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杜牧诗的“艳”表现.pdf

试论杜牧诗的“艳”表现摘 要：古人说，杜牧诗具备“豪”和“艳”两种要素。今日一般认为其“艳”限于年轻时，壮年以后，“艳”减少或者消失了。杜牧是宰相家的子弟，有政治上的抱负，也希望早些取得功名，但年轻时，诗人将此嗜好在日常生活及在诗作上大胆发挥，大和末年作者得到中央官位，他觉得有可能实现素志。之后“艳”诗较为少见。遣怀 是显示此转折点的标志性作品。但实际上，杜牧对女人艳丽娇媚的爱好晚年也没有衰退。他对女人，尤其是妓女的艳丽的描写在晚年诗作中得到了前期极少的自然、朴素的表现。关键词：杜牧 艳 后期 日下定雅弘前言古人说：“牧才高俊迈不羁。其诗豪而艳，有气概，非晚唐人所能及也。”但今日一般认为其“艳”限于在江南居住的年轻时期，壮年以后，“艳”减少或者消失了。杜牧本身不愿意将艳诗传到后世，废弃了很多艳诗。日本学者爱甲弘志说：杜牧在江南的十年生活中作了很多艳诗，但杜牧本来抱有作为史学家、政治家的自负心，进入壮年期后，他本身批评、反省自己年轻时作的紊乱风教的艳诗。自然而然，他的作风归一为散直斋书录解题 卷十六 樊川诗集二十卷外一卷。樊川文集 卷十六 献诗启：“某苦心为诗，本求高绝，不务奇丽，不涉习俗，既无其才，徒有其奇，篇成在纸，多自焚之。”文中的“刚”。但他的艳诗晚年仍有留存。近来，以缪钺 杜牧年谱为代表，杜牧诗的系年研究有较大的进展，可以观察在杜牧诗上“豪”和“艳”的年代变化。笔者本文的目的在于探讨杜牧诗中的“艳”在各个时期的特点及“艳”的意义。这里说的“艳”即徐陵 玉台新咏序 云“撰录艳歌”的“艳”。其实质内容是表现女性容貌、姿态、动作、精神、心情等各方面的美。艳诗在诗歌的分类上向来被称为闺情诗。因此我们先查看杜牧闺情诗的“艳”表现，并注意非闺情诗（包括“豪”诗）中的“艳”表现。一前期的“艳”表现据吴在庆 杜牧集系年校注统计，杜牧诗总数共 首。其中可以看出“艳”表现的诗，共约 首闺情诗和非闺情诗各有约 首。缪钺、吴在庆和其他学者作过系年研究的作品，共有近 首。前期的闺情诗有五首，即 赠沈学士张歌人 杜秋娘诗 张好好诗 代人寄远二首。非闺情诗共五首，悲吴王城 赠别二首 遣怀 金谷园。（一）闺情诗的“艳”表现赠沈学士张歌人：拖袖事当年，郎教唱客前。断时轻裂玉，收处远缲烟。孤直云定，光明滴水圆。泥情迟急管，流恨咽长弦。吴苑春风起，河桥酒旆悬。凭君更一醉，家在杜陵边。据吴在庆 杜牧集系年校注，这首诗作于大和六年（），诗人时试论杜牧诗的“艳”表现杜牧诗散文 两者支创作基盘，九州大学文学部 文学研究，第 页。缪钺：杜牧年谱，人民文学出版社，。吴在庆：杜牧集系年校注，中华书局，。本文中杜牧诗歌的引文均据此书。其中，有可能有许浑和其他诗人的作品几首。胡可先 杜牧诗文编年（杜牧研究丛稿，人民文学出版社，）纠正缪钺的补正，但不涉及有关“艳”的诗。年三十岁，在宣州幕下。沈学士即沈述师。张歌人是歌伎张好好。此诗从第 句到第 句都在描写张歌人高妙的演唱技艺，从中可见诗人对她的倾慕。杜秋娘诗 据缪钺 杜牧年谱 作于大和七年（），诗人仍在宣州幕中。这年“春，奉沈传师命至扬州，聘淮南节度使牛僧孺，往来于润州，闻秋娘流落事，作 杜秋娘诗”。此诗是 句的长篇。杜秋娘是民间女子，后为镇海军节度使（治所润州）李锜侍妾。李锜叛乱败亡后，杜秋入宫，在宫中经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二十七年，后因统治集团内部纷争受到牵连在垂暮之年被放归故乡。这首诗先记述杜秋一生的经历，然后抒发了作者的感慨。山内春夫认为此诗有两个大特点。（）将特定的妓女名字作诗题。杜牧学刘禹锡 泰娘歌，其诗题、生涯的叙事、押韵等都跟 泰娘歌 相近。（）此诗后面展开关于人的命运的议论，共 句。将议论引入以美女为素材的叙事诗中是此诗的独创。杜秋娘诗 中，前半的“艳”与后半的“豪”共存。张好好诗 作于大和九年（）。时杜牧分司东都，“于洛阳东城，重睹好好，感旧伤怀，故题诗赠之”。以女子为主人公的诗古有 木兰诗，中唐有白居易 琵琶行 等。杜秋娘诗 也是其中之一。这些作品大多咏主人公的不幸的命运，张好好诗 交织着作者的感慨，详细写出跟有缘分的女性的邂逅、离别、重逢的经历。作为艳诗，格外感人。代人寄远 二首，缪、吴未系年。日本学者斋藤茂认为作于大和六年（）或者次年春，此时，诗人仍在宣州为沈传师的幕下，时年三十岁或者三十一岁。两首都可能是受妓女的依托而作。其一：“河桥酒旆风软，候馆梅花雪娇。宛陵楼上瞪目，我郎何处情饶。”前两句是女子想象的北方春初风景。用此风景表现出女子遥望“瞪目”男人的凄楚心情。“宛陵”即宣州宣城，本汉代宛陵县。结句“我郎何处情饶”，表现女子被初春的风光所引起的寂寞不安的心情。第一句唐代文学研究（第二十一辑）缪钺 杜牧年谱，第、页。此一段参见周锡译注 杜牧诗选（三联书店香港分店，），第 页。日 山内春夫：杜牧 杜秋娘詩，杜牧研究，彙文堂書店，第 页。此一段参见斋藤茂 杜牧，明治书院，第 页。“河桥酒旆风软”，上述 赠沈学士张歌人 中也有近乎相同的“河桥酒旆悬”一句。其二：“绣领任垂蓬髻，丁香闲结春梢。剩肯新年归否，江南绿草迢迢。”“绣领任垂蓬髻”描写女人慵懒的姿态，第二句比喻愁绪之郁结。第三句：“剩肯”，真肯，不能相信男人说的“新年归”的话。结句“迢迢”，言距离遥远，时间久长，忧愁永远难解。（二）非闺情诗的“艳”表现悲吴王城：二月春风江上来，水精波动碎楼台。吴王宫殿柳含翠，苏小宅房花正开。解舞细腰何处往，能歌奼女逐谁回。千秋万古无消息，国作荒原人作灰。缪、吴未系年。据斋藤茂考订，该诗作于大和八年（），诗人往返扬州和越州的途中经过苏州时。这是一首咏史诗。“吴王城”：即春秋吴王阖闾使伍子胥所筑阖闾城，地在苏州。“水精句”：比喻清澈之江水。“碎楼台”：谓楼台倒映水中，风吹水动，楼台倒影晃动貌。“苏小”：即南朝钱塘名妓苏小小。“解舞细腰”指西施。越王勾践败于会稽，范蠡取西施献吴王夫差，使其迷惑忘政。越遂亡吴。“越绝书曰，西施亡吴国后，复归范蠡，同泛五湖而去。”（吴地记）另有“被越后沉江说”“被吴人沉江说”“愧疚自缢说”等。因此说“何处往”。“能歌奼女”即苏小小。“奼女”即美女。李绅 真娘墓 序说：“嘉兴县前亦有吴妓人苏小小墓。风雨之夕，或闻其上有歌吹之音”。此诗写诗人对吴王城“千秋万古无消息，国作荒原人作灰”的感慨。但诗作并不直笔吴国灭亡的历史，而是让两位美女 西施与苏小小登场，以“柳”和“花”的不变鲜艳与两位美女今不存为对照，衬托出吴国灭亡的历史悲哀。赠别 二首：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试论杜牧诗的“艳”表现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据缪、吴考证这二首诗作于大和九年（），诗人三十三岁，由淮南节度使掌书记升监察御史时。“此诗盖杜牧离扬州时与妓女赠别之作”（缪）。其二起句“多情却似总无情”受到白居易 重到城七绝句刘家花的影响。白诗说：“刘家墙上花还发，李十门前草又春。处处伤心心始悟，多情不及少情人。”此诗作于元和十年（）、白居易从下邽回到长安的第二年春天。“刘家”即刘敦质，已于贞元二十年（）逝去。“李十”未详。诗人几年没有欣赏长安的春天，因此爱怜春和花的感情甚深刻，同时对春和花的爱怜和回忆逝去故人的感情融和交错，其哀切令人心酸、悲苦。因此说：“多情不及少情人”。杜牧学到白居易此句的灵魂了。遣怀：“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占得青楼薄幸名。”据吴在庆考证，该诗作于大和九年（），杜牧将离扬州淮南节度使幕入京时，是杜牧追忆在扬州当幕僚时那段生活的抒情之作。起句“落魄”同“落拓”。性情放浪，不拘小节。独异志 卷上：“唐贺知章，性落拓放纵，逸思国人。”不是穷困失意的意思。承句“楚腰”即细腰。“掌中轻”，指汉成帝皇后赵飞燕，“体轻，能为掌上舞”（飞燕外传）。“肠断”，像“肠断”一样痛爱的意思，不是极度悲痛。转句“扬州梦”承接上两句。前面两句是对扬州十年的甜美回忆。这里其梦觉醒，引来结句的心情。结句“青楼”即妓楼。“薄幸”即薄情，负心。“占得”另作“赢得”。“占得”有对自己扬州十年奔放生活的自嘲。金谷园：“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堕楼人。”缪、吴均认为该诗，作于开成元年（），时诗人三十四岁。金谷园是西晋石崇豪华的私人花园，位于洛阳西北金谷洞。石崇爱妾绿珠曾在园中清凉台跳楼自尽，本诗末句即指此事。此诗是一首咏史诗。绿珠悲剧的“艳”衬托金谷园繁华盛事消散无迹的无情。这里要指出，诗人对为了主君自尽的绿珠极为欣赏。这其中也包含了杜牧本身对妓女要求、期待的心情。他喜爱只爱杜牧一个人的妓女。题桃花夫人庙唐代文学研究（第二十一辑）末句也说：“可怜金谷堕楼人。”他对为了主人守贞节自尽的绿珠表示格外同情。七绝 留赠 说：“舞靴应任闲人看，笑脸还须待我开。不用镜前空有泪，蔷薇花谢即归来。”“闲人”是“我”。他对妓女的艳丽和娇美具有独特的感受，并有一种独占心理。二后期的“艳”表现会昌二年（）、四十岁以后这一时期艳诗有 首，其中闺情诗 首，即 奉陵宫人题木兰庙代吴兴妓春初薛军事：非闺情诗共 首，即 题桃花夫人庙赤壁见刘秀才与池州妓别见吴秀才与池妓别因成绝句柳绝句 泊秦淮 寄李起居四韵 早春赠军事薛判官 茶山下作 不饮酒赠宫妓 过华清宫三绝句（其一、其二）华清宫三十韵。（一）闺情诗的“艳”表现奉陵宫人：“相如死后无词客，延寿亡来绝画工。玉颜不是黄金少，泪滴秋山入寿宫。”据吴在庆考证，该诗作于会昌二年（）晩春，诗人时年四十岁，任黄州刺史。杜牧对毛延寿的评价很高，认为他为王昭君后世英名有很大功绩。此评价继承了唐王叡 解昭君怨（“莫怨工人丑画身，莫嫌明主遣和亲。当时若不嫁胡虏，只是宫中一舞人。”）的思想是下面几首诗的先驱。王安石 明妃曲：“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两皆胡姬。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意思是，昭君从汉冷宫解放，获得作为人的幸福，虽然坟墓荒废，后世很多人记住她而被咏唱。明代李学道 反昭君怨：“明妃恃有倾城色，不赂画工空自惜。汉宫美人亦无数，买笑争怜学歌舞。纵然恩宠倾六宫，玉钿绣幕俱尘土。独有明妃传至今，骚人惑咏诗成谱。当时不遇毛延寿，安得芳名播千古。”意思是，王昭君历史上传名是由于毛延寿画她很丑。题木兰庙：“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几度思归还把酒，拂云堆上祝明妃。”缪钺认为该诗作于会昌四年（），诗人时年四试论杜牧诗的“艳”表现日 尾上兼英：虚构中 王昭君，日本中国学会报，第 页。十二岁，任黄州刺史。吴在庆认为该诗作于自会昌二年（）至四年。“木兰庙”在湖北黄冈木兰山上。“拂云堆”，地名，在黄河北岸，今内蒙古乌拉特旗西北。此处有神祠，突厥入中原，必先至神祠酹求福。“明妃”即王昭君。杜牧表现自己的感怀时，经常用历史故事中或神话传说中的女性的神态或心情。此诗通过对木兰望乡之情的共鸣抒发自己思乡之情。代吴兴妓春初寄薛军事：雾冷侵红粉，春阴扑翠钿。自悲临晓镜，谁与惜流年。柳暗霏微雨，花愁黯淡天。金钗有几只，抽当酒家钱。缪钺、吴在庆认为该诗作于大中五年（），时年诗人四十九岁，任湖州刺史。“吴兴”，郡名，即唐湖州。唐治所在乌程（今属浙江）。“吴兴妓”，即湖州官妓。“薛军事”，即军事薛判官。此诗是代妓女咏作。杜牧代妓女作的诗不少，此诗也是，可以看出他与地方妓女还是有密切往来的。杜牧集中，此诗前面编配 早春赠军事薛判官：雪后新正半，春来四刻长。晴梅朱粉艳，嫩水碧罗光。弦管开双调，花钿坐两行。唯君莫惜醉，认取少年场。据缪、吴考证，该诗作于大中五年（）正月。此诗是送给远征的薛判官的。“弦管开双调，花钿坐两行”，可以想象许多妓女送别薛军事的繁华香艳的场面。杜牧劝告薛军事，不用悲伤，应及时行乐。从这两首诗，可以看出薛判官和妓女都深觉惜别之感。杜牧本身也经历过同样的离别，对此有很深的共鸣。（二）非闺情诗中的“艳”表现赤壁：“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据吴在庆考证，该诗作于会昌二年（）至四年（）间，诗人四十 四十二岁。此诗以赤壁之战为背景，借景写事。此诗不是在实际的古战场所咏的，而是在黄州赤壁（黄冈市西北，在唐代文学研究（第二十一辑）长江北岸的赤鼻山赤鼻矶）写的。前两句说，在那一次大战中遗留下来的一支折断了的铁戟，沉没在水底沙中，经过了六百多年，还没有被时光销蚀掉，现在被人发现了。经过自己一番磨洗鉴定了它，的确是赤壁战役的遗物，不禁引起了怀古之幽情。前两句写其兴感之由，后两句是议论。假使这次东风不给周郎以方便，历史形势将完全改观。如果曹操成了胜利者，那么大乔和小乔就必然要被抢去，关在铜雀台上。此诗在构思上与乌江亭 一样，通过设定与历史事实相反的假想抒发怀古感情。“锁二乔”的“二乔”即吴孙权之兄孙策的妻子大乔与周瑜的妻子小乔。姐妹都是绝世美女。“锁”意味着幽闭。此故事是杜牧时代流传下来的：晚年曹操在邺都建立了壮丽的铜雀台，招待文人和美女，过着优游宴乐的日子。他的野心是统一天下，又同时幽闭二乔在铜雀台满足自己的欲望。赤壁 题乌江亭 二首，不仅是杜牧在构思上的精心设计，而且是以翻案的方式表现兵法家的观点。但应该注意，如 赤壁 诗后两句不带二乔的艳丽印象，那么这首 赤壁 在中晚唐的咏史诗上不会引起那么大的注目。这一点下面会谈到。题桃花夫人庙：“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度几春。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吴在庆认为该诗作于会昌二年至四年（）秋。“桃花夫人庙”，在湖北黄陂县东三十里。“桃花夫人”即息妫，是春秋时息君夫人，故称息夫人，又称桃花夫人。据 左传 载，因蔡哀侯向楚王称赞了息夫人的美貌，导致楚灭息。息夫人被掳进楚宫，后来生二子。但她始终不说话。楚王一再追问其故，她才答道：“我一妇人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庄公十四年）。息夫人的不幸遭际及她无言的抗议，在旧时一向被传为美谈。“细腰宫”是楚宫，它是根据“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传说翻造的。息夫人的不幸遭遇，根源正系于楚王的荒淫。诗人似乎要对息夫人一掬同情之泪了。但及至第三句突然转折。“至竟息亡缘底事”，到底息国灭亡是由于什么缘故？第四句“可怜试论杜牧诗的“艳”表现日 松浦友久、植木久行编译 杜牧诗选，岩波文庫，第 页。参见 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第 页。日 高桥未来 杜牧研究杜牧政治文学（東京学芸大学出版会，）戦争艶，第 页。此一段参见 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第 页。金谷坠楼人”，引出另一个女子来。最可哀愍的是金谷园跳楼自尽的人！两句是以绿珠的死责备息夫人的不死。这里既无对绿珠的一字赞语，也无对息妫的一字贬词，只是深情一叹：“可怜金谷坠楼人”，然而褒贬俱在此中，令人觉得语意深远。此诗可联系到王维 息夫人：“莫以今时宠，难望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王维描写夫人的贞节，杜牧讨论息国灭亡的原因。主题根本不同。杜牧关心的是对历史事实的评价。值得注意的是，此诗背景有杜牧的爱好。这评价不是偶然的，杜牧在 金谷园 诗中也赞扬了绿珠的贞节。我们可知杜牧深爱为主人守节甚至奉献生命的女子，这就是他对妓女怀抱的一种愿望。见刘秀才与池州妓别：远风南浦万重波，未似生离恨别多。楚管能吹柳花怨，吴姬争唱竹枝歌。金钗横处绿云堕，玉箸凝时红粉和。待得枚皋相见日，自应妆镜笑蹉跎。据吴在庆考证，该诗作于会昌四年至六年间（）。会昌四年九月，杜牧从黄州刺史调任到池州刺史。池州治所秋浦县面临长江，交通方便，人的往来繁密。杜牧在这里与友人交往而作的诗很多。写妓女的诗也有几首。此诗是其中的一首。“刘秀才”未详。可能是杜牧的幕僚之一，他为应试离开池州。此妓女好像是刘秀才的妾，已怀了他的孩子。“南浦”，此泛指送别之处。“玉箸”指“眼泪”。颈联“金钗横处绿云堕，玉箸凝时红粉和”特别艳丽而哀怨。“枚皋”，西汉辞赋家。枚乘的庶子。汉书枚乘传：“乘在梁时，取皋母为小妻。乘之东归也，皋母不肯随乘，乘怒，分皋数千钱，留与母居。年十七，上书，得召为郎。”“蹉跎”，不由得见面空过的日子。武帝在梅乘病死之后，由皋的上书，得知他，召为郎。跟他们不同，刘秀才和他的孩子一定有见面的日子，那时你可以带着微笑怀念长别的日子，你们幸福的日子完全会到来。见吴秀才与池妓别因成绝句：“红烛短时羌笛怨，清歌咽处蜀弦唐代文学研究（第二十一辑）此一段参见 唐诗鉴赏辞典，第 页。高。万里纷飞两行泪，满江寒雨正萧骚。”据吴在庆考证，该诗作于会昌四年至六年（）间。吴秀才可能是杜牧的幕僚之一，为应举离开池州。与妓女离别的悲哀，杜牧感同身受。“红烛短时”，蜡烛快灭了，宴会快结束临近离别时。“清歌”即妓女的高而清澄的声音。“万里纷飞”，将两人的离别比喻一对鸟分别远飞。柳绝句：“数树新开翠影齐，倚风情态被春迷。依依故国樊川恨，半掩村桥半拂溪。”缪、吴未系年。日本学者斋藤茂认为该诗因怀念故乡樊川的柳树，故可能作于在江南任刺史时期，尤其任睦州刺史的大中元年（）或者大中二年，诗人四十五六岁时。“倚风情态被春迷”，用女性纤弱娇美的神态比喻柳枝，表达诗人思乡的哀切心情。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据吴在庆考证，该诗作于会昌六年（）秋冬间。此诗是一首怀古诗。“秦淮”，即秦淮河。“烟笼”句：薄雾笼罩着清冷的水面，月色映照着两岸的浅滩。“夜泊”句，意谓晚上诗人的船停靠在秦淮河那喧闹酒楼附近。当时金陵城内的秦淮河两岸酒家林立，是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商女”二句，歌妓不晓得亡国之恨，隔着江面，唱着玉树后庭花。“后庭花”，玉树后庭花 的省称，是陈朝末代后主所作乐曲。陈后主耽于声色，不理政事，终至亡国。所以人们把他作的靡靡之音 玉树后庭花 称为“亡国之音”。这首诗中，诗人没有直接描写陈朝的灭亡，而是由不知战乱的歌妓唱的歌，间接地烘托出来了。艳丽情景中包含战争形象，与 赤壁 战争形象中包含艳丽情景正相反。但两首诗都通过与主题看似无直接关系的形象加深读者印象，从而引发对于主题的思考。假如 赤壁 不描写二乔，泊秦淮 中歌妓唱的歌不是“玉树后庭花”，二首诗带给读者的印象就不会那么深刻。寄李起居四韵：楚女梅簪白雪姿，前溪碧水冻醪时。云罍心凸知难捧，凤管簧寒不受吹。试论杜牧诗的“艳”表现此一段参见周锡 杜牧诗选，第 页。此一段参见高桥未来 戦争艶，第 页。南国剑眸能盼眄，侍臣香袖爱僛垂。自怜穷律穷途客，正怯孤灯一局棋。缪、吴认为，该诗作于大中四年（）冬日，诗人时四十八岁，任湖州刺史。此年秋天，杜牧从吏部员外郎调任湖州刺史。诗人在湖州怀着遥离京都的孤独寂寞感情，向在朝的李起居舍人诉说此时心情。严寒中的宴会，“楚女梅簪白雪姿”“南国剑眸能盼眄”“凤管簧寒不受吹”这些并没有增添艳丽的作用，却衬托出诗人渴慕故乡的苦闷。尾联“自怜穷律穷途客，正怯孤灯一局棋”，难以回京的沉闷支配着此诗整个情调。茶山下作：春风最窈窕，日晓柳村西。娇云光占岫，健水鸣分溪。燎岩野花远，戛瑟幽鸟啼。把酒坐芳草，亦有佳人携。吴在庆说，“据 杜牧年谱，杜牧大中五年三月为湖州刺史时，曾到顾渚山督采春茶，故此诗乃大中五年（）三月作”。此诗写出春天与妓女踏青的愉快心情。“窈窕”，美好貌。“燎岩”，指开满红花之山岩。“戛瑟”句：戛，敲击。瑟，乐器名。“戛瑟”，此处用以状鸟啼声。时节正当“春风最窈窕”时，边“把酒坐芳草”边“亦有佳人携”，十分愉悦。不饮酒赠官妓：芳草正得意，汀洲日欲西。无端千树柳，更拂一条溪。几朵梅堪折，何人手好携。谁怜佳丽地，春恨却凄凄。缪、吴认为该诗作于大中五年春日。此诗从首联到颈联都描写春日的“佳丽”，但此“佳丽”给他带来的却是愁苦。尾联说：“谁怜佳丽地，春恨却凄凄。”杜牧向给他劝酒的官妓诉说自己的“春恨”。茶山下作说：“把酒坐芳草，亦有佳人携”，此诗说：“几朵梅堪折，何人手好携”。同样是携手，但其心情不同。他心里充满忧愁，所以愿“携手”。尾联，“佳丽”与“春恨”的对照很鲜明。过华清宫绝句三首，缪、吴未系年。据日本学者斋藤茂考证，该诗作于大中五年冬，从湖州回长安途中过骊山时，诗人四十九岁。这三首是批唐代文学研究（第二十一辑）评玄宗与贵妃在华清宫的奢靡生活的组诗。其三中登场的是安禄山，省略举例。其一：“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绣”：锦绣。又骊山有东、西绣岭，唐时山岭上花木茂盛，远望如锦绣成堆。此处有双关意义。“一骑红尘妃子笑”：新唐书杨贵妃传：“妃嗜荔支，必欲生致之，乃置骑传送，走数千里，味未变已至京师。”虽是绝世，只是一个美女就使唐王朝走向一蹶不振的安史之乱。其二：“新丰绿树起黄埃，数骑渔阳探使回。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第二句下有注“帝使中使辅璆琳探禄山反否，璆琳受禄山金，言禄山不反。”后两句指斥玄宗不顾国政，沉溺在华清宫的酒宴和歌舞之中，招致国家的战乱。以“千峰上”和“始下来”作对比，衬托玄宗的罪恶。华清宫三十韵。缪、吴认为，该诗作于大中六年（），诗人时年五十岁，回归长安后，任中书舍人。诗写出玄宗朝华清宫的华丽与安史之乱后的荒废。其中两个地方有“艳”表现，一是、句：“月闻仙曲调，霓作舞衣裳”。二是、句写贵妃死的场面：“倾国留无路，还魂怨有香。”两个“艳”的场景勾勒出华清宫从繁华奢靡到冷清荒凉的变化。总结一 全期的特点（）杜牧诗 首中，闺情诗约有 首。其比率近.。据笔者初步调查，白居易为.（）、元稹为.（）、刘禹锡为 （）。可以说杜牧对闺情“艳”的嗜好特别高。（）系年的“艳”诗（闺情诗、非闺情诗）首中，咏妓女的试论杜牧诗的“艳”表现吴在庆 杜牧集系年校注，第 页。诗歌总数据 全唐诗（中华书局，）。关于白居易的闺怨诗，请参看拙文 白居易的“闺怨诗”是“无性别”文学（博览群书 年第 期）。“艳”诗共 首，近一半。因此，可知他与妓女交往的各种具体情况。（）“艳”的闺情诗中往往配合“豪”议论：前期有 杜秋娘诗，后期有 奉陵宫人。（）“豪”的怀古诗、咏史诗中往往用“艳”表现：前期有 悲吴王城 金谷园。后期有 赤壁 泊秦淮 过华清宫绝句三首 华清宫三十韵。二 前期的特点（）有几首诗对妓女的爱情特别深，包括将特定妓女的名字为诗题：杜秋娘诗 张好好诗 赠别二首 等。这些诗表现诗人对妓女的真实爱情。其爱情后期尤其是晚年也可以看出，比前期纯粹、朴素。（）未系年的闺情诗中，富于性感、肉感的描写可能是前期作品，如咏袜：“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五陵年少欺他醉，笑把花前出画裙。”“玉笋”比喻美女纤弱细小的足趾。其性感魅力完全捕捉了“五陵年少”的心。宫词二首 其一：“蝉翼轻绡傅体红，玉肤如醉向春风。深宫锁闭犹疑惑，更取丹沙试辟宫。”“辟宫”即守宫，壁虎。汉书东方朔传“上尝使诸数家射覆，置守宫盂下，射之，皆不能中”唐颜师古注：“守宫，虫名也。术家云以器养之，食以丹砂，满七斤，捣治万杵，以点女人体，终身不灭，若有房室之事，则灭矣。言可以防闲淫逸，故谓之守宫也。今俗呼为辟宫，辟亦御扞之义耳。”此诗全句都富于性感。诗中杜牧第一次描写了“辟宫。”出宫人二首 其二：“平阳拊背穿驰道，铜雀分香下璧门。几向缀珠深殿里，妒抛羞态卧黄昏。”第一句描写卫子夫入内的情况，“平阳”，汉武帝时平阳公主。第二句描写曹操宠爱的铜雀台宫女，曹操临终前立下遗嘱，将所余的香料分给各个姬妾。“妒抛羞态卧黄昏”表现唐代文学研究（第二十一辑）日 许山秀树：杜牧文学自己评价后世评价 诗文，豪艳中心，中国诗文论丛，早稻田大学中国诗文研究会，第 页说：杜牧诗，因包含“豪”，其“艳”成为独自的“艳”，又相反包含“艳”，其“豪”成为独自的“豪”。由于在同一作品中“豪”“艳”并存，可以创造出杜牧独特有个性的作品。只有“艳”，难以成为杜牧的文学，只有“豪”，亦难以成为杜牧的文学。有此两种要素，杜牧的文学才能有其魅力。宫女的寂寞、悲哀。也是性感的描写。王运熙、杨明说：“如果细加考察，杜牧和元、白涉及艳情之诗，在表现上实有区别。杜牧的闺情诗，大抵写得简括含蓄，没有色情猥亵的成分。元、白诗中则夹杂一些较露骨的肉感描写。如元稹 杂忆 其五有云：忆得双文衫子里，钿头云映褪红酥。又 襄阳为卢窦纪事 其二有云：依稀似觉双环动，潜被萧郎卸玉钗。在元白的长律中，如元稹的梦游春七十韵 会真诗，白居易的 和梦游春一百韵 江南喜逢萧九彻因话长安旧游戏赠五十韵 诸篇，对男女欢合更有具体的描绘。元、白诗表现男女之情，不但内容较多露骨描写，而且文词通俗，其体格实接受当时传奇小说和讲唱文学变文等的影响，而趋向俚俗化。这和杜牧诗的表现简括含蓄者是颇相径庭的。”但王运熙、杨明的看法不一定对。如上述，杜牧的闺情诗中实际上也有较为露骨的描写。三 后期的特点妓女成为杜牧一生的关照。妓女的艳丽一直到杜牧晚年仍是其精神支撑。（）用女人或妓女的“艳”表现抒发自己思乡之情，在后期的“艳”表现中较为显著。题木兰庙，此诗通过对木兰和王昭君的望乡之情的共鸣抒发自己思乡之情。柳绝句“倚风情态被春迷”，是女人纤弱娇美的神态，杜牧用来比喻柳条的细细摇动，表达诗人不尽思乡之情。寄李起居四韵，“楚女梅簪白雪姿”“南国剑眸能盼眄”等“艳”，则衬托出诗人对京城的思慕和孤独感。不饮酒赠官妓，“何人手好携”，诗人愿意跟妓女手拉手以自慰，表现不能回乡的悲哀。（）妓女的艳丽慰藉杜牧或者幕僚知友与妓女离别的悲哀，有时突出离别的悲哀。见刘秀才与池州妓别 结句说，刘秀才和他的孩子将来一定有见面的日子，那时妓女一定带着艳丽的微笑怀念长别的日子。见吴秀才与池妓别因成绝句 写与妓女离别的悲哀。杜牧对吴秀才的心情感同身受。描试论杜牧诗的“艳”表现王运熙、杨明：隋唐五代文学批评史，上海古籍出版社，第 页。写妓女的艳丽则越发强调他们离别的悲哀。早春赠军事薛判官代吴兴妓春初寄薛军事 三首中，薛判官和妓女都深感惜别之情。杜牧去世之前年，将妓女对薛军事的爱情，如此充满着哀切、艳丽写出来，表现凄婉的美。杜牧是宰相家的子弟，又有政治上的抱负，当然也希望早些取得功名。但另一方面，他喜好声色，年轻时，诗人将声色在诗作上大胆发挥。但从大和末年开始，他得到中央官位（监察御史、左补阙、史馆修撰、膳部员外郎、比部员外郎），他觉得有可能实现素志。之后一直压抑艳诗的爱好。遣怀 是显示此转折点的标志性作品。但实际上，后期杜牧对艳情的描写仍有佳作。他对女人，尤其是妓女的艳丽娇媚的描写，转变为前期少有的朴素、自然的表达。（作者单位：日本冈山大学）唐代文学研究（第二十一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