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阜阳汉简《万物》札记三则.pdf

452古文字研究古文字研究（34）：452455，2022读阜阳汉简 万物 札记三则方勇本文为笔者研读阜阳汉简 万物 篇时所作随文札记中的几则，敬请学界同仁指正。一阜阳汉简 万物 篇有如下简文内容：之起唾也。貆 膏之美禾也。杏核（核）之令人 W019以饶地之（黎）也。（饬）镜以水之令 背后反印文：之起唾也。貆 膏之美禾也。杏核（核）。W052按，W019简的内容与W052简反面印文的内容是一致的，其中的“貆”字，整理者认为：“，乃貆之讹，豪猪，见北山经郭注，又西山经谓其状如豚而白毛，毛大如笄而黑端。一说貆指貉子，见 尔雅释兽、毛诗伐檀 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郑笺。”（1）胡平生、韩自强认为可以看作与饮食烹饪有关（2）。我们认为整理者的说法有待商榷，邬玉堂曾说（3）：以上三部字（词）典（引者按：指 汉语大字典、诗经词典、新 辞海）皆言“县貆”之“貆”为貉子。这很值得商榷。这三部书又读貆音为hun（欢）时，皆无书证。其实，殊不知这“县貆（hun）”恰好应该读为“县貆（hun）”，同“獾”，即狗獾，而非狗獾崽（貉子）。伐檀之所以用“貆”而不用“貉”的原因，在于韵律的不同。高亨先生说：“貆（hun），兽名，即獾。”袁梅先生说：“貆音义同獾，又音xun（宣）。”可作为旁证。我们还可以用诗经豳风七月作内证：“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此貉，即狗獾，东北方言称貉（ho）子。这既可证明“县貆”之“貆”应释读为hun（欢），也可证明其主要功能是用其皮毛缝制轻裘，而不是可“谓食物”。至于新 辞源 释“狟”为“hun”，“兽名，即豪猪。诗魏风伐檀：参见 貆。”其释“貆”说：“豪猪，通 狟。诗魏风伐檀”则似乎是“前不见古人”之训，“后不见来者”之诂，为闻所未闻，恕我不敢苟同。按，以上邬先生所言较为客观合理，但是“貉子”为狗獾崽的意见可能有误。我们现在知道，“貉子”又名狸、土狗、土獾、毛狗，是犬科动物，貉子的外形像狐狸，但比狐狸小，体肥短粗，四肢短而细，尾毛蓬松，背毛呈黑棕或棕黄色，针毛尖部黑色，背中央掺尽可能较多的黑毛梢，它是制作裘皮的珍贵原料。而“豪猪”，又名：豪彘（山海经），狟猪、鸾猪（山海经 郭璞传），蒿猪（新修本草），山猪（通志），璧水貐（纲目），箭猪（随息居饮食谱），刺猪、响铃453读阜阳汉简 万物 札记三则猪。为一种大型的啮齿类动物（4）。通过以上引证，可见豪猪、獾、貉虽然外形很相近，却是三种不同的动物。我们认为此简所指之“貆”应为獾。“貆”上古音为匣母元部，“獾”为晓母元部，二者字音关系密切，故可相通。集韵：“貛，亦作貆。”周礼地官草人：“渴泽用鹿，咸澙用貆。”韵会：“貆，通作狟。”“獾”又称狗獾、天狗、貆、狟子、山狗等，食肉目，属鼬类之较大种（5）。“貆膏”就是獾油，它是由獾的脂肪提取的油脂，可以食用，也可药用。獾油的功能主治：补中益气，润肤生肌，解毒消肿。主治中气不足，子宫脱垂，贫血，胃溃疡，半身不遂，关节疼痛，皮肤皲裂，痔疮，疳疮，疥癣，白秃，烧烫伤，冻疮（6）。獾油对皮肤干裂、皲裂、粗糙、冻伤及烧伤、烫伤有特效（7）。此外，上引胡平生、韩自强认为简文与烹饪有关，将禾理解为谷物。结合W017简文“美糗以（蜜）也”中的“美”字用法，我们认为禾作谷物意义应是可从的。因为獾油可食用，故应该能够让谷物变得更美味。二万物 篇有如下内容：【莫盗之】已濞也。九主之 W026食齐（荠）之致鳖也。不食以也。背后反印文：莫盗之已濞也。九；乌喙与蟇之已。W058按，W026简文与W058背面的内容相同。整理者认为其中的“莫盗”应为药名，但具体所指不详。或疑即五十二病方之所谓“橐莫”，帛书整理小组云，“橐莫”即“橐吾”。濞，应是“鼻洟”之“洟”的会意字，从水从鼻。说文：“洟，鼻液也。”陆德明 释文 曰：“郑云：自目曰涕，自鼻曰洟。”周易 萃卦“上六，赍咨涕洟”，马王堆帛书 六十四卦 作“秶涕洎”。于豪亮说：“因为自的本意为鼻洎字也应该从水从自会意，从水从自正是鼻涕之意。”此“濞”字正作从水从鼻。朱骏声 说文通训定声 云，洟字亦作“”。“”乃从鼻、弟声之形声字。“莫盗”为药物名称是可以肯定的，不过是不是像有的学者认为的是指“橐莫”，则是值得商榷的。如果说“莫盗”是“橐莫”形式的倒置，但“盗莫”与“橐莫”语音上似乎关系较为疏远，因“盗”字上古音为定母宵部，“橐”字上古音为透母铎部，虽然二者声母发音部位相同，但是韵部相隔较远，故“莫盗”为“橐莫”形式倒置之说恐不可靠。此外，我们应该注意到简文“莫盗”上还有一个残缺之字，从万物整篇的行文规矩来看，带有“之已”字样的句子结构都是“药名、药名+之已+病名”或者“药名与药名+之已+病名”的形式，所以，“莫盗”可以是单独一味药材之名；也可以是“莫、盗”或者“、莫盗”的形式，即表示两味药材。但是考虑到中药名称中难觅“莫盗”“莫盗”诸名的踪迹，所454古文字研究以我们认为“莫、盗”可能是此方药物名称的正确表达形式，即指两味药材的名称。由此可以进一步推测“莫”极有可能就是“橐莫”一词。“橐莫”一名在关沮周家台秦简病方及其他人所恒吹者 医方中出现过，又见于马王堆汉墓帛书 五十二病方 中，关沮秦简整理者引五十二病方 整理者马继兴的意见认为“橐莫”是“橐吾”，其在 神农本草经 被称为“款冬”，又名橐吾（8）。魏启鹏认为，橐莫即橐卢、托卢，为枸杞之别名。但是在武威汉代医简中“治久咳逆上气汤方”中“款东（冬）”与“橐吾”同时出现，神农本草经 谓款冬“主咳逆上气，善喘，喉痹，诸惊痫，寒热邪气。一名橐吾”。太平御览 引作“橐石”（9）。武威汉代医简整理小组指出，简文中款冬、橐吾各一升，与文中所记载的“凡十物”之数量相符，应为二物。款冬、橐吾为两种不同药物，“橐石”是款冬的别名（10）。上引马继兴“橐莫”为“橐吾”的意见可从，但是认为它是款冬的别名则是错误的，此点上文已论。据本草质问载，独脚莲别名为橐吾（11）。张显成指出，橐吾即鬼臼，又名八角乌（12）。另据 中药大辞典 载（13）：莲蓬草：橐吾、独脚莲（质问本草）、荷叶术、荷叶三七、岩红、独足莲（浙江民间常用草药）、八角乌、马蹄当归、一叶莲（全国中草药汇编）。为菊科大吴风草属植物大吴风草的全草。功能主治：清热解毒，止血，消肿。主治感冒，流感，咽喉肿痛，咳嗽咯血，便血，尿血，月经不调，乳痈，瘰疬，痈疖肿毒，疔疮湿疹，跌打损伤，蛇咬伤。按，上面所引“橐吾”为莲蓬草的意见可从，其功能主治感冒。又简文中的“盗”字，考虑到典籍中其常与从兆得声之字通假，我们怀疑其为“桃”之假借。中医认为，桃味甘酸，性微温，具有补气养血、养阴生津、止咳杀虫等功效。桃的药用价值，主要在于桃仁，桃仁中含有苦杏仁甙、脂肪油、挥发油、苦杏仁酶及维生素B1等。神农本草经上记载“桃核仁味苦、平。主瘀血血闭，症瘕邪气，杀小虫”之功效。桃对治疗肺病有独特功效，唐代名医孙思邈称“桃”为“肺之果，肺病宜食之”。简文中的“濞”，应是鼻涕用字的本字，流鼻涕正是感冒的主要症状，所以，橐吾、盗（桃）的功能主治正与感冒、止咳相合。三万物 篇有如下内容：之已譮也。背后反印文：以半夏壤。W044其中的“譮”字，整理者引说文为“话”字籀文，引集韵义指怒声。但是认为此处意未明。胡平生、韩自强认为有待进一步考证。因为简文前面的药物名称完全残泐，我们怀疑“譮”读为“哕”，从会得声的“譮”上古音为匣母月部，“哕”上古音为影母月部，二者韵部相同，声母发音部位相同，相通无问题。“哕”指因胃气不顺而打嗝。说文口部：“哕，气啎也。”黄帝素问灵枢经卷六胀论：“脾胀者善哕，四肢烦悗，体重不能胜衣，卧不安。”正字通455读阜阳汉简 万物 札记三则口部：“方书：有物无声曰吐，有声无物曰哕，有物有声曰呕。”但因简文残泐较严重，且简文简短，我们只能猜测之，俟新材料为之证明。（作者单位：吉林外国语大学国际传媒学院）注：（1）文化部古文献研究室、安徽阜阳地区博物馆阜阳汉简整理组阜阳汉简万物 ，文物1988年第4期第44页。下引同，不另注。（2）胡平生、韩自强 万物 略说，文物 1988年第4期第48页。下引同，不另注。（3）邬玉堂释“鹑羹”与“貆、特、鹑”说文解字段注引文解误二则，齐齐哈尔师范学院学报1992年第1期第80页。（4）南京中医药大学编著 中药大辞典（第二版）下册第3137页，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14年。（5）同上注第3345页。（6）同注（4）第3346页。（7）朱琳、宋起滨、窦德强 獾子油的化学成分研究，中国实验方剂学杂志 2013年第22期。（8）武汉大学简帛研究中心、荆州博物馆编，陈伟主编 秦简牍合集（三）第59页，武汉大学出版社2014年。（9）马继兴主编 神农本草经辑注 第174页，人民卫生出版社2013年。（10）甘肃省博物馆、武威县文化馆编 武威汉代医简 释文注释第13页，文物出版社1975年。（11）吴继志 质问本草 第268页，中医古籍出版社1984年。（12）张显成 简帛药名研究 第180181页，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13）同注（4）下册第2502250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