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菱学诗”的故事看《红楼梦》诸版本之间的关系.pdf

第 卷第 期 年 月太 原 师 范 学 院 学 报（社会科学版）（）收稿日期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中日韩诗话的文体史料与文体观念”（）作者简介 刘雪青（），女，山西阳泉人，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博士。香菱学诗方法研究如张平仁 香菱学诗再论（载于 红楼梦学刊 年第 辑第 页）一文，指出“黛玉教香菱的学诗之法在体裁上由易至难，在技法、风格师法上由登堂而入室而入圣，在学习对象上指定了一个高起点”。香菱的形象塑造研究如万萍 关于香菱学诗（载于 红楼梦学刊 年第 辑第 页）一文，认为“香菱学诗这一支欢快而哀怨的抒情乐章，加重了这位 薄命女 的悲剧的感人力量”。【文学】从“香菱学诗”的故事看 红楼梦 诸版本之间的关系刘雪青（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山西晋中 ）摘要 红楼梦 中“香菱学诗”的故事在不同版本中出现的语言、内容以及书写习惯等异文，为我们了解蒙府本和戚序本、甲辰本和程甲本、程甲本和程乙本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比较重要的信息。由词语简化、内容润色及特殊的书写习惯可见戚序本对蒙府本的承继，从字词和内容的修改中可见戚序本对蒙府本的改造特征；甲辰本与程甲本在数量词的运用及香菱学诗情状的描述方面极为相似，而程甲本较甲辰本更为注重语言的通俗和内容的精炼；程乙本对程甲本的改造更侧重于口语化、大众化的方面。诸版本的修改有得有失，应辩证地看待。关 键 词 红楼梦；版本；香菱学诗；语言；内容；书写习惯 文章编号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自“香菱学诗”的故事入选中学课本之后，红楼梦 第四十八回开始引起更多红学研究者的关注。迄今为止，学界对第四十八回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香菱学诗的方法以及香菱形象的塑造两个方面。而这一段美妙的故事在 红楼梦 诸版本中异文较多，对异文进行语言和内容两方面的爬梳整理，不仅可以总结出诸版本之间的相关性，亦能概括相似版本之间的相异特征。本文试图以版本作为切入点，以叙述“香菱学诗”故事的第四十八回为研究对象，探讨各版本之间的关系。一、蒙古王府本与戚蓼生序本的关系蒙古王府本和戚蓼生序本合称为“蒙戚”系统的看法已成为红学界的共识：冯其庸 论庚辰本 中指出“蒙古王府本再衍而为戚蓼生序本”；红楼梦版本论丛 中指出“脂蒙本（蒙古王府本）”的“前八十回大体同脂戚本（戚蓼生序本）”；戴永新、曹立波 从 柳絮词 的抄写形式看 红楼梦 几个抄本之间的关系 一文论证了“蒙府本和戚序本应该是兄弟关系”。在第四十八回香菱学诗的故事情节中，蒙古王府本（下文简称蒙府本）与戚蓼生序本（下文简称戚序本）确实有诸多相同之处，同时也存在一些相异的文字表述，分析二者的相同和相异之处，不仅可以概括二者的共同特征，而且能够总结出戚序本对蒙府本加工改动的方式。（一）戚序本对蒙府本的承继 简化蒙府本、戚序本与其他版本最明显的相异之处便是对原有文本进行简化，省去没有实际意义的“的”“了”“乎”等，见表 ：表 诸版本对“的”字的运用举例版本正文庚辰本、杨藏本、甲辰本、程甲北图本、程甲汲古书院本、程乙北图本、程乙汲古书院本香菱应着才要走时，只见平儿忙忙的走来。蒙府本、戚序本香菱应着才要走时，只见平儿忙忙走来。从表 可以看出，蒙府本与戚序本都将“忙忙”与“走来”之间的“的”省略。诸版本对“似乎”与“似”的运用情况见表 ：表 诸版本对“似乎”与“似”的运用举例版本正文庚辰本、杨藏本、甲辰本、程甲北图本、程甲汲古书院本、程乙北图本、程乙汲古书院本有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蒙府本、戚序本有似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由表 可见，蒙府本与戚序本都将“似乎”写成“似”，未影响文意的表达。诸版本对“了”字的运用情况见表 ：表 诸版本对“了”字的运用举例版本正文蒙府本咱们拉他往四妹妹房里去。戚序本咱们拉他往四妹妹房里去。庚辰本咱们拉了他往四姑娘房里去。杨藏本咱们拉了他往四姑娘房里去。甲辰本咱们拉了他往四姑娘那里去。程甲北图本咱们拉了他往四姑娘房里去。程甲汲古书院本咱们拉了他往四姑娘房里去。程乙北图本咱们拉了他往四姑娘屋里去。程乙汲古书院本咱们拉了他往四姑娘房里去。表 中所列引文存在异文的地方较多，单就省略情况而言，只有蒙府本与戚序本将“拉”与“他”之间的“了”省略。诸版本对“三更之后”的时间表述情况见表 ：表 诸版本对“三更之后”的时间表述对比版本正文蒙府本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后上床卧下。戚序本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后上床卧下。庚辰本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以后上床卧下。杨藏本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以后上床躺下。甲辰本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以后上床卧下。程甲北图本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已后上床卧下。程甲汲古书院本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已后上床躺下。程乙北图本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已后上床躺下。程乙汲古书院本至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以后上床卧下。由表 可见，诸版本对“三更之后”的表述存有异文。蒙府本与戚序本更倾向于使用单音节词，只用了一个“后”字；其他版本则用“以后”或“已后”表示时间。蒙府本与戚序本除了简化“的”“乎”“了”“已”“以”等字之外，对一些长句子也进行了尽可能的简化，见表 ：表 诸版本中宝钗对香菱第一首诗的评价版本正文蒙府本这个作法，你别怕燥。戚序本这个作法，你别怕燥。庚辰本这个不好，不是这个作法。你别怕燥。杨藏本这个不好，不是这个作法。你别怕臊。甲辰本这个不好，不是这个做法。你别怕燥。程甲北图本这个不好，不是这个做法。你别怕臊。程甲汲古书院本 这个不好，不是这个做法。你别怕臊。程乙北图本这个不好，不是这个做法。你别害臊。程乙汲古书院本 这个不好，不是这个做法。你别怕臊。由表 可以看出，蒙府本与戚序本将“这个不好，不是这个作法”“这个不好，不是这个做法”简化第 期刘雪青：从“香菱学诗”的故事看 红楼梦 诸版本之间的关系为“这个作法”。蒙府本与戚序本对字词的省略及对长句子的缩写，并非个例，至少在香菱学诗这一情节中可以看出这两个版本的简化特征。润色冯其庸先生指出：“戚叙本包括蒙古王府本和南图藏本，虽然八十回齐全，但已经明显地是经后人整理润色补作过了。”小说第四十八回便可以看出明显的润色痕迹。诸版本中平儿对香菱“相问”的情状见表 ：表 诸版本中平儿对香菱“相问”的情状版本正文庚辰本、杨藏本、甲辰本、程甲北图本、程甲汲古书院本、程乙北图本、程乙汲古书院本香菱忙问了好，平儿只得陪笑相问。蒙府本香菱忙问了好，平儿只得免强陪笑相问。戚序本香菱忙问了好，平儿只得勉强陪笑相问。从表 可以看出，蒙府本与戚序本加重了平儿“相问”的感情色彩，不管“勉强（免强）”的表述是否合乎平儿的性格和身份，但这两个版本显然对“相问”的情状进行过深度的考量和润色。诸版本中香菱与宝钗说话的情状见表 ：表 诸版本中香菱与宝钗说话的情状版本正文蒙府本香菱笑向宝钗说道：“我原要和奶奶说的，大爷去了，我和姑娘作伴儿去。我又恐怕奶奶多心，说我贪着园内顽，谁知你竟说了。”戚序本香菱笑向宝钗道：“我原要和奶奶说的，大爷去了，我和姑娘作伴儿去。我又恐怕奶奶多心，说我贪着园内顽，谁知你竟说了。”庚辰本香菱道：“我久要和姑娘作伴儿去。又（恐）怕奶奶多心，说我贪着园里来，谁知你竟说了。”杨藏本香菱同宝钗道：“我原要和太太说的，等大爷去了，我和姑娘做伴儿去。我又恐怕太太多心，说我贪着园里来顽，谁知你竟说了。”甲辰本香菱向宝钗道：“我原要和奶奶说的，等大爷去了，我要和姑娘做伴去。我又恐怕奶奶多心，说我贪着园里来顽，谁知你竟说了。”程甲北图本香菱向宝钗道：“我原要和太太说的，等大爷去了，我和姑娘做伴去。我又恐怕太太多心，说我贪着园里来顽，谁知你竟说了。”程甲汲古书院本香菱向宝钗道：“我原要和太太说的，等大爷去了，我和姑娘做伴去。我又恐怕奶奶多心，说我贪着园里来顽，谁知你竟说了。”程乙北图本香菱向宝钗道：“我原要和太太说的，等大爷去了，我和姑娘做伴去。我又恐怕太太多心，说我贪着园里来顽，谁知你竟说了。”程乙汲古书院本香菱向宝钗道：“我原要和太太说的，等大爷去了，我和姑娘做伴去。我又恐怕太太多心，说我贪着园里来顽，谁知你竟说了。”由表 可见，香菱和宝钗说话的内容各版本异文较多，暂且不论。就“香菱和宝钗说”的文字表述而论，甲辰本和程本都为“香菱向宝钗道”，杨藏本作“香菱同宝钗道”，庚辰本作“香菱道”，唯有蒙府本与戚序本加上了富有感情色彩的“笑”字，为“香菱笑向宝钗道”，使香菱爱笑的性格跃然纸上。而 红楼梦 在多个章回中对香菱的“笑”不吝笔墨地加以描述：太 原 师 范 学 院 学 报（社会科学版）第 卷香菱嘻嘻的笑道：“我来寻我们的姑娘的，找他总找不着。你们紫鹃也找你呢，说琏二奶奶送了什么茶叶来给你的。走罢，回家去坐着。”（第二十四回）一日，黛玉方梳洗完了，只见香菱笑吟吟的送了书来，又要换杜律。（第四十八回）香菱听了，红了脸，忙要起身拧他，笑骂道：“我把你这个烂了嘴的小蹄子！满嘴里汗憋的胡说了。等我起来打不死你这个小蹄子！”（第六十二回）香菱听了这话，却碰在心坎儿上，反倒喜欢起来了，因笑道：“就是这话了。我虽有几条新裙子，都不和这一样，若有一样的，赶着换了，也就好了。过后再说。”（第六十二回）宝玉不知有何话，扎着两只泥手，笑嘻嘻的转来问：“什么？”香菱只顾笑。（第六十二回）香菱拍手笑嘻嘻的说道：“我何曾不要来。如今你哥哥回来了，那里比先时自由自在的了。”（第七十九回）红楼梦 常有“笑道”这样的文字表述，但“笑嘻嘻”“笑吟吟”似乎只用于香菱和宝玉。蒙府本与戚序本抓住了香菱性格的主要方面，在细节处进行润色，使香菱的形象跃然纸上，也让香菱和宝钗的对话更加生动。共同的文字书写习惯蒙府本与戚序本在一些文字的书写习惯上与其他版本不同，见表 ：表 诸版本对“到”与“倒”的运用情况版本正文蒙府本宝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用再讲，越发到学杂了”香菱笑道：“我到领略了些滋味，不知可是不是，说与你听听。”戚序本宝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用再讲，越发到学杂了”香菱笑道：“我到领略了些滋味，不知可是不是，说与你听听。”庚辰本宝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用再讲，越发倒学杂了。香菱笑道：“领略了些滋味，不知可是不是，说与你听听。”杨藏本宝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用再讲，倒学杂了”香菱笑道：“我倒领略了些，只不知是不是，说与你听听。”甲辰本宝玉大笑道：“你已得了，再不用再讲，越发是老学了”香菱笑道：“我领略些滋味，不知可是不是，说与你听听。”程甲北图本宝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用再讲，若再讲，倒学杂了”香菱笑道：“我倒领略了些，只不知是不是，说与你听听。”程甲汲古书院本宝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用再讲，若再讲，倒学杂了”香菱笑道：“我倒领略了些，只不知是不是，说与你听听。”程乙北图本宝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用再讲，要再讲，倒学杂了”香菱笑道：“我倒领略了些，只不知是不是，说与你听听。”程乙汲古书院本宝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用再讲，若再讲倒学杂了”香菱笑道：“我倒领略了些，只不知是不是，说与你听听。”由表 可见，蒙府本与戚序本有将“倒”写成“到”的书写习惯，这也是其独有的特征之一。综上，蒙府本与戚序本在简化、润色及文字书写习惯方面有诸多相同之处，戚序本在这几方面对蒙府本均有所承继。（二）戚序本对蒙府本的改造 字词的改造与加工戚序本对蒙府本的讹误进行了改造，虽然改得不一定恰当，但明显有改动的痕迹，详见表 ：第 期刘雪青：从“香菱学诗”的故事看 红楼梦 诸版本之间的关系表 戚序本对蒙府本讹误的改造蒙府本戚序本香菱忙问了好，平儿只得免强陪笑相问。香菱忙问了好，平儿只得勉强陪笑相问。只见香菱兴头头的又往黛玉那边去了。只见香菱兴兴头头的又往黛玉那边去了。因见他姊妹们说笑，便自己走至阶前竹下闲步，挖心搜肠，耳不傍听，目不他视。因见他姊妹们说笑，便自己走至阶前竹下闲步，抠心搜肠，耳不旁听，目不他视。各自散后，香菱满心还是想思。各自散后，香菱满心还是思想。表 中第一例，戚序本将“免强”改为“勉强”，汉语大词典 中，“免强”列举了两个例证，大概意思为“能力不足而强为之”；“勉强”则有 个义项，分别为“尽力而为”“能力不足而强为之”“心中不愿而强为之”“牵强，理由不充足”“将就，凑合”“使人去做他不愿做的事”。先不说“勉强（免强）”用得是否恰当，假设该用“勉强（免强）”一词来烘托平儿，也应该用“心中不愿而强为之”的“勉强”。因此，戚序本的“勉强”对蒙府本的“免强”进行了相对合理的加工。第二例中，“兴兴头头”显然较“兴头头”更为顺畅，戚序本的改动较为合理。第三例中，将“挖心搜肠”改为“抠心搜肠”应该是出于语言习惯的修改，“耳不旁听”比“耳不傍听”更为恰当。第四例中，蒙府本可能将“想诗”错抄成了“想思”，而戚序本可能只有蒙府本这一个本子作为抄录的底本，至少说以蒙府本为主要底本，所以误以为蒙府本语序颠倒，故将“想思”改为“思想”，而其他诸版本为“想诗”。情节的改造和加工除了字词的改造和加工之外，戚序本还对蒙府本一些情节的逻辑关系进行了梳理，并对内容的完整性进行了补充，详见表 ：表 戚序本对蒙府本情节的改造和加工蒙府本戚序本正是，原该叫他同你去才是。我前日还向你哥哥说，文杏又小，到三不着两，莺儿一个人不够伏侍的，还要买一个丫头来你使。正是，忘了原该叫他同你去才是。我前日还向你哥哥说，文杏又小，到三不着两的，莺儿一个人不够伏侍的，还要买一个丫头来你使。派下之乳老父苍头一名，当年谙事旧奴二名。派下薛蟠之乳父老苍头一名，当年谙事旧奴二名。表 中第一例，戚序本在“原该叫他同你去才是”之前加上“忘了”二字，与后文前日之事形成照应，加强了情节的逻辑关系。第二例，戚序本在蒙府本“之乳老父”前加上“薛蟠”，使文本内容更加完整，并将“乳老父苍头”改为“乳父老苍头”，使语言更加顺畅。总而言之，蒙府本与戚序本之间是兄弟关系，戚序本不仅对蒙府本有所承继，也对其讹误之处有所改造和加工。在改造加工过程中，出现将“想思”改为“思想”这样明显错误的例子，是否可以证明戚序本在抄录过程中只有蒙府本这一个底本，还有待更多的例子予以证明。当然，也很有可能是“由于（戚序本）抄手的水平不高，加以过录中又马虎草率，以至于产生这种属于过录中的种种问题”。二、甲辰本与程甲本的关系王佩璋认为“程甲本前八十回对脂本的删改主要来自 甲辰本系统”，冯其庸先生指出“它（甲辰本）既是从脂评系统走到程本系统的一个桥梁，又是保存脂本某些原始面貌，因而也是研究脂本的不可或缺的珍贵钞本”。在香菱学诗这一回，甲辰本与程甲本在数量词运用及学诗情节的描述等方面，较其他版本更为相近，表现出非常明显的承继关系；程甲本在甲辰本的基础上，对语言文字进行了通俗化和精炼化的改造，则表现出两个版本之间的相异特征。（一）程甲本对甲辰本的承继 数量词的使用情况 红楼梦 第四十八回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即甲太 原 师 范 学 院 学 报（社会科学版）第 卷辰本与程甲本数量词的相同率较其他版本高，杨藏本除外，因为杨本扉页题曰：“兰墅太史手定红楼梦稿百廿卷，内阙四十一至五十卷，据摆字本 抄足。”而“摆字本”应为程甲本 。又张爱玲指出全抄本（杨藏本）中“逛 均作 旷，则是借用，因为白话尚在草创时期”，而第四十八回杨藏本写为“逛”，与程本相同。因杨藏本第四十八回的内容与程甲本的内容大致相同，故不予讨论。诸版本数量词使用情况见表 ：表 诸版本数量词使用情况版本内容蒙府本就每日来一淌，慌慌张张的，也没趣儿。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已经许他五百两了。戚序本就每日来一淌，慌慌张张的，也没趣儿。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已经许他五百两了。庚辰本就每日来一倘，荒荒张张的，也没趣儿。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已经许他五百两。甲辰本就每日来一趟，慌慌张张的，也没趣儿。我饿死冻死，一千银子一把我也不卖！已经许他五百银子。程甲北图本就每日来一趟，慌慌张张的，也没趣儿。我饿死冻死，一千银子一把我也不卖！已经许他五百银子。程甲汲古书院本就每日来一趟，慌慌张张的，也没趣儿。我饿死冻死，一千银子一把我也不卖！已经许他五百银子。程乙北图本就每日来一趟，慌慌张张的，也没趣儿。我饿死冻死，一千银子一把我也不卖！已经许他五百银子。程乙汲古书院本就每日来一趟，慌慌张张的，也没趣儿。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已经许他五百银子。由表 可以看出，第一例中，甲辰本、程本用“趟”，庚辰本用“倘”，蒙府本和戚序本则用“淌”。第二例与第三例中，甲辰本和程本多省去量词“两”，庚辰本、蒙府本、戚序本则加“两”表示钱的数量，值得注意的是第二例程乙汲古书院本则有量词“两”。因此，程甲本与甲辰本的相合率较高。香菱学诗的过程甲辰本与程甲本的相同之处颇多，除了数量词比较集中之外，内容的诸多表述也很一致，尤其是第四十八回香菱学诗这一情节的参照对象、意境以及情状描写，从中也可以看出二者的承继关系，具体情况见表 ：表 香菱学诗过程举例版本内容庚辰本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湾住船。然后再把陶渊明、应?、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香菱忙忙答道：“闲 字是十五删的，你错了韵了。”蒙府本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湾住船。然后再把陶渊明（韦孟）、应?、谢、阮、庾、鲍等人的诗一看。香菱怔怔思维答应道：“闲 字是十五删的，错了韵了。”戚序本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湾住船。再把陶渊明、应?、谢、阮、庾、鲍等人的诗一看。香菱怔怔的答应道：“闲 字是十五删的，错了韵了。”甲辰本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挽住船。然后再把陶渊明、应、刘、谢、阮、庾、鲍等各家的看看。香菱怔怔答道：“闲 字是十五删的，错了韵了。”程甲北图本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挽住船。然后再把陶渊明、应、刘、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香菱怔怔答道：“闲 字是十五删的，错了韵了。”程甲汲古书院本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挽住船。然后再把陶渊明、应、刘、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香菱怔怔答道：“闲 字是十五删的，错了韵了。”程乙北图本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挽住船。然后再把陶渊明、应、刘、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香菱怔怔答道：“闲 字是十五删的，错了韵了。”程乙汲古书院本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挽住船。然后再把陶渊明、应、刘、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香菱怔怔答道：“闲 字是十五删的，错了韵了。”第 期刘雪青：从“香菱学诗”的故事看 红楼梦 诸版本之间的关系表 中所举三例，甲辰本、程本与其他版本的差异较为明显。第一例中，前 个版本为“湾住船”，后 个版本为“挽住船”。第二例中，后 个版本在陶渊明、应?、谢灵运、阮籍、庾信、鲍照六位诗人之外加上刘桢，前六位诗人都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人，刘祯为建安七子之一，列于诸大家之间，不会显得突兀，有其合理之处。第三例中，香菱听到探春的“闲闲罢”之后，做出不同的情态反应，甲辰本和程本为“怔怔答道”，戚序本作“怔怔的答应道”，蒙府本为“怔怔思维答应道”，庚辰本则为“忙忙答道”，从中可以看出程本与甲辰本之间明显的承继关系。因此，从第四十八回可以看出，程本对甲辰本多有借鉴。甲辰本应该是脂本系统向程本系统的过渡本。（二）程甲本对甲辰本的改造和加工虽然学界普遍认为“程甲本的前八十回是以甲辰本系统为底本的，与甲辰本非常接近”，但二版本的异文也很明显。程甲本对甲辰本的改造和加工，主要表现在以下两方面：通俗化周中明通过对 红楼梦 第六十五回的比对，得出“程本将其（脂本）中多数的文言词语，改成了白话词语”的结论。这一结论在小说第四十八回程甲本与甲辰本的比较中同样适用，举例如下：例 ：香菱听了，默默的回来，越发连屋子也不走入。（甲辰本）香菱听了，默默的回来，越发连屋子也不进去。（程甲本）例 ：黛玉大笑道：“圣人说，诲不倦，他又来问我，我岂有不说之理。”（甲辰本）黛玉大笑道：“圣人说，诲人不倦，他又来问我，我岂有不说的理。”（程甲本）例 ：他翻腾了一夜，不知可做成了否？（甲辰本）他翻腾了一夜，不知可做成了？（程甲本）例 ：便忙录出来。（甲辰本）便忙写出来。（程甲本）以上例子中，程甲本将“走入”“之理”“做成了否”“录出来”等文言词语均换成白话“进去”“的理”“做成了”“写出来”。诚如周中明所言，“程、高所说 便于披阅，其有利于 红楼梦 在人民大众中的普及，功不可没”。精炼化郑庆山先生认为己卯、庚辰本“后来的本子变本加厉，无不窜改正文，无不删改批语，全都改变了行款，都是整理本。”这里就包括了对甲辰本的批评。张胜利在 论王佩璋对 红楼梦 甲辰本的研究 一文中就例举了甲辰本删、改、补的 项情况。在小说第四十八回，程甲本便对甲辰本的诸多琐细之处进行了精炼化处理，详见表 ：表 程甲本对甲辰本的精炼化改造甲辰本程甲本香菱笑道：“果然这样，我就拜你为师。你可不许腻烦了。”说着，就要跪下拜师。黛玉忙拉起他来，命他坐下。香菱笑道：“果然这样，我就拜你为师。你可不许腻烦的。”（黛玉）笑着说道：“你既要学，自好先看律诗。这律诗不拘七言五言，总之八句。先两句为起，后两句为结。为合这个或对或不对都可。当中承转是两付对子，”黛玉道：“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付对子，”香菱笑道：“我只爱陆放翁的诗 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积墨多，说的真切有趣！”香菱道：“我只爱陆放翁的诗 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的真切有趣！”黛玉道：“可领略了些滋味没有？”黛玉道：“可领略了些没有？”表 中第一例和第二例，两个版本相差较大，程甲本对甲辰本进行了大幅度的删减后，一方面使行文显得简洁干净，另一方面，甲辰本中香菱给黛玉下跪的情节并不符合二人的性格特点。小说第二十四回：“话说林黛玉正自情思萦逗、缠绵固结之时，忽有人从背后击了一掌，说道：你做什么一个人在太 原 师 范 学 院 学 报（社会科学版）第 卷这里？林黛玉倒唬了一跳，回头看时，不是别人，却是香菱。林黛玉道：你这个傻丫头，唬我一跳。你这会子打那里来？”由此可见，黛玉和香菱甚是熟络。苏萍认为“黛玉对情太真，香菱对人太真”，甲辰本将下跪的俗语用在两位真性情的女子身上，殊为不妥，故程甲本将其删掉。第三例中，甲辰本的“笑道”更合乎香菱的性格，第四例中“滋味”也更能突出诗歌言不尽意的特征。程甲本将“笑”与“滋味”删去，虽不影响文意的表达，但或多或少削弱了香菱学诗的文学色彩。因此，程甲本对甲辰本的改造并非全部合理。综上所述，程甲本应该是以甲辰本为底本进行删改，在承继过程中，程甲本对甲辰本进行了通俗化和精炼化的改造，以方便大众阅读，但在改造的同时，亦在某种程度上弱化了文本的文学性。三、程甲本与程乙本的关系程甲本与程乙本同属于程本系统，且程乙本是根据程甲本修改而成。因此，这两个版本的情节与其他抄本相比，更为接近。那么，程甲本对甲辰本的改造特征便可以代表程本区别于抄本的共同特点，不再赘述。这里着重讨论程乙本对程甲本的修改。程乙本虽然据程甲本修改而成，但胡文彬认为“程乙本对程甲本做了大量的增、删、改其中前 回就增删了 字”。就第四十八回而论，删、改之处就颇为频繁，从中可以看出程乙本在语言口语化与情节的逻辑合理性两方面所进行的努力。（一）程乙本对程甲本的删改 语言口语化小说第四十八回，程乙本对程甲本的语言的删改多达 处，举例见表 ：表 程乙本与程甲本的语言对比程甲本程乙本少不得家内治酒饯行。少不得家里治酒饯行。天天装病，也不是事。天天装病，也不是常法儿。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钱倒是末事，因此不命他去。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钱倒是末事，因此不叫他去。将门锁了，晚间和我去睡。将门锁了，晚上和我去睡。你既来了，也不拜一拜街坊邻舍去？你既来了，也不拜拜街坊去吗？前日我在外头和相公们商议画儿。前儿我在外头和相公们商议画儿。一回来了，呆了一日，做了一首又不好，自然这会子另做呢。一回来了，呆了一天，做了一首又不好，自然这会子另作呢。你已得了，不用再讲，若再讲，倒学杂了。你已得了，不用再讲，要再讲，倒学杂了。况且我长了这么大，文不文，武不武。且况我长了这么大，文不文，武不武。见香菱也进园来住，自是欢喜。见香菱也进园来住，自是喜欢。注：程乙本诸版本中，程乙北图本与程甲本的相异之处较多，故此表以程乙北图本为程乙本的代表，与程甲北图本相比较。表 所列前八例中，程乙本将程甲本中“家内”“事”“命”“晚间”“街坊邻舍”“前日”“一日”“若”改为“家里”“常法儿”“叫”“晚上”“街坊”“前儿”“一天”“要”，修改之后的语言更加口语化、俗语化。后两例，程乙本将程甲本中“况且”“欢喜”改为“且况”“喜欢”，“且况”可能为抄写错误，“喜欢”却较“欢喜”感情色彩淡，且“喜欢”常用作动词，“欢喜”则可用作形容词，“自是”之后应为形容词，所以程甲本的“欢喜”较为妥当。诚如刘世德先生所言：“（程乙本）有很多修改是草率的不成功的，并不比程甲本的原文优越”。情节的加工改造程乙本对程甲本的删改，不仅仅为了使语言更加口语化。在小说第四十八回，有三处修改影响到情节的进展：例 ：他出去了，左右没了助兴的人，又没有倚仗的人，到了外头，谁还怕谁，有了的吃，没了的饿着，举眼无靠，他见这样，只怕比在家里省了事也未可知。（程甲本）第 期刘雪青：从“香菱学诗”的故事看 红楼梦 诸版本之间的关系他出去了，左右没了助兴的人，又没有倚仗的人，到了外头，谁还怕谁，有了的吃，没了的饿着，举眼无靠，他见这样，只怕比在家里省些事也未可知。（程乙本）例 ：这几日还有几件小的，我也记不清，所以都凑在一处，就打起来了。（程甲本）过了几日还有几件小的，我也记不清，所以都凑在一处，就打起来了。（程乙本）例 ：除去关税花消，稍亦可以剩得几倍利息。（程甲本）除去关税花销，亦可以剩得几倍利息。（程乙本）例 中，程甲本作“省了事”，程乙本作“省些事”，“省些事”将“省了事”的范围缩小。薛蟠乃“呆霸王”，即使在外历练，也不可能完全省了事，从后文他虐待香菱的情节可以看出，他并未省事，所以程乙本的修改值得肯定。例 的语境为贾赦打贾琏，起因中的一件大事是贾琏向石誺子买扇子不得，之后是几件小事的累积。程甲本与程乙本在几件小事的发生日期上存有异文，程甲本作“这几日”，程乙本为“过了几日”，“这几日”应该比“过了几日”更接近于贾琏挨打的时间。如果说“过了几日”成立的话，贾琏挨打应该早就发生，为何“这天”才来找宝钗寻丸药？笔者以为改得不够恰当。例 中，程乙本首先将程甲本的“花消”修改为“花销”，古时“花消”与“花销”经常被混用，二者意义区别不大，故此，异文应是出于抄录者不同的书写习惯。其次，描述的人物为张德辉，是薛家当铺内揽总。他精打细算地过生活，要赶在瑞阳前顺路贩些纸札香扇来卖，计划着除去关税花销，还能剩得几倍利息。程甲本与程乙本对剩得利息的量存有异文，程甲本作“稍亦可以剩得几倍利息”，程乙本作“亦可以剩得几倍利息”，程甲本缩小了利息的量，合乎张德辉的小人物身份及其心理活动，故程乙本的删改不妥。总之，小说第四十八回，程乙本对程甲本作了较多的改动，有合理之处，也有不妥之处，应该辩证地看待。（二）程乙本对程甲本的增补小说第四十八回，程乙本有 处在程甲本的基础上增添一个字或几个字，使语言更为大众化。例 ：宝钗笑道：“我知道你心里羡慕这园子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只是没个空儿。”（程甲本）宝钗笑道：“我知道你心里羡慕这园子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没有个空儿。”（程乙本）例 ：且说平儿见香菱去了，便拉宝钗悄说道：“姑娘可听见我们的新文了？”（程甲本）且说平儿见香菱去了，就拉宝钗悄悄说道：“姑娘可听见我们的新文没有？”（程乙本）例 ：混号儿人都叫他做石誺子，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程甲本）混号儿叫做石誺子，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程乙本）例 ：宝钗笑道：“不像吟月了，月字底下添一个 色 字倒还使得，你看句句倒是月色。这也罢了，原是诗从胡说来，再迟几天就好了。”（程甲本）宝钗笑道：“不像吟月了，月字底下添一个 色 字倒还使得，你看句句倒像是月色。也罢了，原是诗从胡说来，再迟几天就好了。”（程乙本）由上可见，程乙本将“没个空儿”“悄说道”“偏”“倒是”增补为“没有个空儿”“悄悄说道”“偏偏”“倒像是”，其目的应是为了使语言尽可能大众化、通俗化。从程乙本对程甲本删、改、增补的内容可知，口语化、大众化是程乙本改动的主要目标和方向。经过程乙本的修改，红楼梦 的语言更为老百姓所喜闻乐见，一些情节的改动也增强了小说内容的可读性，但疏漏之处依然很多。刘世德认为程乙本之所以出现诸多错误的原因在于：“程乙本整理者的修改工作，从开始到完成，时间匆促，毕竟只有短暂的两三个月的工夫，他或他们不可能做更多的、更仔细的斟酌。整理者的水平有限，尤其是对于这种比较通俗的、以白话文写作的小说体裁还不够熟悉，以及对于这种以封建贵族大家庭为背景的小说题材内容还不够熟悉。”这种看法有一定道理。太 原 师 范 学 院 学 报（社会科学版）第 卷四、结束语本文通过 红楼梦 第四十八回香菱学诗的故事来研究 红楼梦 的版本问题。通过细读来比对各个版本的语言文字、故事情节、特有的书写习惯等，进一步印证了蒙府本与戚序本、甲辰本与程甲本、程甲本与程乙本之间既继承又修改的沿袭演化关系。三对版本中后一个版本对前一个版本的修改有优化的地方，亦有不妥之处，应辩证地看待。参考文献：冯其庸 论庚辰本 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资料室 红楼梦版本论丛 南京：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资料室，戴永新，曹立波 从 柳絮词 的抄写形式看 红楼梦 几个抄本的关系 红楼梦学刊，（）：冯其庸 重论庚辰本 校订庚辰本脂评汇校 序 红楼梦学刊，（）：曹雪芹 红楼梦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林冠夫 论王府本 红楼梦版本论 之一 红楼梦学刊，（）：张胜利 论王佩璋对 红楼梦 甲辰本的研究 红楼梦学刊，（）：季稚跃 也论甲辰本 红楼梦 红楼梦学刊，（）：曹雪芹 乾隆抄本百廿回红楼梦稿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贾?试谈杨继振和杨藏本 红楼梦 的题记 红楼梦学刊，（）：张爱玲 红楼梦魇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周中明 红楼梦 程本与脂本的大体比较 红楼梦学刊，（）：郑庆山 红楼梦的版本及其校勘 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苏萍 真应怜爱读香菱 红楼梦学刊，（）：胡文彬 红楼梦探微 北京：华艺出版社，刘世德 从 红楼梦 前十回看程乙本对程甲本的修改 文学遗产，（）：【责任编辑张琴】牗 牞 牞 牞 牘 牶 牞 牞 牞 牞 牞 牞 牞 牷 牞 牞 牷 牞 牞 牶 牷 牷 牷 牷 牷 第 期刘雪青：从“香菱学诗”的故事看 红楼梦 诸版本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