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居住用词变化看辽代女真居住状况 ——以《金史》《大金国志》《三朝北盟会编》为例.pdf

看历史 2023 年第 2 期 EYEONHISTORY 2023No.2历史之美16从居住用词变化看辽代女真居住状况以金史 大金国志 三朝北盟会编为例黄逸凡长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吉林 长春 13000【摘.要】女真及其先民的居住用词充分反映了女真人不同时期的生产水平、居住状况等因素，对于研究辽代女真的社会生活具有重要意义。本文从金史 大金国志 三朝北盟会编等相关史籍中的居住用词入手，认为女真的居住状况至辽代呈现出新的特点，并反映于其居住用词之上。【关键词】居住用词；辽代女真；居住状况【中图分类号】K246.1女真族及其先民世代居住于东北地区“白山黑水”间，创造了丰富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居住文化是女真民俗的一个重要内容。但是从目前搜集到的资料来看，没有专门论述辽代女真社会生活的专著，只是在部分专门史著作中略有提及。如宋德金、史金波中国风俗通史（辽金西夏卷）1、朱瑞熙辽宋西夏金社会生活史2均有篇章涉及辽代女真居住状况。此外，金正镐的博士论文东北地区传统民居与居住文化研究3也有对女真族居住文化的简要论述。杜若满族的居室与建筑4和宁咏英满族居室古今谈5在追溯满族先人居室时也都提及辽代女真的居住状况。总体来看，目前学界有关辽代女真居住状况的研究多从历史、考古的角度出发，对于辽代女真的居住用词却少有关注。本文聚焦辽代女真居住用词变化，既可弥补辽代女真社会生活研究的不足，也为辽代女真居住状况研究提供新的视角。1 十一世纪前居住用词反映的女真先民居住状况1.1 女真先民居住用词十一世纪前，女真先民还未能建造现代意义上的房屋住所。史籍中的居住用词部分反映了女真先民的居住状况，整理如下：居住用词居住状况材料来源巢、穴肃慎“夏则巢居，冬则穴居。”晋书四夷传挹娄“常为穴居，以深为贵，大家至接九梯。”后汉书东夷列传勿吉“筑城穴居”，“屋形似象，开口向上，以梯出入。”魏书勿吉传靺鞨“夏则出随水草，冬则入处穴中。”旧唐书北狄传由上表知，此时的女真先人主要以穴居生活为主，在夏季，也有部分巢居的情况。巢 说文巢部“巢，鸟在木上曰巢，在穴曰集”，说明巢的本义是鸟在木上。后来由鸟的巢宿转指人在树上构木为巢居住，韩非子 五蠢“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说明当时女真先民在树上构木为巢居住，这与他们“处于山林之间”的自然环境密切相关。穴 说文穴部“土室也。从宀八声。”穴是早期居住状态的反映，其作为部首表“封闭式有内室的建筑及其行为状态”6，而作为单字时“洞穴，地洞”是其本训。1.2 女真先民居住用词的词义辨析“巢”和“穴”都是根据个体实物描绘的图形。二者在指早期人的居住之所上是相同的，所不同的是其描述的女真先民居住环境和居住状态。从居住环境看，巢下从木，说明某些女真先民分布于林木繁多、潮湿多雨的地区，穴则体现一些女真也居住于干旱少雨、适宜挖洞地区。玉篇“窟，穴也”，说明“窟”在人所营造的半地穴土室义上和“穴”相同。“窟”源于动词“掘”，与掘土为室相关，故穴当分布于土质疏松，适合挖洞的地区。“巢”“穴”分布地区的差异也从侧面反映了女真先民分布零散、迁徙不定的特点。从居住状态看，“巢”像鸟在木上之形，是自下而上，展现了女真先民构木为巢，栖于树上的居住状态。庄子云：“古者禽兽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与之情况类似。而“穴”像原始洞穴之形，为自上而下，体现了女真先民掘地为穴，寝于地下的居住状态。此外，自中原汉人建造地上居室后，“巢”和“穴”就主要用以指鸟兽居所，故此时史籍中的女真先民居所用词带有一些贬义的色彩，也反映了女真先民相对原始的居住条件。唐朝靺鞨人的居所向半地穴式房屋过渡，这一时期的“穴”已不同于之前肃慎、挹娄、勿吉时的基金项目：长春师范大学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视域下的辽代辽代女真迁徙与分布”（NO.202210205007）作者简介:黄逸凡，女，汉，籍贯：江苏徐州，本科，研究方向：辽金女真史。看历史 2023 年第 2 期 EYEONHISTORY 2023No.2历史之美17原始洞穴，其人工痕迹在逐渐增多。诗 大雅 緜云“古公亶父，陶復陶穴，未有居室”，郑玄笺“凿地曰穴”，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有：“凡直穿曰穴，旁穿曰復。”说明穴的含义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而产生变化的，“依山水掘地为穴”的“穴”当为人工洞穴而非自然洞穴，因此该时期的黑水靺鞨已经开始向着半穴居的居住方式过渡。十一世纪前女真先民仍处于较为原始的氏族部落阶段，因此迁徙频繁，且分布较为分散。穴最初指原始洞穴，隋唐时期，随着女真先民生产力发展，穴的内涵也在发生变化，其中的人工成分在增加，从使用土、木等材料看，此时的“穴”更多指一种人工洞穴。同时，这一时期女真先民活动范围也在扩大，并与周围王朝发生接触，趁机进入辽东及鸭绿江上游地区发展，受这些先进文明的影响，女真房屋形态不断演变，至献祖时期过上定居生活。2 辽代居住用词反映的女真居住状况2.1 辽代女真居住用词辽代是女真人居住状况发展的关键时期。这一时期出现了大量辽代女真居住用词，整理列表如下：居住用词居住状况材料来源室、纳葛里“耕垦树艺，始筑室，时人呼之为纳葛里。”7金史世纪栅、屋、墙、垣、篱、壁、门、炕“其俗依山谷而居，联木为栅，屋高数尺，无瓦，覆以木板，或以桦皮，或以草绸缪之。墙垣篱壁，率皆以木，门皆东向。环屋为土床，炽火其下，与饮食起居之上，谓之炕，以取暖。”8三朝北盟汇编女真传扉“其居多依山谷独开东南一扉”，“自此所至，屋宇虽皆茅茨，然居民稍盛，食物充足。”9大金国志初兴风土据这些居住用词建筑形式和建筑功能的不同，可将其分成几类：2.1.1 居所类纳葛里 由于纳葛里是音译词，不便直接分析，因此只能从其它方面推测纳葛里的形态。据大金国志“穿土为床”可知，土床是在原有房屋基础上挖掘的，故纳葛里至少是一种半地穴式房屋，否则难“穿”土床。此外，我们还可以从黑水靺鞨的居住状态推知纳葛里的形态，以为旁证。金史 世纪卷一“黑水旧俗无室庐”，故其人“负山水坎地”，夏季“随水草以居”，冬天则“入处其中”。坎的本字是“凵”，甲骨文写作、。说文解字释为：“张口也。象形。”故凵是一象形字，象人挖掘的洞穴之形，既可表示陷阱，又可表示古人的居穴。说文解字对坎的释义为：“陷也。从土欠声”。辞源中解释坎的本义为“地面低陷的地方”10。屋 说文“屋，居也。”说文解字注称：“屋，室之覆也。”可见“屋”最初指房顶屋盖，后来词义发生分化，“屋”指房屋，另造“幄”字。室 尔雅释宫云“宫谓之室，室谓之宫。”因此也是房屋之意。但宫室之间仍有细微差别。说文解字注“宫言其外置围绕，室言其内”，说明“室”特指内室。2.1.2 构件类门 说文：“門，闻也。”说文解字注“闻者，谓外可闻声于内。内可闻声于外者。”取房门之形而成字。甲骨文作“”，象双扇门，取门扇之形，借指房屋出入口。栅 说文“栅，编竖木也。”竖又另作树。本义是栅栏。扉 说文“扉，户扇也。”“扇，扉也。”二者互训。释宫曰：谓之扉。本义是门扇。墙 说文啬部“墙，垣壁也。”本义是房屋四周的障壁。墙本字为“牆”，说文“牆，坦蔽也。”“爿”的意思是版筑，即在夹板内填入泥土，再用杵夯实。后来另造从土的墙分化词义，说明古代墙的建造材料主要是泥土。2.1.3 用具类随着辽代女真进入定居生活，居住用具出现。炕在女真族的居住生活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许慎说文解字火部“炕，乾也。从火亢声。”11段玉裁注：“谓以火乾之也。”广雅释诂“炕，干也”，王念孙疏证：“今俗语犹呼火干曰炕矣”，据此可知“炕”原为动词，本意是用火烤，使干燥。炕作名词时指一种可供取暖的卧具。辞源云：“炕，用土坯或砖石砌成，下有孔道，可生火取暖。”顾炎武在其日知录土炕条指出，旧唐书高丽传“冬月皆作长坑，下燃火以取暖”一句中，“坑”指的就是今天的火炕12。2.2 辽代女真居住用词的词义辨析2.2.1 屋 室 屋 说文“居也”，广雅释室“舍也”，解释为房屋，但这实际是屋的引申义，段玉裁说文注“屋者，室之覆也”接近本义。故屋最早指室顶端房盖部分。室 释名释宫室“实也，人物实满其中也”，集韵“居也”，可知“室”是住人装东西的房间，最初指氏族时代小家庭的居所，后来随着阶级分化的产生，出现了宫室，室就成为房屋的后半部分用以生活的区域，与“堂”相对。2.2.2 墙 垣 篱 壁“墙”“垣”“壁”三者的建材相同，都是以土看历史 2023 年第 2 期 EYEONHISTORY 2023No.2历史之美18为建筑材料，功能也相似，但仍有细微不同。墙（牆）说文“垣蔽也”，广雅 释宫：“垣也”，释名释宫室“障也，所以自障蔽也”，可见，“墙”来自于“障”表示起障蔽作用。垣 说文“墙也”，释名 释宫室：“垣，援也，人所以依阻以为援卫也”。可见“垣”起拱卫作用，因此大小成为关键因素。壁 说文“垣也”，释名释宫室进一步指出“壁”与“垣”的差别：“壁，辟也，所以辟御风寒也”，说明“壁”来自“避”，是一种挡风遮雨、抵御寒冷的设施。篱（籬）集韵“藩也”，释名 释宫室“篱，离也，以柴竹为之，疏离离也”，表示竹木之类的枝条所编织的遮拦物，从建筑材料来看与前三者有较大差别。“篱”始见于楚辞 招魂“兰薄当户，琼木篱些”，朱熹注“言兰薄当户，又以嘉木为的篱落”，据王凤阳先生推测，它可能是后起的楚方言词13。2.2.3 门 扉门（門）说文“从二户，象形”，古字形“门”象对开的两户形。“户”也指门，但二者有两点不同。一是在数量上。一切经音义十四“一扇曰户，两扇曰门”，可见，门一般指单开门。二是在形制上。“在于堂屋曰户，在于宅区城曰门”。门一般较为高大，设置于庭院外，而户则多设置与室内。扉 说文“扉，户扇也”，即认为“扉”是“门”或“户”的部件。本事诗“崔护独往寻之，门已扃锁，崔因题诗于左扉”，说的就是在左边门的一处题诗。3 结语语言作为一种文化形态，是文化信息的载体之一，而文字作为记录语言的符号也会受到文化信息的影响。辽代居住用词的变化反映了女真居住状况。女真居住形态从穴居、巢居，走向半地穴式有一个过程，而靺鞨时期的“坎”地即处于过渡阶段，由于早期居所不固定，女真先民迁徙频繁，分布较为零散。随着女真人的发展，至辽代其居住生活有突破性变化，这一时期居住用词大量增加，语义内涵更加丰富，从居住词汇的部首和功能都能看出女真对于建材利用率的提高。这一时期伴随辽代早期政治形势变化，女真整体有向南迁徙的趋势，从而与周边民族接触的机会大大增加，部分女真部落还与渤海遗民杂居，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大大促进了女真居住条件的发展。至献祖时期“纳葛里”出现，女真人进入定居生活，客观上增强了内部凝聚力，加速了其民族共同体的形成。参考文献1 宋德金,史金波.中国风俗通史（辽金西夏卷）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2 朱瑞熙.辽宋西夏金社会生活史 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3 金正镐.东北地区传统民居与居住文化研究 D.中央民族大学,2005.4 杜若.满族的居室与建筑 J.满族研究,1992(02):80-88.5 宁昶英.满族居室古今谈 J.满族研究,1985(02):90-92.6 万献初.说文字系与上古社会 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2.7 元脱脱.金史(卷1世纪)M.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8 宋 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 3 女真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9 宋 宇文懋昭撰,崔文印校证.大金国志校正(卷 40许奉使行程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6.10 辞源 M.上海:商务印书馆,1982.11 汉 许慎.说文解字 M.北京:中华书局,1963.12 明顾炎武.日知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13 王凤阳.古辞辨 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