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语义考辨.pdf

阴语言文字研究“皇后冶语义考辨苏建忠1,李健胜2(1郾 华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2郾 湖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摘摇 要:“皇后冶一词的语义,学界有两种传统说法:一是皇帝正妻;二是大君。近年来,上博简清华简的发现为我们理解“皇后冶语义提供了新的材料,除了上述两种语义外,“皇后冶与“皇天后土冶关系密切,系“皇天后土冶之义的简省。后出文献中,“皇后冶语义多具人格化特征。关键词:“皇后冶;语义;大君;皇帝正妻;皇天后土作者简介:苏建忠(1995),男,山西阳泉人,博士研究生,从事先秦史研究;李健胜(1975),男,青海贵南人,教授,博士,从事先秦思想文化史研究。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甲骨卜辞所见人与动物权力关系研究冶(21BZS105)。DOI 编码:10郾 13356/j郾 cnki郾 jdnu郾 2095-0063郾 2023郾 04郾 009中图分类号:K231摇 文献标识码:A摇 文章编号:2095-0063(2023)04-0072-07摇 收稿日期:2022-09-20考之文献,“皇后冶 一词有两种语义:一是皇帝正妻;二是大君,即君王。通过对照新近出土文献,我们发现除了上述两种语义外,其尚有“皇天后土冶 之义有待发覆。本文通过梳理传世文献中“皇后冶 语义,与出土文献所见“皇后冶 语义相比较,试图厘清先秦时期“皇后冶语义的演变。一、作为大君的“皇后冶尚书顾命 载:“皇后凭玉几,道扬末命,命汝嗣训,临君周邦,率循大卞,燮和天下,用答扬文、武之光训。冶 孔安国传:“册命之辞。大君,成王。言凭玉几所道,称扬终命,所以感动康王。命汝继嗣其道,言任重,因以托戒。冶 孔颖达正义:“此即丁卯命作之册书也。诰康王曰:大君成王病困之时,凭玉几所道,称扬将终之教命。命汝继嗣其道,代为民主。用是道以临君周邦,率群臣循大法,用和道和天下,用对扬圣祖文武之大教。爷 叙成王之意,言成王命汝如此也。冶淤将“皇后冶 训释为“大君冶,这无疑是目前所见“皇后冶 一词的最早注解。先秦时期的“皇后冶 该作何理解,自汉以降,前贤多遵从孔传之解。宋人蔡沈:“皇,大;后,君也。言大君成王力疾,亲凭玉几,道扬临终之命,命汝嗣守文武大训。冶于清人刘沅:“皇后,大君,谓成王也。冶盂蔡氏、刘氏均以成王为大君。孙星衍曰:“后者,说文云 继体君也爷,谓康王也此太史传述成王之命,命康王冯(凭)玉几以听,道扬绪余之命。即 白虎爵篇 云:即继体之位也爷 伪传以皇后为大君成王,误矣。冶榆孙氏以27第43 卷摇 第4 期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摇 摇 大庆师范学院学报摇 摇 摇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Vol.43摇 No.4摇2023 年 07 月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摇 摇 JOURNAL OF DAQING NORMAL UNIVERSITY摇 摇摇 摇 摇 摇 摇 摇 摇 Jul.,2023 摇淤于盂榆阮元校刻:尚书顾命,十三经注疏尚书正义(清嘉庆刊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 年,第512 页。蔡沈:书集传,王丰先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18 年,第 274 页。刘沅:十三经恒解(笺解本)卷四书经恒解,谭继和、祁和晖笺解,成都:巴蜀书社,2016 年,第218 页。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北京:中华书局,2004 年,第 502 页。康王为大君,并对孔传进行了批判。王先谦案:“曰:皇后凭玉几爷 者,成王为周朝守文继体之君,故称之曰 皇后爷 此时康王恭听册命,无凭几之礼,且与下文 命汝爷 云云文义不贯,非是。冶淤章太炎认为:“皇后以下,太史口述之辞也。孙氏以皇后为康王,以后为继体君,本 说文 为说,殊非。皇后,大君也。王初崩,无谥,故称皇后。冶于前贤将 尚书顾命“皇后冶 一词均训读为“大君冶,由此可见,这里的“皇后冶 代指君王已毫无疑问,究竟是代指先王还是新继位君王,尚存争议。说文 所载“后冶 为“继体君冶,只是解释了“后冶 在当时的语义。武王去世后,成王继位,也是作为武王的“继体君冶而存在的,与传统说法并不抵牾,因此笔者认为“皇后冶 犹可指“先王冶。此外,从其他先秦文献的训释中也能找到将“皇后冶 训为“大君冶 的例证。尚书大禹谟 孔传:“大君,天子。冶 孔颖达正义:“易 曰:大君有命爷,是大君谓天子也。冶盂左传襄公二十一年 孔颖达正义:“进言于王,而称大君。知大君谓天王也。大君,君之大者,故以为天子。易 云:大君有命爷,亦谓天子也。冶榆论语尧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冶 何晏注:“皇,大;后,君也。大大君帝,谓天帝也。冶 邢昺疏:“皇,大;后,君也。大大君帝,谓天帝也。冶虞诗经文王有声:“王后烝哉冶“皇王维辟冶,毛传:“后,君也冶“皇,大也。冶愚诗经玄鸟:“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冶 郑玄笺:“后,君也。冶舆历代注家多将“皇冶 释为“大冶,“后冶 释为“君冶。在当时“大君冶 成为先秦“皇后冶一词的主流解释,并在诸多经典中被奉为圭臬。正如 尔雅释诂 所云:“后,君也。冶 邢昺疏引 白虎通 云“皇,美也,大也冶,又引 说文 云“后者,继体君也冶。余也就是说,“皇冶 就是“大冶 的意思,是一种美称;“后冶 就是“君冶 的意思,“皇后冶 就是“大君冶,在当时代指君王。“后冶 作为“君王冶 之义起源甚早,夏朝君主称为夏后氏,左传哀公元年就有“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鄩,灭夏后相冶 的记载。俞二、作为皇帝正妻的“皇后冶秦王嬴政灭六国平天下之后,皇帝便成为帝制中国的文化符号。“周则天子立后,正嫡曰王后。秦称皇帝,正嫡曰皇后。汉因之。冶訛輥輮秦统一后,在制度上进行了诸多变革,尤其重视名号更替,将“王冶 改为“皇帝冶,改“命冶 为“制冶,改“令冶 为“诏冶 等等,这在新出里耶 8-461 号 秦更名方 中得到了印证,但尚无见到皇后的相关记载。在我们传统的认知体系之中,“皇帝冶“皇后冶 称谓均应始于秦始皇,秦统一之后改称皇帝,并称皇帝正妻为皇后。37“皇后冶语义考辨淤于盂榆虞愚舆余俞訛輥輮王先谦:尚书孔传参正,北京:中华书局,2011 年,第 896 页。章太炎:太炎先生尚书说,诸祖耿整理,北京:中华书局,2013 年,第 186 页。阮元校刻:尚书大禹谟,十三经注疏尚书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285286 页。阮元校刻:左传襄公二十一年,十三经注疏春秋左传正义(清嘉庆刊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 4281 页。阮元校刻:论语尧曰,十三经注疏论语注疏(清嘉庆刊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 年,第 5508 页。阮元校刻:诗经文王有声,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清嘉庆刊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 年,第11331134 页。阮元校刻:诗经玄鸟,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1344 页。阮元校刻:尔雅释诂,十三经注疏尔雅注疏(清嘉庆刊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 年,第 55835584 页。阮元校刻:左传哀公元年,十三经注疏春秋左传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4679 页。徐坚:初学记,北京:中华书局,1962 年,第 219 页。汉书外戚列传 记载:“汉兴,因秦之称号,帝母称皇太后,祖母称太皇太后,适称皇后,妾皆称夫人。冶淤于是史学界普遍认为中国的皇后制度出现于秦代,汉承秦制沿袭了这一制度。“皇后冶 一词,在秦汉时期又有指代皇帝正妻的语义,目前来看,也没有大的争议。礼记曲礼 云:“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殡,有妻,有妾。冶 孔颖达正义云:“后,后也,言其后于天子,亦以广后胤也。冶于另,“天子之妃曰后,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妇人,庶人曰妻。冶盂此处言天子之妃为后,周代称为王后,秦汉以来称为皇后,但由于 礼记 为汉人抄撮缀续之作,其中可能包含了汉代时人的观念。汉代以来的许多著作延续了这一说法,白虎通 载:“商以前皆曰妃,周始立后。正嫡曰王后,秦汉曰皇后,汉祖母称太皇太后,母称皇太后。冶榆这里是说,周代以后才开始立后,周王正妻为“王后冶,皇帝正妻为“皇后冶。汉书高帝纪 亦载:“汉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尊王后曰皇后,太子曰皇太子,追尊先媪曰昭灵夫人。冶虞值得一提的是,穆天子传 卷六载有 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 一文:“甲辰,天子南葬盛姬于乐池之南。天子乃命盛姬阴之丧,视皇后之葬法。亦不拜后于诸侯。冶愚在穆王西行途中,盛姬不幸早亡,穆王为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根据郭璞的注释:“视,犹比也冶,“视冶 是比照、参照的意思,“皇后冶 之下无注,此句可理解为“盛姬葬礼的葬法、规格要依照皇后的规制来安排冶。若按郭注,通读之后,则对“视皇后之葬法冶 一句存有疑惑,穆王时期难道已有“皇后冶?其本义如何,则值得一辨。童书业认为此处出现“皇后冶 一名十分可疑,其书之所谓“皇后冶 俨然秦、汉以后之皇后,古天子之妻称“王后冶,无称“皇后冶 者,天子之妻之称“皇后冶 与“皇帝冶 相配,而人王之称“皇帝冶 始于秦始皇,舆故其认为 穆天子传 乃晚出之作。童书业将 穆天子传视作伪书,以“皇后冶 作为天子之妻则始于秦始皇。王贻樑则对童书业的解释存有疑问,其依据河北平山县所出中山国一号墓 兆域图 所载:“王后堂方二百尺,其葬视哀后冶 一句与“盛姬阴之丧,视皇后之葬法冶 相对照,认为后者中的“皇后冶 应为“王后冶 之讹,必后世所改。他认为王的某位夫人死后,其他夫人再死后的葬法、规格基本参照前者,当时之丧葬大概有这样的惯例。余这里所理解的“皇后之葬法冶 是指西周王后去世时丧葬的礼仪制度,也就是说盛姬的葬礼规格要依照王后的规制来安排。王贻樑此说颇有创见,但笔者认为此处还有商榷的余地,下文将对“王后冶 与“皇后冶 做一考辨。童书业作为古史辨派的一员,在疑古风潮的影响下提出:“穆天子传 为晋人杂集先秦散简,附益所成,其间固不无古代之材料,然大部分皆晋人杜撰之文。冶俞当时学者在“疑古辨伪冶 思潮的影响之下,通过对古书进行多方位的科学论证而得出较为合理的结论,但这些研究47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23 年第 4 期Journal of Daqing Normal University No.4,2023淤于盂榆虞愚舆余俞班固:汉书卷 97外戚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 年,第 3935 页。阮元校刻:礼记曲礼,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清嘉庆刊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 年,第 2729 页。阮元校刻:礼记曲礼,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2743 页。明人朱自烈正字通中认为此文出自白虎通,清人郝懿行证俗文则认为是出自风俗通,后世学人多从朱说。其文散佚,难以考证,但反映的是汉代及其以前的观念。班固:汉书卷 1高帝纪,第 52 页。穆天子传汇校集释,郭璞注,王贻樑、陈建敏校释,北京:中华书局,2019 年,第 286 页。参见童书业:穆天子传疑,童教英整理,见载童书业历史地理论集,北京:中华书局,2004 年,第 167页。穆天子传汇校集释,郭璞注,王贻樑、陈建敏校释,第 288 页。童书业:穆天子传疑,童教英整理,见载童书业历史地理论集,第 166 页。之中难免会有矫枉过正之嫌。在此背景之下,童书业将 穆天子传 作为伪书来处理,将“皇后冶 定为后世的“皇后冶 之意也不足为怪,但这反而模糊了先秦时期“皇后冶 一词的本义。清人洪颐煊在 校正 掖穆天子传业 序 中说:“虽残篇断简,其文字古雅,信非周秦以下所能作。冶淤通过部分辞例以及当时的名物制度来看,其书保留了大量春秋战国时的材料,穆天子传 为汉晋伪书的说法并不可信。先秦文献成书极为复杂,并非一时一地之作,在其流传过程中真伪窜乱,加之受儒化古史影响,于文本层累现象明显,但必有所本。穆天子传 为西晋初年出土于汲县战国古墓中的竹书,晋书束皙传 有云:摇 摇 初,太康二年,汲郡人不准盗发魏襄王墓,或言安釐王冢,得竹书数十车 穆天子传 五篇,言周穆王游行四海,见帝台、西王母。图诗一篇,画赞之属也漆书皆科斗字。初发冢者烧策照取宝物,及官收之,多烬简断札,文既残缺,不复诠次。武帝以其书付秘书校缀次第,寻考指归,而以今文写之,皙在著作,得观竹书,随疑分释,皆有义证。盂穆天子传 出自汲冢,经盗发后多残篇断简,后被藏于秘府,晋书武帝纪 亦载:“汲郡人不准掘魏襄王冢,得竹简小篆古书十余万言,藏于秘府。冶榆穆天子传 被藏于京师秘府之后,晋武帝“诏荀勖和峤以隶字写之冶。虞后又有郭璞作注,遂成定本。由于 穆天子传 是一部充满传奇色彩的历史文献,其性质更一度被认为是“小说家冶言。清人姚际恒在 古今伪书考 中云:“穆天子传 郭璞注,皆浅陋之甚,至有经史而不知引者,亦皆伪也。冶愚到编撰 四库全书总目 时,则“退置于小说家,义求其当,无庸以变古为嫌也冶,舆直到目前为止仍是聚讼纷纭,莫衷一是。因此,关涉 穆天子传 中“皇后冶 一词的语义问题,学界始终争议不绝。如前所述,先秦时期本已有“皇后冶 一词的存在,训为“大君冶,也可代指先王。“视皇后之葬法冶 一句似乎可以理解为“盛姬的葬礼规格要依照已逝先王的规制来安排冶,由此可见穆王对盛姬的重视与喜爱,甚至有僭越礼制之嫌。此外,还有一种可能,“皇后冶 一词语义,从指代西周早期的大君周王,到秦汉时期转变为皇帝正妻,应与西周以后甚少或不用这一称谓来指代周王,导致后世对词语先前之语义模糊不清,因而将“王后冶 与“皇后冶 语义混淆,所以战国简牍中传抄 穆天子传 以“皇后冶 来称谓周王正妻“王后冶,再稍后到了秦代更是以“皇后冶 来称谓皇帝正妻并形成制度。这样一来,皇后一词,语义已经由男性君王转变为地位尊贵的女性了。历史环境变迁,旧有之称谓或词语在后代语义上产生了重大变化,乃是世界文化历史中常见之事,篇幅所限,不复赘述。三、作为皇天后土简省之意的“皇后冶关于“皇后冶 一词的语义,传世文献中有“大君冶 和“皇帝正妻冶 之义,应无疑问。但以上两种解释均与新近出土文献相抵牾。依笔者分析,其应还有“皇天后土冶 简省之义有待发57“皇后冶语义考辨淤于盂榆虞愚舆穆天子传汇校集释,郭璞注,王贻樑、陈建敏校释,第 368 页。参见李健胜:古史儒化现象探析 以井田制、禅让制为中心,史学理论研究2012 年第4 期,第75 页。房玄龄等:晋书卷 51束皙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 年,第 14321433 页。房玄龄等:晋书卷 3武帝纪,第 70 页。马端临:文献通考卷 194经籍考二十一,北京:中华书局,1986 年,第 1641 页。姚际恒:古今伪书考,上海:商务印书馆,1939 年,第 10 页。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 142子部小说家类,北京:中华书局,1965 年,第 1205 页。覆。关于“皇后冶 与“皇天后土冶 的关系,前贤论述不足,证据未免薄弱,这或许是因为在传世文献中出现例证较少的缘故。清人黄生在其所撰 字诂 中说:摇 摇 后字从石,从一,疑即古文厚字。石者,土之属,物厚莫如土。一,指其事也。故天曰皇天,地曰后土,皆尊大之词。古称天子曰皇后,如 书顾命 云“皇后凭玉几冶,盖尊之如天地耳。淤黄氏认为天子称皇后,是因为君王作为当时的主宰,尊其如天地的缘故,在某种程度上可算是对“皇天后土冶 之义的最早发覆。通过稽考古籍,发现“皇冶 与“皇天冶 关系密切。广韵:“皇,天也。冶诗经文王:“思皇多士,生此王国。冶 毛传:“皇,天也。冶于楚辞离骚:“陟升皇之赦戏兮,忽临睨夫旧乡。冶 王逸注:“皇,皇天也。冶盂诗经雝:“燕及皇天,克昌厥后,绥我眉寿,介以繁祉。冶榆可见,早期文献中“皇冶 一般与“天冶 连用,既可以代指天,又可以作为美大之义修饰天。诗经閟宫:“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享以骍牺,是飨是宜。冶 郑玄笺:“皇皇后帝,谓天也。冶虞是说这里的“皇皇后帝冶 也代指皇天,逐渐有了人的形象,同后文的“皇上帝冶。诗经执竞:“执竞武王,无竞维烈,丕显成康,上帝是皇。冶愚尚书汤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冶 孔传:“皇,天。上帝,天也。冶舆同理,这里的上帝、皇上帝也是代指皇天,只是语义颇具人格化特征。由此不难看出,皇皇后帝、上帝、皇上帝都能代指“皇天冶,只是“皇天冶 的身份、形象不断被赋予人格化特征,但不论其形象如何嬗变,还是发端于原始的自然崇拜。同理,“后冶 与“后土冶 亦关系密切。楚辞橘颂:“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冶 王逸注:“后,后土也。皇,皇天也。冶余这里是说只有皇天后土才能生此美橘树,异于众木。那么“后土冶 究竟指意如何呢?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土正曰后土。冶 注云:“土为群物主,故称后也。冶俞正韵 言:“后土,亦取厚载之义。冶 可见,土作为五行之属,为群物之主,以厚德载物著称,因其与“皇天冶 相对,故为美称。从此处“后皇冶 一词来看,“后土冶 之称对应“皇天冶,春秋时期仍以天地为尊,但从“皇后冶 一词不难看出在人们的认知体系中,“皇天冶 的地位是明显要高于“后土冶 的。同“皇天冶 类似,“后土冶 的身份及形象也不断被赋予人格化的特征,正如 周礼大宗伯 所载:“王大封,则先告后土。冶 郑注:“后土,土神也。冶訛輥輮礼记檀弓:“君举而哭于后土。冶 郑注:“后土,社也。冶訛輥輯礼记郊特牲 解释说:“社,所以神地之道也。地载万物,天垂象,取财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亲地也,故教67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23 年第 4 期Journal of Daqing Normal University No.4,2023淤于盂榆虞愚舆余俞訛輥輮訛輥輯黄生:字诂义府合按,黄承吉合按,刘宗汉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4 年,第 186 页。阮元校刻:诗经文王,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1085 页。楚辞离骚,楚辞章句补注楚辞集注,王逸章句,洪兴祖补注,长沙:岳麓书社,2013 年,第 46 页。阮元校刻:诗经雝,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1285 页。阮元校刻:诗经閟宫,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1328 页。阮元校刻:诗经执竞,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1270 页。阮元校刻:尚书汤诰,十三经注疏尚书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342 页。楚辞橘颂,楚辞章句补注楚辞集注,王逸章句,洪兴祖补注,第 149 页。阮元校刻: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十三经注疏春秋左传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4611 页。阮元校刻:周礼大宗伯,十三经注疏周礼注疏(清嘉庆刊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 年,第1648 页。阮元校刻:礼记檀弓,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2802 页。民美报焉。冶淤“社冶 就是指“土神冶,也就是我们前面所提到的“后土冶,其被赋予了人格化的特征并不断被神化,也是发端于原始的自然崇拜,源自于人们对土地的虔诚信仰。关于“后土冶 的形象,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冶于国语鲁语上:“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冶盂礼记祭法:“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冶榆山海经海内经:“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鸣,噎鸣生岁十有二。冶虞先秦典籍一般认为“后土冶 乃共工之子,因其能平九州而得名并受到祭祀,“后土冶 已经逐渐具有了人格化的特征,其身份已经完成从自然神到人格神的转变。因后土身份所云牵涉甚多,让本就指意不明的后土形象更加扑朔迷离,但通过这些有关后土的记载,我们不难发现先秦时期对“后土冶 的崇拜已十分普遍。当然,先秦文献中也不乏有关“皇天冶“后土冶 相提并论的记载。尚书武成:“予小子其承厥志,厎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冶愚楚辞九辩:“皇天淫溢而秋霖兮,后土何时而得漧?冶 王逸注:“后土,地也。冶舆左传僖公十五年:“君履后土而戴皇天,皇天后土,实闻君之言。冶 诗经甫田 孔疏:“此言后土者,地之大名也。冶 毫无疑问,其“皇天冶 指“天冶,“后土冶 谓“地冶,与此前考证并无二致。那么“皇后冶 与“皇天后土冶 之间又有怎样的关系呢?近年来,随着 清华简 上博简 等一批出土文献的涌现,为理解“皇后冶 一词提供了新的路径。清华简四告 中的伯禽之告是伯禽父受封,赴鲁前夕,告丕显帝宾任、明典、司义的告辞。四告 简文中载:摇 摇 今曾孙禽父将以厥圭币、乘车、丁马,丁年、吉月、灵辰,我其往之,宾服臣各于朕皇后辟,典天子大神之灵。余“皇后冶 乃是与“天子大神冶 对应,“天子大神冶 如若代指先君,那么皇后也代指先君略显多余,并且从全文语境是说祭祀来看,应该先祭祀天地再祭祀祖先,此处可能是指代“皇天后土冶。若结合 武成“告于皇天后土冶 一句来看,简文为伯禽父受封前的告辞,恰恰符合这一语境,伯禽先告于皇天后土,再告于先公先王,求得神灵、祖先庇佑。此言君王要继承祖统,恭敬而遵循天地之命。按,此处的“皇后冶 系“皇天后土冶 语义的简省,故该句可理解为“要让臣民臣服于皇天后土,使君王能够告慰祖先的英灵冶。另,上博简 中亦有“皇后冶 之例,值得探讨。上博简 中有定名为 卉茅之外 的三支简,其简文有云:摇 摇 皇后有命,岂敢荒怠?敬戒以时,宪常其若兹。血气不同,孰能飤之?敢陈谆告,不智其若兹。俞77“皇后冶语义考辨淤于盂榆虞愚舆余俞阮元校刻:礼记郊特牲,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3138 页。阮元校刻: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十三经注疏春秋左传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4613 页。国语鲁语上,国语集解,王树民、沈长云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2 年,第 155156 页。阮元校刻:礼记祭法,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3450 页。山海经海内经,山海经详注,栾保群注,北京:中华书局,2019 年,第 634 页。阮元校刻:尚书武成,十三经注疏尚书正义(清嘉庆刊本),第 391 页。楚辞九辩,楚辞章句补注楚辞集注,王逸章句,洪兴祖补注,第 186 页。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编,黄德宽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第 117 页。参见曹锦炎:上博竹书掖卉茅之外业注释,武汉大学简帛研究中心主办:简帛第十八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 年,第 1 页。此处的“皇后冶 一词当作何解释,曹锦炎将“皇后冶 释为“君主、帝王冶,淤胡宁、丁宇则认为“皇后冶 犹言先君、先王。于两种解释虽有差异,不外乎还是其“大君冶 本意。前面曾经提到,“皇后冶 确有“大君冶 之义,也可指代先王,故不赘述,但此处的“皇后冶 视为“大君冶,似有不妥。结合下文“血气不同,孰能食之冶 叙述祭祀之事来看,简文“皇后有命冶 应指天地之命,而非君命。此处的“皇后冶 可以代指“皇天后土冶,这句话是说“不敢荒怠天地之命,而非荒怠君命冶。此言君王要遵循天地之命,德行昭著于天地,不敢有所荒怠。从后文的“敬戒以时冶 一句来看,也是要告诫君王要心存戒惧,谨遵天地之命,这样才能取法于天地,以立教于下。“皇后有命,岂敢荒怠冶 与“宾服臣各于朕皇后辟,典天子大神之灵冶 有异曲同工之处,均表示遵循天地之命。此处的“皇后冶 是作为“皇天后土冶 的语义而存在的。有关“皇天冶 与“后土冶 二者语义人格化的关系,清华简赤鹄之集汤之屋 的相关记载提供了切实的材料。赤鹄 一文讲述了上帝命后土作祟致使夏后患病的志怪故事,简文载有:“帝命后土为二陵屯,共居后之床下,其上刺后之体,是使后之身疴疟,不可及于席。冶盂从“帝命后土为二陵屯冶 的记载来看,此处的“皇天冶 与“后土冶 已经具有了人的形象,且都具备了行为人格化的特征,上帝与后土进行了双向的互动,即“皇天冶 和“后土冶 之间所进行的互动,这同时也是对“皇天冶 与“后土冶 关系的又一次发覆,符合 左传 中“君履后土而戴皇天冶 的记载。此外,从“上帝冶 与“后土冶 的关系可以看出,在当时人们的观念中,“皇天冶 的地位亦是明显高于“后土冶 的,上帝命后土作祟的行为也符合 左传 中“谓其后稷亲而先帝也冶 的记载,这恰恰代表了春秋战国时人的天地观。四、结语综上所述,不难得出这样几个重要信息:“皇后冶 一词是作为“大君冶“皇帝正妻冶 和“皇天后土冶 三重语义而存在的,“大君冶 犹可言“先王冶。“皇天后土冶 形象的生成和落地经历了自然神逐渐人格化的转变过程,其语义也颇具人格化特征。“皇天后土冶 形象的人格化同样有一个从抽象到具体,从象征物到人形的演变过程,而 清华简赤鹄 篇提供了“后土冶具有切实的人格化行为的佐证。榆凡此种种,都说明“皇后冶 与“皇天后土冶 之间关系密切,前者系“皇天后土冶 之义的简省。责任编辑:聂云峰87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23 年第 4 期Journal of Daqing Normal University No.4,2023淤于盂榆参见曹锦炎:上博竹书掖卉茅之外业注释,第 2 页。参见胡宁、丁宇:上博简掖卉茅之外业试解,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2019 年 8 月 7 日,http:/fdgwz郾 org郾 cn/Web/Show/4452,2020 年 11 月 8 日。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编,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叁),上海:中西书局,2012年,第 167 页。参见姚小鸥、卢翮:掖清华简赤鹄业篇与“后土冶人格化,民俗研究2013 年第 3 期,第 9598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