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值演化与音变竞争：胶辽官话去分阴阳及相关演变研究.pdf

语言科学ISSN1671-9484CN 321687/G2024年1月第2 3卷第1期（总第12 8 期）95一10 4调值演化与音变竞争：胶辽官话去分阴阳及相关演变研究孙志波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河南新乡4530 0 7提要山东境内的平度型方言存在去声无规则归人阴平和阳平的现象。文章通过分析轻前变调，指出该类方言的去声在历史上分作阴去和阳去两类，并把平度型方言的古调值构拟为：阴平*2 1、阳平*55、上声*2 13、阴去*31、阳去*42,而现代方言中去声的无规则分化是源于*55 42 31和*31 42 的竞争性音变。关键词胶辽官话去分阴阳轻前变调调值演化竞争性音变中图分类号H172.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 7 1948 4(2 0 2 4)0 1-0 0 95-101引言山东境内的胶辽官话存在一类三声调方言，主要分布在莱州、平度、即墨、城阳等地，钱曾怡（2 0 0 1：82)称之为“平度型”方言，其特点是：单字调只有阴平、阳平、上声三个调类，古全浊上声、古去声、古次浊人声（对应北京话的去声，如无特殊说明，下文均称之为“去声”)分归阴平、阳平，没有明显的语音条件，且有大量的又读现象。如表1(转引自钱曾怡2 0 0 1:8 4)：表1去声在平度、即墨方言中的读音情形尽平度c tsia/tsia即墨tsi平度型方言中去声的无规则分化现象及其又读的成因是什么？吴永焕（2 0 0 6)最早对此做出了分析，他认为古全浊上、古去声和古次浊人在平度方言中曾并为一类，分归阴阳平一是受周边方言影响，使去声跟阳平合流，二是连读调的读音情况影响了单字调。孙克敏（2 0 16)运用统计分析法指出，隶属平度型方言的莱州方言早期去声是分作阴去、阳去两类，但没有进一步讨论去声分归阴阳平的原因。很显然，对于平度型方言的声调现象仍有两个问题要回答：第一，是否其它平度型方言都如莱州方言那样去声分阴阳？第二，去声不规则分归阴阳平的音变机制是怎样的？本文尝试回答这两个问题。收稿日期2 0 2 2 年1月2 5日doi:10.7509/j.linsci.202211.035187*本文得到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2 3BYY073)的资助。在写作过程中曾向好友焦磊博士、宋华强博士和曾南逸博士请教，成稿后又在复旦大学“青年学者沙龙”宣读，得与会专家指导，语言科学编辑部及匿审专家提出了很好的意见和建议，在此谨致谢忧！文中谬误，概由笔者负责。95架c cia/ciateia定稿日期2 0 2 2 年11月2 6 日内neinei/nei大ctata/ta落lua/_ lualua语言科学2 0 2 4年1月2去声分阴阳的统计分析共时层面相同的语音格局，并不意味着早期也有相同的状态。孙克敏（2 0 16)论证莱州方言去声曾经分阴阳，该现象是否具有普遍性则需要分析其他平度型方言的早期情形。城阳一带的方言由于受青岛市区方言影响，去声分归阴阳平的特征已不明显。因而本文选取平度、即墨方言的材料，运用孙克敏（2 0 16)的统计分析法作“重复性”实验。平度、即墨的语料分别依据于克仁(1992)和赵日新等（1991)。从古今音的类别均找不出莱州、平度、即墨等平度型方言去声分归阴阳平的语音条件。但是山东方言的“轻前变调”【1往往保留了古音类的信息，如博山方言单字调有平声2 14、上声55、去声31三个，“轻前变调”则可以区分出5个调位，见表2（据钱曾怡1993:2 9）。表2 博山方言的轻前变调单字调轻前变调古清平：31?古清入：2 2基于此现象，孙克敏（2 0 16)提出可以通过分析轻前变调的情形，来考察去声散人阴阳平之前的初始状态。当然，平度型方言的轻前变调规律，远不如博山方言的明晰，例如平度方言的轻前变调，见表3。表3平度方言的轻前变调单字调平声2 14古调类清平轻前变调同2 14古清平、古浊平、全浊入以及今上声在平度方言中的轻前变调是很规律的，分别是2 14、55、45。只有去声字有53、55两种轻前变调，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规律。跟平度方言的情况相同，即墨方言单字调有阴平2 13、阳平42、上声55三个，轻前变调有2 13、55、45、42 四个。本文在于克仁（1992:8 52 0 9）提供的词汇材料中统计出包含轻前变调的词汇8 39个，在赵日新等（1991:58 一12 4)提供的词汇材料中统计出轻前变调词汇6 2 3个。按照古音类别划分，其轻前变调的数据开列如表4。表4平度、即墨方言轻前变调数据统计方言轻前变调平清全浊次浊清全浊 次浊清全浊 次浊清全浊次浊平度214554553即墨213554542根据表4统计结果，运用孙克敏（2 0 16)的方法，将表中四个变调调值的数据作为衡量指标，计算十二个古音类之间的“相关系数”。【2】对相关数据进行处理(1一原始数据)后，运用SPSS22.0进行“多平声2 14全浊上、清去浊去、次浊人53上1554869708111032104540312上声55古浊平、全浊人：2 4古清、次浊上：2 14阳平53清去、次浊人浊平、全浊上、浊去清上、次浊上全浊人、次浊人清入5355去836710289710524717751135去声31古全浊上、去声、次浊入：55上声5545人1414404082521390242215767092203351819219093181611418612592131623422712221376552287315【1“轻前变调”指的是，双音节组合中，后一个音节为轻声时，前一个音节发生变调的现象。【2】计算公式可参看孙克敏（2 0 16）。96孙志波调值演化与音变竞争：胶辽官话去分阴阳及相关演变研究维尺度分析”，把十二个古音类转换成空间距离，可得出图1和图2 的结果。1.00-0.75-0.50-0.25-0.00-0.25-0.50-1.0图1和图2 显示平度、即墨轻前变调的特点是：清平为一类，浊平、全浊上、全浊去和全浊入为一类，清上、次浊上、清人为一类，清去、次浊人为一类。这跟莱州方言相符（孙克敏2 0 16）。可以证明去分阴阳在平度型方言中曾是普遍存在的,其中阴去包括古清去和次浊入，阳去包括古浊去和全浊上声。3平度型方言轻前变调及其单字古调值上文显示平度型方言中去声的轻前变调能够分阴阳，但阳去的轻前变调跟阳平是一类，故而轻前变调的调位有四个：阴平、阳平（含阳去）、上声、阴去。以此为基础，结合表4中平度、即墨方言的轻前变调数据及孙克敏（2 0 16)提供的莱州方言情况进行统计，可将平度型方言的轻前变调归纳如表5。阳平和阳去轻前变调相同的原因是什么？孙克敏（2 0 16)的解释是轻前变调发生的时代，阳平和阳去并作一类，也就是“随着浊音清化，去声字内部的清浊对立转化为调值差异，而后阳去调再与阳平调合流，即浊音清化阳去归阳平”。不过，本文认为有另外一种解释，阳去和阳平轻前变调相同，并不是因为原本阳去和阳平单字调合流之后，轻前变调才发生，而是因为轻前变调发生后阳去的变调调值发生变化，跟阳平的变调调值合并。理解这一现象需要注意：现在山东方言的轻前变调并非受单字调制约的连读调，而是类似于邢向东和马梦玲（2 0 19)提出的“词调”,即“不能从单字调的连读音变推导出来的调子”，由于受单字调的辖制不强，山东方言的轻前变调调值也可以自主发生变化。3.1胶辽官话轻前变调的调值演化首先需观察山东方言特别是胶辽官话轻前变调的基本情形。平山久雄(1998)发现德州方言轻前变调跟单字调存在“换位”现象，即阴平2 132 1（去声单字调，“前是单字调，后是轻前变调），阳平4255（=上声单字调），上声552 13（=阴平单字调），去声312 42（=阳平单字调）。此类现象在山东境内分布很广，泰安、肥城、曲阜、邹城、泗水、阳谷等均是如此。但在胶辽官话区很难出现这种完美的“换位”现象。表6 中的方言代表了胶辽官话区常见的轻前变调，与德州方言不同。971.00清去。次汕入清平O全上全油去。次迪去0次迪平全独平全动入-0.50.0图1平度方言古音类感知表5平度型方言轻前变调的调位和调值阴平阳平上声阴去阳去平度214即墨213莱州2130.75-0.500.25-0.00次油上欢德上请上。-0.25-清上请入-0.50-0.51.0555555欢油入清入全渔上全融平。全油去全油入次链去-1.0-0.5图2 即墨方言古音类感知455345424542清去0.00.5=阳平=阳平阳平1.0表6 胶辽官话轻前变调常见情形语言科学2 0 2 4年1月上表的轻前变调中,安丘、昌邑为一类,其特点是阴平、阳平、上声的轻前变调同于德州,但去声变调是降平调。潍坊、坊子为一类，其特点是阳平、上声的轻前变调同于德州，但阳平变调是升调，去声变调是平调。青岛、胶南为一类，其特点是阴平、阳平、去声的轻前变调同于德州，但上声变调是中凹,非德州的低凹。胶州的阳平变调、去声变调跟德州相同，但阴平变调是低凹，上声变调则是升调。如将德州方言作为起点，能够发现山东胶辽官话的轻前变调有两个规律：1)去声变调调值42 的高化、平化会引发阳平变调由平调变为升调，即42 （54）（3 544 55 35/2 4，该规律产生安丘、潍城等地的轻前变调情况；2)上声变调调值由低凹2 13变为中凹32 4/434，进而变为升调，导致阴平变调调值由低降2 1变为低凹2 13。规律1)是推链现象，规律2)则是拉链现象，2 13 32 4 434 45留下的空缺，则由2 1 2 13来弥补。也就是说，胶辽官话的轻前变调最终都可以归于德州方言式的轻前变调。3.2平度型方言轻前变调的调值演化下面先把德州方言及相关胶辽官话方言的轻前变调跟平度型方言的轻前变调对比如下：表7 平度型方言轻前变调与胶辽官话轻前变调比较阴平阳平上声阴去（阳去）阳去德州21胶州214安丘21潍城31平度214即墨213莱州213对比德州、胶州方言的轻前变调，很明显可以发现，平度型方言也经历了上文的规律2），上声轻前变调由2 13 45,导致阴平轻前变调由2 1 2 13。德州、胶州等方言的轻前变调没有阳去，无法解释平度型方言的阳去轻前变调等同阳平的情形，但是规律1)表明高降42 可以变为平调，高平变为升调。如果承认规律1)在平度型方言中发挥了作用，那么就需要解释：为何阳平没有变为升调，且阴去变调还跟阳平单字调相同。本文认为，平度型方言阴去和阳去的轻前变调都是降调，只不过阴去是低降，阳去是高降，可以构拟为阴去*31,阳去*42，【4 平度型方言中阴去、阳去轻前变调发生的调值变化就是规律3)：*31*42 55。既然阳去由*42 55,那么为什么没有导致阳平变调调值像潍城方言那样变为升调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平度型方言中规律2)先发生且完成，上声变调已然是升调*45，随后规律3)发阴平德州21321安丘21321昌邑21321潍城21431坊子21431青岛21331胶南21321胶州214214.阳平425542554255533553244255425542555521355455521335213554555455545上声552135521355213552145521455434553245545(42)(42)(544)(55)534242去声312422154421-544315531554242214221242一阳平一阳平二阳平【3括号内的调值表示可能经历的阶段，下同。【4】这是从山东方言轻前变调整体着眼做出的音位性构拟，如强调单方言，则平度构拟为阴去*42,阳去*53更为合理。98孙志波调值演化与音变竞争：胶辽官话去分阴阳及相关演变研究生，为了区别于上声的变调，阳平变调并没有发生变化，最终跟阳去变调合流。对于这一演变，章丘方言的轻前变调现象可以提供证据，见表8（据高晓虹2 0 11:39一44)。表8 章丘方言的轻前变调单字调阴平2 133上声55古调类清平轻前变调21章丘方言的单字调只有四个，但是轻前变调能够区分出阴平、阳平、上声、阴去、阳去、清人六个调位。其中阴去的轻前变调为55，阳平轻前变调常见为2 4，恰好经历了规律1)。值得注意的是，高晓虹（2 0 11：41)指出阳平轻前变调552 4外，还有极少数口语中的常用时间词语的轻前变调是55 55，如“年时nias0“明日minlo”，其前字均为古浊平字。也就是说，由于章丘方言中没有出现使上声轻前变调变作45的规律2)，章丘方言阴去变调调值变55，能够推动阳平变调调值由552 4。可是“年时niast“明目mig1s等少数轻声词汇的变调调值没有变化，跟阴去变调合流为55。平度型方言跟章丘方言有些许不同一一它是阳去的变调读同了阳平，（5但道理是相同的，同时因为出现了规律2)，制约了阳平变调调值的发展，使得平度型方言中阳去和阳平轻前变调合流为55。综上所述，平度型方言轻前变调调值的演变是两种音变作用的结果，其轻前变调调值的初始状态也跟德州方言基本相同，应该是：阴平2 1、阳平55、上声2 13、阴去*31、阳去*42（55）。3.3平度型方言的古调值本文之所以详细论证平度型方言轻前变调调值的初始状态，是因为平山久雄（1998）和张树铮（1999)均指出山东方言的轻前变调保存了比单字调更早的调值。因为“轻声前的音节跟轻声音节结合得非常紧密，在音节末尾发音弱化的程度小”（平山久雄1998)，故而更容易保持原来的调值。张树铮(1999:128)也说：“连读的多音节词或词组，作为一个结构整体，具有比单字更强的凝聚力和凝固性，成为不易发生变化的固定形式（fixation），古调值也就有可能作为化石化而保存下来也就是说，从历时的角度分析，所谓变调 倒是保存了古调类或古调值的本调”（古调），而所谓本调（单字调)反而是后代演变的结果，是变调（今调)”。从音理上来说,轻声的特点有：音长缩短；音强减弱；音高变化范围缩小、变化方式特殊；音色明显简缩等特点。（林茂灿和颜景助198 0；曹剑芬1995)这些特点会减弱轻声音节对前字调的影响，使前字调不易发生改变，保持相对较早的读法。需要说明的是：保持“相对较早的读法”，是指轻前变调调值比单字调值发展更缓慢，但轻前变调调值并非完全不变，正如上文所示，轻前变调调值会自主发生变化。结合上文，平度型方言的古调值可构拟为：阴平*2 1、阳平*55、上声*2 13、阴去*31、阳去*42。这个古调值系统跟平山久雄（1998)构拟的德州方言的古调值阴平*2 1、阳平*55、上声*2 13、去声*42 基本相同。需要指出的是，无论平度型方言还是德州方言（包括青岛方言)的古调值系统，反映的都是入声归派已经完成的情形，从古调值系统到现代方言调值系统的演变，已经和古音类没有必然的关系。4平度型方言去归阴阳平分析平度型方言从古调系统阴平、阳平、上声、阴去、阳去，到现代阴平、阳平、上声的变化，最理想的状态去声2 1浊平、全浊人清上、次浊上清去、次浊人全浊上、浊去清人24/5521入声44552123【5】或许章丘方言的古调值中阴去和阳去调值是42、*31，刚好与平度型方言相反。99语言科学2 0 2 4年1月自然是阴去变人阴平、阳去变入阳平。但正如现在所看到的，去声归入平声，并非依阴阳划分，而是相互交错的离散状态。历史上条件相同的音类，在现代方言中表现为不同的读音，呈现出不同的层次，或者是因为语言接触导致的“外源性层次”,或是因为内部音变导致的“内源性层次”。很显然，平度型方言去声无规则分人阴阳平的状态，无法用“外源性层次”进行解释，首先，因为散人的字音并没有语用上的“文白”区别，其次更为重要的是，平度型的周边方言及共同语均没有能够产生此类“外源性层次”的“源头语言”。下文将证明平度型方言去声无规则分人阴阳平是内部音变导致的“内源性层次”。4.1相关的声调演变情形由于目前平度型方言声调的状态，是音变已经完成(或者基本完成)的状态，无法知晓历史上该类方言曾经发生过怎样的音变。但是可以通过考察周边方言所发生的变化，来推测平度型方言的过往历程。经过梳理有如下几种音变值得注意：1)调值演变的推链现象。平山久雄（1998)指出德州方言的古调值阴平*2 1、阳平*55、上声*2 13、去声*42，演化为今调值阴平2 13、阳平42、上声55、去声312，是源于阳平*55在音节末尾音势变弱，高音较难维持，变成42，从而引发调值演变的推链：*55（53)42 （31)2 1（2 12)2 13（32 4)55。平山久雄（1998)的“假说”得到了张静芬和朱晓农(2 0 17)的印证，张、朱指出平山久雄的“假说”恰好符合他们通过观察共时变异得出来的声调调值“逆时针型链移”。2)阴去和阳去并为一类。山东方言的去声单字调普遍不分阴阳，上文所示章丘方言也是如此，但其轻前变调能够区分阴去和阳去。这说明早期的阴去和阳去发生了合流演变。3)阴去和阳去基本分立。单字调区分阴去和阳去的山东方言很少，目前仅元海峰（2 0 11)报道招远老派方言中阴去和阳去基本分立，该方言的单字调有：阴平32 3、阳平52、上声33、去声2 12。但古全浊上、古去声、古次浊入的分派情形却是表9中的情况（转引自元海峰2 0 11)。表9招远老派方言去声分化表单字调去声2 12古调类清去全浊上、浊去清去全浊上、浊去次浊入次浊人百分比75%字数213表中的统计显示招远老派方言单字调的去声2 12 基本由清去字构成，而阳去则基本上合流于阳平52。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元海峰（2 0 11)的统计是把次浊入归入阳去的，而本文及孙克敏（2 0 16)的平度型方言中次浊人和清去是一类。此外，即便招远老派方言基本能够区分阴去和阳去，但仍旧有不规则现象。招远方言与平度型方言在地理上紧密相邻，可以为探讨平度型方言的声调问题提供借鉴。4.2平度型方言的单字调值演化平度型方言从古调值阴去*31、阳去*42,到现在的无规则派入阴平、阳平，显然不是单纯的源于某一种音变机制。王士元（2 0 0 2:8 9)指出：“不同的竞争性音变进行过程中在时间上相交的结果，会产生真正的残留。在这一范围里，必须对新语法学派的原则加以限定：一种语音演变如果没有其他的演变相竞阳平5225%15%177去声2 12/阳平52清去全浊上、浊去次浊入87%(617%83%37【6】原文数据如此，当有疏漏，或为8 5%。100孙志波调值演化与音变竞争：胶辽官话去分阴阳及相关演变研究争，这种语音演变就是有规律的。但是确有两种(或更多？)演变同时适用于同一部分词项的情况。这样保存下来的残留形式就是半途受阻的语音演变直接产生的结果。”平度型方言由古调值演化为现在的单字调值，粗略来看阴平*2 1 2 13，阳平*55 42，上声*2 1355跟德州方言调值的古今变化类似，其音变均与古调值阴去*31、阳去*42 的演变有关。具体而言：1)C1(Changel)：阳平由*55（53)42 该变化是包括德州、青岛等方言在内的声调调值演化的起点。若以此为起点，引发阳去由*42 31，产生“完美”的推链演变：55*42 *31*2 1*2 13*55。经此之后，平度型方言的调值就会由古调值阴平*2 1、阳平*55、上声*2 13、阴去*31、阳去*42,演化为阴平*2 13、阳平*42、上声*55、阴去*2 1、阳去*31。各调类之间还能维系区别。这个“完美”的推链之所以没有产生，是因为同时有阴去*3142 的变化。2)C2(Change2)：阴去由*31 42,该音变是观察章丘方言阴去阳去合流为去声得来，就平度型方言周边及山东方言整体而言，去声古调读*42 最为常见（因为去声的轻前变调普遍为42），也就是说，阴去由*3142 可能是受周边山东方言影响产生。如果阴去*31 42 先发生且完成，然后出现阳平*5542,那么平度型方言就会得到德州方言式的推链，但由于跟C1发生的时间交错，平度型方言没能产生德州方言的推链。C1和C2的音变竞争则可能有图3和图4两种情况*55（*53）*42 （42/31）31*31（31/42）42T1T2图3音变竞争示意图音变组成C1，中间的“-”意为“推动”，音变是C2。阳平*55 42 的完成时间一定晚于音变的产生，否则阳平也会因为音变变入31,故而图中设立一个可能的阶段*53。图3是C1先产生，音变与音变阴去*3142 发生的时间并非截然相同，T2只是代表两者在时间上有重合。图4是C2先产生，而后C1产生，C2（即音变）的持续时间至少要持续到T3音变产生。王士元(2 0 0 2:10 2)将时间上有序的两种音变规则，划分为“馈给”“分泄”“补充”“空位”四种关系，“如果两个有序的规则里面有一个是反向规则的话，那么它们之间的关系既是馈给 又是分泄”。”【7】图3和图4均兼有“馈给”和“分泄”关系：它们表示的都是音变在时间上有重合，互为反向规则。也正因如此，导致阳去字并没有完全跟阴去字合流为*31，保留了42（由于阳平完成*55 53 42 的变化，该类最终合并于阳平）和*31两种读法，又导致阴去*31 42 的演变中断，只有部分字变作了42（合并于阳平、阳去)。那么阴去*31跟阳去42 的合流，会不会是阳去*42 31？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这种音变正好与C1阳平*55 42 是同方向的发展路径，要么使得阴去阳去合流，要么最多使阳去出现离散状态（由于受到阴去*31的阻挠，阳去42 31并不顺利），阴去则不会出现离散状态。3)经过C1和C2的音变竞争，*31和*42 仍旧存在，但*31包括阴去和阳去，*42 则包含阴去、阳去、阳平。故而平度型方言的声调状态是：阳平42、阳去42/*31、阴去31/42。同时调值演化的链变仍在进行，且促使阴平和上声的调值发生变化即*31（2 1)2 13558,然后呈现如下声调格局：?*31*55（*53）*42 （42/31）31T1T2图4音变竞争示意图(31/42)T342【7 音变规则R1.I1O1/C1和R2:12O2/C2I为输人，O为输出,C为条件），若R2可以应用于R1,且I112,则两者为“馈给”关系，若I1=12，且C1包含C2,则两者为“分泄”关系。具体参考王士元（2 0 0 2：10 0 一10 2）。【8】该音变的压力可能来源于声调系统中存在三个降调*42、*31、*2 1,故而产生*31*2 1的变化。101语言科学2 0 2 4年1月表10 平度型方言链变后的声调格局阴平阳平上声古调值*21链变后的调值*213招远老派方言323平度型方言的古调值在链变过程中，受到C1和C2竞争的影响，最终呈现上表第3行的“链变后的调值”。链变后的声调格局跟招远老派方言如出一辙。而招远老派方言提供的信息是：阴去阳去在派入阴阳平之前，经历过阴去基本独立，而阳去归阳平的阶段。同时，招远方言的阴去2 12 调型已经跟阴平323十分接近，这表明只需要在链变后的调值 格局中给出C3（Ch a n g e 3）*31*2 1*2 13，就可以解释阴去、阳去为何无规则的派入阴平和阳平。关于C3,有一份直接的证据。德国人下志一（Theodor Broring 1927)山东音声(Laut und Ton inSud-Schantung Mit Anhang:Die Tone in Nordostschantung,Peking,Sotshuan,Shanghai,Amoy undCanton）指出莱州方言有四个声调，分别是：1shangping（上平），2 hiaping（下平），3shangshong（上声），4 kuuishong(去声)，并以 tiaanl(Himmel,天）、zhen?(Mensch，人）、“ma3(Pferd,马）、“siau4”（La-chen,笑）【9四字为例，绘制了山东莱州方言的声调曲线图，如图5：图5下志一所绘莱州方言声调曲线图5中的曲线转换为“五度标记法”，可以描述为上平（阴平）2 4（或32 4）、下平（阳平）31、上声55、去声13(或2 13)跟招远老派方言的情形基本相同，尤其是阴平和去声调型相同，调值相近。今莱州方言有阴平2 13、阳平42、上声55，没有去声（钱曾怡等2 0 0 5），下志一（192 7)记录的去声“笑”字系清去字，在今莱州方言中的单字调为阴平 sis213（轻前变调为 sis42）。很明显，从下志一（192 7)到钱曾怡等（2 0 0 5），发生了C3:去声（阴去)阴平的变化。与此同时，下志一（192 7)的材料不但能够证明C3，也显示上文所述从古调值阶段到“链变后的调值”（招远老派方言)的经过是正确的。4.3小结根据上文的描述，可以把平度型方言的声调演变情形概括如下：阶段1阴去*55*213*42*55423399小3ed14H.AG.100Die Tone in Nordost-Schantung(Laidzhonu-fw).阶段2阳去*31*42*31(*21)/*42*42/*31(*21)212/52dA100Kurvenzelchnung 5.52/212阶段342C1阳去阴去2、阳去1、阳平31C2阴去阴去1、阳去2 C3、213【9】原文只有德式音标和德文注释，汉字系本文据德文注释添加。102阴去1、阳去2、阴平孙志波调值演化与音变竞争：胶辽官话去分阴阳及相关演变研究由于阳平*55 42 的变化，使得阳去经历C1*4231，但跟C2阴去*31 42 形成竞争，出现了阶段2 的离散状态，该状态也是招远方言的状态。最后，由于*31（*2 1)2 13的C3变化，使得阶段2读31调的阴去1和阳去2，跟阴平合流为2 13。简言之，阴去、阳去的不规则分化是在阶段2 完成的，分归阴阳平则经历了阶段2 和阶段3两个步骤，平度型方言的声调发展脉络则是：早期调值（阶段1)招远方言（阶段2）平度型方言（阶段3）。5结语许多学者已经注意到平度型方言去声无规则派入阴阳平的现象，但没有对其音变机制做出很好的解释。本文通过构拟古调值，尝试拟测了该现象的演变经过，涉及到的结论包括：1)平度型方言历史上普遍存在去声分阴阳的特点；2)轻前变调调值与古调值关系密切，通过对比其他山东方言，恢复轻前变调的初始状态后，可构拟出平度型方言的古调值系统：阴平*2 1、阳平*55、上声*2 13、阴去*31、阳去*42；3)阴去、阳去的离散情形源于C1（*55 42 31)和C2（*31 42)的音变竞争；4)阴去、阳去不规则派人阴阳平并非一而就，而是不同阶段音变的结果。参考文献Broring,Theodor.1927.Laut und Ton in Sud-Schantung Mit Anhang:Die Tone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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