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数据技术的时代境况——兼论“大数据技术为何以内在善为原初性制约”.pdf

第 卷 第 期 年 月南京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科技与人文】大数据技术的时代境况 兼论“大数据技术为何以内在善为原初性制约”吴 琳，刘嘉悦武汉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摘 要：大数据技术以其容量大、速度快、类型多样化的特征成为信息时代的重要引擎，引发了人类认知和思维方式的深刻变革。大数据技术并不是一种中立的工具，人的价值观决定了大数据技术的存在。大数据技术代表一定的立场，在集体层面上，将人们推向了非价值中立的方向。大数据技术以内在善为原初性制约，大数据技术具体道德原则的制定是人类内在善逐步显化的结果。关键词：大数据技术；中立的工具；内在善；原初性制约中图分类号：文章编号：（）收稿日期：本刊网址：作者简介：吴 琳，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科学技术哲学、马克思主义理论。一、大数据技术在信息时代何为大数据作为信息爆炸时代的产物之一，是一种超出常规电脑软件工具处理能力的数据集合，是一种海量的、高增长率和多样化的信息资产，而与之相关的大数据技术则具有超强的决策力、洞察力和流程优化能力。那么，究竟何谓大数据之“大”？“大”，是一个相对于“小”的概念，首先，大数据之“大”体现为容量大。大数据“是指一般的软件工具难以捕捉、管理和分析的大容量数据，一般以太字节为单位”，数据规模大、描述能力强、承载的信息量大。其次，大数据之“大”体现为速度快。大数据不仅增长速度快，处理速度快，还有很强的时效性。每个人每天都在制造新的数据，这些数据再被相应的机构收集，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数据体系。与此同时，快速的数据流转保证了数据处理的实时性和时效性。最后，大数据之“大”表现为类型的多样性。海量数据的形式是复杂多样的，包括文字、图像、视频等。在计算机和互联网技术的支撑下，大数据技术应运而生。大数据技术并非孤立的客观数据，而是作为工具、手段和方法被广泛应用于社会的各个领域。“数据就像一个神奇的钻石矿，当它的首要价值被发掘后仍能不断给予。”大数据技术的作用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大数据技术扩大了人类认知范围。在“小数据”时代，人们掌握的信息量较少，能被利用的数据有限，数据往往被记录在文本中，存储在数据库里。传统“小数据”的挖掘和分析，侧重于利用价值高的局部数据，通过深入分析局部，进而达到把握整体的目的。在这种传统的认知模式下，为提高分析的准确性和有效性，对数据的选择有着严苛的要求。而在大数据时代，数据收集和分析的能力有了极大提升，对数据容错标准的放松使得人们掌握了更多的数据。大数据技术已然成为人类认识和探索世界的利器，改变了人类的认知方式。它侧重于通过挖掘和分析整体数据，来直接把握整体。在过去，从局部到整体、从具体到一般的认知过程是由人的生理和心理成长规律决定的；现如今，信息技术的进步为大数据提供了感知、通讯、存储和算力的支撑，有意或无意地推动了人类认知模式的发展。可以利用大数据抽取事物的实体特征，大数据就像实体的影子一样，使信息世界成为实在世界的数字孪生世界。在数字世界中，不仅可以同步实现实在世界，还可以脱离实在世界演绎出无数可能。相较于利用单一数据，利用总体数据库进行分析，能得到更为准确和全面的结果，发现从前由于掌握数据量低而无法发现的事物之间的关系。大数据技术创造了新价值。大数据正形成一股湍流，渗透到世界各个领域，彰显出巨大的价值。在金融领域，大数据可为精准营销、风险控制、效率提升、决策支持等提供帮助。在医疗领域，大数据可以用于建立病人档案，提供因人而异的治疗方案。在电商领域，可以利用大数据进行有效信息的分析、提取，如根据用户消费趋势、地域消费特点等进行有效的商品推荐。显然，大数据在许多行业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已经成为一个生产要素，为各个行业创造更广的价值渠道和更高的利润可能。“用数据生产信息和知识成为可能，而这一过程也促使数据资产转化成可以直接推动生产力的数据资本。”大数据技术引发思维方式的变革。对大数据时代的思维变革有三个经典的论断，一是“更多：不是随机样本，而是全部数据”；二是“更杂：不是精确性，而是混杂性”；三是“更好：不是因果关系，而是相关关系”。关于论断一，不是随机样本而是全部数据。在过去，由于信息处理和数据分析能力的匮乏，数据分析更多采用随机采样的方法，即，通过处理最少的数据来获得最多的信息。然而，随机采样存在巨大的缺陷，它无法对每个样本个体进行完整的分析。现在，大数据技术使我们能够采集尽可能多的数据，对每一个样本进行多方面的分析。“随着大数据分析取代样本分析，社会科学不再单纯依赖于分析经验数据。”关于论断二，不是精确性而是混杂性。以前我们喜欢精确算法，现在大数据技术使我们拥抱混杂性，不断积累信息，就像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即使有部分错误信息产生分叉，也并不影响整体的有效性。关于论断三，不是因果关系，而是相关关系。以前我们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大数据技术使我们减少了对因果关系的追问，转向对相关关系的预测和利用，即只需寻找数据间的相互关系，懂得应用，无需明白为什么。大数据期望收集全部相关信息，让每个人都能充分享受资源，这不仅体现了对每个个体的包容，也体现了对不同领域数据信息的兼容。第 期吴 琳等：大数据技术的时代境况毫无疑问，大数据技术为人类美好生活做出了贡献，满足了人们不断变化的需求与愿望，有助于实现个人和集体的目标。二、大数据技术是不是中立的数据是以电子化形式记录人和世界的。这种记录无处不在，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的，每一个人、每一种事物都是数据的贡献者，整个世界都是原始的数据库，甚至可以说“数据就是世界”。在这种境况中，大数据技术将政治、经济和个人生活等都作为数据来处理。在政治领域，所有的政治结构或社会结构都可以看成是数据处理系统。如果政治结构或社会结构发生变化，那么数据处理系统也会进行相应的更迭。经济领域与政治领域类似，但经济数据处理系统比政治数据处理系统更灵敏、更快捷。“数据是具有话语权的，而数据的话语权就掌握在资本手中。正如物体吸引物体那样，数据也吸引数据网络有一个属性：随着网络中参与者的数量增加，各参与者的价值也戏剧性地增大。”在个人生活领域，古希腊德尔斐神庙的箴言“认识你自己”在万物互联的大数据处理系统中已变为“数据化你自己”。今天的个体是被量化的个体，随处可见人们带着智能手表、拿着智能手机，对自我健康状况、运动情况等进行监测，许多人还将数据上传到微信等社交软件上进行展示。人的一切都得到了充分的量化展现。大数据技术推动着方方面面量化的进程，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个进程中，大数据技术正经历从信息化向智能化的转变，从而实现对个人的管理和社会的治理。数据可以智能地对人的行为轨迹加以记录和解析，并实施相应的引导和调控。例如，有人在网上点击了某个商品，马上就会有大量的同类商品的推送。对不同数据进行整合与分析，可用于评价人的行为。与此同时，大数据技术的发展使城市管理由网格化向“城市大脑”的方向发展。各城市开始构建以“智慧城市”为核心的城市应急管理模式，实现应急平台数据动态共享与互通，应急物资和生活物资的及时供应，以及基层常规治理和应急管理的相互协作。不难看出，数据已成为计算、分析、评价和预测人的行为的素材和资源。大数据技术从各种可量化的层面，对个体和群体进行记录、计算和解析，即使数据在采集时仅仅是出于单一目的，日后也可以根据需要改变用途。“你的数据是可转让的，这意味着如果一家公司被收购了，你的数据就随着本次收购一起成了交易的一部分最糟的是在获取数据的同时出现漏斗效应，即数据可能与关于你的其他数据实现进一步关联，每一次新的关联都会让其价值增加。”我们已经清晰地看到大数据技术的巨大力量。这种力量，究其质，并不仅仅意味着工具理性，而是与掌握这种力量的主体息息相关，甚至更多地关涉如尼采所说的权力意志。在此，需要对大数据技术展开必要的哲学追问：大数据技术是中立的吗？答案是否定的。南 京 邮 电 大 学 学 报（社 会 科 学 版）年人的价值观决定了大数据技术的存在。从大数据技术的产生来看，它是发明者意志的产物。它在诞生之前就已经被人理性、审慎地思考过，是为了满足某种需求、实现某种目的而被创造出来的。发明者的价值观决定了该技术的未来用户所持有的价值观。正是基于人的价值观，大数据技术才得以存在，二者不可分割。因此，大数据技术无法作为一种客观实在而保持中立。大数据技术是代表一定立场的，它是有态度的。尽管每个人都可以决定如何使用某些技术，但在集体层面上，技术将人们推向了非价值中立的方向。它增加了我们的选择，也让我们更靠近某个特定的方向。在物理意义上，架构会对人产生限制，与此类似，在网络空间进行脉络建构的大数据技术也对整体网络空间进行限制，以此来约束和规范人们在网络空间的行为。例如，采用大数据技术对记录个人网络行为的信息进行采集和分析，能及时阻止某些个体发表不当言论；还能利用大数据技术过滤一些垃圾邮件和不良广告。一项技术出现的时间越长，应用的范围越广，人们就会越习以为常，从而减少对它的关注。于是，技术最终框定了现实，使大数据技术具有了如人一般的态度与立场。回望人类科学技术发展史，技术会改变它所触及的文化，并使其朝着令人无法料想的方向发展。金属活字印刷机在欧洲发明之后，使知识得以广泛传播，破除了知识垄断，还推动了欧洲的宗教改革。文艺复兴时期的哲学家、科学家弗朗西斯培根在 年出版的新工具（）中指出，“印刷术、火药、指南针这三种发明已经在世界范围内把事物的全部面貌和情况改变了：第一种是在学术方面，第二种是在战事方面，第三种是在航行方面；并由此又引起难以计数的变化来：竟至任何教派、任何帝国、任何星辰对人类事务的影响都无过于这些机械性的发现了”。时钟是由天主教徒发明的，目的是精确记录祈祷仪式的时间，但后来这一技术用于规范工厂工人的工作时间，催生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天主教徒当初断然不会想到，钟表不仅是一种计时的工具，更成了整合和控制人类行动的手段。同样，大数据技术也正在改变着人类文化。人类需要对若干选择进行博弈，从中做出抉择。因此，技术作为人的实践活动之一，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是中立的。哲学的审慎让我们不得不驻足加以反思。当我们对未来大数据世界进行美好展望时，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思想家列夫托尔斯泰的名言回响于耳边：“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通往大数据时代的全民幸福的生活道路是相似的，但不乏脱离轨道者。大数据技术的强大控制力已远远超出当初开发者的想象。它拥有太多的权力，它的权力源于我、你、他，或者源于我、你、他的数据，甚至可以说，人被大数据技术所操纵。显然，大数据技术绝非价值中立的。法国著名画家奥斯卡克劳德莫奈曾说，画的立体，来自它的阴影。大数据技术也有自己的阴影。如果技术的核心超出人的控制范围，难免令人担忧。统筹大数据的数字机器创造了物化的新形式，大数据技术很可能对人类认知产生潜在的有害影响，颠覆定性、辩证、第 期吴 琳等：大数据技术的时代境况批判和非工具性行为等概念。我们应该将大数据技术置于伦理的审视之下，否则，人类将面临风险。三、大数据技术为何以“内在善”为原初性制约在现代化进程中，政治正确作为一种生产规制，相对比较容易把握；而伦理正确则需要个体具备较高的思想认知能力，以深刻洞察技术本质。它不是一种强制性的生产规制，而是一种自我校正的文化境界。正如克力同篇（）中所记载的那样，苏格拉底认为需要用伦理指导来推动一下那些在教条主义温床上昏睡的人。既然大数据技术并非中立的工具，那么，大数据技术为什么应该是道德的？为什么道德是原初性的？既然大数据技术受到意识形态、法律等因素的影响，那么，在这些诸多因素中，为什么除了惯例、法律，还需构建一个伦理体系来指导人们的行为呢？一方面，人是生活在群体之中的，假如人所在的群体，是一种没有道德的自然状态，个体就会无节制地追逐私利，那么大多数人都会比现今生活得更糟糕。因此，从人的角度而言，人是属于社会或群体中的人，人的社会性使其能够克制利己主义并主动利他，过一种有秩序的社会生活。人应该过有道德的生活，技术活动属于人类生活的根本活动，因而也应该是道德的。另一方面，从道德的角度来看：第一，道德是社会的产物。道德先于个人产生，个人被抛诸其中，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即使个人消亡，道德仍将继续存在。第二，道德具有社会性。从道德的起源、制约力和功能来看，它是社会性的。道德不仅仅用于指导个人的行为举止，它还支配着个人与他人的关系。道德是整个社会的契约，用以指导个人和群体，它既像法律一样具有约束效力，又像习俗或惯例一样是约定俗成的。第三，道德是超越自我的。道德并非私有的，它不同于审慎、节制等这些具体的美德，美德只有自我实现的功能，而道德不仅能够帮助我们实现自我，还能够帮助我们超越自我。道德有一种文化上的确定，围绕这种文化确定，确立了一些准则，因而，道德或多或少是外在于个人的，是强加给个人或作为习惯灌输给个人的。在一定程度上，这些目标和准则可以并且总是被内在化，也就是说，个人把它们当成自己的东西，并用它们来调节自己的行为，从而成为独立的道德行为者。第四，道德能促成理性的自决。正如苏格拉底所说的，道德鼓励甚至要求运用人的理性和某个个体的自决。随着个人的成长和智力的完善，就要求他做出自己的决定，哪怕该决定采纳了别人的建议，或者做出决定的原则和目标是在别人的启发下得到的。道德是一种能够在社会共同体中促使社会成员理性地自我指导或自我决定的社会体系。因此，从道德的角度看，道德具有原初性。除了惯例、法律，还需有一个伦理体系来指导人们的行为。“内在善（）”，也称为“目的善（）”或“自身善（）”，是其自身就能够满足人们所追求的目标的善。道德是用来帮助人们过善的生活的，南 京 邮 电 大 学 学 报（社 会 科 学 版）年而不是用来对人们进行不必要的粗暴干涉。道德为人而设，人是道德的目的。而技术是人类实践活动的产物，任何技术的工具性介入都不能以牺牲人类的整体幸福为代价。归根结底，技术的核心问题不只是技术范畴问题，更是全社会共同面临的道德问题。一方面，内在善因其本身而成为其自身，是人性中共同根植的善，它并不指向某种具体的目的。它是自因的、自足的，正是这种自因、自足形成了对人类技术使用的原初性制约。另一方面，在实际生活中，人们有着大量不同的具体的工具性（或实用性）目标，技术可以作为用来实现这些目标的一种手段。然而，“大数据的道路上没有戈多，我们已经在路上，晃晃悠悠”。人们不能成为技术的奴隶，也不能对技术全盘否定，而是要通过内在善去判别和采纳一些技术。因此，在现实生活中，内在善被确立为一种对技术的原初性制约。具体到当今的信息圈层中，内在善对大数据技术形成原初的规范。在讨论大数据技术的价值维度时，不能简单地把道德问题转化为法律问题，也就是说，不能认为一种技术或技术相关行为在法律上是可以接受的，在道德上就是可以接受的。原因在于，任何一种法律或法规都无法进入人的心灵，它们只能约定人应当如何做，但无法约定人如何想。道德是一种源自人内心世界的精神律令，而法律是对人的行为方式的一种外在约束。无论多完备的法律也不可能进入人的内心世界去约束人的意念。道德的质问之所以必要，是因为它们进入的恰恰是法律无法进入的地带。尤其是在个体利益与公共利益、商业伦理与社会伦理相互交织的领域，单靠法律法令的铁尺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所有问题。在人的精神世界里，伦理与道德的言说永远有效。具体来说：一方面，技术本身就包含人的价值判断。人类是建构和使用大数据技术的主体，技术产品在设计时包含的目的性，使其存在一些微小的内在价值。因此，技术只有在其主旨是为人类的共同福祉创造新价值，有能力为人类谋福利的情况下，才是好的。大数据技术作为网络空间建构的主导力量，也将道德这一重要因素代入其中，只有当大数据有助于实现某些特定的功能性目标时，其才具有内在的、但有条件的价值。“我们仍然能够设计和决定如何运用和限制某些技术发明，尤其当它们与公共的善或人类核心的善存在冲突时。”另一方面，具体道德原则的制定是人类内在善逐步显化的结果。在使用大数据技术的过程中，人们做出的抉择正是依赖于自己在认识内在善的过程中所积累的经验。“世界上存在有助于人类安康和繁荣的基本的善。理性告诉我们，这些善是有益的，因为它们以某种方式完善我们。”大数据技术所服务的对象是作为整体的人类，呼唤着跨越地区和文化的共性之善，即根植于共同人性的内在善。人类核心的善与道德决定着大数据技术的最终走向，自主地对大数据技术进行规范。总而言之，人性之中的内在善为构建技术掌控者、决策者和技术作用对象之间的共通伦理空间提供了可能，同时也从最高意义的“善”出发对大数据技术形成制约。大数据技术需要内在善的制约，我们对内在善的认识也因大数据技术的发展而深化。大数据技术能够以第 期吴 琳等：大数据技术的时代境况其独特的活动空间来深化人们对内在善的认识，使人们将原初的人性起点和共同的价值追求作为人类实践活动的最高规范。参考文献：涂子沛大数据：正在到来的数据革命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克托迈尔舍恩伯格，肯尼思库克耶大数据时代盛杨燕，周涛，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大数据战略重点实验室块数据 数据社会学的理论与方法北京：中信出版集团，保罗麦卡锡引力王正林，译北京：中信出版社，托马斯科洛波洛斯，乔治阿基利亚斯隐藏的行为：塑造未来的 种无形力量闫丛丛，李谨羽，译北京：中信出版集团，培根 新工具许宝骙，译北京：商务印书馆，理查德斯皮内洛铁笼，还是乌托邦 网络空间的道德与法律李伦，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责任编辑：楼启炜）“”，()：，：；南 京 邮 电 大 学 学 报（社 会 科 学 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