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档案所见卫所武官刑名之责--兼及清初举劾官员“擅受民词”一款的对象.pdf

清初档案所见卫所武官刑名之责 兼及清初举劾官员“擅受民词”一款的对象杨园章 清初改造前明卫所制度,废卫所世袭武官,由新朝推补委任,其武官职掌也有所变化。关于清代卫所武官职掌,李巨澜先后撰文 清代卫所职能略论 清代卫所制度述略 进行概括总结,大致可分为主要职能(屯田与漕运)和附属职能(民事、教育、司法和军事),对该问题有了相对系统的论述。但在司法职能部分,李氏重点分析清代卫所管理充军发配人犯的问题,对与司法职能关系更为密切的刑名之责,却未能展开讨论。对此,毛亦可补充了相关讨论,她认为清代卫所官的刑名权力已经萎缩,“仅能承审部分户婚钱土等细事词讼,命盗重案则全归于州县审判,而卫所官只有缉拿案犯的职责”,并引赵申乔康熙四十余年的一份奏疏作为论证材料。确实,清代卫所武官刑名之责的材料较少见,不利于更全面地理解与认识清代卫所武官职掌及卫所制度,恰好在清初档案中有几份材料记录了卫所武官的刑名职掌,或许能对该问题的进一步讨论提供新的线索。案例一:山东都司安东卫掌印守备光四海案。光四海,年二十九岁,北直宣府人,由己丑(1649)科武进士于顺治八年(1651)除授山东青州府安东卫掌印守备,七月十六日到任。原有本卫生员胡然岳因童堾人命案已结案,光四海到任后,童堾亲属又来将案件告到安东卫。光四海派人拘叫,因借机收受胡家贿赂。九月十五日,胡然岳兄胡然翰家里使女小春梅病死,其父王某将胡然翰告到卫里,光四海派人拘拿,又借机收受贿赂。不久,胡然翰家又病死一名家人吕贵,其父吕宗弼将则胡然翰告到分巡道,转批日照县,后知县吕补衮审明后将吕宗弼责二十板云云。782李巨澜:清代卫所职能略论,淮阴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 年第 6 期;清代卫所制度述略,史学月刊 2002 年第 3 期。毛亦可:论清代前期的卫所官制,历史档案 2016 年第 4 期。刑部尚书巴哈纳为循例举劾武职官员以昭劝惩事(顺治十一年十月十四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题本,档号:02-01-02-1774-003。案例二:福建都司泉州卫掌印守备马友良案。马友良,年三十九岁,辽东海州人,由正红旗下游击顺治六年(1649)六月十八日推补福建泉州卫掌印守备,兼理屯务,七年(1650)正月二十五日到任。七月,屯户曾谷被盗杀死,其母陈氏以人命案告到卫里,还将庄凤、萧葵牵连入案。马友良差官拘拿庄、萧等人,与差役从中索要钱物等。案例三:山西行都司大同前卫掌印守备王仪案。王仪,年三十二岁,江南江宁府人,由顺治己丑(1649)科武进士除授山西行都司大同前卫掌印守备,七年(1650)十一月二十九日到任。八年(1651)八月,有韩林庄居民杨林望婶母自缢身亡,地方举报到官,王仪差在官牢役王成孙、邱昌查验,杨林望送钱与王仪、王成孙、邱昌、堡长小甲冯三、钱秉福等人一事。上司弹劾王仪“指人命而由左右之诈骗”云云。案例四:直隶德州卫掌印守备孙应登案。孙应登,年五十二岁,辽东人正黄旗左梦庚固山、周继新牛录下武进士,顺治六年(1649)六月内蒙内院考中除授直隶德州卫掌印兼理屯务守备,八月二十四日到任。顺治七年(1650)三月,该卫地方王官店李进余的弟弟李四拿枪一杆往坡内看菠菜,经过李五家门前,暗将李五房门落下,李五怀疑是贼人,就用枪将其刺死。李进余赴孙应登处告准,李五与李进余讲息,孙应登从中谋利云云。由于上述案件是举劾武官不法之事,并未能提供各人命案件的细节,但从中也可看出,人命案可以告到卫守备处,由其差人拘拿审理,对人命案件负有责任。光四海案还指明,同样是胡然翰家人的命案,既可到卫守备处审理,也可到分巡道处转知县审理。此外,有意思的是,光四海案中,他辩称自己“虽系武职,原管的是民,征收钱粮,不曾管军”,“原非世职,自与军官犯罪者有间”,妄想以此开脱,这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清初对新朝卫所武官的一种认知。除此之外,还有类似卫所武官参与到人命案件的例子。如井坪所人麻一芬用刀戳伤郭希荣,郭母田氏闻知其子与麻一芬酒后相殴被伤,即扶救回家,并赶赴井坪所千总王奇处报案,王奇派人捉拿。其后,郭希荣当夜身亡,王奇将案件转呈南路通判审882清史论丛福建监察御史王应元为特参贪纵卫弁以肃屯政事(顺治九年十二月二十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题本,档号:02-01-02-1758-006。刑部尚书巴哈纳为特参纵恣卫弁以肃屯政事(顺治九年十二月初四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题本,档号:02-01-02-1756-009。山东巡抚耿焞为特参贪虣卫弁以肃屯政事(顺治朝),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题本,档号:02-01-02-1833-009。理等。又如,宣大永宁卫掌印守备杨世荣,一次因卢子智外祖何应魁年老心疼自缢,一次因王直武妻江氏自缢于李思明家门口,恐吓将相关人员申解上司以勒索钱财。再如,怀来城内裁缝黄玉打死兵丁赵林,赵林妻吴氏随即向怀来卫守备张希珣报案,张希珣即行捉拿,后将该案上报怀隆道由其批行宣府东路通判检验等。在翻阅清初档案时,还经常见到一种举劾官吏的罪名“擅受民词”,或曰“擅理民词”等,强调受理的民人诉讼不在该官员职掌之内。据那思陆的研究,“宋代,司法佐、司户佐悉被废除,县丞、县尉,也因各有繁重职掌,不能帮助县令审理狱讼,逐渐形成清代 官非正印者,不得受民词 之原则”。虽然这一原则在实际操作中很难贯彻实施,“印官事冗,小窃案件有不能不发佐贰代讯之势”,但仍表明当时官方的一种态度。那么,在清初档案中所见“擅受民词”这种罪名的惩戒对象是哪些官员?是否包含卫所武官?其一,州县佐贰官方面。例如,山东兖州府金乡县县丞周大纲,被弹劾“擅理民词,公行贿赂”。又如,上官任官江南时,发文强调“严禁厅官滥受民词”:“照得朝廷设官原有专职,顾名思义,岂得越俎。府州县亲民之官也,一切民词自应印官为政,近日厉风盛长,府佐竟受民词,出票出签,拘提肆扰,以致衙蠹虎差乘此为市,贫民撄之而家产立破,甚之鬻女卖儿。”他强调正印官要承担起责任,不能让佐贰官插手而从中牟利。批评佐贰官“擅受民词”的记载最为常见。其二,绿营武官方面。例如,河南王禄店守备刘永隆,“擅受荥泽县民张玉告词,诬陷范应科为盗”;陇右,“武职滥受民词”为地方一害;温州协标右营都司忻廷宠982清初档案所见卫所武官刑名之责张伟仁主编 明清档案 第 27 册 宣大山西总督马之先揭报刺杀人命审实拟绞(顺治十三年闰五月日不详 之八),台北: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86,第 B15451 页。刑部尚书巴哈纳为循例举劾将领官员以饬武备事(顺治十年八月十八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题本,档号:02-01-02-1765-001。张伟仁主编 明清档案 第 23 册 刑部尚书图海题覆酒醉殴命情真律绞经承失尸援赦免罪革役(顺治十二年五月二十八日之三),第 B12727 B12729 页。类似的情况还有阳和卫案件一例,见张伟仁主编明清档案 第 27 册 宣大山西总督马之先题为图财杀命未遂审实拟绞(顺治十三年闰五月二十日),第 B15343 B15344 页。那思陆著,范忠信、尤陈俊勘校 清代州县衙门审判制度,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第 13 页。汪辉祖:学治续说,张廷骧编 人幕须知五种,沈云龙主编 近代中国史料丛刊 第 27 辑,第 269册,台北:文海出版社,1968,第 379 页。张伟仁主编 明清档案 第 18 册 山东巡抚夏玉揭报佐贰婪赃事犯赦前请旨定夺(顺治十一年二月日不详 之五),第 B10309 页。上官:诚正斋文集 卷 7 江南条令严禁厅官,清代诗文集汇编 第 59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第 438 页。张伟仁主编 明清档案 第10 册 河南巡抚吴景道揭为举劾武职(顺治六年二月四日之二),第 B5204 页。张伟仁主编 明清档案 第 11 册 陕甘巡按张中元揭报巡历甘肃情形(顺治七年七月 日不详 之十六),第 B6293 页。擅受陈仲明以接济海粮诬告其叔陈士聪;山西大同中路利民援兵营参将王守志,“不守纪律,擅受民词,吓诈百姓”;等等。清廷也一再强调,“大小武官不许擅受民词及纵兵丁强买市物”云云。在档案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在当时公文的写作上,“武弁”一词可统称武官,但“卫弁”一词则为卫所武官独有,绿营武官和卫所武官存在明显差别。其三,卫所武官方面。湖广永州卫守备姚宗尧,“所司止系屯务,乃敢擅受民词,捆打生员甘调鼎。又私置牢狱,凡军人事犯一概系内”。卫所武官“擅受民词”的案例较少见,据档案的说法是,卫所武官职责只限屯粮征收,恰好毛亦可所举康熙四十余年的例子也是出自湖南,很可能是当时湖南的特殊情况,毛氏误以其为普遍现象。就目前所见清初档案来看,“擅受民词”一款主要用于州县佐贰官和绿营武官,针对卫所武官的较为少见。另外,从档案中亦可知卫所设有监狱,如真定卫监狱就曾发生人犯越狱事件。另外,卫所属吏中即有军牢一项。因而从制度设定上看,卫所武官的确是有相应的刑名权力的。通过对几份档案所述卫所武官参与刑名案件的审理,以及梳理档案所见清初举劾官员“擅受民词”一款的对象,基本可以断定,清初卫所武官并非只在户婚田土等细事词讼上有刑名权力,在命盗重案中也拥有相应的权力。(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092清史论丛张伟仁主编 明清档案 第 16 册 浙江巡按杜果题报武弁擅受民词纵兵诈扰援赦免罪追赃(顺治九年十月二十九日之五),第 B8656 页。张伟仁主编 明清档案 第 27 册 山西巡抚高尔位揭报劣将擅杀激变审实请即正法(顺治十三年闰五月 日不详 之七),第 B15447 页。列款上闻残本,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编 明清史料甲编(中),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8,第478 页。湖广巡抚迟日益为卫备贪横藐法谨据实直纠仰请立赐重处事(顺治九年九月十七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题本,档号:02-01-02-1810-006。顺天监察御史张慎学为道臣贪纵异常官箴败坏谨据揭纠参仰副新令事(顺治八年七月十七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题本,档号:02-01-02-1739-008。新升山东按察司佥事驿传道臣朱国寿谨奏为清屯以实卫所以复古制事,王荣国、王清泉编 罗氏雪堂藏书遗珍 第 5 册 顺治二年兵部档册,影印辽宁省图书馆藏本,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2001,第 356 页;多罗顺承郡王稜德弘为特纠武职官员事(顺治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题本,档号:02-01-02-1743-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