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程度副词的再分类与程度量级性质序列.pdf

渤海大学学报二二三年第四期渤海大学学报“词类”的划分是对语言进行进一步描写的基础。通常一提到词类，共识性的认识便是“词类是语法功能相同的词的聚合”。在共识性较强的大类上，以语法功能为标准这一准则被落实得较严格；但是当涉及一些次级分类时，就常会有因为不好寻找标准，而转身再依赖其他依据的情况发生。现有的对绝对程度副词的再分类方案有很多属于这种情况，即以分类人主观感受的量的大小差异分类，其中四分法是典型代表。我们认为，研究者要承认意义对于词类划分的指导作用；但是同时，从任何出发点出发划分出来的词类，都要找到形式上的外显证据。这是语言描写的可重复操作的科学性体现，也是本文对绝对程度副词进行再分类的基本原则。一、所谓绝对程度副词（一）程度副词的再分类“相对程度副词”与“绝对程度副词”是王力（1943）单纯从意义出发对程度副词划分出来的两个大类1。王力之后，马真（1988）又为王力的分类方式找到了形式上的外显证据2。从认知语言学出发的涉及词类的研究，也证明了“绝对/相对”二分法的合理性。张国宪（1996）在讨论形容词的记量时，曾依照描述和确定形容词的“量”的参照不同，将其所谓的“程度词”分为“表客观量的程度词”（相当于相对程度副词）与“表主观量的程度词”（相当于绝对程度副词）两类3。在这之后，吴立红（2006）又根据在比较中的比较对象是认知域中的原型还是客观实在中的具体范围或个体，将程度副词区分为“认知参照点是原型”的原型比较程度副词与“认知参照点是现实比较对象”的个体比较程度副词4。这些都是对“相对”“绝对”二分法内涵的延伸，在名称上，本文将仍然沿用“绝对程度副词”与“相对程度副词”。我们接受了张桂宾（1997）对于程度副词的检测方法，并暂时称之为“相对/绝对判别程序”。该检测方法是以能否进入典型的比字句为判定标准的，具体情况如下：（1）NP1+比+NP2+F+X淤。（2）NP1+比以前+F+X+了。（3）在 NP1、NP2和 NP3中，NP1+F+X。（4）跟平常相比，NP1+F+X。（5）相比之下，NP+F+X+一些。在这五个鉴定句式中，“能进入鉴定句之一者就是 XF（相对），五个鉴定句式都不能进入者收稿日期：2022-11-15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语言接触视角下辽宁胶辽官话的调查与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2YJC740003）作者简介：孙智博（1998），男，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从事汉语史研究。绝对程度副词的再分类与程度量级性质序列孙智博1安拴军2（1.首都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089；2.渤海大学 文学院，辽宁 锦州 121013）摘要：以绝对程度副词所表示的量级为导引，跳脱四分法的框架，可以认为绝对程度副词内部存在层级系统。将绝对程度副词分为七个实现类，包括主观过量绝对程度副词、主观极量绝对程度副词、主观肯定绝对程度副词、客观高级绝对程度副词、客观中级绝对程度副词、客观低级绝对程度副词及否定绝对程度副词；针对每一个类型的绝对程度副词提出形式上的检测方法，进而在新分类的基础上提出程度量级性质序列。关键词：程度副词；绝对程度副词；程度量级；程度范畴；推介性中图分类号：H03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8254（2023）04-0097-08097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即是 JF（绝对）”5。（二）纯粹绝对程度副词张谊生（2000）曾将现代汉语中的副词分10类，包括描摹性副词、评注性副词、关联副词、否定副词等，并在附录中列出了 现代汉语副词分类表，表中共列程度副词 88 个于6。本文接受张谊生对于副词的一级分类办法，并以其“分类表”中所列出的 88 个程度副词为程度副词的基础范围。但“语言在不同历史层次和领域上语法系统会有差异，词的语法功能也会有不同，划类标准也应不同。划分现代汉语的词类应考虑这种历史层次的不同”7。现代汉语，虽然看似一个共时平面，但仍然是一个异质系统。“最理想的处理方案就是把两个层次完全分开”7(42)。我们同意这样的看法，于是以一些口语化程度极高的词作为检验工具的方式对“分类表”中的 88 个副词进行了“提纯”盂，去除其中的异质词语 55 个榆；之后再以“相对/绝对判别程序”为依据，划分绝对程度副词与相对程度副词，又对由此得到的集合做了进一步处理虞；最终得到绝对程度副词 16 个：很、太、挺、好、满、蛮、特、非常、过于、特别、相当、有点儿、有些、不大、不很、不太。本文在此基础之上将已经可以算作是进入了共同语的程度副词“怪”补充进去，又将“太”分作表极量义的“太1”与表过量义的“太2”愚8，再增加程度副词“可2”舆9，最终得到纯粹绝对程度副词 19 个：太1、太2、可2、很、挺、怪、好、满、蛮、特、特别、相当、非常、过于、有些、有点儿、不大、不太、不很。二、以往的再分类办法周小兵（1995）曾对绝对程度副词的量级划分提出过方案10，他从意义出发，将绝对程度副词分为三类，分别是：表示程度过头的，包括“太”；表示程度高的，包括“很、十分、非常、怪、挺、相当”等；表示程度低的，包括“有些、有点儿、不大、不太”等。张国宪（1996）在讨论形容词的记量时，曾将其所谓的“表主观量的程度词”区分为四个量级：过量级、极量级、高量级和低量级3(37-40)。张桂宾（1997）也将绝对程度副词分为四个量级：较低级、次高级、极高级、超高级5(92)见表 1。吴立红（2006）对原型比较（绝对）程度副词做了重新分类，但其基本量级划分仍然是“四分法”4(36-37)，见表 2。吴氏的分类情况与张氏的相比，除了名称的改变，主要是对于一些具体的词的归类方法不同。主要差别如下：“分外、万分”二词张在 1，吴在 2；“非常、挺”两词张在 3，吴在 2；吴又在 2中增加了“特别”；“颇、颇为”二词张在 3，吴在4。（为避免名称混淆，以数字代表两家四分法的四种等级：1=超高级；2=极高级、高级；3=次高级、中极；4=较低级、低级）“四分法”的影响很大，至今仍被广泛沿用，如潘海峰（2017）、高云鹏（2017）等均采用了“四分法”11-12；但是，从各家对四分法的实际应用看，对于具体某一词的归属问题常有分歧，这其实源于四分法本身的局限性。情态量范畴是一个连续统，人类对于量范畴的认知也很复杂，除线性外应还有深度；而且在通过四分法对绝对程度副词进行分类时，学者们所依据的标准都是纯粹主观感受的“意义”，由此产生了各家在对具体某词归类上的差异。合理的分类是进一步探究人脑认知规律的基础，建立一套科学的、可操作的绝对程度副词分类的方法是很有必要的。三、对绝对程度副词的重新分类在本文的分类系统中，绝对程度副词被分为七个实现类，见表 3。表 1 张桂宾的绝对程度副词再分类办法量级所辖词超高级分外 过于 太 万分极高级极 极为 极其 极度 顶次高级多 多么 非常 怪 好 很 老 颇 颇为 十分 相当 挺较低级有点儿 有些表 2吴立红的绝对程度副词再分类办法量级所辖词超高级太 过于高级十分 万分 极 极为 极其 极度 非常 特别挺 顶中级很 老 怪 相当低级有点儿 有些 颇 颇为表 3本文的绝对程度副词再分类办法类别所辖程度副词过量绝对程度副词太2过于极量绝对程度副词太1可2098渤海大学学报二二三年第四期渤海大学学报但这七类在分类上并不是同一层级的，见图 1。在以下行文过程中，当提及某一小类的绝对程度副词时可能会采用简称，如将“主观过量绝对程度副词”简称作“过量程度副词”。高级绝对程度副词很 非常 特 特别 相当中级绝对程度副词怪 挺 蛮 满低级绝对程度副词有点儿 有些否定绝对程度副词不太 不大 不很肯定绝对程度副词好类别所辖程度副词表 3（续）图 1现代汉语绝对程度副词层级关系形成图四、对新分类的论述（一）否定绝对程度副词首先考察“否定绝对程度副词”的独立性。李宇明（1997）曾对此做过讨论：“在语义的语气表达上，不很红、不太硬 中的 很、太 不同于很红、太硬 中的 很、太。不很红、不太硬 中的 很 不再有表示程度高的作用，太 也没有感叹意味。”13可以从最直观的语感中感受到：不很屹不+很、不太屹不+太、不大屹不+大。如：（1）a.小孙长得很帅。b.小孙长得太帅了。c.小孙长得不很帅。d.小孙长得不太帅。应该承认，在语义上，“小孙长得不很帅”抑“小孙长得不太帅”；但是，“小孙长得很帅”屹“小孙长得太帅了”。“很”与“太”之间的量级差异是可以很容易被感受到的；但当二者均加上“不”构成“不很、不太”之后，二者间的量级差异却又消失了。这应当是“不很屹不+很、不太屹不+太”的逻辑证明。另外，“太”字表示极量义时，句尾需要“了”来完成句子是其很重要的一个特点，如例（1）b；但当“太”加上“不”构成“不太”后，其句尾本该是必要的“了”变得不再必要了，如例（1）d。这也证明了“不太”中的“太”不等于独立的“太”，也就是李宇明所说的“太也没有感叹意味”的外在体现。如果将人类对于情态性状量的描写比作数轴，那么可以发现，其实否定绝对程度副词的存在不是必要的。因为在“JF+A”的结构中，JF 是099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表 4不同“JF+A”结构充当不同句法成分的分布情况分布语料很漂亮挺漂亮太漂亮好漂亮数量比例（%）数量比例（%）数量比例（%）数量比例（%）普通定语北库22525.3141855.432.3人民网2814844221谓语或补语北库66174.764828894.68969.5人民网17286192961969818693对 A 的强化；而“JF+A”的正负，是可以直接由 A的正负决定的。所以，所谓否定绝对程度副词所表示的实际意义并不是真正的否定，而是表示委婉的语气。这再次证明了“不 JF”屹“不+JF”。最后，其实可以加“不”构成“不 JF”的程度副词是极为有限的，这表示“不太、不很”中的“不”并不是句法性的否定成分；而且，在区分出否定程度副词后，当我们再需要对绝对程度副词的特征进行描述时，就可以从系统性上得出一条更简明的规律：绝对程度副词本身不可以被否定。“否定绝对程度副词”的判定程序为：是否可进入“NP+JF+Neg+X”结构。不可以进入该结构的，便判定其为否定绝对程度副词；可以进入该结构的，便判定其为非否定绝对程度副词。否定程度副词中本身已包含了否定要素，为避免冗余会导致其他否定要素与之不共存。如：（2）a.我很不喜欢吃苹果。b.*我不很不喜欢吃苹果。c.张小姐太漂亮了。d.*张小姐不太不丑。e.*新买的橘子不大不酸。由此得到了否定绝对程度副词三个：不太、不很、不大。（二）非否定绝对程度副词的再分类“主观绝对程度副词”和“客观绝对程度副词”是“非否定绝对程度副词”的直接分类。其实所谓的“绝对程度副词”本身便是主观的，因为“绝对程度副词”中标准量的参照点本就是具体人脑认知中的比较原型；但这里划分出来的所谓“主观”和“客观”，实际上是一种表情功能的差异。如：（3）a.这条围巾太好看了。b.这条围巾很好看。例（3）a 中表达了说话人极强的主观性，而例（3）b 则更具冷静的素描色彩；同时，例（3）a句末的“了”也是这种表情的溢出。“太”一类的词所携带的强烈的主观性会导致其与“很”一类的词在句法功能上出现差异。由“太”一类的词构成的“JF+A”结构更趋向于充当谓语或补语，做定语会受到很大的限制，而“很”类则不然。如：（4）a.广西有一种很好吃的柚子。b.*广西有一种太好吃（了）的柚子。c.我在公交车站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小孩儿。d.*我在公交车站看到了一个可好看的小孩儿。e.我在公交车站看到了一个可好看了的小孩儿。f.我在公交车站看到一个可好看的小孩儿了。g.我在公交车站看到一个长得可好看了的小孩儿了。h.*我在公交车站看到了一个太好看（了）的小孩儿。下表（见表 4）是北京大学语料库及人民网中“很、挺、太、好”四个副词修饰漂亮后构成的“JF+A”的分布统计数据及其相应的百分比余14(339)。可以看到，由“太、好”构成的“JF+A”结构和由“很、挺”构成的“JF+A”结构，在充当普通定语的能力上存在着断层性差距。因此，本文根据以下办法来区分主观与客观绝对程度副词：构成“JF+X”结构后，能比较自由地充当判断句中宾语的定语的非否定绝对程度副词，是客观绝对程度副词，反之则是主观绝对程度副词。如：（5）a.胡老师是个很好的老师。b.胡老师是个非常好的老师。c.胡老师是个相当好的老师。d.*胡老师是个太好的老师。e.*胡老师是个可好的老师。f.*胡老师是个好好的老师。“判断宾语都是典型的指称性成分，其定语自然也须是客观、典型的性状成分。”14(334)而“JF+A”结构能否充当判断宾语的定语，也就成为其副词本身是否具有客观性的外部形式体现。100渤海大学学报二二三年第四期渤海大学学报我们由此完成了对非否定绝对程度副词的再分类，情况如下：主观绝对程度副词：太1、太2、可2、过于、好；客观绝对程度副词：很、非常、特、特别、有点儿、有些、相当、怪、挺、蛮、满。（三）主观绝对程度副词主观绝对程度副词包括三小类：主观极量绝对程度副词、主观过量绝对程度副词、主观肯定绝对程度副词。1.主观极量绝对程度副词主观性与语气之间的关系很大。上述曾指出，“了”是主观表情的溢出，在汉语中，有一些绝对程度副词在使用过程中对句尾语气词“了”的出现很有依赖性。如：（6）a.这个肉饼很好吃。b.*这个肉饼可2好吃。c.这个肉饼可2好吃了。d.*这个肉饼太1好吃。e.这个肉饼太1好吃了。这类对用“了”来完句极度依赖的绝对程度副词很有特点，与之共现的“了”既有主观性，又有动态性、判断性。本文把这样的绝对程度副词定义为主观极量绝对程度副词，极量程度副词句末的“了”与其他程度副词后所加的“了”是不同的，如：（7）a.你很优秀了。b.你太优秀了。例（7）a 中的“了”是纯粹的表动态的“了”，从外部形式上看，其句中可以插入“已经”，并且保持原意不变；而例（7）b 插入“已经”后意义便会改变。以进入句子后极度需要“了”来完成句子，作为区别特征可以划分出现代汉语中的两个极量绝对程度副词：太1、可2。2.主观过量绝对程度副词在主观绝对程度副词中，还有几个词在进入句子后也可以在句末加“了”；但是它们对于“了”没有过强的依赖性。如：（8）a.你过于激动了。b.你过于激动。c.你太激动了。d.你太激动。e.你太1好看了。f.你太2好看了。（所以才总有人来烦你）g.你太2好看。（所以才总有人来烦你）可以看到，表过量义的绝对程度副词，句末可以接“了”，这是过量程度副词与极量程度副词之间的在一定程度上的共性，其中蕴含着二者间的紧密关系，也同样体现了“太”可分为表极量的“太1”和表过量的“太2”的内在逻辑与必然性。如：（9）a.这个发糕也太好吃了！b.这个发糕简直太好吃了！曾有学者认为此类例句中的“太”表示的是极量义15，但这种想法笔者并不认同。首先，当句中的形容词被替换为负面词语时，该句式中“太”所表达的便是不折不扣的过量义，如：（10）a.你也太不要脸了！b.你简直太不要脸了！另外，更具说服力且更明显的理由是，此类结构中的“太”都可以用“过于”替换，并且与原意相当。如：（11）a.这个发糕简直过于好吃了！b.你也过于不要脸了！“过于”是不具有极量义的。“过于”与“太”平行出现，证明了二者间的一致性。孙智博、安拴军（2022）曾对此得出论断：“这个发糕也太好吃了实质上是一种语用现象是在以过量表夸张”16。至此，应该可以得出结论，“NP+也/简直+JF+A+了”是一个专表过量义的结构。于是，便可以直接以之作为主观过量绝对程度副词的鉴别程序。如：（12）a.小李也太瘦了。b.小何也太高了。c.你也过于要强了。d.*陕西油旋儿也可好吃了。e.*你也很漂亮了。由此得到现代汉语中的主观过量绝对程度副词两个：太2、过于。3.主观肯定绝对程度副词肯定绝对程度副词的表情作用虽然并不如极量程度副词与过量程度副词那般强烈，但依然十分主观。所以，构成“JF+X”结构后也不能自由地充当判断宾语的定语（可参考上述语料库数据）。如：（13）a.香瓜是一种很甜的水果。b.?香瓜是一种好甜的水果。c.瑶瑶是个很听话的小学生。d.?瑶瑶是个好听话的小学生。另外，主观肯定绝对程度副词可以构成非101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主谓谓语的感叹句，如：（14）a.好甜的香瓜啊！b.好乖的小孩儿呀！但“感叹句中的定语，其实也是表陈述的，因为此类句式大多没有谓语，原本要陈述的内容由于表达的需要被移到定语位置上。所以，感叹句中充当定语的 JF+A，其表达功能与句子谓语基本一致，也带有很强的感情色彩，与静态的定语反而不同”逾14(337)。其所携带的感叹性，促使我们以是否能够进入“NP+JF+A+啊”结构为其区别特征。如：（15）a.这个发糕好难吃啊！b.*这个发糕可难吃啊！c.*这个发糕太难吃啊！以上曾提到，表情主观性与语气的联系非常密切，从与极量和过量程度副词相配的“了”，到与肯定程度副词相配的“啊”，再到下面将提到的与客观程度副词相配的“的”，正是其间量级差别的外显，“了”带有主观判断性，“啊”带有感叹性，“的”带有陈述性。（四）客观绝对程度副词客观绝对程度副词是在对情态性状量进行描述时，所携带的表情义较弱的绝对程度副词。本文的分类系统依照其量级差别将之分为三个等级：客观低级绝对程度副词、客观中级绝对程度副词、客观高级绝对程度副词。1.客观低级绝对程度副词人们使用程度副词，本是为了对被修饰者“量”的加强，无论正负。这样看来，如果目的本是为了对“量”的强化，那么低量级的程度副词可能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其实低级绝对程度副词的作用，当与否定绝对程度副词的作用类似，它们同是为表示委婉而生的，这就使低级绝对程度副词具有了软化语气的能力。从此特点出发，本文以是否可以进入“NP+JF+太/过于+X”结构为判定程序，可以进入此结构的便是客观低级绝对程度副词。如：（16）a.你有点儿太过分了。b.二哥有些过于爱面子了。c.*珊珊的香水很太香了。d.*老王为人不很过于霸道了。“太、过于”等过量程度副词携带着偏离义，而礼貌原则使说话者在表达主观认定的偏离态度时，会有软化语气的需求，于是具有正向委婉性的低级程度副词，便承担了这项任务。我们由此得出客观低级绝对程度副词两个：有点儿、有些。2.客观中级绝对程度副词和客观高级绝对程度副词将中级绝对程度副词与高级绝对程度副词放在一起辨析，是因为二者之间的关系很近，比较不好辨别。以往的研究者们也因此经常把二者放到一起讨论，如马真（1991）、杨斯淼（2019）等17-18，而且在前人使用四分法对绝对程度副词进行分类的过程中，也经常将二者混淆；但其实二者有本质上的区别。首先要提出这样一个概念推介性。“推介性”，指说话人在极希望听话者接受其所表达的观点，并希望对其观点进行推广介绍时，所使用的某些特定言语中所携带的性质。一般情况下，带有推介性的具体言语所表达的内容，都是说话人主观认为是听话者所未知的。以推介性为基础，将各程度副词都放到“NP+JF+X+的”的框架下观察，如：（17）a.这个馒头怪好吃的。b.这个馒头挺好吃的。c.这个馒头很好吃的。d.这个馒头特别好吃的。这四个例子中，后两例便带有推介性；同时，后两例的重音都必须落在句中的程度副词上，这是其所携带的推介性在形式上的外显。“这个馒头挺/怪好吃的”是对现实情况的评述及对自我感受的基本表达；而“这个馒头很/特别好吃的”则是对外的推介，一般情况下说话者的语义内涵是希望听话者也来吃这个馒头。请再看这样一个具体语境下的例子輥輯訛：两人一同去参观画展，当一个人看过一个展厅后去和另一个人碰头，并希望另一个人也去参观该展厅时，说话者可以说“那个展厅的画儿挺/怪/很/非常好看的”；但是，当两个人一起在看同一幅美术作品时，若其中的一方想要跟另外一方表达对这幅作品的评价，说话人只能说“这幅画儿挺/怪/蛮好看的”，而不可以对听话者说“这幅画儿很/非常/特别好看的”。“很/非常/特别的”结构中所携带的“推介性”，要求说话者主观上认为其叙述内容是听话者未知的，而当二人同看一幅画时，这个条件便无法满足了。再如：102渤海大学学报二二三年第四期渤海大学学报表 5本文提出的新分类及其判定程序总结类别判定程序所辖程度副词主观过量绝对程度副词（偏离性）构成“JF+A”后不可以自由充当判断宾语的定语夷可进入“NP+也/简直+JF+A+了”结构太2过于主观极量绝对程度副词（断言性）构成“JF+A”后不可以自由充当判断宾语的定语夷进入句子后极其需要句尾有“了”来完句太1可2主观肯定绝对程度副词（感叹性）构成“JF+A”后不可以自由充当判断宾语的定语夷可以进入“NP+JF+X+啊”结构好客观高级绝对程度副词（推介性）构成“JF+A”后可以比较自由地充当判断宾语的定语夷不可以进入“NP+JF+太+X+了”结构夷进入“NP+JF+X+的”结构后有推介性很 非常 特 特别 相当客观中级绝对程度副词（评述性）构成“JF+A”后可以比较自由地充当判断宾语的定语夷不可以进入“NP+JF+太+X+了”结构夷进入“NP+JF+X+的”结构后没有推介性怪 挺 蛮 满客观低级绝对程度副词（正委婉）构成“JF+A”后可以比较自由地充当判断宾语的定语夷可以进入“NP+JF+太+X+了”结构有点儿 有些否定绝对程度副词（负委婉）不可以进入“NP+JF+Neg+X”结构不太 不大 不很（18）a.?你很爱吃黄瓜的。b.他很爱吃黄瓜的。c.你挺爱吃黄瓜的。推介性的“听话者未知”的要求，导致了推介性结构与第二人称代词主语会出现冲突。因为，对于听话者到底爱不爱吃黄瓜这件事，听话者通常比说话人更清楚。“很、非常、特别”与“挺、怪、蛮”在该句式中意义上的差别，就是由两组客观程度副词所表示的量的大小的差别导致的。当说话者想要推介自己的观点时，其所采用的程度副词一般应是客观的，因为以客观的角度进行评述会显示自己的态度是不偏不倚的、非主观的，更有利于推介；而同样是客观绝对程度副词，说话者又想要在保证客观的前提下，以最大的“量”来推介自己的观点。所以，进入“NP+JF+X+的”后有推介性的客观绝对程度副词，是客观绝对程度副词中量级最高的。以推介性为依据可以求得现代汉语中客观中级绝对程度副词四个：怪、挺、蛮、满；客观高级绝对程度副词五个：很、非常、特、特别、相当。五、程度量级性质序列行文至此，现代汉语绝对程度副词的所有七个实现类已经全部被划分完成，现将各类鉴别标准及所辖字整理成表，见表 5。处于同一实现类中的绝对程度副词，还是会存在具体的个性差异，功能完全相同的词共存于同一语言系统中不符合语言系统经济性。比如“太1”与“可2”实际上就存在着是否具有推介性的差别。“可2”可以表示一种主观的推介，当两人同看一幅画儿时，说话者可以说“这幅画太好看了”，但不可以说“这幅画可好看了”。“可2”本是方言词，它能够逐渐进入共同语系统的原因，就在于它与“太1”之间的差异性，而非共性。“可2”的极量推介作用，是普通话原有绝对程度副词系统中所缺少的。表 5 中括号里的内容，是我们析出的各类别的程度量级性质，由此可以得到程度量级性质序列：主观性客观性偏离性 断言性 感叹性 推介性 评述性 正向委婉性 负向委婉性这样的序列使跨语言或方言的程度量级类型对比成为可能。主观性与客观性差别的普遍性应该是一定的，而在具体的程度量级性质上，不同语言系统对于程度量级性质的表现方式可能会不同。人们将连续量切割为离散量，常采用模糊边界的办法，如对颜色的划分、音位之间的区别界限等。程度量级性质序列，其实就是对程度连续量的离散切割。通过对多语言的程度量级性质序列进行考察，可以从类型学视角比较各语言对程度量连续统的范畴化方案，进而试图建立一条人类程度量级性质元序列。这是未来有待进一步研究的内容。注释：淤张文中“X”的位置本做“VP”。“X”代表与程度副103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词组合的词或句法结构，下同。于该程度副词表中第一个字做“根”当是笔误，我们以之做“很”看待。盂可以用作鉴定词的有：二、俊、埋汰、磨叽等。榆这 55 个词是：极、较、稍、略、甚、愈、颇、大、殊、几、至、不胜、无比、大为、格外、分外、倍加、顶顶、何其、何等、极其、极度、极端、绝对、颇为、深为、甚为、万分、十分、至为、最为、不甚、略略、略微、略为、稍稍、稍许、稍为、微微、较比、大大、较为、更加、更其、更为、越发、越加、尤为、几乎、益发、愈加、愈益、愈为、绝顶、绝伦。虞这里所谓的处理包括如下几项内容：a.删除“老1”，因为其句法功能较窄，进入句子后，一般情况下由其构成的“JF+X”只做补语；b.删除“过分”，因“过分”的意义仍然比较实在，可以将其视作形容词；c.删除“顶”，因为“顶”是否可算作共同语中的词汇尚可商议；d.删除“好不”，“好不”是否应被视作程度副词尚可商议；e.删除“透、透顶”，因为二者句法功能极窄，只做补语。愚关于“太1”与“太2”的问题这里不展开讨论，详见肖奚强：谈程度副词“太1”和“太2”，零陵学院学报2002 年第 9 期，第 54-56 页。舆我们认为“可”有程度副词用法，本文中将表语气的语气副词“可”记作“可1”，表程度的程度副词“可”记作“可2”。这里不展开讨论，可参考王素改：说程度副词“可”，兰州学刊 2011 年第 8 期，第 125-129 页。余其中，北京大学语料库中的数据是对全部用例的考查，人民网中的是对前 200 句的抽样调查。俞“这个肉饼可好吃”可以合法时，其中的“可”为“可1”；“这个肉饼太好吃”可以合法时，其中的“太”是“太2”，而且一般要求有后续情况。逾原文的“JF+A”处本作“副+A”。輥輯訛此语境的构建灵感来自李冬梅、杨松柠：东北方言程度副词“老”与普通话程度副词的共时比较，语文学刊 2014 年第 2 期，第 38 页。参考文献：1王力.中国现代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131.2马真.程度副词在表示程度比较的句式中的分布情况考察J.世界汉语教学,1988，12(2):81-86.3张国宪.形容词的记量J.世界汉语教学,1996，10(4):37-40.4吴立红.现代汉语程度副词组合研究D.广州：暨南大学,2006.36-37.5张桂宾.相对程度副词与绝对程度副词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2怨(2):92.6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的性质、范围与分类J.语言研究,2000(2):62.7郭锐.现代汉语词类研究M.修订本.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42.8肖奚强.谈程度副词“太1”和“太2”J.零陵学院学报,2002,23(9):54-56.9王素改.说程度副词“可”J.兰州学刊,2011(8):125-129.10周小兵.论现代汉语的程度副词J.中国语文,1995(2):101.11潘海峰.汉语副词的主观性与主观化研究M.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17:219-222.12高云鹏.超高级绝对程度副词与心理状态动词的搭配研究J.辽宁教育行政学院学报,2017(3):78-82.13李宇明.形容词的否定式及其级次问题J.云梦学刊,1997(1):77.14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阐释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7:334-339.15李冬梅，杨松柠.东北方言程度副词“老”与普通话程度副词的共时比较J.语文学刊,2014(4):38.16孙智博，安拴军.东北官话中程度副词“鬛h藜耷35”（诚）面面观J.辽宁工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24(2)：62-65.17马真.普通话里的程度副词“很、挺、怪、老”J.汉语学习,1991(2):8-13.18杨斯淼.现代汉语中程度副词“很”“挺”“怪”的研究D.沈阳：辽宁大学,2019:44.（责任编辑温艳华）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