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绿色金融：特点、挑战及启示_胡子南.pdf

国家高端智库主办刊物2023年第2期总第422期欧盟绿色金融：特点、挑战及启示内 容 提 要欧盟在绿色金融创新应用领域构建了目标清晰、立法完备、标准统一、与国际高度接轨的绿色金融法律框架体系，不断调整碳减排承诺和绿色金融战略，积极探索推动绿色金融实践。欧盟绿色金融建设同时面临诸多挑战，包括欧盟内部在实施绿色金融战略方面存在争议、公共财政和私人资本均难以填补绿色投资缺口、低碳转型逐步脱离公平原则等。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能源消费国，中国已正式提出力争在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并由此衍生出巨大的投融资需求。在推动绿色金融发展以解决融资问题方面，中国可结合自身发展实际，有选择地借鉴欧盟经验，遵循适度从紧、循序渐进的发展原则，同时加强制度、标准、创新等方面的实践。关键词欧盟；绿色金融；碳中和；可持续发展中图分类号F062.2，F831，X196DOI10.20090/ki.gjjh.2023.2.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1515（2023）02-0082-08胡子南冯昭威李畅绿色金融是全球应对极端气候威胁、实现碳中和目标的关键要素。麦肯锡（McKinsey&Com-pany）2022年1月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2021年至2050 年间全球为实现气候中性（Climate-Neutral）和净零排放（Net-Zero Emission）所需的资本支出预计将高达275万亿美元。目前，尽管几乎所有主要国家/地区都已公布了雄心勃勃的碳减排计划，但真正能够投入的公共财政资金极为有限，亟需通过绿色金融填补投资缺口。绿色金融将“绿色”和“低碳”理念嫁接到传统金融工具上，通过发行债券、机构融资以及信用贷款等方式，筹措资本支持应对气候变化和资源高效利用的经济活动，引导高污染、高能耗、高排放产业向绿色低碳、安全高效转型。2015年，联合国发展峰会通过 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确立了17项人类可持续发展目标。2016年，175个国家签署 巴黎协定（Paris胡子南系厦门工学院商学院特聘教授、同济大学德国研究中心研究员，研究方向为欧洲经济、跨境投资；冯昭威系维尔利环保集团战略部负责人、碳中和实验中心主任，研究方向为节能减排、碳中和；李畅系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比较政治、全球治理。通讯作者：李畅，电子邮箱：lichang_。感谢 国际经济合作 匿名审稿专家的意见和建议，文中疏漏由笔者负责。McKinsey&Company,“The Net-Zero Transition:What It Would Cost,What It Could Bring,”January 2022,https:/ 82Agreement），承诺将全球平均气温较前工业化时期上升幅度控制在2之内。基于上述两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文件，欧盟于2019年颁布 欧洲绿色协议（European Green Deal），提出到 2050 年率先实现碳中和。为此，欧盟委员会于2020年推出 可持续欧洲投资计划（Sustainable Europe InvestmentPlan），承诺将拿出长期预算中至少25%的资金专门用于气候行动；同时，在2030年前筹措一万亿欧元用于可持续投资。此外，欧洲投资银行计划到2025年将50%的投资用于资助气候行动和可持续性发展。2021年，欧盟颁布 欧洲气候法（Euro-pean Climate Law），提出 2030 年欧盟碳排放量较1990年至少减少55%。为达成该目标，欧盟计划在 20212030 年间每年对能源系统的投资将比20112020年期间增加3500亿欧元。由于公共财政预算远不能满足低碳转型需求，欧盟寄希望于绿色金融发挥关键作用，为实现气候中性和净零排放目标提供长期、稳定、可持续的资金支持。欧盟自2018年以来一直致力于构建和完善可持续金融发展战略，相继推出 可持续发展融资行动计划（Action Plan:Financing Sustainable Develop-ment）、可持续金融战略（Strategy on SustainableFinance），为绿色金融发展制定了详实的发展路径和政策框架。在此基础上，欧盟不断完善政策法规、严格监管机制、丰富金融工具，从而形成了较为完备的绿色金融发展体系。本文将重点研究欧盟绿色金融体系建设，梳理欧盟以支持碳中和为目标的政策法规与绿色金融之间的关联，探究欧盟绿色金融建设所面临的现实挑战以及未来可能的发展路径，并结合中国发展实际，就助推中国绿色金融发展提出建议。一、欧盟绿色金融体系概述近年来，欧盟通过颁布一揽子授权法案以及行动计划，明确了欧洲在气候中性和净零排放领域的战略目标，并逐步构建起欧盟版的绿色金融体系。该体系由三部分构成：一是推出 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法（EU Taxonomy Regulation），为可持续经济活动确定标准，以引导公共和社会资本加大对可持续经济活动的投资，避免“洗绿”（Greenwashing）；二是为绿色金融工具（主要是债券）设立统一标准，增强绿色债券市场的有效性、透明度和可信度；三是引入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Environment,Social and Governance，ESG)投资理念和评价标准，鼓励大中型企业和金融机构全面披露相关信息，以便市场和资本辨别其经济行为是否具有“绿色”属性。（一）推出 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法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法 设置了六个环境目标：缓解气候变化（减少温室气体排放）；适应气候变化（减少当前并预防未来对气候环境造成不利影响）；水资源及海洋资源的可持续利用和保护；向循环经济过渡（侧重于资源回收和再利用）；污染防治；生物多样性及生态系统的保护和恢复。该分类法规定，所谓可持续经济活动应当对以上一个或多个既定目标做出实质性贡献，并且不会对其他目标造成重大损害。同时，还要满足最低限度的社会责任（如联合国工商业与人权指导原则）和相关技 European Commission,“Commission Communication on the Sustainable Europe Investment Plan,”January 14,2020,https:/ec.europa.eu/commission/presscorner/detail/en/FS_20_48,p.6.2023-02-04 欧洲投资银行：欧洲投资银行概览，2022年，https:/www.eib.org/attachments/publications/eib_at_a_glance_zh.pdf，第11页。2023-02-04European Commission,“European Climate Law,”https:/climate.ec.europa.eu/eu-action/european-green-deal/european-climate-law_en.2023-02-04 European Commission,“State of the Union:Questions&Answers on the 2030 Climate Target Plan,”September 17,2020,https:/ec.europa.eu/commission/presscorner/detail/en/qanda_20_1598.2023-02-04 European Commission,“EU Taxonomy for Sustainable Activities,”https:/ec.europa.eu/info/business-economy-euro/banking-and-finance/sustainable-finance/eu-taxonomy-sustainable-activities_en.2022-11-21欧盟绿色金融：特点、挑战及启示 83国家高端智库主办刊物2023年第2期总第422期术筛选标准。作为欧盟绿色金融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法 对可持续经济活动进行了界定，认为可持续经济活动包括：直接从事有助于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活动，为可持续发展提供技术支持或专业服务的活动，以及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采取的过渡活动。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法 以欧洲行业标准分类系统 NACE（StatisticalClassification of Economic Activities in the EuropeanCommunity）为框架，制定了可持续经济活动目录，明确了哪些经济活动具有“绿色”属性，便于政府部门、金融机构以及个人投资者准确辨别，也为标准、标签和可持续性基准等其他相关领域建立独立的分类体系奠定了基础。（二）设立欧洲绿色债券标准欧 洲 绿 色 债 券 标 准（European Green BondStandard，EUGBS）是面向欧盟内外所有公共与私营部门债券发行方的自愿性指引，它提出四个关键标准：一是分类标准，债券筹措的资金应全部用于符合欧洲分类标准的可持续经济活动；二是信息标准，债券发行人应定期发布报告，详细说明募资用途以及债券发行策略和程序等，以保证关键信息完全透明；三是审查标准，欧洲证券与市场管理局（European Securities and Markets Authority，ESMA）注册备案的专员应对募集资金使用情况实施审查；四是在债券持有期间，发行人应至少发布一次报告，说明债券发行对环境产生的潜在影响。以上四个标准保证了政府机构和私营部门在发行债券时严格遵守可持续性要求，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洗绿”风险。EUGBS与国际资本市场协会（In-ternational Capital Market Association，ICMA）发布的 绿色债券原则（Green Bond Principles）所界定的绿色债券标准基本一致，可见EUGBS既符合国际债券标准，也遵循欧盟分类标准，具有广泛适用性，这有利于推动欧盟债券市场对外开放以及欧盟债券国际化。（三）加强非财务可持续信息披露可持续金融信息披露条例（Sustainable Fi-nance Disclosure Regulation，SFDR）、非财务报告指令（Non-Financial Reporting Directive，NFRD）以及 公司可持续发展报告指令（Corporate Sus-tainability Reporting Directive，CSRD）共同构筑了欧盟可持续金融信息披露框架。SFDR 要求金融市场参与者强制性披露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信息。运营层面，规定资产管理公司、机构投资者、保险公司以及养老基金等金融产品发行机构及其聘请的财务顾问须公开披露投资决策和风险管理环节是否纳入了对气候中性和可持续性的相关考量；产品层面，要求披露金融产品设计和运营是否考虑了对环境和社会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如何审慎规避相关风险。NFRD为欧洲企业和金融机构制定了非财务信息披露规则，规定相关主体必须报告如何践行ESG理念、履行社会责任、保护生态环境及实施低碳转型，但是NFRD不具有强制属性，在引导绿色投资上作用有限。基于此，欧盟委员会推出了CSRD，将可持续信息披露范围扩大至所有大中型企业，对信息披露的内容和格式进行了标准化和规范化认定，并要求第三方（审计）对相关披露报告进行强制性审查。事实上，加强可持续信息披露有助于机构投资者和资产管理者明确自身职责，将可持续性纳入审慎监管范畴，无疑能够促进企业可持续治理，减少资本市场短视行为。二、欧盟绿色金融的特点目前，欧盟构建了较为成熟的绿色金融体系并积极付诸实践，从政策驱动、绩效评估、信息披露、目标设置以及减排效率等角度看，欧盟绿色金融已成为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助力并领先全球。（一）构建相对完备的绿色金融法律框架体系欧盟绿色金融法律框架体系目标清晰、立法完备、标准统一并与国际高度接轨。目标清晰指欧盟 Volker Brhl,“Green Finance in EuropeStrategy,Regulation and Instruments,”Center for Financial Studies Working Paper Series,No.657,2021,p.9.84通过颁布 欧洲绿色协议 确定气候和能源发展目标，推动欧洲社会形成气候中性和净零排放的共识，再测算为实现目标需要投入的资金规模，明确绿色金融将发挥关键作用。立法完备指欧盟发布的 可持续发展融资行动计划 为构建绿色金融体系制定了详细的实施方案和路径。该计划涵盖3大目标、10项行动以及22条具体行动计划，并为每项具体行动设置了清晰的时间表，以使监管部门和金融机构可以有据可循地推进和落实欧洲绿色新政。此后，欧盟持续完善相关政策法规、严格监管机制、丰富金融工具，构建了较为完善的绿色金融体系。标准统一指欧盟推出的标准和指令在域内具有特殊强制性和普遍适用性。当前，欧盟的可持续金融分类标准、绿色债券标准、金融行业信息披露标准以及企业非财务信息披露标准等都遵循统一的监管规则和风险防控准则，这些标准和准则界定清晰、高度协同，操作性和实践性都较强。与国际高度接轨指欧盟注重向国际社会推广其绿色标准、绿色标签和绿色评价体系；同时，欧盟设计的顶层政策文件、分类标准以及信息披露和企业监管要求等都尽可能遵循国际准则，此举有利于推动欧盟成为全球绿色金融的领导力量。（二）积极推动绿色金融实践欧盟是全球经济低碳转型的重要推动者和先行者，长期致力于通过实践推动绿色金融发展。1974年，联邦德国主导成立全球第一家生态银行，专门负责为环保项目提供长期、稳定的绿色信贷。2003年，西德意志银行（WestLB）与巴克莱银行（Barclays Bank）、荷兰银行（ABN AMRO）等十家金融机构共同构筑全球第一套绿色信贷准则“赤道原则”（Equator Principles）。2021年，欧盟首次大规模发行绿色债券，获得1350亿欧元认购，发行和认购规模均创下历史记录。欧盟在践行绿色金融的过程中，不断就暴露出来的问题对相关法规进行优化和改革。2021年7月，欧盟在 欧洲绿色协议 框架下颁布 向可持续经济过渡的募资战略（Strategy for Financing the Transition to a Sus-tainable Economy），强调继续扩展 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法 的适用范围，支持中小企业、传统产业以及个人积极参与绿色转型，探索将数字技术应用于绿色金融领域以助力可持续融资。该战略成为 可持续金融战略 的补充和扩展。2021 年 8月，欧盟发布探索银行转型报告 开发工具和机制将ESG因素纳入欧盟银行业审慎框架、业务战略和投资政策，将风险管理、投资战略以及审慎监管等视为银行“绿色支持因素”，以帮助解决欧洲银行业对绿色项目支持不足的问题。此外，为加快低碳转型，欧盟还积极探索引进额外财政激励政策，包括针对绿色投资项目实施加速折旧、税收减免、将公司高管薪酬与碳减排目标挂钩等。（三）不断调整碳减排承诺和绿色金融战略气候中性和净零排放需要全球合作才能解决两个核心问题：一是控制碳排放总量，就低碳转型达成有约束性的目标和行动承诺；二是践行减排承诺，就信息披露、绿色标准、碳排放交易等构建合作机制达成一致。欧盟认为，尽管欧洲碳减排速度领先全球，就排放量而言，中国、美国以及其他亚太地区国家的责任远高于欧洲。鉴于此，欧盟近年来持续推动全球可持续合作，并积极就绿色金融国际合作进行斡旋。2019年，欧盟发起设立可持续金融国际平台（International Platform onSustainable Finance，IPSF），为各国政策制定者建立 钱立华、方琦、鲁政委：欧盟可持续金融战略与进展分析，2020年2月20日，http:/ European Commission,“Strategy for Financing the Transition to a Sustainable Economy,”July 6,2021,https:/ec.europa.eu/info/publications/210706-sustainable-finance-strategy_en.2022-11-21 European Commission,“Development of Tools and Mechanisms for the Integration of ESG Factors Into the EU Banking PrudentialFramework and Into Banks Business Strategies and Investment Policies,”August 27,2021,https:/data.europa.eu/doi/10.2874/220248.2023-02-04欧盟绿色金融：特点、挑战及启示 85国家高端智库主办刊物2023年第2期总第422期起沟通与对话机制，探索如何利用金融工具更好地引导私营部门投资低碳转型和可持续经济活动。截至目前，IPSF共拥有19个成员，覆盖全球碳排放量 55%、全球 GDP 55%以及全球人口 51%的国家/地区。IPSF 还得到欧洲复兴开发银行、欧洲发展金融机构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等区域金融机构和国际组织的大力支持。欧盟在国际上推动气候中性议题的动机并不单纯，鉴于可持续经济涉及政策制定、技术迭代、产业升级、能源转型以及社会变革等各个层面，强化和打造“欧盟标准”，将欧盟绿色发展目标、市场运行规则以及企业行为规制推广至全球具有重要战略意义，有助于欧盟在全球产业竞争格局中抢占先机。（四）高度注重绿色金融与经贸、科技、产业等政策的结合经贸领域，欧盟通过推行碳边境调节机制（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CBAM）倒逼全球经济转型，进而推动实施附带更高气候标准的国际贸易规则。科技领域，欧盟颁布 地平线欧洲计划（Horizon Europe），推动欧洲向绿色可持续发展。产业领域，欧盟引导金融机构更有针对性地投资有助于加速脱碳的产业，包括清洁能源（风电、太阳能等）、电力基础设施（运输、储能和转化技术等）、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等），以及具备能源转型条件的传统行业（建筑、钢铁、水泥等）。国际资本市场领域，欧盟通过设立全球金融标准吸引更多国际投资支持相关产业变革，并借此调整国际金融监管框架，为竞争对手设立新的准入门槛。例如，在极端情况下，欧盟可直接将某些国家的股票和债券排除在全球基准指数之外，切断该国与全球金融市场的联系。欧盟与美国组建贸易与技术委员会（Trade and Technology Council，TTC），气候问题会成为欧美双方协调投资筛选、出口管制、数据治理以及技术标准的幌子，从而使国际资本市场环境更有利于欧美国家。三、欧盟绿色金融面临的挑战当前，欧盟在绿色金融创新应用领域引领全球，但是在推动绿色金融发展过程中仍面临多重挑战，包括欧盟内部在实施绿色金融战略方面存在争议、公共财政和私人资本均难以填补绿色投资缺口、低碳转型逐步脱离公平原则等。（一）在实施绿色金融战略方面存在内部争议最典型的案例是关于能否将核能视为可持续经济活动的争论。德国、奥地利、丹麦、卢森堡和葡萄牙五国签署联合声明，敦促将核能视为非可持续经济活动，认为核电站建设成本高、核废料储存周期长、核泄漏危害大，不符合 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法 所规定的不造成“重大损害”标准。法国、波兰、捷克、匈牙利等国家则坚持要求赋予核能“绿色”标签，认为 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法 旨在界定何为可持续经济活动，而非筛选净零排放部门。核能发电能够在能源转型过程中发挥关键作用，并且有利于应对国际能源价格上涨。上述双方各执一词，其中以德法两国最具代表性。德国自1989年后未再建造新的核反应堆，核电占德国总发电量的比例由2011年超过25%下降至2022年约6%，由此导致德国面临更加严峻的能源短缺问题。与之相反，法国能够基本实现能源自主，主要依靠的就是核能。法国将发展核能视为解决 European Commission,“International Platform on Sustainable Finance,”https:/ec.europa.eu/info/business-economy-euro/banking-and-finance/sustainable-finance/international-platform-sustainable-finance_en.2022-11-22 Nikolaus J.Kurmayer,“Five EU Countries Form Anti-Nuclear Alliance at COP26,”EURACTIV,November 12,2021,https:/ Frdric Simon,“10 EU Countries Back Nuclear Power in EU Green Finance Taxonomy,”EURACTIV,October 12,2021,https:/ World Nuclear Association,“Nuclear Power in Germany,”October 2022,https:/world-nuclear.org/information-library/country-profiles/countries-g-n/germany.aspx.2023-02-20 86能源困境以及实现工业崛起的关键，核电占法国总发电量的比例高达70%。同时，法国还拥有全球最先进的核电技术，核材料和核安全保障等一直是法国重要的出口创收工具。天然气同样存在争议。在乌克兰危机背景下，欧盟急推REPowerEU方案，计划提高能效、增加可再生能源使用，通过实施电气化改革以缓解能源短缺问题，但事实上欧洲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基于此，欧盟各国对是否赋予天然气“绿色”标签产生了争执，高度依赖天然气的德国呼吁欧盟放宽限制，法国则宣称要成为第一个全面禁止使用天然气的国家。由此可见，国家利益对于欧盟可持续政策具有深远影响，即使欧盟委员会已经把可持续性和包容性视为欧洲金融政策的指导原则，各成员国却并不愿为此牺牲自身利益。（二）公共财政和私人资本均难以填补绿色投资缺口公共财政投资远不能满足能源转型需求。欧盟财政支出受到严格限制，稳定与增长公约（Stability and Growth Pact）规定，欧元区各成员国财政赤字不得超过GDP的3%，公共债务不得超过GDP 的 60%。当前为刺激经济复苏，绝大多数欧盟国家已大幅放松预算管控，导致财政赤字居高不下、政府债务负担沉重，若再基于绿色转型进一步扩大赤字，有可能导致欧元信誉下降、财政赤字货币化、通胀压力持续高企，进而影响欧洲经济长期发展，甚至可能重演欧债危机。私人资本也不足以填补资金缺口。首先，新冠疫情带来的宏观经济结构性风险尚未消除，私营企业普遍面临需求下降、产业链承压、不确定性增加、财务状况恶化等问题，不会优先考虑实施低碳转型的投资计划。其次，碳中和项目往往投资回报周期长，对私人资本的吸引力有限。再次，欧盟当前的法律框架体系并未涵盖所有经济实体。例如，NFRD对规模较小的企业并未设限，监管的差异性会让中小企业缺乏转型意识，从而降低私人资本投资绿色项目的积极性。（三）低碳转型因脱离公平原则遭遇反对“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Common but Differen-tiated Responsibilities）是 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ited Nations Framework Convention on Cli-mate Change，UNFCCC）和 巴黎协定 确定的全球可持续发展的基础性合作原则，它强调保护环境是全人类共同责任，在实现气候中性和低碳转型的过程中，应该实施“国家自主决定贡献”机制，即各国依据国情采取不同力度的减排政策。欧盟不断加码碳减排承诺和绿色金融战略，实质上是为了夯实其在全球可持续经济中的竞争优势与规则制定主导权，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向发展中国家转嫁减排责任。一个最典型的示例就是欧盟不顾他国反对执意推出 CBAM。表面上，欧盟打算通过减少碳市场免费配额，提高碳市场的有效性，进而实现2030年的碳减排目标；事实上是将气候问题扩大到贸易领域，通过给竞争对手设置“绿色”贸易壁垒，保护欧洲产业免受碳减排政策的影响，以维护欧洲企业的国际竞争力，这实质上是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的一种表现。此举既违反了世界贸易组织非歧视原则，冲击了自由开放的多边贸易体系，又给发展中国家造成沉重负担，拖累低碳转型进程。因此，新兴经济体对欧盟征收碳边境税的行为表示严重关切，认为此举是歧视性的和不公平的。美国对此也表达了担忧，美国气候安全特使约翰克里（John Kerry）曾表示，欧盟应该将征收碳边境税作为最后手段。即便遭到广泛反对，欧盟仍考虑进一步调整 CBAM 法案，明确在 中核战略规划研究总院：2022年世界核能发展回顾产业发展篇，2023年1月30日，https:/ Hook,“John Kerry Warns EU Against Carbon Border Tax,”Financial Times,March 12,2021,https:/ 87国家高端智库主办刊物2023年第2期总第422期2030年前将CBAM覆盖欧盟碳市场框架下的所有行业，并决定将完全取消碳市场免费配额的时间由2035年提前至2032年。欧盟还尝试邀请美国共同制定“绿色”金融规则，就征收碳边境税问题进行协调。如若美欧国家最终联手形成西方主导的碳边境税机制，将会使全球气候治理体系沦为西方维持经贸优势的工具，从而失去“绿色”属性。四、对中国的启示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能源消费国，中国力争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由于中国从碳达峰到碳中和的间隔只有30年，相比欧洲70年的转型周期时间跨度更短，需要进一步加快产业结构和能源结构的转型升级，由此衍生出巨大的投融资需求。据清华大学气候变化与可持续发展研究院测算，中国为实现碳中和目标，需要在20202050年间投资127.24万亿174.38万亿元。因此，中国亟待推动绿色金融发展，以解决融资问题。目前，欧盟绿色金融建设领先全球，无论是法律体系建构，还是实践创新探索都值得详尽研究，中国可结合自身发展实际，有选择地进行借鉴。（一）根据中国实际循序推进从减排目标上看，欧盟减排推进速度相对较快，这主要由于欧盟是发达经济体，碳排放早在1979年甚至更早就已经达到峰值。中国仍处于发展期，尚未完成工业化进程，产业结构性矛盾突出，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依然存在，40年内实现碳中和的战略目标更具挑战性，绿色金融转型和改革的难度也更大。中国绿色金融起步较晚，但是发展迅速。2005年，国务院发布 关于落实科学发展观加强环境保护的决定，指出必须把环境保护摆在更加重要的战略位置，提出要制定有利于环境保护的金融政策，标志着中国开始绿色金融建设。2016年，中国人民银行、财政部等七部委联合印发 关于构建绿色金融体系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大力发展绿色信贷、推动证券市场支持绿色投资、设立绿色发展基金、发展绿色保险、完善环境权益交易市场、支持地方发展绿色金融、推动开展绿色金融国际合作等。2020 年正式提出“双碳”目标之后，中国绿色金融步入发展“快车道”，初步形成多层次绿色金融市场体系。截至2021年末，中国本外币绿色贷款余额15.9万亿元，同比增长33%，存量规模居全球第一；累计绿债发行1992亿美元（近1.3万亿元人民币），发行规模居世界第二。因此，要坚定发展可持续经济以及绿色金融的信心和决心，同时也要对实现碳中和目标的长期性、艰巨性和复杂性做好充分准备，避免盲目照搬欧盟经验，要特别防范绿色金融转型带来的风险，遵循适度从紧、循序渐进的原则。（二）加强制度、标准、创新实践一是持续加强基础制度建设。欧盟通过实践发现问题，持续修订和完善可持续经济活动分类办法、欧盟绿色债券标准以及气候相关披露规则，切实提高这些政策法规实施的精准性和时效性。中国经济体量大，金融市场环境更为复杂，需要积极推动绿色金融实践创新，及时跟进优化相关实施、监管和鼓励机制，以降低金融风险，引导经济可持 Jana Titievskaia,Henrique Morgado Simes and Alina Dobreva,“EU 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Implications for Climate andCompetitiveness,”July 2022,https:/www.europarl.europa.eu/RegData/etudes/BRIE/2022/698889/EPRS_BRI(2022)698889_EN.pdf,p.10.2023-02-03 清华大学气候变化与可持续发展研究院：中国长期低碳发展战略与转型路径研究 综合报告，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20年第11期，第14页。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绿色金融助力碳达峰碳中和，2022 年 3 月 4 日，http:/ 气候债券倡议组织、中央国债登记结算有限责任公司中债研发中心：中国绿色债券市场报告 2021，http:/ 88续发展。二是推动中欧分类标准趋同。中欧分类标准各有侧重：中国侧重于污染防治、能效升级以及生态保护；欧盟侧重于气候中性和能源转型，这主要由于双方发展阶段不同，不存在孰优孰劣。然而，中欧在评定“绿色”技术属性上存在较大差异。相较而言，欧盟遵循“技术中性”原则，有更清晰的技术阙值、更细致的量化指标，严谨性和操作性都更强，值得参考和学习。鉴于绿色金融分类关乎可持续经济活动界定及绿色资产的跨境发行和交易，中国可将与欧盟分类标准趋同视作路径选项。三是加强企业和金融机构信息披露。当前，中国ESG投资的信息披露存在不真实、不及时、不充分的问题，这主要是由于现行政策更多以自愿性和引导性为主，信息披露指引种类繁多且标准不统一，企业往往不清楚应该接受哪个监管机构管辖、按照哪个法规执行。相较而言，欧盟要求企业和金融机构以强制披露为主、自愿披露为辅，对信息披露进行标准化和规范化处理，并实施第三方强制性审计，这些举措都值得中国学习和借鉴。（三）注重能源安全保障和可再生能源技术开发明确“绿色金融”应优先保证能源安全，然后是能源平价，最后才是能源清洁。当前欧盟经济陷入困境，欧元大幅贬值、制造业出现外移潮、极右翼势力崛起等都与能源危机密切相关，这也是欧盟长期依赖俄罗斯廉价油气，牺牲能源安全，一味追求能源平价和能源清洁的结果。由此，确保能源持续稳定供应是第一要务，只有实现能源安全，才能实现能源平价，进而保障国民经济正常运转，从而投入更多财力和物力支持低碳转型。在当前地缘政治不确定性加大的宏观形势下，中国必须投入更多资本、创新更多金融工具以支持能源供应多元化，推行节能减排，进一步扶持可再生能源发展，以加强能源自主供给能力建设、保障能源安全。认清中国能源安全形势愈发严峻，短时期内不能减少对化石能源（主要是煤炭）的投资。在资源禀赋限制下，我国将长期面临油气供给不足、对外依存度较高的问题，不能在条件尚未成熟的情况下就推行较为激进的气候政策。实际上，之所以中国当前所面临的能源形势好过欧盟，就在于中国能源净进口占全部能耗的比例为21%，远低于欧元区的57.5%，能源对外依存度相对较低。究其原因是中国有56%能源消费由煤炭供应，而煤炭自给率高达93%，这是中国实现能源自主的基本盘。值得注意的是，在确立“双碳”目标后，中国煤炭等化石能源的产能受到了一定约束，对此应保持高度警惕，不能把能耗双控简单地与脱碳划等号，不能极端地暂停对化石能源的投资或通过行政指令减少化石能源供应。可再生能源在未来很长一个时期内尚不能完全替代化石能源，因此应循序渐进，稳步推进低碳转型。借助金融资本力量加速攻克可再生能源新技术，以便在未来竞争中占领先机。除继续强化中国在水电、光伏、风能以及核能领域的优势外，还应特别关注页岩气和氢能开发。一方面，应加快攻关页岩气勘探开采核心技术，降低成本，打破“圈而不探”的困局，尽快实现商业化开发。另一方面，应加大对氢能研发的投入，氢能研发事关中国绿色产业参与国际竞争的成败，氢能储运和应用一旦成熟将会对全球能源产业带来革命性影响，须高度重视。同时，应特别关注有助于加速脱碳的产业，包括电力基础设施（运输、储能和转化技术等）和具备能源转型条件的传统行业（建筑、钢铁和水泥等）。周彭等：国际能源供应链变化成决定汇率的重要因素，中新经纬，2022年8月10日，http:/ 89Development and Practical Path of Transition Financein China Under Dual Carbon GoalGu Baozhi Li Zhuoyu Zheng MengtingChineseAcademy of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Economic CooperationAbstract:As China strives to realize its“dual carbon”goal,the domestic carbon intensive industries arein need of financial and policy supports in the process of their low-carbon transformation,and transition fi-nance will play a significant role.The study puts forward the theoretical connotation of transition financeand focuses on the necessity of developing transition finance in China from three aspects including re-source allocation,capital gap and industry norms.The transition finance is still in the exploratory stageand faces many problems,such as lack of top-level design,imbalance of capital supply and demand struc-ture,lack of experience in financial system,improper product design and lack of motivation for enterprisetransformation.Based on the advanced experience of the development of international transition finance,this study proposes the practical path of Chinas transition finan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government,financial subjects,market subjects and the international market.Key words:carbon intensive industry,low-carbon transformation,transition financeJELclassification:F18,R11EU Green Finance:Characteristics,Challenges and EnlightenmentHu Zinan1Feng Zhaowei2Li Chang31.Xiame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2.Welle Group;3.Guangd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