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现代化、公共资源市场...资源交易中心设立的经验证据_王竹泉.pdf

摘要：中国式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兼具中国特色与普遍特征的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构成新时代改革实践的重要内容。基于我国各地区陆续设立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准自然实验，本文研究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对当地企业创新行为的影响作用及内在机理，主要发现：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后，当地企业能够更好地获取创新所需资源和实现创新收益转化，从而有更强的现实能力和内在动机实施创新行为，并且前述效果在议价能力较强、实体业务比较优势突出的企业中更为明显；进一步研究发现，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创新驱动发展效应有助于实现规模较小企业成长壮大、传统行业改造提升和区域协调发展，其影响还体现在创新结构优化、创新成效提升和地区溢出效应。本文结论表明，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能够产生良好的创新驱动发展效应，这不仅有力支持以中国式现代化方法统筹“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所进行的积极探索，而且对企业创新和公共资源配置的学术研究作出重要拓展。关键词：中国式现代化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企业创新一、引言近年来，在以中国式现代化理念统筹推进政府职能转变和市场配置资源的背景下，探讨如何以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推动实体经济创新发展，已成为学术研究、社会实践和国家治理层面共同关注的话题。2022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具体到公共资源管理上，规模庞大、种类复杂、管理难度大、运行成效低的公共资源配置成为我国各地政府普遍面临的问题。中国人民大学公共资源交易研究中心编制的 中国公共资源交易发展报告（2021）指出，当前我国公共资源交易面临着制度建设薄弱、体制机制不健全等现象，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程度亟需加强。对此，贯彻中国式现代化理念的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则提供了不落窠臼的解决路径，公共资源的提供方和受让方通过公平竞争的方式进行市场化交易从而实现资源有效配置，深刻反映了“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律。2017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印发 关于创新政府配置资源方式的指导意见，具体指出“凡是适宜由市场化配置的公共资源均应该充分发挥市场机制作用”。因此，如何更好释放公共资源市场潜能、以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驱动企业创新发展，已然成为国家治理层面的重要问题。进一步地，企业是创新的关键主体，针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因素，国内外学者围绕薪酬安排（孔东民等，2017）、股权结构（陈林等，2019）等企业财务特征和治理机制展开研究，同时发现知识产权保护（吴超鹏、唐菂，2016）、产业政策（黎文靖、郑曼妮，2016）等外部制度环境的重要影响，但未深入研究公共资源配置对企业创新的驱动作用，亦未对新时代以来贯彻中国式现代化理念的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改革实践给予足够关注。事实上，如何统筹协调公共资源配置过程中政府与市场之间的关系，构成关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兴衰成败的关键课题（王竹泉，2021）。一方面，公共资源配置过程中的行政不当干预等现象会遏制企中国式现代化、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与创新驱动发展*来自城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的经验证据王竹泉于小悦马新啸*本项研究得到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工程和中国海洋大学“青年英才工程”的资助。感谢匿名评审专家的指导意见，文责自负。马新啸为本文通讯作者。中国式现代化、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与创新驱动发展公共管理-100DOI:10.19744/ki.11-1235/f.2023.0032管理世界2023年第2期业创新（范子英等，2022）；另一方面，公共资源囊括土地等微观企业生产经营和研发创新所必要的要素，且其与政府维持稳定交易能够更好实现创新收益转化和提升产品市场竞争地位，西方国家亦存在通过政府采购等公共资源交易促进企业创新的典型案例。因此，基于中国特色国情下公共资源配置面临的难题与改革实践，探究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能否以及如何促进实体企业的创新活动，亦是在学术研究和社会实践层面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在此基础上，本文手工收集整理近二十年来我国各城市设立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实践数据，以城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作为准自然实验，研究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及内在机理。本文研究发现：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后，当地企业能够更好地获取创新所需资源和实现创新收益转化，从而有更强的现实能力和内在动机实施创新行为，并且前述效果在议价能力较强、实体业务比较优势突出的企业中更为明显；进一步研究发现，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创新驱动发展效应有助于实现规模较小企业成长壮大、传统行业改造提升和区域协调发展，其影响范围还体现在创新结构优化、创新成效提升和地区溢出效应；此外，经过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后，研究结果保持不变。本文贡献体现在如下三方面。第一，本文基于中国独特的制度背景和实践经验，首次研究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及内在机理，从而对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经济后果的理论研究作出重要拓展。一方面，尽管现有文献讨论了政府采购、土地使用权等单一类型公共资源配置对企业生产经营的影响，但缺乏从创新驱动发展的视角对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进行深入研究；另一方面，公共管理学科主要关注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政策扩散（王丛虎、马文娟，2020）、平台整合（王丛虎、门理想，2021）等现象，主要采用理论分析或案例研究的范式，尚未开展大样本实证研究的科学检验，尤其缺乏基于微观企业视角的经验证据。在此情况下，本文以具有中国特色的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为切入点，采用各城市设立时点的差异构造DID来研究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因果效应及内在机理，由此在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经济后果的学术领域具有重要贡献。第二，基于中国式现代化的改革实践，本文研究了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能否以及如何影响辖区内企业的创新水平，对企业创新影响因素的学术研究作出有益拓展。现有关于企业创新影响因素的文献主要围绕企业自身的财务状况、治理机制以及外部制度环境等方面展开（吴超鹏、唐菂，2016），但却忽视了新时代以来我国推进政府职能转变、更好发挥市场在公共资源配置中决定性作用的创新驱动发展效应。由此，本文不仅从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视角拓展了企业创新影响因素的学术文献，而且对如何更好释放公共资源市场潜能、以要素市场化配置推动实体经济创新发展提供了实践参考和理论支撑。第三，本文基于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和创新驱动发展的视角，对我国更好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和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提供了理论指导和政策参考价值。在“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下，如何构建要素充分流动、市场竞争有序的全国统一大市场成为当前社会各界关注的话题，而现有研究主要关注不同地区间的产品及生产要素流动不畅所造成的市场分割，并对此提出破除地方利益保护、优化政绩考核方式、改善公共基础设施建设等措施来实现资源“跨区域整合”（刘志彪、孔令池，2021）。本文则另辟蹊径，发现不同类型公共资源的市场整合和平台设立同样能够提高资源配置效率，由此从资源“跨类型整合”和“交易平台建设”的双重维度为我国公共资源统一交易市场建设和高标准市场体系构建提供全新思路，在以高质量发展为核心要求的中国式现代化实现过程中具有较强现实意义。本文余下内容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是制度背景和理论分析，第三部分阐述研究设计，第四部分为实证结果及分析，第五部分为进一步研究，最后为研究结论与启示。二、制度背景与理论分析（一）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实践历程与理论基础理论上，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指的是公共资源的提供方和受让方通过公平竞争的方式进行市场化交易，从而实现资源有效配置。在立足中国特色国情并借鉴西方国家有益经验的基础上，我国在1999年出台 政府-101采购管理暂行办法 和 中华人民共和国招投标法，率先在政府采购和工程项目招投标领域引入市场机制。此后，我国各级政府在实践中逐渐将土地使用权、国有产权、自然资源等纳入公共资源配置范畴，从而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公共资源交易”制度体系（王丛虎、门理想，2021）。值得注意的是，早期的公共资源交易监管体制遵循公共资源归口部门管理，呈现出一定程度的“分散交易、多头监管”局面，这使得不同类型的公共资源交易存在按主管部门不同而分割的现象。在此情况下，不同公共资源市场之间的制度规则难以协调统一，且各主管部门通常既是监管方、又是公共资源提供方，由此造成的“同体监督、管办不分”现象导致公共资源交易不透明、垄断以及腐败等潜在风险隐患，难以实现公共资源有效配置（徐天柱，2014）。此外，为实现经济增长和就业稳定等政策目标，各地政府通常对工业用地、政府采购等公共资源配置进行行政干预，例如地方政府出于提高税收、稳定就业等目标往往选择将公共资源配置到大型企业，而这又导致产能过剩、投资过度等消极后果（王文甫等，2014）。因此，契合中国式现代化理念的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成为新时代我国提升公共资源配置成效和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选择。实践中，面对种类繁多、配置成效较差的公共资源以及“九龙治水”的管理模式，绍兴市于 2002 年率先在公共资源交易领域探索体制改革，将工程项目招投标、政府采购、产权交易和土地交易等公共资源交易事项统一纳入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管理，成立中国首个市级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此后，集约化、市场化的公共资源交易模式在全国各地逐渐铺开，先后涌现出“合肥经验”“重庆经验”等典型案例。中央政府先后印发 整合建立统一的公共资源交易平台工作方案、关于深化公共资源交易平台整合共享的指导意见 以及 关于创新政府配置资源方式的指导意见 等政策文件，在全国范围内推动公共资源交易整合与平台设立。2022年 4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 提出“深化公共资源交易平台整合共享，研究明确各类公共资源交易纳入统一平台体系的标准和方式”。习近平总书记在 2019 年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七次会议上强调“深化公共资源交易平台整合共享，要坚持应进必进、统一规范、公开透明、服务高效原则，加快推进平台交易全覆盖，完善分类统一的交易制度规则、技术标准、数据规范，创新交易监管体制，推动公共资源阳光交易，着力提高公共资源配置效率和公平性。”根据本文作者统计，截至 2019年全国共 294个城市已设立统一的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或公共资源交易平台，如图1所示。以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为依托的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不仅具有中国特色制度背景和实践历程，而且具有坚实的理论基础。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方向的核心问题在于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二者是有机统一的，不能把二者割裂开来、对立起来。基于此，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构成中国式现代化的政府介入市场的创新实践形式，能够实现“政府供给公共资源”和“市场有效配置公共资源”的有机统一，不仅能够发挥扩容市场、赋能企业的积极作用，而且可以克服资源价格扭曲、主体竞争歧视等弊端（黄先海、宋学印，2021）。由此可见，以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为依托的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改革，是“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的重大理论突破在社会实践层面的伟大探索，属于公共资源配置领域统筹兼顾“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的成功经验。针对工业用地、政府采购等具有较强竞争性和排他性的公共资源，应当更好发挥市场方式具备的信息流通便利和竞争充分优势，将公共资源配置到生产、研发效率最高的市场主体，从而实图1 中国各城市设立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时间分布成立数量累计成立中国式现代化、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与创新驱动发展公共管理-102管理世界2023年第2期现公共资源配置效率的帕累托改进，而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正好能够实现前述目的。最后，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模式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创举，为加强公共资源交易监督、优化公共资源市场秩序筑牢实践基础。一方面，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能够实现不同类别公共资源的交易市场整合，建立起统一的制度安排和交易规范，上级监管部门得以直接入驻交易中心开展实时监督，从而有效提升公共资源交易的监管成效和公正水平；另一方面，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为政府部门与企业之间搭建起透明、高效的交易平台，通过信息化、数字化建设有效实现公共资源交易信息在政企之间的及时交流，由此充分释放公共资源市场潜能。基于媒体公开报道，可以发现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在公共资源交易市场有效建设、公共资源高效配置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例如四川、重庆、海南等地区依托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出台相应法律法规来激发市场活力，而在精准防控期间济南市、佛山市等充分借助交易平台开展线上评标、竞标等活动，有效克服疫情产生的不利影响。综上，本文主要探讨以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为标志的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对辖区内企业创新行为的影响。（二）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与企业创新本节对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如何影响企业创新进行分析。理论上，企业的创新活动不同于一般的生产性经济活动，它具有长周期、高风险、高投入以及异质性等特点（赫舒拉发等，2012），由此导致管理层普遍缺乏足够的创新意愿，这在社会资源配置效率较低、制度建设相对薄弱的新兴市场国家更为明显，当地企业往往存在研发投入较低、创新内生动力不强等现象，制约了产品服务的国际领先地位实现。在中国特色制度情境下，随着新时代以来我国实施的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和全面依法治国完善了科技创新体制，每一家具体企业能够更加理性地基于现实能力和内在激励来作出创新决策、开展研发活动（田、王，2014），即我国企业在实施创新活动前会谨慎权衡其所具备的创新能力，并合理预期其研发成果的潜在市场需求和盈利转化能力。因此，以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为典型的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能够强化当地企业进行产品、服务研发的现实能力，并激发其内在动机，从而有效提升后者的创新水平。首先，作为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核心载体，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能够有效克服过往公共资源配置过程中的行政不当干预、信息透明度低等弊端，助益当地企业公正平等、依法依规、较低成本地获取从事研发创新所必需的公共资源，强化其实施创新活动的现实能力。理论上，以市场手段配置公共资源相较于传统行政方式具有更高效率，能够切实降低微观企业从事研发创新的资源获取成本。而对从事实体经济活动的企业而言，能否公正平等、低成本高效率地获取土地使用权、采矿权、碳排放权等公共资源，直接对其日常生产经营和研发创新活动产生关键影响。以土地资源为例，土地是实体企业兴建创新中心、运行研发设备的必要载体，土地资源的配置成效直接作用于企业的选址和研发活动，对当地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具有重要影响（张莉等，2019）：一方面，低效行政、信息缺失导致的获地时间过长、用地成本过高等现象会降低企业的投资效率和营运资金配置成效，从而对其研发创新活动产生“挤出效应”（范子英等，2022）；另一方面，行政不当干预下的用地成本过低会滋生寻租腐败、套利空间，促使企业追求短视的规模扩张和不可持续收益，同时会放弃风险较高、有助于高质量发展的创新活动（谢呈阳、胡汉辉，2020）。在此基础上，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则能够针对性地解决前述弊端，不仅打破过往公共资源配置过程中的“九龙治水”“市场分割”局面，建构起规则统一、信息充分、竞争有效、资源种类齐全的公共资源交易市场（刘志彪、孔令池，2021），而且还在政府主管部门与资源获取企业之间设置好“政商隔离带”，纪检监察和市场监管部门得以直接入驻公共资源交易中心高效开展监督，化解“部门利益”导致的行政不当干预、恶性垄断等现象（石亚军、施正文，2011）。由此，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设立能够更好发挥市场在公共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促使当地企业公正平等、依法依规、较低成本地获取实施创新活动所必需的公共资源，以更强研发能力推动更高质量的创新产出。其次，作为政府与企业之间经济往来的重要枢纽，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能够有效降低企业参与政府采购等活动的信息收集成本并更好保障其合法权益，从而有效提升当地企业开展产品、服务研发创新的目的性和预期转化收益，激发其投入创新活动的内在动机。理论上，以更加市场化的手段规范政府与企业之间的经济活动能够对后者的创新意愿产生正向激励（阿尔钦，1950），促使企业家将时间、精力、资金更多用于产品研发等实体活动而非社会关系建设（杨其静，2011）；同时，企业从事研发的源头动力是其预期能够将创新-103性的产品、服务销售给客户以获取经济收益和实现螺旋式发展，例如经济周期波动、宏观政策变化等因素会降低企业从事创新的收入预期，进而抑制其研发活动（马永强等，2022）。在中国制度情境下政府是购买企业产品、服务的重要客户，大量研究表明我国企业与政府达成稳定交易能够有效提升市场竞争地位和经营绩效（陈等，2020）：一方面，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能够运用现代信息技术和政府各部门数据及时、全面、准确地向社会公布政府采购、工程招标等公共资源交易信息，使得当地企业能够更低成本、更高时效地获取相应信息和参与公共资源交易活动，从而更好地把握市场机遇和实现产品、服务创新收益，并且根据政府需求更为有的放矢地开展创新活动（孔等，2022）；另一方面，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还能够发挥社会公众监督下的“第三方鉴证功能”，促进政府部门依法依规采购企业产品和构建平等交易关系，遏制过往政府部门强势拖欠账款等不良现象，这也提升了企业将创新产出销售给政府的预期收益（纳克等，2019）。由此，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设立能够更好发挥市场在政府采购等活动中的决定性作用，促使当地企业更低成本、更高效率地将创新性产品、服务出售给政府和获取预期收益，激励其开展研发创新活动。最后，本文以山东省青岛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为对象进行案例研究，从而更好地佐证上文逻辑。2010年1月 1日，山东省青岛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以下简称“中心”）正式投入使用，其由过往分别负责工程招标、土地出让和产权交易的建设工程交易中心、土地储备整理中心和产权交易所三家单位整合而成，并同步上线青岛市公共资源交易网站，凡属于建设工程招投标、政府采购、土地招拍挂、产权交易等在内的事项，均对其实施统一信息发布、统一规范流程、统一服务标准、统一监督管理。一方面，“中心”设立极大地改善了青岛市的公共资源交易监管体系，缓解了行政不当干预公共资源交易的现象，当地企业得以通过公平竞争来获取从事研发创新所需的公共资源。具体而言，青岛市住建局、交通局等诸多行政监管部门入驻其中，对各类公共资源交易开展即时审查和监督，例如 2021年 9月青岛市住建局依托“中心”发布 关于对建设工程招标投标检查情况的公示，其对2021年1月1日至8月31日公开招标的255个工程招标项目进行检查，指出部分招标人、招标代理机构在交易过程中存在招标公告不合规、招标文件质量低等问题，并采取要求澄清、监管退回等措施进行整改，查处项目约占总项目的 53%；同时，“中心”亦为纪检监察工作提供便利，青岛市纪监委对公共资源交易开展全流程监督，组织纪检监察干部在三级窗口轮岗实训，有效化解了公共资源交易过程中的寻租腐败隐患。而在“中心”设立的积极影响下，上海粤浦科技有限公司于 2022 年 8 月 15 日在青岛投资成立主营科技推广和应用服务业务的高技术企业青岛粤浦春光科技有限公司，后者于 8 月 24 日便通过“中心”以约 8810 万元的价格竞拍获得青岛市李沧区规划建筑面积约 84637平方米的新型产业用地，及时解决自身缺乏经营和研发场地的问题，有效实现了创新驱动发展。另一方面，“中心”设立对企业获取政府采购、工程招标等项目信息提供了极大便利，当地企业得以及时高效、更低成本地参与竞标，实现研发创新活动的经济收益转化。具体而言，“中心”的线上交易平台及时公开每个项目进行过程中的招标公告、资格审查、预中标公告、废标公告、中标公告、合同签订公示、支付公开、发票开具、合同履约以及合同变更等环节，这使得当地企业能够随时获取政府采购项目的信息及其进展。以“胶州市科技和工业信息化局 2022年工业互联网诊断和应用服务”的政府采购项目为例，该项目于 2022年 10月 10日发表招标公告，10月 24日在“中心”开标，青岛振邦软件科技有限公司等 3家软件开发企业参与竞标。进一步地，本文通过查阅公开资料发现，青岛振邦软件科技有限公司在工业互联网生产管理、数据管理等方面具有多项专利，拥有较好的工业互联网配套系统开发的技术优势，这也使得该企业在竞标中的“技术标得分”排名第一，并且以约 169 万元的价格获得政府采购项目，及时有效地实现了创新性产品、服务的经济价值转化。此外，统计数据表明2021年青岛市依托“中心”共计实现公共资源交易额3017.54亿元，其中政府采购交易177.12亿元、工程建设项目交易 1994.89亿元、土地使用权交易 800.11亿元、国有产权交易 45.42亿元，呈现出逐年增长的趋势，这更加表明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对地方政府和当地企业实现创新驱动发展的现实重要性。综上所述，以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为表征的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不仅能够切实提升企业公正平等获取创新所需资源的现实能力，而且可以有效改善企业从事研发活动的预期经济收益并激发内在动机，最终实现微观企业的创新驱动发展效应。由此，本文的理论分析框架如图2所示，并提出如下研究假设H1。中国式现代化、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与创新驱动发展公共管理-104管理世界2023年第2期H1：在其他条件一定的情况下，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能够提升该地区企业的创新水平。在 上 文 分 析 的 基 础上，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对创新的积极影响亦需要企业自身经营质量的基础性支撑，其中比较重要的便是企业本身的议价能力和实体业务比较优势。一方面，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促使政府部门与企业之间形成平等的市场交易关系，即政府部门成为企业的客户（如政府采购、工程招标）或供应商（如土地使用权拍卖），由此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所产生的创新驱动效应便与企业的议价能力有关。事实上，依附于生产线或产品上的技术创新具有较强的“双边锁定”特征，当企业议价能力较弱时会增加对大供应商、大客户的市场依赖，由此产生较大的经营风险，即较差的议价能力会明显降低企业的创新活动实施意愿（孟庆玺等，2018）。进一步地，在公共资源配置过程中，政府针对公共资源与企业形成交易关系后，企业的议价能力越强越有助于在公共资源交易中占据主动地位，从而充分借助公共资源交易来实现创新驱动发展；反之，如果企业的议价能力较弱，则其在与政府的交易过程中始终处于弱势被动地位，难以从公共资源交易活动中获取创新资源和实现研发收益。另一方面，企业的实体业务比较优势亦对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创新驱动发展效应具有重要影响。随着金融体系和各类金融工具不断完善，我国企业除了从事采购、制造、研发、销售等传统实体活动外，还可以凭借丰厚的资金实力开展资本投资、金融理财、房地产投资等虚拟活动，从而呈现出一定程度上的“实体企业脱实向虚”现象。对此，中国企业营运资金管理研究中心将企业的营业活动重新划分为实体活动为主的经营活动和虚拟活动为主的投资活动，该机构发布的 中国上市公司资本效率与财务风险调查：2020 显示，2020年末全国非金融类上市公司经营活动资金占比为61.35%、投资活动资金占比为38.65%，即上市企业将超过三分之一的资金配置到非实体的虚拟活动（王苑琢等，2021）。在此情况下，当前企业已呈现出不同的经营发展特点，即部分专注实体生产研发为主的经营活动，其他则实施虚拟投资为主的投资活动，企业的内部资金配置决策取决于哪类活动的生产效率更高。然而，研发创新并不能直接产生利润，而是要依托采购、制造、管理、销售等一系列实体经营活动才能将创新价值转化为经济收益，这使得只有善于实体生产经营的企业才能够获得较好的创新回报。因此，在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创新驱动作用下，为追求更高水平的未来经营利润，具备良好实体业务比较优势的企业具有更强动机参与公共资源交易和开展研发创新活动。综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H2：在其他条件一定的情况下，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创新驱动效应在议价能力较强的企业中更为明显。H3：在其他条件一定的情况下，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创新驱动效应在实体业务比较优势突出的企业中更为明显。三、研究设计（一）模型设定与变量定义城市层面的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这一外生事件改变了当地公共资源交易监管体制，较好地构成准自然实验。对于本文所关注的企业创新而言，企业无法预知所在城市是否设立公共资源交易平台，也无法干预政府决策，因此城市层面的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对当地企业构成外生冲击，这为本文运用双重差分模型（DID）研究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政策效应提供了良好机会。基于此，本文借鉴毕青苗等（2018）的研究，构建如下模型研究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如何影响当地企业创新：（1）1.被解释变量：企业创新水平LnPatentit是本文的被解释变量，衡量样本企业总部的创新水平。具体而言，技术创新是资源投入和产出图2 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促进企业创新的理论分析框架LnPatentit=0+1PRcenterit+Controlsit+i+t+it-105表1 各变量定义表变量类型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控制变量变量名LnPatentPRcenterLnsizeLnageLnemployeeLevOCFPPEGrowthROATobinqManstockTop1SOELnGDPSSTSYearFirm变量定义创新水平，企业总部当年的发明专利申请数量加1后取自然对数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以各地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是否设立作为城市层面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标志，样本企业总部所在城市当年已经设立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则取1、否则取0公司规模，以公司年末总资产的自然对数表示公司年龄，以公司成立年份加1后的自然对数表示雇员水平，以公司雇员数量的自然对数表示公司杠杆，以公司资产负债率表示现金流水平，以公司经营性现金流与期末总资产之比表示固定资产比重，以公司固定资产与总资产之比表示成长能力，以公司营业收入增长率表示总资产收益率，以公司净利润与期末总资产之比表示公司价值，以公司市值与总资产之比表示管理层持股，以管理层持股比率乘以100%表示股权集中度，以第一大股东持股比率乘以100%表示产权性质，国有企业则取值为1、否则为0城市生产总值，用所在城市当年生产总值取对数表示城市第二产业发展水平，用所在城市当年第二产业增加值与GDP比值乘以100%表示城市第三产业发展水平，用所在城市当年第三产业增加值与GDP比值乘以100%表示年度虚拟变量个体虚拟变量效率的集中体现，而专利申请数量能够较好衡量企业的创新产出和创新能力，因此本文选取企业专利申请数量衡量其创新水平。值得注意的是，我国专利包括发明专利、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其中发明专利的技术含量较高、属于能够有效推动技术进步的“实质性创新”，而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专利则难以推动技术真正进步、更多被认定为“策略性创新”（黎文靖、郑曼妮，2016）。因此，本文借鉴余明桂等（2016）等研究，以样本企业总部当年的发明专利申请数量加 1后取自然对数来表征创新水平。2.解释变量：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PRcenterit是本文的解释变量，衡量样本企业总部所在城市层面的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改革。具体而言，本文以各城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成立时间作为城市层面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的实现标志。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数据由本文作者手工搜集整理得到，信息来源包括：（1）各城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网站的公开信息；（2）各城市人民政府、相应政府部门网站的公开信息；（3）相应媒体对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成立的新闻报道。在此基础上，本文构建了全国各城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数据库，图 1 报告了我国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的年度分布情况，可以发现从 2002 年开始各城市开始设立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截至 2019 年全国共 294 个地级市（含副省级城市）已完成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设立。为确保本文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的层次对应性，即上市公司总部所在城市设立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应主要对上市公司总部的创新活动产生影响，而难以对上市公司总部以外的其他区域的子公司创新活动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本文将上市公司总部办公地所在城市与后者设立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数据进行匹配，构造出解释变量PRcenterit，即上市公司i总部所在城市具有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虚拟变量，如果上市公司总部所在城市在第t年已经设立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则取值为1、否则为0。3.控制变量参照已有研究，本文对影响企业创新的财务状况、治理特征以及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因素加以控制，包括公司规模（Lnsize）、雇员水平（Lnemployee）、公司年龄（Lnage）、财务杠杆（Lev）、流动性水平（Liquid）、现金流水平（OCF）、固定资产比重（PPE）、成长能力（Growth）、总资产收益率（ROA）、公司价值（Tobinq）、管理层持股比例（Manstock）、股权集中度（Top1）、产权性质（SOE）、城市生产总值（LnGDP）、城市第二产业发展水平（SS）、城市第三产业发展水平（TS），各变量具体定义见表1。此外，模型中i代表个体固定效应，t代表时间固定效应，it为随机扰动项。本文重点关注PRcenterit的系数1，它代表控制其他干扰因素后公共资源交易中心设立对辖区内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作用。此外，为避免极端值对估计结果的影响，本文对连续变量在 1%和 99%的水平上缩尾处理。（二）数据来源与样本选择为研究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对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作用，本文以 20082020 年沪深 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首先，在数据来源上，本文使用的城市层面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成立数据来自作者手工搜集整理，公司专利申请数据来自 CNRDS 数据库，公司财务与治理数据主要来自于 CSMAR 数据库，地区经济数据则来自城市统计年鉴。其次，在样本期间上，由于我国从 2007 年开始使用新的会计准则，并且与企业创新水平关系较大的研发支出等数据 2007 年以后才披露，因此本文选择样本的时段为 20082020 年。最后，在样本选择上，本文进行如下 4 个方面调整：（1）为保证估计结果准确性，本文剔除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成立在 2008 年以前的样本；（2）剔除企业上市前后关键财务指标缺失、IPO 当年、非正常营业中国式现代化、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与创新驱动发展公共管理-106管理世界2023年第2期状态（样本期间内出现 ST、PT 和退市）、ABH 股交叉上市的样本企业；（3）鉴于企业可能在多个地区经营，本文将上市公司总部办公地作为其所在地，剔除了地理信息缺失、异常的样本公司；（4）为避免城市特殊性质对研究结论的干扰，本文剔除了企业总部所在地为直辖市、自治州和地区的样本。综上，本文经过前述处理共计得到 17243 个上市公司年度观测值，其在行业、地区以及年度层面的详细分布状况见 管理世界 网络发行版附录附表 1和附图 1。四、实证结果与分析（一）描述性统计分析与单变量检验表 2 报告了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从中可以发现，样本期间内企业创新水平（LnPatent）的均值为0.918，标准差为 1.055，中位数为 0.693，表明企业创新水平在样本期间内存在较大程度上的差异，这为本研究提供了较好的场景。此外，其余控制变量与已有文献（黎文靖、郑曼妮，2016）基本一致，未见显著差异。限于篇幅，单变量检验结果见 管理世界 网络发行版附录附表 2。（二）基本回归结果为研究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对当地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本文首先对模型（1）进行回归，结果见表 3（完整结果见 管理世界 网络发行版附录附表 3）。其中，第（1）列未放入控制变量，结果显示在不控制其他因素时，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变量（PRcenter）的系数为 0.266，且在 1%的水平上显著；第（2）列将控制变量放入模型，结果显示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变量（PRcenter）的系数为 0.233，且在 1%的水平上显著；第（3）列将控制变量放入模型，同时控制了时间固定效应，结果显示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变量（PRcenter）的系数为 0.138，且在 1%的水平上显著；第（4）列将控制变量放入模型，同时控制了时间固定效应和企业个体固定效应，结果显示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变量（PRcenter）的系数为 0.050，且在 1%的水平上显著。上述结果表明，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确实能够提升辖区内企业的创新水平，具体表现为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成立后企业发明专利申请数量显著增加，本文的研究假设 H1得到支持。进一步地，本文继续研究企业的议价能力和实体业务比较优势对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创新驱动效应的影响效果，本文在模型（1）的基础上采用交乘项的方式进行检验，回归结果如表 4所示（完整结果见 管理世界网络发行版附录附表 4）。一方面，在企业议价能力上，本文参考谷成和王巍（2021），以企业年报中披露的前五大供应商采购额占总采购额的比例刻画其对大供应商的依赖水平（Supply），以年报中披露的前五大客户销售额占总销售额的比例刻画其对大客户的依赖水平（Customer），由此企业对大供应商、大客户的依赖水平越高，其整体议价能力则越弱，即前述两个指标均为企业议价能力的反向测度指标。需要说明的是，部分企业未披露供应商和客户的信息导致了部分样本损失。在此基础上，表 4 的列（1）和（2）分别报告了供应商依赖水平、客户依赖水平的异质性影响，结果显示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与供应商依赖水平的交乘项（PRcenterSupply）系数为-0.001、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而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与客户依赖水平的交乘项（PRcenterCustomer）系数为-0.001、在 5%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由此可见，企业的议价能力越强，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对其创新水平的表2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变量LnPatentPRcenterLnsizeLnageLnemployeeLevOCFPPEGrowthROATobinQManstockTop1SOELnGDPSSTS样本数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17243平均值0.9180.70822.0012.8257.7050.4260.0750.2460.1870.0361.98212.44534.5590.39917.69745.30649.272标准差1.0550.4541.1220.3511.1170.2020.1470.1640.5610.0611.25719.51714.6210.4901.0208.58410.364下四分位数0.0000.00021.1742.6396.9290.2660.0070.120-0.0810.0121.2120.00023.0710.00017.01239.91042.005中位数0.6931.00021.8802.8907.6480.4200.0400.2130.0930.0351.5700.13632.3580.00017.79345.60049.990上四分位数1.7921.00022.6983.0918.4220.5780.0970.3400.3020.0642.24722.04344.4151.00018.49350.65557.180表3 公共资源市场化配置与企业创新：基本回归结果PRcenterControlsFirmYearNAdj_R2因变量：LnPatent(1)0.266*(15.87)NNN172430.013(2)0.223*(11.97)YNN172430.102(3)0.138*(7.82)YNY172430.655(4)0.050*(2.63)YYY172430.664注：*、*、*分别表示在 1%、5%和 10%水平上显著；括号为t-value；标准误经过Robust调整。下同。-107促进作用越明显，本文的研究假设H2得到支持。另一方面，在实体业务比较优势上，本文参照王苑琢等（2021）的研究，将企业的营业活动区分为经营活动和投资活动，分别测算出经营活动资本回报率和投资活动资本回报率，并以经营活动资本回报率与投资活动资本回报率之差刻画的企业实体业务比较优势（Re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