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调查研究.pdf

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调查研究收稿日期：2022-11-14基金项目：2022年甘肃省高等学校创新基金项目“甘肃多民族地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能力提升的教育对策研究”（项目编号：2022A-122）；2019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裕固族口头文化有声数据库建设”（项目编号：19BYY186）。作者简介：王炤，女，甘肃庆阳人，教授，研究方向：社会语言学、语言学。吴雅萌，女，甘肃张掖人，讲师，研究方向：语言学。（1.河西学院，甘肃张掖734000；2.兰州财经大学统计学院，甘肃兰州730020）摘要 裕固族是甘肃省特有民族中人口最少、高度聚居的民族，也是中国人口较少的民族之一。以问卷调查和访谈的形式对甘肃省肃南自治县明花乡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进行了调查，并运用SPSS22.0多元回归对裕固族村民以及不同群体裕固族村民的语言能力进行了分析。结果显示，裕固族村民具有多语能力。裕固族村民能用当地汉语方言、普通话和裕固语进行交流。在这三种语言能力中，裕固族村民当地汉语方言能力最好，其次为普通话，再次为裕固语。裕固族村民三种语言和谐共处，既有利于裕固族村民的生活和学习，又能促进语言之间的交汇和融合。关键词 裕固族；年龄；性别；教育程度中图分类号G75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0520（2023）03-0064-10DOI10.13874/ki.62-1171/g4.2023.03.009王炤1吴 雅 萌1杨 小 卜2祁 昌 平1第39卷第3期（2023）河西学院学报Vol.39 No.3（2023）A Survey on the Language Ability of Yugur VillagersA Survey on the Language Ability of Yugur VillagersWang Zhao1Wu Ya-meng1Yang Xiao-bo2Qi Chang-ping1（1.Hexi University，Zhangye Gansu 734000；2.Lanzhou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Lanzhou Gansu 730020）AbstractAbstract：The Yugur ethnic group is the ethnic group with the smallest population and high concentration amongthe unique ethnic groups in Gansu Province.It is also one of the ethnic groups with a relatively small population in China.In the form of questionnaires and interviews，the language proficiency of Yugur villagers in Minghua Township，Sunan Autonomous County，Gansu Province was investigated，and SPSS22.0 multiple regression was used to analyzetheir language proficiency.Yugur villagers are multilingual，they can communicate in local Chinese dialects，Putonghua and Yugur，but the language abilities of different groups of Yugur villagers vary greatly.The harmonious coexistence of the three languages of the Yugur villagers can not only enhance the vitality of the language，but also facilitatethe life and learning of the Yugur villagers as well as promote the convergence.Key wordsKey words：Yugur villagers；Language ability；Age；Gender；Education Level64一、引言裕固族是中国西北地区独有的少数民族，祖先以古代的回鹘和蒙古为主，现有人口1万余人，主要聚居在丝绸之路的黄金地段河西走廊。裕固族没有文字，内部有两种本民族语言，突厥语族的西部裕固语和蒙古语族的东部裕固语，这“在中国乃至世界民族史独树一帜”1。裕固族与其他民族长期杂居，受汉族、蒙古族、土族、东乡族等民族的影响，特别是随着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和城镇化的发展，人们使用汉语的机会和场合越来越多，裕固族的民族语言生存问题也逐渐引起了学界的关注。早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国外研究者就曾经断言，这个“小小的突厥语部落”正在一步步走向消亡。20世纪末以来，随着生态环境的恶化，当地语言环境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裕固族的东、西部语言均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极度濒危语言2。国内学者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展开了对裕固族语言的调查，他们大多引用1982年和1990年全国人口普查时裕固族人口的数据，认为裕固语作为交际语的场合和机会逐渐减少，裕固族语言能力逐渐呈下降趋势3。进入21世纪以来，多位研究者通过实地调查和引用数据相结合的方法对裕固语现状进行了研究，却得出了不相一致的结论。有的研究者认为裕固语使用人口不断下降，使用能力整体退化，“代差”极为明显，已成为濒危语言4；有的研究者认为，部分地区裕固语保持良好，部分地区裕固语使用能力整体退化，还有部分地区裕固族人已丧失了使用裕固语的能力5。也有部分学者通过访谈、观察和问卷调查的方法对裕固族的语言能力进行了研究，指出裕固语处于濒危状态，使用人口老龄化，裕固语使用范围缩小，使用频率降低6；“代际语言流失速度加快，本族语言能力强弱与使用人口年龄大小成正相关”7。尽管已有研究对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能力进行了研究，产出了一些重要成果，但仍然存在以下问题：第一，裕固族的语言使用情况究竟如何仍没有一个公认的结论。“对裕固族聚居区语言使用情况的研究，至今仍停留在案例式感性经验的描述上，甚至连究竟还有多少人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本族语言这样的基本问题都没有搞清楚”7；第二，裕固族语言使用情况的研究方法有待提升。在少数民族语言国情的调查中，“缺少对不同群体母语水平的调查”8；“对语言使用状况长期停留在不清晰、朦胧的状态，缺乏清晰的量化分析”8。因此，裕固族的语言使用状况研究，不仅关系到“新时期的民族问题应如何妥善处理，民族语言政策应如何制定的大局”9，而且还关系到如何“更有效地落实执行国家的民族语文政策法规”8，也关涉到裕固语的传承和保护问题。因此，本文采用问卷调查和访谈的方法，对明花乡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语言能力、当地汉语方言能力和普通话能力现状进行调查研究，以期为国家普通话的推广、国家语言政策的制定以及裕固语的传承和保护提供实证数据支撑和参考。二、调查方法与过程（一）调查对象明花乡是裕固族地区的一个乡村社区，这里居住的裕固族牧民主要说西部裕固语。19世纪末，前芬兰总统马达汉曾经访问过明花乡的西部裕固族人。由于明花乡地处偏远山区，西部裕固语保持较好，因而成为国内外西部裕固语研究者的田野调查点。本研究主要调查明花乡裕固族村民的语言能力。明花乡居住着汉族、藏族、蒙古族、土族、东乡族、哈萨克族、保安族、回族和满族等，是一个多民族居住的区域。目前的行政系统是一个由14个村委会组成的乡镇，本次调查的村民主要来自这14个村委会，属于小规模和专项调查10。根据调查目的，将受访的361名村民按照年龄、性别和受教育程度进行了分类统计。具体情况见表1。王炤吴雅萌，等：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调查研究65（二）调查方法本研究的调查问卷是在参照 中国语言文字使用情况调查资料 家庭问卷的基础上设计的。中国语言文字使用情况调查资料 由中央民族大学根据少数民族近年来的语言调查情况编制而成。此调查问卷所设计的内容全面，适合少数民族地区的各种语言情况。根据本次研究目的和研究对象，进行了问卷调查前的结构式访谈、问卷调查中的开放式访谈和问卷调查后的半结构式访谈。三次访谈的目的各有侧重。问卷调查前的访谈主要是了解裕固族村民母语使用情况，以便对所参考的问卷调查项目和内容进行修改和补充；问卷调查中的访谈是对研究者感兴趣的某个问题进行深层次的了解；问卷调查后的访谈主要是针对问卷中出现的问题或者问卷中没有涉及的问题进行更加详实的了解。三次访谈均采用闲聊的方式进行。为确保访谈内容的真实性，访谈在村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录音笔进行录音，随后撰写和总结，为调查问卷的定量研究提供数据补充。修改和补充后的调查问卷分为五大部分。第一部分是裕固族村民的个人信息，包括村民的性别、年龄、职业、文化程度、民族和配偶族群等；第二部分是裕固族村民母语能力；第三部分是裕固族村民语言使用情况；第四部分是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情况；第五部分是语言态度。本研究的重点是问卷调查的第四部分。此外，采用SPSS22.0对问卷数据进行了均值比较和标准差分析。通过均值和标准差分析，可有效解释社会变项和语言变项之间的相关性，阐述影响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的相关因素，从而形成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客观结论。（三）调查过程1.问卷发放本次调查主要采取集中发放调查问卷、入户调查和网络调查三种方式进行。集中调查问卷于2020年11月的学校期中考试家长会上发放。现场发放问卷280份。随后，又采用偶遇法和滚雪球的方式入户调查32户村民。除了实地发放问卷调查和入户调查，本研究同时借助智能手机中的问卷星调查软件对年龄在2029岁的裕固族大学生、研究生或外出务工人员进行问卷调查，发放问卷63份。这样做的目的是拓宽调查对象的广度和深度，确保调查结果更加具有信度和效度。2.问卷填写明花乡裕固族村民基本都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因此，他们能够自己填写调查问卷。如果在填写过程中有疑问，调查人员和参与调查的教师及时给与帮助，协助他们完成问卷调查的填写。3.问卷回收情况家长会上集中发放的调查问卷收回266份，回收率为95%。入户调查问卷32份和问卷星63份都全部收回，均为有效问卷。收集所有问卷后，用SPSS22.0对问卷数据进行整理和统计分析。根据统计结表1被调查样本基本情况变量性别年龄段受教育程度男女8-1313-1516-1920-2930-3940-4950岁以上小学初中高中（中专）大专及以上人数（人）177184596359634749211041067675百分比（%）49.0350.9716.3417.4516.3417.4513.0213.575.8228.8129.3621.0520.78河西学院学报2023年第3期66果，本次总共回收361份问卷，其中男性177人，占49.03%；女性184人，占50.97%。女性村民的数量稍多于男性，但数量都在有效统计数据范围内。三、调查结果与讨论本研究调查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当地汉语方言和普通话的语言能力。将语言能力设计为五个维度，从“非常熟悉”“比较熟悉”“一般熟悉”“不太熟悉”到“完全不会”。（一）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整体情况根据表2统计数据，在受访的361名裕固族村民中，有129人的普通话非常熟练，占35.73%，171人当地汉语方言非常熟练，占47.37%，79人裕固语非常熟练，占21.88%；有109人的普通话比较熟练，占30.19%，125人当地汉语方言比较熟练，占34.63%，92人裕固语比较熟练，占25.48%；83人普通话一般熟练，占 22.99%，35 人当地汉语方言一般熟练，占 9.70%，68 人裕固语一般熟练，占18.84%；39人的普通话不太熟练，占10.80%，25人当地汉语方言不太熟练，占6.93%，84人裕固语不太熟练，占23.27%；1人不会普通话，占0.03%，5人不会当地汉语方言，占1.39%，39人不会裕固语，占10.80%。调查结果显示，88.91%的裕固族村民能用普通话与人熟练交流，91.70%的裕固族村民能用当地汉语方言与人熟练交流；66.20%的裕固族村民能用裕固语与人熟练交流。表2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整体情况（N=361）非常熟练比较熟练一般熟练不太熟练完全不会合计普通话人数12910983391361百分比35.73%30.19%22.99%10.80%0.03%100%当地汉语方言人数17112535255361百分比47.37%34.63%9.70%6.93%1.39%100%裕固语人数7992688439361百分比21.88%25.48%18.84%23.27%10.80%100%同时借助SPSS22.0计算出裕固族村民三种语言能力的平均值和标准差（见表3），并绘制了这三种语言能力的折线图（见图1）。表3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整体情况（N=361）语言裕固语当地汉语方言普通话均值3.25004.19673.9030标准差1.31400.967581.01872从表3数据可以看出，裕固族村民裕固语均值为3.2500，当地汉语方言均值为4.1967，普通话均值为3.9030。从标准差的大小来看，裕固族村民的当地汉语方言能力比较稳定，普通话次之，裕固语能力最不稳定。图1直观地展示了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的整体情况。相比较而言，裕固族村民当地汉语方言能力最好，其次为普通话，再次为裕固语。图1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整体情况王炤吴雅萌，等：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调查研究67从研究结果所得数据来看，裕固族村民三种语言能力整体保持较好，均值都在2.500以上。相比较而言，裕固族村民当地汉语方言能力最好，其次为普通话，再次为裕固语。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现状为村民具有多语语言能力，当地汉语方言是村民的主要生活语言、裕固族村民普通话水平较高。多民族杂居的格局促进了裕固族村民多语言能力的发展。明花乡是一个多民族居住的区域。由于族际婚姻，普通话在学校教育中的普及和少数民族师资的缺乏，汉语成为当地最强势的交际语言。语言因接触而发生转用，形成双语或多语区。在这样的区域里，语言使用者会根据交际语境、交际对象的不同而选择需要的语言，以期达到交际目的。在家庭域，裕固族村民主要用裕固语或者当地汉语方言与父母和孩子交流。在学校领域，裕固族学生主要用普通话或汉语方言与老师和同学交流；在公共领域，当地汉语方言是主要的交际语言，大多数裕固族村民使用普通话与陌生人交流。表2、表3和图1中的数据显示，裕固族村民同时使用普通话、当地汉语方言和裕固语，即个人多语能力已属普遍现象并将日益普遍11。裕固族村民具有多语个人语库，面对不同的交际对象和交际场合，裕固族村民能够顺其自然地进行语码转换，以达到交际目的。这种融洽的语言环境是“多语言多方言的共存和共荣。各种语言和方言不论大小都能拥有各自的生存发展空间，各就各位，各司其职。”12族际婚姻导致了当地汉语方言成为裕固族村民的主要生活语言。明花乡的裕固族村民处于一个多民族居住地。在155名有婚姻关系的村民中，裕固族族内婚姻占62.58%，族际婚姻占37.42%。这充分说明了裕固族族际婚姻更为普遍。钟海燕的研究发现，裕固族族际婚姻家庭中的第一语言是汉语，只有11%的裕固族后代完全能“听”“说”裕固语13，这为裕固族村民的多语语言能力提供了客观条件。裕固族家庭内部裕固语的语言实践和使用频率减少，语言转用现象增多，裕固语逐渐退出有族际婚姻关系的裕固族家庭。国外学者的研究也证明在少数民族家庭内部，族际婚者的后裔比族内婚者的语言变迁概率要高得多14。学校教育发展提高了裕固族村民普通话的能力。根据2015年的综合社会调查，能说普通话的城市居民比例为81.5%，农村地区的比例为55.2%，而在这项研究中能够熟练使用普通话的裕固村民占89.17%（俞玮奇，2018）15。明花乡的办学历史可以追溯到1944年。当时，西藏宗教领袖顾家卡布拉桑庆利贾木厝被称为祁连山教育的创始人。在他的倡导下，具有地位和身份的当地人共同资助了莲花寺小学，慈云寺小学，红万寺小学和西藏寺小学的建立，被人们称为“祁连四校”。新中国成立后，裕固族学校教育发展速度较快，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人才。1997年，裕固族的教育实现了“国九”的目标。1998年这项重大的教育成果成为“中国十大民族新闻”之一3。本研究也佐证了相关研究结果，普通话的水平与被调查者受教育程度的高低成正比，即普通话水平越高，所受的教育程度越高，反之亦然15。（二）不同群体裕固族村民的语言能力为了进一步探讨不同群体裕固族村民的语言能力，借助 SPSS22.0，以表1裕固族村民基本情况为自变量，对裕固族村民的性别、年龄、文化程度等自主变量因素和裕固族村民的语言能力因变量进行了多元回归分析。多元回归分析显示，不同年龄、不同性别和不同文化程度的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具有统计学意义（P.0000.05）。表4不同年龄段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N=361）年龄段8-1213-1516-1920-2930-3940-4950岁以上裕固语均值2.84752.85712.45763.01594.08514.61225.000标准差1.030791.17579.896781.142891.29933.64954.00000当地汉语方言均值4.10173.90484.49154.14294.40434.26535.0000标准差1.028811.22756.81733.87726.82514.83605.00000普通话均值4.40684.52383.88143.85713.65963.36733.0000标准差.85336.73741.696911.013731.06886.993601.09545河西学院学报2023年第3期681.不同年龄段裕固族村民的语言能力表4为不同年龄段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的均值统计，图2为不同年龄段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的折线图。表4数据显示，在不同年龄段的裕固族村民中，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总体上呈现出如下态势：（1）裕固语语言能力。裕固族村民裕固语语言能力整体上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即年龄越大，裕固语语言能力越强；年龄越小，裕固语语言能力越弱。（2）当地汉语方言能力。裕固族村民当地汉语语言能力表现出较为复杂的态势，呈现出先降后升的循环模式。（3）普通话能力。裕固族村民普通话能力随年龄增长而下降，即年龄越大，普通话能力越弱；年龄越小，普通话能力越强。图2不同年龄段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从图2可直观看到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和年龄的显著关系，即少数民族的母语能力与年龄大小成正比。但同时结合表4和图2发现，1315岁裕固族村民普通话能力最好，均值为4.5238；1619岁裕固族村民裕固语语言能力最低，均值为2.4576，但他们的当地汉语方言能力较强，均值为4.4915。年龄在50岁以上的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和当地汉语方言能力最好，均值为5.0000，但他们的普通话能力最弱，均值为3.0000。对以上统计数据的展示，发现在年龄层次上，815岁裕固族村民普通话能力明显高于其他年龄段的裕固族村民，裕固语语言能力也高于1619岁的裕固族村民；1619岁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语言能力最弱，但他们的当地汉语方言能力位居第二，仅次于50岁以上的裕固族村民。对此，采用问卷调查后的半结构式访谈了解815岁、1619岁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出现这两种趋势的原因。社会语言环境促进了裕固族村民裕固语能力的提升。在国家提出“科学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决策以来，肃南自治县已采取相应措施保护和传承裕固语。自2010年以来，肃南自治县举办了若干期裕固语语言培训班，为裕固族村民免费教授裕固语；举办肃南县裕固族文化艺术节，向裕固族村民展示裕固族语言文化的概貌。从2011年秋学期起，全县各幼儿园增加本民族语言课。同时，肃南教育局定期邀请裕固语传承人为中小学生做裕固语交流示范；开设民族语言的学校不定期邀请县文化局、乡镇文化站和乡镇表演艺术中心的工作人员给学生教唱裕固族原生态歌曲、儿歌、民谣以及编排民族舞蹈。在此基础上，学校定期开展“跟我学母语”双语演讲、口语竞赛等各类活动。这些措施的实施，不仅激发了裕固族低年级学生学习本民族语言的激情，也为裕固族青少年提供了必要的语言输入、学习机会（包括正式和非正式）和反馈信息的场所。所以，815岁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语言能力高于1619岁的裕固族村民。语言环境是语言资源的来源，学校语言环境也提高了裕固族村民普通话和当地汉语方言的能力。从访谈资料来看，一方面，815岁裕固族村民处于小学和初中阶段，学校主要以普通话为主要交流语言。学生们逐渐地从以裕固语或者当地汉语方言的家庭语言生活过渡到以普通话为主的校园生活。在学校，老师在课堂上讲普通话，并用普通话与同学交流。“普通话是一种身份象征”，“大家平王炤吴雅萌，等：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调查研究69时在学校交流几乎都用普通话”，“老师提倡在课堂说普通话”，所以学生们积极地向普通话靠拢，他们普通话的自我评价能力高于其他年龄段的村民。另一方面，1619岁的裕固族村民在初中住宿3年，高中继续住宿在学校。学校以汉语为主要语言环境，裕固族学生在课堂上与老师交流的语言主要是普通话，课后与同学交流的主要语言是当地汉语方言，即使交流的对象都是裕固族，学生们也用当地汉语方言交谈。因此，绝大多数学生的生活语言是当地汉语方言。这项研究的结果与之前的研究结果一致，即普通话在高中生中的使用与年龄成反比，与方言成正比16 17。而年龄较大的裕固族村民由于语言环境因素，他们的裕固语和当地汉语方言能力较强，普通话语言能力相对较弱。2.不同性别裕固族村民的语言能力不同性别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语言能力、当地汉语方言能力和普通话语言能力见表5和图3。表5不同性别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N=361）性别男（N=177）女（N=184）裕固语均值3.51983.4239标准差1.361361.28662当地汉语方言均值4.09044.2989标准差.94914.97667普通话均值3.80234.0000标准差1.005891.02430表5数据显示，男性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语言能力优于女性裕固族村民，均值相差0.0959；但女性裕固族村民的当地汉语方言和普通话能力优于男性裕固族村民，均值分别相差0.2085和0.1977。图3不同性别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图3直观地呈现了不同性别裕固族村民的语言能力。综合考察不同性别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均值和标准差，可以看出，他们的当地汉语方言能力最为稳定，普通话语言能力次之，裕固语语言能力最不稳定。封闭的语言环境导致了男性裕固族村民母语能力的提高。明花乡裕固族村民生活在祁连山脚下，大部分牧民以游牧、半游牧为生，家庭成员一起随着季节和牧场流动。自从实行定居放牧以后，男性裕固族村民通常去牧业干活，他们一年中的大多数时间在转场放牧的夏场、冬场和秋场渡过，与他们接触的几乎全是本族人。此外，由于牧场大多在偏远的深山中，与外界交流不便，信息不畅，裕固语就成为男性裕固族村民与家人和族人的主要交际语言。他们运用裕固语交流的时间和频率较多。因而，相对于女性裕固族村民而言，男性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能力优于女性裕固族村民。所以，语言环境是影响语言习得的重要外部因素，包括语言接触时间及单位时间内接触的频度18，语言环境的改变能改变语言能力19。开放的语言环境促进了女性裕固族村民汉语能力的提升。在一个开放的语言环境里，人们接触各种语言的机会和频度就会较大。一方面，随着各地旅游业的发展，特别是旅游景区民族景点的兴起，年轻的裕固族女性或者去旅游景点唱歌、跳舞，或者外出打工；部分中年妇女去旅游景点照看供游客旅游的骆驼和马匹。由于外出打工的女性接触了多种语言，尤其是普通话和当地汉语方言，她们运用河西学院学报2023年第3期70这两种语言交流的频率增多，语言接触的时间越长，单位时间内接触的频度越高，语言水平越高20。另一方面，由于子女上学、父母亲异地劳动、出外打工等原因形成的祖孙两代共同生活的隔代教养家庭，以及祖辈、父辈、孙辈三世同堂的家庭增多。女性裕固族村民由于需要照顾上学的孩子，留在乡镇的定居住房。周围的语言环境主要以汉语为主，他们与孩子、老师和邻居交流时多用普通话和当地汉语方言，因此，女性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语言能力低于男性，但普通话和当地汉语方言能力则优于男性裕固族村民。所以，“语言使用既要有语言环境，还要有语言交流与使用的群体”21。3.不同教育程度的裕固族村民的语言能力不同教育程度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语言能力、当地汉语方言能力和普通话语言能力见表6和图4。表6不同教育程度的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N=361）教育程度小学初中高中（中专）大学及以上裕固语均值3.73083.52832.92113.2267标准差1.301461.353711.208451.21448当地汉语方言均值4.34624.08494.50004.2533标准差.900581.06116.77460.85572普通话均值3.85584.11323.76323.9067标准差1.10091.99829.797801.01573表6数据显示，在不同教育程度的裕固族村民中，他们的语言能力总体上呈现出以下态势：（1）裕固语语言能力。从整体看，教育程度与裕固族村民裕固语语言能力成反比。也就是说，教育水平越低，裕固语的语言能力越强。（2）当地汉语方言能力。裕固族村民当地汉语方言能力呈现出较为复杂的态势，即先降后升再降。教育程度在高中（包括中专）的裕固族村民当地汉语方言能力最好，教育程度在初中的裕固族村民当地汉语方言能力最弱。（3）普通话语言能力。裕固族村民普通话语言能力呈现出较为复杂的态势，即先升后降再升。图4不同受教育程度的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图4直观地展示了裕固族村民三种语言能力与受教育程度的关系。综合考察表6和图4发现，教育程度在高中（包括中专）层次的裕固族村民的裕固语语言能力最弱，均值明显低于教育程度在小学层次的裕固族村民，两者均值相差0.8097，但他们的当地汉语方言能力最好，为4.5000。教育程度在小学的裕固族村民裕固语语言能力最好，教育程度在初中的裕固族村民普通话能力最好，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出现上述情况的原因已在前文讨论过，在此不再赘述。但访谈资料显示，以下两点也是影响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的因素。家庭语言环境是裕固族村民母语能力提升的主要途径。家庭是语言传承和发展的重要场地22，家庭语言环境是传承母语的最后家园23。表6和图4数据显示，教育程度在小学的裕固族村民裕固语语言能力高于其他教育程度的裕固族村民。这是因为受教育程度在小学层次的裕固族村民，由于年龄较小，未寄宿学校，与父母或者社区的本族人用裕固语交流的时间和机会较多。这一点从访谈中也得到了证明，“平时在家，我们一般说裕固语；但是辅导孩子家庭作业，就说当地汉语方言或者普通话”。而教育程度为小学的已成年裕固族村民受学校汉语环境的影响较少，裕固语语言能力较好。这正如王炤吴雅萌，等：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调查研究71注释：中国2010年人口普查资料：http：。肃南县教育局办公室发 2010 118号文件材料。参考文献：1杨富学，张海娟.欧亚学视阈下的裕固族历史文化J.河西学院学报，2018（06）：15-31.2 Janhunen，Juha.Northeast AsiaA.In Moseley，Christopher（ed.），Atlas of the World s Languages in Danger，3rd editionG.Paris：UNESCO Publishing，2010.3钟进文.西部裕固语的历史地位和使用现状J.西北民族学院学报，2000（2）：110-115+126.4巴战龙.裕固族语言文化遗产保护问题探究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4）：92-97+163.5董晓波.裕固族民族语言使用现状的人类学调查研究：以红石窝、韭菜沟和喇嘛湾三乡为例J.科学 经济 社会，2006（4）：17-20.6阿拉腾苏布达.东部裕固语使用现状调查与分析J.语言与翻译，2015（4）：63-66.7 巴战龙.如何打造双语家庭裕固族语言文化传承问题研究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5）：58-63.8戴庆夏.论开展全国第二次民族语言使用现状大调查的必要性J.民族翻译，2014（03）：5-21.Fishman所言，“在家里使用某种语言最终要比在社会环境中使用这种语言更为重要”，“濒危语言之所以成为濒危语言，是因为缺乏非正式的代与代之间的传承和日常生活用语的交流”24。在家庭语言生活中，用母语交流不仅可以增强家庭成员之间的感情，而且还能促使母语的传承和保持，所以家庭是语言得以传承的最好场所。父母的语言意识制约了裕固族后裔母语能力的发展。在裕固族家庭，无论是族内婚姻还是族际婚姻，大多数裕固族父母在家庭内部不和孩子讲母语，因为他们意识到普通话和英语的社会地位和实用价值。虽然裕固族父母意识到裕固语独特的文化价值，对母语有深厚的感情，也希望后裔传承母语语言和文化25。但是由于语言的社会地位、实用价值或经济价值，大多数裕固族父母为了孩子的将来考虑，优先选择了对孩子前途发展有利的语言作为家庭成员交流的语言。这并不是他们不认同自己的语言，或者不喜欢自己的语言，而是希望孩子有一个更好的将来26。父母的语言意识会影响子女的语言意识和语言实践，从而会影响子女的语言能力27。所以，在任何双语或多语社会，不同的语言都有不同的社会地位，语言意识形态建构在社会经济价值、政治力量、历史角色和社会使用等方面之上28。在家庭语言实践和规划中，裕固族村民没有实施相应的方法和规划来督促孩子习得自己的母语，从而影响了裕固族语言的习得和传承。四、结语本文对明花乡裕固族村民的语言能力进行了调查。研究发现，从整体来看，裕固族村民具有多语能力，他们能用当地汉语方言、普通话和裕固语进行交流。在这三种语言中，裕固族村民当地汉语方言能力最好，其次为普通话，再次为裕固语。当地汉语方言是裕固族村民的主要生活语言。同时，研究结果显示，66.20%的裕固族村民能用裕固语熟练地与人交流，裕固族村民母语能力保持较稳定，裕固语仍然是明花乡裕固族村民的主要交流工具。同时本研究也发现，明花乡裕固族村民使用普通话的比例（89.17%）明显高于全国其他农村地区（55.2%）和城市居民（81.5%）15。SPSS22.0多元回归分析显示，不同年龄、性别和受教育程度的裕固族村民语言能力差异较大。在不同年龄层次，裕固族村民裕固语能力整体上随着年龄的增长呈上升趋势，即年龄越大，裕固语语言能力越强；年龄越小，裕固语语言能力越弱。裕固族村民普通话语言能力整体上则随着年龄的增长呈下降趋势，即年龄越小，普通话语言能力越强。在不同教育程度方面，裕固族村民的受教育程度越低，裕固语语言能力越强。裕固族村民的受教育程度越高，普通话能力越强。河西学院学报2023年第3期729周庆生，高建平.一部民族社会语言学研究的优秀论著读 阿昌族语言使用现状及其演变 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03）：140-142.10王远新.语言生活调查的主要内容和方法J.民族教育研究，2019（2）：82-91.11Bhatia，T.&W.Ritchie.The Handbook of Bilingualism and MultilingualismM.Malden，MA：Wiley-Blackwell，2013.12周庆生.语言和谐思想议J.语言文字应用，2005（3）：24-26.13钟海燕.当代裕固族的族际婚姻以肃南县湾寺镇和明花乡为例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3）：40-45.14 Clyne，M.and S.Kipp.Language maintenance and language shift：Community languages in Australia，1996J.PeoplePlace，1997（4）：19-27.15俞玮奇.国民普通话能力的基本状况与发展态势J.语言文字应用，2018（2）：99-107.16王立.语言期望与汉族中小学生的语言成长J.语言文字应用，2008（2）：35-42.17俞玮奇，杨璟琰.近十五年来上海青少年方言使用与能力的变化态势及影响因素J.语言文字应用，2016（4）：26-34.18Chiswick，B.P.Miller.2001.A model of destination-language acquisition：Application to male immigrants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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