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摇篮音乐》看拉亨曼的器乐音响思维.pdf

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 0 2 3 年第2 期THE NEW VOICE OF YUE-FU(Journal of the Shenyang Conservatory of Music)No.2,2023从摇篮音乐看拉亨曼的器乐音响思维沈伟宋戚内容提要摇篮音乐（Wiegenmusik）是德国当代作曲家拉亨曼于1 9 6 3 年创作的钢琴曲。本文认为，摇篮音乐能够直观反映出拉亨曼早期对器乐音响的探索与理解，该曲在音响思维层面与拉亨曼的论文新音乐的音响类型（1 9 6 6）之间存在同源关系。对此，从摇篮音乐及其创作构思出发，借助音乐分析与频谱测量等技术手段对该曲的音响形态及特征进行分析与归纳，论证上述观点的有效性，并进一步探讨拉亨曼的器乐音响思维。关键 词 摇篮音乐拉亨曼音响新音乐的音响类型中图分类号：J624文献标识码：AD0I:10.20093/ki.CN21-1080/J.2023.02.07文章编号：1 0 0 1-5 7 3 6(2 0 2 3)0 2-0 0 5 3-8德国当代作曲家赫尔穆特拉亨曼（HelmutLachenmann)以“器乐具体音乐”（MusiqueConcr-teInstrumentale）理念及其相关音乐作品著称于世。自2 0 世纪末以来，国内外音乐学界围绕拉亨曼“器乐具体音乐”展开的学术研究成果层出不穷。目前学界普遍认为，拉亨曼于1 9 6 6 年撰写的新音乐的音响类型（KlangtypenderNeuenMu-sik）一文对其“器乐具体音乐”理念的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该文融汇了诸多关于作品音响及结构的理论性构想，被认为是拉亨曼对其早期音乐创作及理念的反思与总结。1摇篮音乐（Wiegenmusik）是拉亨曼于1963年创作的一首短小精悍的钢琴曲。笔者认作者简介：沈伟（1 9 9 4一），男，中央音乐学院2 0 2 1 级博士研究生。宋戚（1 9 8 7 一），男，首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讲师。1宋育任：音乐与存在知觉：论德国当代作曲家拉亨曼的音乐与美学，新竹：国立交通大学出版社2 0 1 6 年，第5 5 一9 9 页。为，这部纯器乐作品能够直观反映出拉亨曼早期对器乐音响的探索与理解，该曲在音响思维层面与拉亨曼新音乐的音响类型之间存在同源关系。对此，本文将从摇篮音乐及其创作构思出发，借助音乐分析与频谱测量等技术手段对该曲的音响形态及特征进行分析与归纳，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讨拉亨曼的器乐音响思维。一、摇篮音乐及其创作构思摇篮音乐是拉亨曼现存音乐作品中为数不多、篇幅极为短小的（演奏时长约三分钟）器乐独奏作品，该曲创作于1 9 6 3 年，并于1 9 6 4年54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 0 2 3 年第2 期4月在德国达姆施塔特首演。从作品的音乐风格来看，摇篮音乐符合2 0 世纪6 0 年代诸多现代音乐流派的典型特征，例如：自由无调性技术、极端的力度变化、大量的音簇以及无声按键技法等。具体而言，该曲放弃了小节线，采用高、低音混合式谱表记谱（多为三行谱表，并根据乐曲发展调整谱表数量）。音乐素材以非三度叠置和弦（及其分解形态）和音簇为主，音高材料基本由高度半音化的十二音构成。或许源于作品具有特殊的音乐表现目的，全曲音高材料主要集中于中、高音区，仅在临近曲终时方才出现位于大字组的音簇。结构方面，全曲呈现出由若干相似音型或音组连缀并置而成的自由曲体。乐曲的织体主要体现为形态、速度、音区和演奏方向或顺序不尽相同的各类琶音。演奏方面，除常规触键演奏之外，作品还采用无声按键技法，即手指敏捷而轻盈地按下琴键，同时不能使琴触击琴弦，在一定时间内保持按键且使相应琴键的止音器呈开放状态，从而产生特殊音响共鸣效果。值得注意的是，这部作品的标题暗示了作曲家的创作构思与美学观念。拉亨曼在作品解说中指明，该曲的标题“摇篮音乐”（Wiegenmusik）不能被理解为一般意义上的“摇篮曲”（Wiegen-lied，或译“摇篮歌曲”）。显而易见，拉亨曼想要摆脱人们对于摇篮曲这一传统体裁的固化认知，试图通过纯器乐的手段来获取声乐摇篮曲的表现力。关键在于，这一目的并非是依赖某些常规作曲技法，而是通过钢琴这件乐器本身的特有属性来达到的。也就是说，拉亨曼不是仅仅利用某件乐器加之某种常规手段（旋律、和声、调性等）来模仿或效仿声乐曲，而是深入发掘钢琴本身的音色和特质来表现某种（声乐曲无法企及）音乐1Lachenmann,Helmut.Musik als existentielle Erfahrung:Schriften 1966-1995,Josef Hausler(Hrsg.),Breitkopf&Hartel,1996,S.371.2 Lachenmann,Helmut.Musik als existentielle Erfahrung:Schriften 1966-1995,Josef Hausler(Hrsg-),Breitkopf&Hartel,1996,S.120.3Tsao,Ming.“Helmut LachenmannsSound Types”Perspectives of New Music(52),2014.宋育任：音乐与存在知觉：论德国当代作曲家拉亨曼的音乐与美学，新竹：国立交通大学出版社2 0 1 6 年版。效果和意境。因而，这部作品既是对传统摇篮曲的延续与发展，又是对其的反叛与超越。当然，该曲也有其看似传统的一面，即普通钢琴作品广泛采用的“琶音”音型及其衍展。拉亨曼坦言，该曲的特点是：“时而分叉、时而伸展、时常拥簇在一起的琶音音型。它由最初的凝聚，逐渐接近完全平静的状态：孩子睡着了，好似改变了心理变量。”1 摇篮音乐中存在大量不同类型的琶音音型，例如常规正反向快速琶音、拱形琶音、由若干组分解和弦并置而成的连缀式琶音等。这些种类繁多的琶音似流水般相互交织绕，为作品营造出了开阔的空间感与丰富的音乐表现力，而这一切均源于拉亨曼独具特色的器乐音响思维。二、摇篮音乐的核心音响类型摇篮音乐具有其独特的音响形态及特征，这种音响特性及其背后的创作思维能够在作曲家三年后发表的新音乐的音响类型中窥见端倪。拉亨曼在这篇文章中对现代音乐普遍存在的音响类型进行了整理和划分，并创造了一系列概念来指代相关音响类型，分别为：作为过程的音响：“脉动音响”（Impulsklang）、“起始振动音响”（Ei n s c h w i n g k l a n g）、“结束振动音响”（Ausschw-ingklang）、“终止式音响”（Kadenzklang）、“结构音响”（Strukturklang）；作为状态的音响：“色泽音响”（Farbklang）、“波动音响”（Fluktuationsk-lang)、“织体音响”（Texturklang)。2 关于上述概念国内外音乐学界均有论述【3，本文对此不做过多赘述，仅列举摇篮音乐主要涉及的三类核心音响类型加以解释。沈伟宋戚：从摇篮音乐看拉亨曼的器乐音响思维55表1 摇篮音乐三类核心音响类型示意图终止式音响织体音响结构音响DautsEcigenetaGeamidaun首先是“终止式音响”，这是一种被拉亨曼称为“作为过程的音响”（KlangalsProzeB），即此类音响随着时间进程而不断发展变化，其发展模式如同一卷海浪、一口呼吸所表现出的动能趋势。拉亨曼解释，这种音响的特征在于“它自然或人为地在一个过程中建立或消解，并在这样的过程中发展其特征。因而它具有类似调性音乐终止式的形态。”2 如表1 所示，终止式音响呈现出的样式形似正态分布函数图像，即从一个起点随着时间进展而逐步增强，达到某个顶峰后又逐步削弱最终消逝，犹如渐强再减弱的拱形音乐旋律的发展轨迹。此外，终止式音响还具有一定的物理属性，这种特殊属性类似声学中的“包络”（e n v e l o p e），关于这一点下文将详细分析。第二类“织体音响”属于所谓的“作为状态的音响”（Klang als Zustand）。拉亨曼认为，这种音响“体现了静态或统计的音响经验，其自身时间与实际持续时间无关。”3 “自身时间”（Eige-nzeit）是拉亨曼借用施托克豪森的理论概念，它包含两层含义：一是音响的物理时间；二是听者的心理时间。前者指音响的物理发声过程所需要的时间，后者指听者聆听某种音响所需要的大脑或心理知觉时间。然而，“作为状态的音响”的音响发声与听者的心理知觉不能或难以在同一时间内保持一致。也就是说，“织体音响”在一定时间内释放出多维而复杂的音响元素，听者仅能够在相同时间范畴内将其视为一个“整体”进行聆听和理解，而无法同时捕捉到音响中的每一处细节，因此它是一种相对静态的，或者需要进行统计的音响。“结构音响”是最为抽象复杂的一类音响。拉亨曼强调，“结构音响是唯一可以实现真正新音响概念的音响类型。在其中，音响和形式的概念合为一体。4”由此可知，形式被拉亨曼理解为音响的一元，它处于整体音响的另一个维度，它的存在使得音响具有了结构特征。虽然结构音响在类型划分上可被归为前文所述“作为过程的音响”，但在音响形态上，它却具有近似“织体音响”的形式特征。拉亨曼解释：“在结构音响中，我们能够体验到许多不同的细节，即单一音响（Ei n z e l k l a n g），它们并不等同于音响的整体特征，而是与之相互关联、紧密结合。”5 也就是说，尽管结构音响具有多维且复杂的音响形态，但音响内部的单一音响是作为某种具有关联性的形式1 Lachenmann,Helmut.Musik als existentielle Erfahrung:Schriften19661995,Josef Hausler(Hrsg.),Breitkopf&Hartel,1996,S.3;S.15;S.18.2 同1 ,S.3.3 同 1 ,S.17.4 同1 ,S.20.5 同 1 ,S.17.56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 0 2 3 年第2 期来共同构建音响的整体性，从而使得音响形成了类似作品曲体结构的功能及样式。因此，这种音响不是静态的，它是在时间以及诸多单一音响的共同作用下而形成的一种多维立体的“音响结构”(Klang-Struktur)()。以上便是摇篮音乐主要涉及的三类核心音响类型，本文将从音乐本体出发，对该曲具体的音响形态和特征以及拉亨曼的器乐音响思维进行分析与考察。三、摇篮音乐的音响形态及特征分析摇篮音乐包含类型繁杂、层次多样的音响形态。然而，这部作品之所以能够区别于传统或运用了序列技法的钢琴曲，其根本原因在于它具有上文所述的三种独特音响类型一一“终止式音响”“织体音响”以及“结构音响”。（一）“终止式音响”的表现形态及特征摇篮音乐中的“终止式音响”在形态上可细致划分为两种类型：类型A一单音形式与人工延音；类型B音高材料与织体形态。前者是较为纯粹、不依赖特定创作手法即可达到的基本音响类型，后者则需要充分运用音高、音色、织体等多维元素组合构成的较为复杂的音响类型。在作品中，类型A更为普遍，它时常表现为某一单音或音型结合普通触键、无声按键以及踏板等多种方式来完成“终止式音响”的发声过程，其特征在于此类音响利用了钢琴特有的某种物理属性，即钢琴琴弦自身所具备的“延音”和“泛音”。不过，由于钢琴琴弦受止音器制约，延音或泛音必然要通过某种人工手段方能获得，因而演奏者需要采用钢琴踏板和无声按键来保持延音或触发泛音。如例1 所示，乐曲起始由无声按键式六和弦导入，再以常规方式奏出一个突强单音（B），随即触发了基于前一个和弦的泛音，此刻音响自然延续，待和弦泛音与单音音响趋向辱弱时，借助踏板、单音重复弱奏、低音音簇（弱奏且保持）三种方式接续音响并任其逐渐消逝。例1 摇篮音乐“终止式音响”（类型A）选段2)b(Reo)p*PPten.相对于“终止式音响”类型A而言，类型B更为复杂多样，它不再以某个单音或少量音型为基础，而是运用不同音高材料、发音法、演奏法及其组织方式共同构建一个独立完整的“终止式音响”。例2 选自作品第一乐句，该例展示了一个由多维音乐元素构成的复杂“终止式音响（类型B）”。观察例2 可以发现，该选段包含完整的十二音音级，采用了普通触键、无声按键（菱形音符）两种演奏方式，并利用钢琴踏板（例中的虚线方框）对音响进行润色与修饰。从音响表1 Lachenmann,Helmut.Musik als existentielle Erfahrung:Schriften1966-1995,Josef Hausler(Hrsg.),Breitkopf&Hartel,1996,S.17.2】该选段出自作品原谱第4页末行，参见：Helmut Lachenmann.Wiegenmusik firKlavier,Wiesbaden:Breitkopf&Hartel,1980文中所有谱例均由笔者根据原谱重新制作。沈伟宋戚：从摇篮音乐看拉亨曼的器乐音响思维57现形态来看，该例近似声学“包络”ADSRAttack（起音）、Decay（衰减）、Sustain（保持）、Release（释放）一发声过程。I乐曲由一个四五度叠置的非常规九和弦引入A起音，经过半音化音列进行迅速转变音型（和弦三连音分解和弦）及其力度（pff），随后通过第二、第一声部另外两处和弦增补音乐时长与响度（此阶段近似包络峰值），在临近踏板结束前（右侧虚线方框）引入无声按键式半音和弦D衰减，此时上方两声部构成普通触键和弦与无声按键和弦的并置状态，音响继续维持S保持，随着上方和例2 摇篮音乐“终止式音响”（类型B）选段弦音量的自然减弱与下方和弦各音逐次消失（无声和弦后的音符表示手指依次离键），音响便逐渐削弱直至最终消逝R释放。借助音频分析软件AdobeAuditionCC2019对该例进行分析，生成波形与频谱图（见图1）。通过图1 可知，该段音乐总时长约1 1 秒，其中最大声压级（dB）和最大频率（Hz）处于1.8 秒至5.2 秒之间。0 秒至1.8秒期间波形平缓，5.2 秒后波形立即收窄，而频谱则呈逐渐释放减缓态势。总体而言，该例波形与频谱图同“终止式音响”示意图基本保持一致，均呈现近似正态分布函数图像的形态。包络峰值D衰减mfS保持A起音PAllegrettoModeratoR释放rit.图1摇篮音乐“终止式音响”（类型B）选段：波形与频谱图2hms.0.01.00:02.00:03.00:04.00:05.00:06.00:07.00:08.00:09.00:10.0dB93dB9-93HzHz（二）“织体音响”的表现形态及特征摇篮音乐具有异常复杂的织体样式，这种织体包含纷繁多样的音乐元素，它们共同构成了静态的“织体音响”。需要强调的是，拉亨曼所谓的“织体音响”不仅仅是指那种基于音程、节奏和调性等因素创作而成的多声部复调音乐，它1】包络及其理论是笔者分析摇篮音乐相关音响形态的一种解读视角，拉亨曼本人并未借助包络概念架构其音响理论，特此说明。2 被测音频选自：Roland Keller.Lachenmann:Klaviermusik-World Premiere Recordings(Digitally Remastered),EMG Classical,2010.更加强调乐器及音乐形式自身的特性，并结合音色、发音法以及多声部写作技法共同营造出独特的音响效果。例3 正是作品中“织体音响”的绝佳典范（选自作品第6 一7 行），该段音乐由四类基本音乐材料组成，分别为材料I一琶音分解和弦；材料II一柱式和弦；材料I一动机式音列；58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 0 2 3 年第2 期材料IV一内声部旋律。依次来看，材料I为形态各异的琶音与分解和弦，该音乐材料最先发声，且贯穿于整个音乐段落，时而扬起、时而倾泻，犹如流水般荡漾其中。材料II为三组强奏柱式和弦，该材料为乐曲中最清晰明亮、也是最容易被听者感知的音响素材，通过对比图2“波形与频谱图”可以发现，波形图中三处显著的波峰（约1:18.2；1:2 1.0；1:2 3.4处）均源于材料II I 的三个和弦，因而证明该音乐材料在响度上处于主导地位，能够优先被听者感知。例3摇篮音乐“织体音响”选段材料II-柱式和弦PP材料IV-内声部旋律mf册f册3PP材料1-琶音/分解和弦mfppPP材料II-动机式音列PPP图2摇篮音乐“织体音响”选段波形与频谱图hms1:20.01:22.01:24.01:26.01:28.01:30.0dB-6-6dB6Hz5k1kHz5k1k材料III位于整个音乐段落中的最低音区，它由三组近似动机的音列构成。从音响层面来看，该部分材料没有鲜明的音响特征，其主要作用在于丰富作品的音响织体，并辅助其他材料的发展与进行。材料IV是一条在视觉上清晰可见，但在听觉上不易察觉的内声部旋律，该旋律隐匿于全曲音响之中，聆听作品时需要认真观察乐谱方能识别。总的来看，四种不同类型的材料伴随着极端的力度变化并存于该段音乐之中，从而呈现出繁复的织体音响形态，这种音响形态既可以通过乐谱，也能够从“波形与频谱图”（图2）中得到清晰印证。（三）“结构音响”的表现形态及特征摇篮音乐中存在少量独特的“结构音响”，这种音响具有近似“织体音响”的形态，但它更为抽象复杂，仅凭听觉难以对之进行全面把握，因为其中某些音响成分几乎是“无声的”，这源于作品中所涉及的某些符合钢琴物理特性的创作与演奏技法。例4选自作品尾声（最后两行），它是整部作品中最为显著的“结构音响”例子。该例乍一看与作品中的结构音响段落十分相近，均呈现出多层次的繁复织体形态，但观察乐谱并结合实际音响便可发现，该例另有玄机。以例3“织体音响”选段为例，该段音乐虽然在形态上沈伟宋戚：从摇篮音乐看拉亨曼的器乐音响思维59复杂而多样，但其音响实质没有发生变化，即音乐中多种不同的材料（材料I一IV）均基于同一属性的音响之上。例4选段则大有不同，这段音乐同样具有繁复的织体样式，但其中还包含多种类型的“单一音响”，这些单一音响共同建立了作品的音响结构。例5 是笔者根据例4进行重编的“音响配置谱”。通过该例可知，例4“结构音响”选段包含四类可被详细划分的“单一音响”（音响I一IV）。具体而言，音响I在该段音乐中占比最大，其本身即可自成一体，形成一个具有完整乐思的多声部音乐片段。但归根结底，该段内容均源于同一属性的“单一音响”一一即通过普通触键形成的钢琴乐音音响。此外，通过表情记号可以看出，音响I在响度上普遍较弱，因而呈现出柔和恬静的音乐情绪。音响I是掺杂在音响I中的细微成例4摇篮音乐“结构音响”选段（原谱）calmo legg.PPPPPsfPP9PPten.分，它诉诸无声按键单音及和弦发声，属于不易被察觉的“泛音”音响，其响度之弱，唯演奏者本人能够切身体会，因而该音响的“形式”意义要大于“听觉”意义。音响I为具有抑扬顿挫之感的点状音响，它在谱面上略显稀疏，但在实际音响中却格外醒目，正因如此，这种顿挫的点状音响才能够区别于其他音响，从而自成一体。音响IV是所有音响中最为独特的一类，该音响的载体为一个弱奏的音簇，并且这个音簇一直保持至临近曲终。从音响层面来看，它同时包含普通发声的乐音音响与通过其他音触发的泛音音响，属于某种具有双重音响属性的特殊“单一音响”。总而言之，该例充分印证了前文所言，即诸种单一音响之间相互关联，共同形成了一个独立完整的“结构音响”。mfPPPPmfsfzPpPPmpcalmissimoPppP：例5摇篮音乐结构音响选段“音响配置”（重编谱）PPPPPPP#m音响IPPPP音响I音响音响IVPP ten.（四）摇篮音乐结构与音响类型汇总通过前文的实例分析，我们已经清晰地看到这部作品中纷繁多样的音响表现形态，并且这些PPfsfzP音响均有其别具一格的音响特征。本文对摇篮音乐作品结构与音响类型（包含音响类型各个层级的形态及参数）进行了分析和汇总（见表2）。PP60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 0 2 3 年第2 期表2 摇篮音乐结构与音响类型汇总 1段落I曲体结构(0:00-0:30)音响属性乐音音响(单一音响）泛音音响和弦/单音琶和弦/单音音型形态音/音阶普通触键发声方式无声按键频谱峰值14298Hz音响类型终止式音响织体音响段落I(0:30-1:01)乐音音响泛音音响点状音响琶音/音簇普通触键无声按键11843Hz段落I(1:01-1:32)乐音音响泛音音响和弦/单音琶音普通触键14126 Hz织体音响终止式音响段落IV(1:32-1:57)乐音音响和弦/单音和弦/单音/音程琶音/音阶琶音/音族普通触键普通触键无声按键10293Hz10982Hz.结构音响段落V(1:57-2:45)乐音音响泛音音响点状音响和弦/单音/音程琶音/音簇普通触键无声按键8742Hz结构音响段落VI(2:45-3:45)乐音音响泛音音响点状音响混合音响结语综上，本文扼要介绍了摇篮音乐及其创作构思，指出了该曲在音响思维层面与新音乐的音响类型之间的同源关系，并通过对作品的技术分析证实了上述观点的有效性。笔者认为，拉亨曼对于器乐音响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他于中盛期创立的“器乐具体音乐”并非一而就，其形式和理念是经历了一个不断实践与探索的历史发展过程，而摇篮音乐便是处于这个过程中的一部至关重要但又时常会被人们忽视的作品。摇篮音乐看似是一首普通甚至略显过时的现代钢琴作品，它不像刮葫（Guero，1 9 7 0/88）那样采用了极为特殊的创作手法（刮奏琴键表面），但这部短小精悍的作品能够清晰地反映出拉亨曼早年的器乐音响思维一即深入挖掘每件乐器自身的特殊属性，从宏观的视角建构一套极具理论化的音响体系，并将其运用至实际的创作之中。虽然拉亨曼艺术生涯的各个阶段体现出了不同类型的音乐风格与创作技法，但这种器乐音响思维始终贯穿其中。作为音乐研究者，我们应当从实际的作品出发，竭力探索并试图厘清其中所隐含的相互关联的事物，而不是任凭自身的懒惰，理所当然地接受一些如今已成定局的事实。参考文献：1 Lachenmann,Helmut.Musik als existentille Erfahrung:Schriften19661995,Josef Hausler(Hrsg.),Breitkopf&Hartel,1996.2 Tsao,Ming.“Helmut Lachenmanns“Sound Types.Perspectives of NewMusic(52),2014.3宋育任音乐与存在知觉：论德国当代作曲家拉亨曼的音乐与美学 M.新竹：国立交通大学出版社，2016.1鉴于摇篮音乐无小节线，故本文选取相应时间节点对该曲进行结构划分，作品音频选自：RolandKeller.Lachenmann:Klaviermusik-World Premiere Recordings(Digitally Remastered),EMG Classical,2 01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