但目前对于质外体屏障如何影响根系吸收 ARB 和 ARGs 的过程与机制仍不明确。2.4 根际环境中 ARGs 的水平转移机制根际环境中基因的水平转移促进了 ARGs 在土壤-根系中传播。在根系分泌物作用下微生物大量繁殖,极易在根际形成生物膜,有助于 ARB 的定殖13。生物膜增加了细菌之间的物理接触,便于根际微区中微生物之间的物质交换和和信息流通76,第 3 期宋超等:土壤-植物系统中抗生素抗性的传播过程与影响机制83 为 ARGs 水平转移提供便利条件77(图 2(c)。研究发现,小麦和玉米的根际微生物中,插入序列、质粒、转座子和整合子等可移动元件显著富集,驱动了ARGs 在根际与植物中的水平转移68,78。不同类型植物的根系分泌物在种类和含量上存在差异,影响供体菌与受体菌密度,进而改变 ARGs 在根际的接合转移频率76。西红柿根系分泌物中的有机酸能明显提高根际细菌总量79,种植西红柿的情况下土壤中质粒的转移频率显著高于玉米和小麦80。豌豆根际抗性质粒的转移频率显著高于大麦根际抗性质粒的转移频率,这很可能是因为豌豆根系分泌物更多、根际的供体菌密度更高,因此促进了 ARGs 的水平转移81。2.5ARGs 从“土壤-空气-叶际”进入植物的传播过程 土壤中 ARGs 还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体外途径从叶际进入植物体内。ARB 在自然条件与人类活动下(扬尘、翻耕等)从土壤进入空气,再随灰尘或气溶胶降落到叶片表面,进入叶际微生物82(图 2(c)。Deng 等83发现“土壤-空气-叶际”是土壤中 ARGs向叶际转移的主要途径,覆盖地膜后叶际 ARGs 降低了80.7%98.7%,其中87.6%的叶际 ARGs 位于细菌染色体上,说明微生物转移和基因垂直传递对ARGs 在生菜叶际传播的影响较大。与生菜叶际ARGs 的传播机制83不同,小麦叶际 ARGs 与 MGEs显著相关84,说明 ARGs 在小麦叶际的传播可能主要受基因水平转移的影响。叶际微生物可以通过侵染植物组织和气孔进入叶片内部14。气孔在植物叶片中普遍存在,以叶片下表皮居多,其尺寸通常在 510 m20 40 m 之间,大于环境中大多数细菌尺寸,是许多病原菌的侵入通道85,因此 ARB 可从气孔进入植物内部成为植物内生菌(图 2(a)。气孔数量、尺寸及闭合过程会影响叶片对 ARGs 的吸收。此外,植物叶片的次生代谢产物(-胡萝卜素、2-苯乙基硫代葡萄糖等)86和挥发性有机化合物(小分子的如:二氧化碳、丙酮、萜类、醛类和醇类等,大分子如:长链烃、倍半萜类等)87会影响叶际微生物的种类与活性88。因此我们推测,携带 ARGs 的微生物在叶际-叶内的传播受叶片结构与叶片分泌物的共同影响。但目前关于 ARGs 和 ARB 从叶际进入叶片内部的过程与机制尚不明确。2.6 ARGs 在植物中的转移与分布特征ARGs 在植物中的分布具有普遍性和多样性,可存在于在根、茎、叶、果实和种子等组织和器官中89(图 2(c)。同一种植物的根际微生物、内生菌以及叶际微生物抗生素抗性明显不同90-91。根系与土图 2 土壤-植物系统中抗性基因的传播过程与影响因素Fig.2 The transmission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antibiotic resistance genes in soil-plant system84 生态毒理学报第 18 卷壤接触,因此根际微生物抗性主要来自于土壤微生物。特别是在施用有机肥的情况下,会将大量ARGs 引入农田环境92,促进了作物根际环境与作物地下部 ARGs 丰度。外源物质进入根系后,会随植物蒸腾作用向地上部迁移,因此蒸腾作用可能是造成植物体内游离 ARB 从地下部向地上部迁移的重要动力13。通常,根际内生菌中 ARGs 的种类和丰度要高于叶片,可能是因为 ARB 向上迁移,阻力不断增加,因此种类和丰度降低。例如,有机肥源ARGs 从根际进入生菜内生菌93,从地下部向地上部,有机肥源 ARGs 的种类不断减少。通过土壤-空气-叶际传播途径,携带 ARGs 的土壤颗粒直接沉降到叶片表面进入叶际微生物,避免了 ARGs 从植物地下部向地上部迁移的阻力,但叶际 ARGs 是否能向下传递进入植物根部,目前仍未见报道。内生菌在植物体内主要是以生物膜形式存在94,因此 ARB一旦形成生物膜后,其移动性也会大大降低,但细菌细胞之间接合转化以及信号传递作用增强95,ARGs的水平转移频率提高。此外,只有部分根际或叶际微生物可以在植物体内存活成为内生菌,且不同内生菌占据不同的生态位96,受植物内部理化环境、微生物特性等因素共同影响。因此在根系中能够生存的 ARB 可能在茎叶中无法存活,反之亦然。植物能通过果实和种子将内生菌垂直传递到子代96,在马铃薯97、草莓98和生菜种子99中均有 ARGs 检出,因此 ARGs 也可以随果实和种子传递到子代作物中。然而,也有部分研究表明,有机肥或废水加入土壤后,虽然会极大提高土壤中的 ARGs 丰度,改变微生物群落结构,但对作物的果实和种子(如玉米、番茄)并没有产生显著影响100-101。目前,通过内生菌传递抗生素抗性到植物子代的传播规律和影响机制尚不明确。3抗生素抗性在土壤-植物中传播的影响因素(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antibiotic resistancefrom soil to plant)3.1 根瘤菌促进豆科植物 ARGs 的传播根瘤菌与豆科植物互利共生,是豆科植物的重要内生菌,抗生素抗性在紫花苜蓿102、银合欢103和胡芦巴104等豆科植物的根瘤菌中普遍存在(图 2(c)。在植物根系所分泌的杀菌剂和植保素作用下,根瘤菌极有可能演变出较强的抗生素抗性,促进ARGs 在根瘤菌以及其他内生菌中的传播105。此外,质粒能够在根瘤菌之间发生接合转移15,豆科植物的根瘤结构提高了细菌密度106,促进了 ARGs 的水平转移频率。Liu 等105发现,豆科植物南苜蓿和紫云英的根瘤结构是 ARGs 存在的主要场所,根瘤菌是 ARGs 的主要潜在宿主,抗性质粒在根瘤中的水平转移能力高于非根际土。从砷污染的大托叶猪屎豆和黧豆根瘤中分离的大多数耐砷根瘤菌(革兰氏阴性菌)同时对-内酰胺类抗生素具有耐药性107。主要因为一方面革兰氏阴性菌产生-内酰胺酶,可以修饰和灭活-内酰胺类抗生素108;另一方面重金属抗性基因与-内酰胺抗性基因可能在同一质粒上109,因此砷污染的土壤会对重金属和抗生素抗性基因产生共选择,促进根瘤菌抗生素抗性。鉴于此,厘清根瘤菌中抗生素抗性的传播与演变规律对调控豆科植物中抗生素抗性具有重要意义。3.2 真菌影响根际 ARB 的传播真菌在环境中广泛存在,可以作为细菌运动的桥梁,促进 ARB 从土壤向根际迁移,进而增加植物吸收 ARGs 水平(图 2(c)。真菌能够与细菌跨界合作,真菌及其菌丝、细菌簇和胞外多糖等胞外分泌物交织在一起,形成结构更稳定、耐受性更强的多细胞生物膜,并以更快的速度扩散110。土壤中真菌与ARB 一旦形成生物膜,极有可能提高 ARB 微生物群落的稳定性和移动性。菌丝分泌物可以将微生物招募到菌丝际中,作为营养物质刺激细菌的生长,影响菌丝际微生物群落结构111。例如,葡萄糖等菌丝分泌物刺激溶磷菌增殖,细菌沿着丛枝菌根真菌的菌丝移动,其中水膜和碳源都是细菌沿着真菌菌丝移动的必要条件16。豆科植物根际的丝状真菌所形成的菌丝网络可以作为根瘤菌运动的载体,促进根瘤菌与豆科植物接触,并影响根瘤的形成112。菌根是土壤环境中普遍存在的真菌-植物共生现象,可以作为微生物的栖息场所113-116。丛枝菌根真菌(ar-buscular mycorrhizal fungi,AMF)与植物宿主形成共生关系的过程中,真菌菌丝首先穿过根表皮,继而侵入皮层细胞116,这个过程为细菌进入根系细胞提供渠道。因此,我们推测,ARB 在菌丝和菌根表面定殖后,会在根系分泌物、菌丝分泌物以及土壤理化性质的作用下发生移动,菌丝和菌根表面的水膜和营养物质可以提高 ARB 的移动能力,增加 ARB 接触根系的机会。随后,ARB 可以借助菌丝和菌根进入根系细胞间隙或细胞内部,促进 ARGs 在植物中的进一步传递。同时,真菌-细菌生物膜以及菌根菌丝网络增加了细胞之间的接触频率,有助于 ARGs 在细菌与细菌、细菌与真菌以及细菌与植物之间的水第 3 期宋超等:土壤-植物系统中抗生素抗性的传播过程与影响机制85 平转移17。3.3 污染物与环境胁迫重塑土壤-植物中 ARGs 组成土壤是抗生素、重金属、杀生剂、微塑料以及人工纳米材料等污染物的重要储存库,影响抗生素抗性在土壤-植物中的传播13,117-119(图 2(c)。重金属Cd 胁迫下,通过调控土壤真菌群落促进了非根际土和根际土中 ARGs 丰度,同时促进了青葱内生菌中ARGs 丰度,以及 ARGs 从植物地下部向地上部的转移120。施用直径 20 nm 和 50 nm 的 Ag 纳米材料以及 Ag 离子显著增加了土壤中外排泵基因的相对丰度,并通过抗生素和重金属抗性基因共选择机制改变了土壤抗生素抗性组成121。污染物可以直接影响植物根系122,例如,可降解微塑料显著增加了菜豆根长和根瘤数目123;小麦在 Cd 胁迫下,根系分泌的糖类随 Cd 浓度增加而增加,氨基酸随 Cd浓度先增加后降低124。植物根部形态结构与根系分泌物的改变可以间接调控 ARGs 从土壤向植物的传播。此外,环境胁迫也会影响 ARGs 传播。Tan等125发现在盐渍土中,盐度从土壤深层向土壤表层逐渐增加,ARGs 的水平转移频率随之降低,携带有抗性质粒的微生物的适应性也不断降低。高盐度促进了抗性质粒的去除,抑制了质粒的水平转移,因此可以降低表层土中 ARGs 从土壤向植物的传播。3.4 土地利用方式与气候条件改变土壤-植物中ARGs 组成 土地利用方式与气候条件也是植物抗性基因组演变的重要驱动因素(图 2(c)。Xiang 等126对比分析了城郊农田和森林地区的植物与土壤样品中ARGs 和细菌群落,发现在受人类活动干扰更大的农田样品中,ARGs 的组成更丰富、潜在 ARGs 宿主菌(厚壁菌门)丰度更高。Wang 等127调查了降雨前、降雨期间、降雨后的土壤和雨水中 ARGs 的丰度,发现 ARGs 和 MGEs 在雨水中非常丰富,这表明雨水是一种独特的抗性基因库,降雨增加了土壤中ARGs 丰度并且促进了土壤细菌的抵抗力,加速了ARGs 和 ARB 的跨区域传播。ARGs 和 ARB 随雨水进入土壤或与植物表面接触后,会进一步在土壤-植物系统中传播。4 阻控抗生素抗性在土壤-植物中传播的技术途径(The control techniques to block the transmissionof ARGs in the soil-plant system)4.1 物理化学方法好氧堆肥可以有效降低抗生素和 ARGs 丰度128,从而在源头上阻控 ARGs 在农田环境中的传播扩散。好氧堆肥对 ARGs 的去除率可以达到25.4%76.0%128-129,施用堆肥后的牛粪,在小萝卜中的 ARGs 相对丰度明显降低130。Zhou 等131开发的蒸汽爆破好氧堆肥(SEA-CBS)系统,对抗生素发酵残渣中抗生素去除率高达 99.9%,极大降低了抗生素残留对土壤微生物抗性的选择压力。添加土壤改良剂在控制抗生素抗性传播方面也发挥重要作用。生物炭是一种常用的土壤改良剂,具有疏松多孔结构以及大表面积,为土壤微生物繁殖提供了充足的空间,而且通常具有丰富的化学基团可以吸附、水解、氧化和催化降解抗生素等化学物质132。因此添加生物炭可以提高土壤微生物多样性进而降低耐药菌优势,同时降低抗生素对土壤微生物抗性的选择压力。近年来,纳米材料逐渐被应用到去除抗生素抗性中,由于其特殊的尺寸结构,Fe2O3 MoS2纳米材料可以在细胞外大量累积,阻碍细胞间的物理接触,同时参与基因调控,降低质粒复制能力以及细胞膜通透性,降低 ARGs 的接合转移频率133。纳米级生物炭吸附胞外 ARGs 后不仅抑制了 ARGs 的复制,还通过羟基自由基破坏 ARGs 的双链结构,促进了 ARGs 的分解134。此外,纳米材料具有抗菌性能,可直接损伤细胞壁/细胞膜、引起氧化应激以及损害细胞内成分等135,有望用于土壤-植物中 ARB的去除。以上物理化学方法在阻断抗生素抗性传播方面具有良好的发展前景,然而这些技术也存在去除 ARGs 效果不稳定、存在潜在环境风险等隐患,例如,好氧堆肥对 ARGs 的去除并不彻底、生物炭施加到土壤中可能增加某些 ARGs 丰度136和纳米材料长期累积对土壤生物产生一定的毒性效应137等,这与技术本身以及实际施加的农田环境密切相关。因此,在开发阻断 ARGs 传播技术的同时,需要通过大量农田实验进行验证和推广,并加强环境风险的全面评估。4.2 生物控制技术生物控制技术借助土壤动物、植物和噬菌体,通过降解抗生素、改善微生物群落结构以及靶向灭活耐药病原菌等途径,可以有效控制 ARGs 在土壤-植物中的传播,近年来受到广泛关注。腐食动物蚯蚓可以通过中和土壤 pH 值和消耗有机物来促进四环素降解138,降低城市污泥中喹诺酮类药物抗性基因的绝对丰度139。黑水虻幼虫、家蝇幼虫和蜣螂幼虫等食腐动物也对 ARGs 或抗生素有良好的去除效86 生态毒理学报第 18 卷果140-142。此外,植物修复也被用于土壤环境抗性基因的阻控中143。研究发现,黑麦草(Lolium multiflo-rumL.)和芥菜(Brassica junceaL.)减少了土壤中的抗生素和抗性基因丰度144。Lu 等145将满江红(Azollaimbricata)用作土壤改良剂,发现其可以促进抗生素?的降解并降低有效态重金属的浓度、减少转座酶基因丰度,从而降低土壤中 ARGs 的丰度和多样性。植物抗菌素146作为抗生素替代物,可以从源头上缓解 ARGs 的累积与传播。龙脑香科、葡萄科等植物产生的白藜芦醇,作为具有生物活性的植物抗菌素,可以代替抗生素作为生物防治剂抑制病原体毒力147,从而降低抗生素对微生物抗性的选择。噬菌体作为侵袭细菌的病毒,可用于控制土壤-植物中抗性微生物的传播扩散。Zhao 等21研究了噬菌体疗法控制环境中抗生素抗性病原菌污染,结果表明噬菌体疗法能够有效地靶向灭活土壤-植物系统中的抗生素抗性病原菌,其中鸡尾酒噬菌体的效果最显著,多价噬菌体次之。值得注意的是,噬菌体也是细菌间交换遗传物质的重要载体,有可能促进 ARGs在细菌之间的水平转移,因此要密切关注噬菌体等生物控制技术在实际土壤-植物系统中诱导抗生素抗性传播的潜在风险。5 展望(Prospect)抗生素抗性是当前全球关注的公共卫生与健康问题,ARGs 随微生物从土壤转移到蔬菜作物,进入食物链,给人类带来潜在健康风险。目前研究虽然证实了 ARGs 从土壤迁移到植物的传播途径,但ARGs 的具体迁移过程、传播机制尚不清楚。此外,为有效控制 ARGs 在土壤-植物中的传播,还需要结合其传播特性,采取合适的阻控手段。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 4 个方面,值得在未来进一步关注。(1)以微生物为载体的 ARGs 可以被植物吸收并在植物体内发生迁移,但在土壤环境中由于微生物代谢同时会产生大量的胞外 ARGs。胞外 ARGs是否会因为其较小的尺寸更容易被植物吸收、吸收后是否会在植物体内发生水平转移等,目前尚不清楚。(2)ARB 在植物内的形态与分布必然影响ARGs 在植物中的进一步转移扩散,目前仍缺乏完善的技术手段对植物微生物组中的 ARB 和抗性组进行表征。(3)已有研究证明了有机肥中残留的抗生素对土壤微生物进行抗性选择,但抗生素被植物吸收后,抗生素母体及其代谢产物是否会继续对内生菌进行压力选择,改变内生菌抗生素抗性?(4)从源头上控制抗生素抗性的产生,是较为有效的阻控手段,但对于那些已经处于 ARGs 风险较高的农田生态系统,需要开发经济适用、环境友好的技术手段,结合 ARGs 在土壤-植物中的迁移特性,阻断其传播渠道。通信作者简介:贾伟丽(1991),女,博士,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污染物环境行为与修复。参考文献(References):1 Conde-Cid M,Nez-Delgado A,Fernndez-Sanjurjo M,et al.Tetracycline and sulfonamide antibiotics in soils:Presence,fate and environmental risks J.Processes,2020,8(11):14792 Yang Q L,Gao Y,Ke J,et al.Antibiotics:An overviewon the environmental occurrence,toxicity,degradation,and removal methods J.Bioengineered,2021,12(1):7376-7416 3 Qiao M,Ying G G,Singer A C,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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