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鸡故事及其文化内涵研究.pdf

太平广记 鸡故事及其文化内涵研究杨微，骆锦芳*（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650000）摘要：昉宋代李所编的 太平广记 记载了大量与鸡相关的故事，按故事情节和内容可分为鸡征兆、鸡辟邪、鸡作祟三类。多彩的鸡故事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反映了图腾崇拜文化，蕴含着民俗文化。鸡还与巫文化息息相关，是鸡禳术与鸡卜术的重要参与者。太平广记 中所记载的鸡故事展现了完整的中国鸡文化内涵。关键词：太平广记；鸡；图腾崇拜文化；巫文化；民俗文化中图分类号：I24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7-1362（2023）02-0139-072023 年第 2 期总第 91 期2023 No.2General Serial No.91海南开放大学学报Journal of Hainan Open University收稿日期：2023-03-15作者简介：杨微，女，汉族，云南昆明人，云南师范大学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通讯作者简介：骆锦芳，男，汉族，云南陆良人，文学学士，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美学。鸡，是人类最早驯化饲养的家禽之一，列仙传 祝鸡公：“祝鸡公者，洛阳人也。居尸乡北山下，养鸡百余年，鸡皆有名字。”1 3784诗经 中亦描写：“鸡栖于埘”“鸡栖于桀”2 118，说明我国早有养鸡的传统。在江西万年仙人洞遗址（距今约一万四千年）和陕西半坡遗址（距今约六千年以上）中都发现了原鸡的遗骨，殷墟发现了作为牺牲的鸡骨架。作为十二生肖中唯一的鸟类，鸡与人类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在 太平广记 第四百六十一卷禽鸟二中，记载了十五则以鸡为主要叙述对象的故事，数量仅次于关于凤凰的故事。除此以外，还有约三十三则与鸡有关的故事分散于全书之中，这些故事中虽然鸡并不是主角，却对故事的发展有重要的推动作用。本文以 太平广记 中与鸡有关的故事作为研究对象，挖掘其深层的文化意蕴。一、太平广记 鸡故事类型太平广记 所记载的鸡故事中，许多具有相似的情节和故事内容，以此为标准，分为鸡征兆、鸡辟邪、鸡作祟三种故事类型。（一）鸡征兆型故事鸡征兆着掌握权势。在 太平广记 中有许多类似的记载，如 甄异记 吴清：139徐州民吴清，以太元五年被差为征。民杀鸡求福，煮鸡头在盘中，忽然而鸣，其声甚长。后破贼帅邵宝，宝临阵战死。其时僵尸狼藉，莫之能识。清见一人，着白袍，疑是主帅，遂取以闻。推挍之，乃是宝首。清以功拜清河太守。越自什伍，遽升荣位。鸡之妖，更为吉祥1 3783。故事中详细地描述了鸡的怪异之象及其征兆，已经煮熟的鸡突然鸣叫，预示着战争的胜利，后来果然应验，而被砍下的鸡头代表着敌军首领的头颅，吴清凭借军功获得尊贵的地位。再如 列异传 陈仓宝鸡：“得宝鸡者，得雄者王，得雌者伯”1 3781。以上两则故事都以鸡的异象象征着个人掌握权势，还有以鸡来预示王朝政权更替或者天下安宁，政治清明。如 沉鸣鸡 故事所记载：建安三年，胥图国进献沉鸣石鸡，若天下太平，翔飞颉颃，以为嘉瑞，亦谓宝鸡1 3782。如果天下太平，石鸡就上下翻飞，人们认为这是祥瑞征兆，也把这种鸡称为宝鸡。太平广记 中还记载了两则故事情节一致的故事，天后 与 张易之。唐文明以后，天下诸州，进雌鸡者变为雄鸡者甚多。或半已化，半未化，乃则天正位之兆1 3785。张易之将败也，母韦氏，号阿藏，在宅坐，家人报云，有车马骑从甚多，至门而下，疑其内官也。藏出迎之，无所见，又野狐数擎饭瓮墙头而过。未旬日而祸及。垂拱之后，诸州多进雌鸡化为雄鸡者，则天之应也1 2866-2867。此二则故事以鸡暗示当朝皇帝，武则天当权时，各州进献的雌鸡多于雄鸡，张易之作为依附武则天的宠臣，他的失败代指武则天政权落幕。此时，各州进献的雌鸡又变为雄鸡，这是以鸡来代表王朝政权的更替。用鸡来比喻国家政权是由来已久的传统，尤其是女性当权时，有牝鸡司晨之说。尚书 牧誓：“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3 183，母鸡清晨打鸣，这个家庭就要破败了。在古人的观念中，妇人知外事为雌代雄鸣，女子代替男子掌权，那么国家就要灭亡。上述多则故事记载都表明，在当时人们的观念中，鸡是祥瑞的预示。但有时，鸡反常的举动也预示着灾祸，如 淮南子：“雄鸡夜啼，库兵动而戎马惊”4 4072，雄鸡本应清晨打鸣，当雄鸡夜啼时，便预示战争发生。（二）鸡辟邪型故事鸡驱散邪祟主要是通过打鸣，鸡鸣既是白天和黑夜的分界线，鸡鸣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要起床劳作；鸡鸣也是人间和另一个世界的分界线，鸡鸣表示异界的东西要回到他们的世界，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人的。太平广记 中有六则故事对鸡鸣有过叙述，鸡鸣在故事中只是一个微小的元素，却推动了故事的发展。如 通幽录 卢仲海 讲述大历四年，处士卢仲海和堂叔卢缵客居吴地，晚上和主人喝酒，大醉，卢缵大吐，半夜死亡，卢仲海想到有术士说招魂灵验的事例，就大声呼喊卢缵的名字，喊了几万次以后，卢缵醒来，并讲述了他死去期间发生的事情，他在几个差吏的引导下去到一处宅子，与主人喝酒赏乐舞，主人还许诺卢缵官职，卢缵听到卢仲海呼唤他，才得以离开。正说着话，卢缵又死了，卢仲海继续呼喊他的名字，才再次苏醒。醒后卢缵告诉卢仲海，那时宅子主人正在下文书，授予卢缵官职，卢缵正是听到侄子的呼喊，心中悲痛，再三请求离开，然而直到现在去留仍未有决断。此时，卢缵说：“鸡鸣兴，阴物向息，又闻鬼神不乐疆。吾与尔逃之，可乎？”1 2680于是二人才离开吴地。140在这个故事中，鸡并非主角，但是鸡鸣之后，阴间的东西就消失了，鬼神不会越过这个界限，鸡鸣表示两个世界分离的时间点。太平广记 中还有许多类似的记载。如卷三百八十记载的故事 郑洁，故事中郑洁妻子李氏突然心痛发狂死去，家人找来医生、巫师均无用，已经开始准备后事。然而到了五更天时，鸡叫一声，李氏又活过来，并对家人讲述了她游历冥界的遭遇。又如卷六十五 赵旭，赵旭与女仙欢乐亲近，天快亮的时候，女仙的侍女来说：“鸡鸣矣，巡人案之”1 405，于是女仙乘云车离开。除此之外，还有卷六十二 白水素女、卷六十九 张云容、卷三百六十六 曹朗 都有类似的记载。在这些故事中，故事的关键转折点就是鸡鸣，无论是神还是鬼，在鸡鸣之后，都要离开人界，才有了后续人物复生或人鬼、人神再会的情节发生。（三）鸡作祟型故事太平广记 所记载的鸡故事中，还有一类作祟害人之鸡，它们经常化为人形捉弄报复人类，更有甚者，还会危害人类性命。太平广记 记载了五则鸡作祟的故事，如 高嶷 中，高嶷家中老白鸡在阴间化为白衣人，向冥司告状，状告高嶷杀害其妻子；又如 卫镐 中，乌鸡化为乌衣妇人，小鸡化为黄衣小儿入梦，乞求主人饶命。故事的结局通常为主人公诛杀或者释放作祟的鸡，使之无法作祟。如 朱综 中，朱综得知是家里的老雄鸡冒充他多次看望妻子后，将鸡宰杀后，再无怪事发生；又如 代郡亭 中，主人公诸生斩杀作祟的鬼魅，发现砍死的是一只老雄鸡。在这些故事中作祟的鸡具有三个特点，一是可以化为人形，向人类或者冥界的官员诉说冤情或乞求饶命；二是化为人形后仍然保留动物形态的某些特征，最为直观的就是人形时衣服颜色与动物形态时毛色对应；三是人形与鸡原形可以相互转换，人形被诛杀后，会显露鸡原形，或将鸡原形消灭后，再无作祟之精怪。二、太平广记 鸡故事与图腾崇拜文化图腾是原始思维的产物，反映了古人对自然界的认识。生产力低下的原始社会，人在自然力面前软弱无力，幻想借助图腾来征服自然。对鸡的喜爱与信仰，实际是对凤凰、太阳原始图腾的崇拜，以此祈求生活纳吉辟邪，吉祥如意。首先，鸡祥瑞的象征意义可追溯至古人对凤凰的崇拜，大戴礼记 曰：“有羽之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之长”4 4054，凤凰是百鸟之首，被视为保护神，而这种保护神崇拜又转化为凤凰的祥瑞象征意义。封建君主常制造龙瑞、凤瑞来表明自己统治有方，国家太平。凤凰与鸡关系密切，山海经 南次三经 中描写凤凰：“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引 广雅 注云：“凤，鸡头”5 19，可见，凤凰具有鸡的特征。太平御览 记载：“徐整正历曰 黄帝之时，以凤为鸡”4 4056。在先秦时期的信仰中，鸡便是凤凰的具体存在形式，因此鸡便具有凤凰祥瑞的象征意义。从字音而言，“鸡”与“吉”同音，有“大吉大利”的意思，所以在民间有雄鸡立于石上的吉祥图，古时吴地有大年初一捕鸡归笼的习俗，以此表达对新一年吉祥的美好期盼。并且这一习俗并不只存在于普通百姓之间，士人也有此风俗。晚明画家李士达在其 岁朝春庆图 中，再现了当时吴地的141新春习俗，其中所画人物均为士人和他们的仆僮，画中对“捕鸡”这一画面也有所描绘。其次，对鸡的信仰还来源于古人对太阳的崇拜，没有太阳就没有世间万物。在先民的意识中，太阳的升起落下是借助神鸟翅膀运行，鸡代表了动物界的禽鸟，故鸡被认为是太阳在人间的化身，它们惯于给在黑暗中活动的鬼魅带来最不利的消息。鸡鸣之所以能够成为两个世界的分界点，是因为在农耕文明时代，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认为夜晚属于另一个世界。春秋考异邮 曰：“鸡应旦鸣”4 4070，鸡可以感应天亮而鸣叫，是人类时间的开始。此外，在传统民俗中，雄鸡被用为辟邪的符号。鸡拥有不凡的身世，春秋运斗枢 曰：“玉衡星散为鸡”4 4070，玉衡星是北斗七星第五颗星，散落在地上变成鸡。春秋说解辞 曰：“鸡为积阳，南方之象。火阳精物，炎上，故阳出鸡鸣，以类感也”4 4070。鸡是阳气聚集之物，是南方的象征。太阳是最精纯的阳气，阳出鸡鸣，是因为它们可以相互感应。阳气可以克制阴气，鬼是阴气的聚合，鸡阳气聚集，所以可以克制阴物。最后，鸡可以辟邪还来源于古人认为鸡是重明鸟遗留下来的形象。拾遗记 记载尧在位时期，秖天下安定，支国进献重明鸟，一名“双睛鸟”，重明鸟“状如鸡，鸣似凤。时解落羽毛，肉翮而飞。能博逐猛兽虎狼，使妖灾不能为恶。”重明鸟到来之时，国人扫洒门户，希望它可以来栖息；不来时，“国人或刻木，或铸金，为此鸟之状，置于门户之间，则魑魅丑类自然退伏。今人每岁元日，或刻木铸金，或图画为鸡与牖上，此之遗像也。”这个故事描述了重明鸟能搏击，驱退虎、狼等猛兽，使妖异群凶不能制造灾祸。而今天人们每年正月初一所图画的鸡就是重明鸟流传下来的形象，鸡就是重明鸟，故鸡也是辟邪镇祟的神物。从鸡的习性而言，鸡食蝎子、蜈蚣等毒虫，是它们天然的克星。三、太平广记 鸡故事与巫文化远古时代，人类尚处于野蛮状态，对生老病死等自然现象、天灾人祸等突发事件无法理解，便将对自然的畏惧归结为一种神秘的力量，认为是神掌握了这种神秘的力量。随着生活经验的积累，巫术作为沟通神与人的方式随之产生，人类通过巫术活动表达了控制自然、征服未知的愿望。巫术是指运用超自然力量并通过特定仪法控制客体的神秘手段，“巫”的古文字形像两工交叉之形，说明巫术的施展离不开工具，“巫”字为某种人工制造的巫术灵物的摹写。巫术灵物是指与巫术活动直接关联、被认为具有超自然力量或起某种巫术作用的物品。胡新生在 中国古代巫术 一书中将中国巫术分为三类：预测、禁忌、禳除。预测性巫术就是推断吉凶；禁忌性巫术就是在知道吉凶的情况下，对那些能给人带来危害而又无力改变消灭的神秘力量采取一种躲避、退守的策略；禳除性巫术是以积极的姿态和攻击性手段直接干预自然、社会和个人生活发展进程6 3-6。风俗通义 曰：“鸡主死以御死辟恶也”7 325，古代术士一直把鸡视为灵物，相信鸡可以抵御死亡，避免邪恶。自先秦以来，鸡一直是禳除活动中最常用的巫术灵物之一。周礼 春官 叙官 中规定：“鸡人，下士一人，史一人，徒四人”8 378，鸡人为掌管供给鸡牲及报时的官员，鸡人的职责还有：“凡祭祀，面禳，衅，共其鸡牲”8 438，禳是攘除变异之灾的祭祀。礼记 曲礼下：“凡祭宗庙之礼，鸡曰 翰音”9 88。可见，鸡在祭祀活动中的重要作用。古有三牲通天，三禽达地的说法，三禽即鸡、鸭、鹅，山海经 亦曰：“祠鬼神皆以雄鸡”7 325，用三禽祭祀地上的神与鬼。如 田畴，田畴为友人上坟，设鸡酒之礼，鸡是献给逝去之人的贡品。又如岭南淫祀：“岭南风俗：家有人病，先杀鸡鹅等以祀之，将为修福”1 2292，这是以鸡鹅为祭品为病人142祈福。再如 徐玄方女 中，徐玄方女被鬼枉杀，因阳寿未尽，得以复活，她托梦于广州太守之子，令醊其祭祀于坟前，“以丹雄鸡一只，黍饭一盘，清酒一升，其丧前，去厩十余步。祭讫，掘棺出。开视，女身体完全如故”1 2983-2984，这是以鸡为祭品，酬谢阴间鬼神，使枉死之人复生。鸡是禳除疾病的巫术活动中主要的巫术灵物，如 费鸡师 记载费鸡师为人治病时，“必用一鸡，设祭于庭”1 507，再配合踏步作气嘘叱与丸符，将主人的病痛转移给奴仆。费鸡师为一名巫师，从“同类相生”的原理出发，鸡天然具有震慑和压伏邪祟的神力，而古人观念中疾病多源于中邪，因此使用鸡作为巫术灵物可以达到治疗疾病的作用。醫鸡禳法对古代医术影响尤为深刻。古代巫医同源，说文解字 曰：“古者巫彭初作”，张舜徽毉说文解字约注：“古者巫与医皆所以除疾，故医字亦或从巫作”10 3293。医是巫的重要职能之一，因此古代医家术士好以鸡头、鸡血等治病。明代李时珍在 本草纲目 中记载了鸡各种部位的主治功能，如丹雄鸡肉：通神，杀恶毒，辟不详；黑雄鸡肉：除邪辟恶气，治血邪；鸡血：解丹毒，蛊毒，鬼排阴毒，安神定志11 200-202。志怪录 谢尚 讲述夏侯弘在江陵遇鬼，鬼用矛戟刺中人的心腹，人必死，用黑鸡敷在心腹上就能治好。后来夏侯弘就教人杀黑鸡敷心腹而治，现在凡是中邪的都杀黑鸡驱邪祛鬼。汉书艺文志 方技略 说：“医经者，原人血脉经落骨髓阴阳表里，以起百病之本，死生之分”12 69。医者是根据人的血脉、经络、骨髓以及阴阳、表里等生理特点，以阐发说明各种疾病的本源，区分死生的界限。按阴阳五行学说的解释，鸡是东方之牲，属阳，可以克制属阴之鬼魅，所以鸡对医治鬼魅作祟等阴疾有特殊疗效。除了鸡禳还有鸡卜。所谓鸡卜，就是用鸡骨或者鸡蛋占卜吉凶。神仙传 茅君 中描述茅君修炼成仙，生病的人请茅君赐福诊治，煮十个鸡蛋放进茅君的神帐。待鸡蛋被扔出后，带回家看，如果鸡蛋里面是黄色的，病人就能痊愈，如果鸡蛋里面是泥土，病就不会好。人们常用这种方法来预测吉凶，直至今日海南黎族仍存此风俗，如用绳索系鸡蛋于竿头，通过鸡蛋的摇晃知鬼之有无，或者使用鸡骨插竹签，通过竹签倾斜角度占卜吉凶13。卜和筮是中国最早的两种术数活动，是人类认识世界、掌控自然和命运的尝试，其中骨卜是最为古老的占卜方式。中原多采用乌龟甲和牛、羊等动物骨，南方多用鸡等禽类骨14。中国西南部是中国最早养殖家鸡的地区，南方由于取材方便，多用鸡骨占卜。四、太平广记 鸡故事与民俗文化民俗宗教作为中国民众信仰的基本形态，包括各种形态的民间道教、民间佛教以及基于泛灵论的自然精灵崇拜和鬼魂崇拜等在内的民间信仰。太平广记 所记载的鸡故事体现了鸡与民俗文化的交融。泰勒 原始文化 指出：“简单地把神灵信仰判定为宗教的基本定义”15 412。礼记 祭法 提到：“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9 885，对神灵的普遍信仰是原始宗教发展的支柱。当灵魂观念产生后，原始人通过自身经验推论到其他事物，认为世间万物都如同人一样，既有形体，又有灵魂，即万物有灵。万物有灵是原始宗教文化的核心。古人的精怪观念源自万物有灵论，灵魂可以脱离形体存在，因此在 太平广记 所记载的故事中，鸡魅可以脱离原形化为人形作祟。精怪包含于鬼神中，但与狭义的人鬼是有区别的。礼记 祭143法：“万物死皆曰折，人死曰鬼”9 885，精怪是指各种自然物老而成精，能够通灵变化。精怪与人鬼的区别主要在于死活的不同，人死后成为鬼，鬼仍然可以独立存在，而精怪依附于原形而存在，原形被毁灭后，它们也就从此消失，所以诛杀作祟精怪的原形可以达到灭绝精怪的目的。佛教在万物有灵的基础上宣扬众生平等，杀生会遭受厄运的观念，华严经 记载：“于中杀生之罪，能令众生堕于地狱、畜生、饿鬼；若生人中，得二种果报，一者短命，二者多病”16 185。佛教认为虫鱼鸟兽皆为生灵，在宣扬不杀有善报的同时，也警示人们杀害动物会有恶报。因果报应的观念在道教思想中体现为“承负”说，太平经合校 解释说：“承者，乃谓先人本心承天心而行，负者，乃先人负于后生者也；病更相承负也，言灾害未能善绝也”17 74，简言之，前人的善恶之行会对后人造成影响，所以每个人应该积德行善，以免为后代带来灾祸。合肥富人 便体现了因果报应，合肥富人刘某喜好吃鸡，但杀鸡方式极度残忍，“每杀鸡，必先刖双足，置于木柜中，血沥尽力，乃烹”1 3785。后来，富人生病，“生疮于鬓，既愈，复生小鸡足于疮瘢中。每巾栉，必伤其足，伤即流血被面，痛楚竟日”1 3786。如此数年，富人最后死亡。本故事引自宋代稽神录，宋代是佛教对社会影响最广泛的时期，佛教信徒大量增加，同时宋代也是道教繁荣时期，皇帝崇尚道教，通过此类动物复仇故事体现因果报应的神奇与应验，潜移默化地宣扬教义，导人向善。鸡还是道教法术中重要的牺牲。道教雷法中以鸡作为牺牲，役使雷部之神，以达到祈祷晴雨、欻灭除瘟疫的目的。雷部众神为血食之兵，好食鸡。道藏 记载：“雷部有火大神，姓邓名伯温，用羊血、鸡血、鹅血供养，可使立兴云雨，顷刻作晴，止风灭怪，断瘟除疫”18 139。又如“南方火雷灭鬼使者毕机，祭用火枣、鸡血，北方水雷披发使者雷压，喜食鸡头三五个”18 413-414。“鸡牲血祭”是道教与民间信仰交融的结果，这些血食之神作为被役使的对象，如果不能护佑一方，为祸人间，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五、结语太平广记 中所记载的鸡故事形形色色，其中鸡最重要的文化符号是象征光明、辟邪镇祟，这源于先民对太阳、光明的崇拜与信仰，也源于他们对凤凰、重明鸟这些吉鸟的认识，对应到现实世界吉鸟的形象最接近鸡。鸡也是传统的祭祀贡品之一，是鸡禳与鸡卜术的重要参与者，直到今天西南少数民族有的还保留着鸡卜的风俗。随着时代发展，人们对鸡的认识发展为文、武、勇、仁、信，五德俱全的德禽，以鸡喻个人品德，是希望在社会弘扬这些优秀的品质。此外，太平广记 中鸡的形象也不全是正面的，鸡也有邪恶、卑鄙的一面，作者借助鸡的丑恶形象，来讽刺现实世界的人，以此来劝告、警醒世人。太平广记 中的鸡故事展现了完整的鸡文化，时至今日，我们对中国鸡文化的理解也未能超出此范畴。参考文献：1昉李等编.太平广记（全十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1.2程俊英.诗经译注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3孔安国传,孔颖达等正义.尚书正义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1444昉李等撰.太平御览（全四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0.5郭璞注,沈海波校点.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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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otation,reflecting the culture of totem worship andimplying folk culture.The chicken is also closely related to the witchcraft culture,and is an importantparticipant in the art of chicken sacrifice and chicken divination.The chicken stories recorded inTaiping Guangji reveal the complete Chinese chicken culture.Key words:Taiping Guangji;chicken;totem worship culture;witchcraft culture;folk culture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