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山得名于康海”：相传而非信史——扬州康山考之一.pdf

第2 8 卷第1 期2024 年3 月扬州职业大学学报Jourmal of Yangzhou Polytechnic CollegeVol.28No.1Mar.2024“康山得名于康海”：相传而非信史扬州康山考之一明光（扬州大学，江苏扬州1225000)摘要：扬州康山本是明代永乐年间河积土所成的无名土堆，初在城外；嘉靖三十五年被圈进城内。康山之名最早出现于姚思孝崇祯九年的文章；吴绮约作于崇祯十年的康山读书赋，内容无涉明代状元康海。康山与康海发生联系，最早见于明末的康山一诗。明确记载康山得名于康海的文字，则是王弘撰所记清顺治八年姚思孝的亲述。康熙十四年扬州府志首次收录康山，明言得名因康海曾住此处。后来府县志多沿用。明代史料中仅有康海行贾扬州的数语记载，然康海诗文中没有到过扬州的信息。清初即有人对康山得名于康海提出质疑，（嘉庆）重修扬州府志“康山”条，虽承前志文字，但又明谓得名于康海是附会。故“康山得名于康海”是个传说，绝非信史。关键词：康山；康海；传说中图分类号：K928.6Mount Kangshan Named After Kanghai:A Legend Rather than Fact-Study of the Name of Mount Kangshan of YangzhouMING Guang(Yangzhou University,Yangzhou 225000,China)Abstract:Mount Kangshan of Yangzhou was originally a mound of earth accumulated by the Junhe River onthe outskirt of Yangzhou in the Yongle period of the Ming Dynasty and was within the city boundaries in thethirty-fifth year of Jiajing reign.The name of Kangshan first appeared in Yao Sixiaos article in the ninth yearof Chongzhen reign,and the Reading Fu of Kangshan written by Wu Qiyue in the next year did not involveKanghai,the Number One Scholar of the Ming Dynasty.The connection between Mount Kangshan and Kang-hai was first seen in the poem Mount Kangshan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The text that clearly states that Kan-gshan is named after Kanghai was the personal account of Yao Sixiao in the eighth year of Shunzhi reign of theQing Dynasty wrtten by Wang Hongzhuan.The entry“Mount Kangshan,which was first included in Yang-zhou Chronicle in the fourteenth year of Kangxi reign of the Qing Dynasty,stated that it got its name becauseKanghai once lived here and this statement was widely followed by annals of prefectures and counties.Howev-er,only a few words were seen in the Ming Dynasty historical records about Kanghais business experience inYangzhou and there was no mentioning about visiting Yangzhou in Kanghais own poems or prose.People收稿日期:2 0 2 3 0 6-2 5作者简介：明光（1 9 5 6 一），男，扬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0 0 8-3 6 9 3(2 0 2 4)0 1-0 0 0 1-0 62doubted the conclusion that Mount Kangshan was named after Kanghai as early as the early Qing Dynasty.Theentry“Mount Kangshan in Yangzhou Chronicle Revised in Jiaqing Reign followed previous records while alsostated that it was a far-fetched conclusion.Therefore,the conclusion Mount Kangshan named after Kanghai ismerely a legend,not a fact.Key words:Mount Kangshan;Kanghai;legend扬州市区的康山,进人扬州地方志,始于康熙十四年（1 6 7 5）扬州府志，谓在“新城内东南隅”1 1,康熙二十四年(1 6 8 5)扬州府志因袭之，两志均未交待康山来历。首记康山成因的是稍晚的吴绮所作扬州鼓吹词序：“康山，在郡城徐宁门(即今徐凝门)内,相传为开河时积土所成。”2 1 3 9乾隆元年（1 7 3 6)江南通志卷十四记载：“康山在新城内东南隅，相传潜河时积土所成。”3 】清嘉庆年间（1 8 9 6 1 8 2 0）所修两淮盐法志才有明确说明：“康山，在扬州新城东南隅。明永乐时，平江伯陈瑄浚治运河改其道，由城之东南委土于侧,隆然成山。”4 陈瑄浚河时,扬州只有旧城，康山在城外东南方向。嘉靖三十五年（1 5 5 6），扬州知府吴桂芳、石茂华向东扩建新城，此山被圈在城内。康山的具体地点，最早的明确记载是清顺治年间邑人宗元鼎在游康山草堂记所载：“其山在外城东南隅姚公宅内。”5 9 3清初多数人认为该山是因康海曾在此居住而称“康山”。清代扬州府志、江都县志多主此说，今人亦多承袭之，如最新版广陵区志介绍“文化遗存”之康山，直接叙述“状元康海贬居于此”6 。但此说是相传还是信史？笔者拟梳理以下诸问题，厘清来龙去脉，希望接近真相。1明末出现康山的记载目前见于文字的康山，明末有如下三处：第一处，康山主人姚思孝的周孝妇祠碑记。姚思孝，字永言，明末扬州人。崇祯元年（1 6 2 8）进士，授庶吉士，迁任兵科给事中等，崇祯十五年转任南京太仆寺丞，不久以养亲归里。崇祯十七年三月，被任命为大理寺少卿，人在家乡，未到任；四月，明王朝灭亡；五月，南明弘光朝晋升姚思孝为大理寺少卿。南京失守，姚思孝为僧终老。其周孝妇祠碑记，据道光重修仪征县志记载，写于崇祯九年（1 6 3 6）7 。文中写道：“今年扬州职业大学学报春，余避喧朴树湾山庄，去孝妇家不远。父老为余言孝妇事甚详。适凌子官球，过康山以祠事告云：有三塔院禅者圆明慨然叹日：我佛有云，供养百亿如来，不及供养一父母。谁谓出世不以忠孝为根本，愿祠孝以教天下之为妇者。不有感其言因偏语同志捐货共成之。”8 结合清顺治四年（1 6 4 7)陈朗所言“乙酉（1 6 4 5）年来，荷同门社盟姚永言先生，假寓于维扬之康山草堂”9 1、宗元鼎顺治十二年(1 6 5 5)所记“其山在外城东南隅姚公宅内”5 1 9，故文中“康山”,应当就是姚思孝的家居所在。这是目前所知最早记载的扬州“康山”。也就是说,至迟在明末崇祯初年，已有康山之名。故（嘉庆）两淮盐法志将姚思孝修康山的时间定为“启祯间”4 ，大致不错。按常情，姚思孝将康山围在宅第之前，此山即名康山。但也有可能，此丘本无名，姚思孝圈人修茸后，命名康山。两说均无资料明证，比较而言，在有新资料出现之前，以常情论之为妥。第二处，明末清初扬州人吴绮（1 6 1 9 一1 6 9 4）的康山读书赋，此文作于吴绮十九岁，崇祯十年(1 6 3 7)1 0 1。印证吴绮相关文字，确认就是姚宅内的康山。姚思孝之子姚潜，字后陶（原名景明，字仲潜），与吴绮有诗作往来。吴绮日后有送仲潜南还兼讯同社诸子诗，有句云：“忆昔当年下栖，赁春早得皋君顾。此时廷尉缩金章，高名大节凌天间。君家兄弟富文藻，马氏白眉称最良。伯也论交具鸡黍，晨夕追随呼尔汝。与君接不多时，把酒谭诗独心许。”1 与赋中“少君初嫁，寄兮堂中，赁春兮下”1 2 之句正相印证。两处均使用“赁春”一词，乃是汉代梁鸿、孟光夫妻的典故：隐士梁鸿、孟光夫妇逃避官府征召，“遂至吴，依大家皋伯通，居下，为人赁春”1 3 。吴绮诗中“赁春早得皋君顾”，清楚揭明吴绮家寄居康山姚府佣工衣食的往事。吴绮与姚府儿子的关系不错，“晨夕追随呼尔汝”，吴绮与仲潜谈诗论文，互第2 8 卷第1 期相赞赏。吴绮晚年也明谓，康山“为少廷尉姚思孝别业。余少时曾读书于此”2 1 3 9。可以确认，姚思孝周孝妇祠碑记与吴绮康山读书赋所说之“康山”，为同一所在。除了这两处明确记载“康山”之外，还有一首诗康山：康山一草姜姜，无复豪华似浒西。独有扬州旧时月，翠禽飞上玉梅啼。1 4 4 0既道“扬州旧时月”，诗题是康山，那必是扬州郡城东南隅的那座康山。作者或谓姚思孝，此为知晓的第一位康山主人，或谓吕大器。诗意偏于清冷，口吻颇类旁观，不像康山主人自作，笔者偏向于作者是吕大器。吕大器崇祯十七年（1 6 4 4)正月，任南京兵部右侍郎，后为南明弘光朝吏部左侍郎。姚思孝崇祯十五年（1 6 4 2），任南京太仆寺丞，不久家居，后来也人弘光朝为官。考察吕大器经历，与姚思孝为南京同僚,来扬游览康山的可能性极大。此诗当作于1 6 4 4 年左右，后于姚文、吴文。2清顺治八年首载“康山得名于康海”目前可知，最早将康山与康海联系起来的文字记载就是前述明末康山这是诗。该诗题写扬州康山，却感叹“无复豪华似浒西”。诗中“浒西”,指的是康海落职后的陕西家居所在,这里指代康海，明示了扬州康山与康海的关系。具体什么关系，诗中没有解释。明确说明康海与康山具体关系的记载，最早见于清代王弘撰山志：康山辛卵春，予寓维扬。姚永言太史尝招饮康山草堂。询其锡名之故，云：“康对山昔微身于此，日事酊。每出于市上，唱琵琶词,人不识其所以。一直指过，于舆中识之。翼日相访，果然。再迹之，已行矣。康山得名以此。”1 5 1 5辛卯为顺治八年（1 6 5 1），时姚思孝家居。王弘撰父亲与康山主人姚思孝曾是南明弘光朝同事，1 6 5 1 年，王弘撰到扬州，受到康山主人姚思孝的招待。他在草堂上向主人询问命名之由，姚思孝亲言康海居住于此，“康山得名以此”。康海（1 4 7 5 1 5 4 0），字德涵，号对山、浒东渔父，陕西省武功县人。弘治十五年（1 5 0 2）状元，明光：“康山得名于康海”：相传而非信史明代“前七子”。康海诗文中，没有来过扬州的相关信息。有人记载康海到过扬州，最早的是明隆庆年间陈鎏编辑的皇明历科状元录，康海“寻以事罢，家居。尝贾于维扬，以混其迹”1 6 。今人韩结根康海年谱根据相关文献，将康海贾于扬州的时间，系于嘉靖七年（1 5 2 8)六月或之前不久，其他时间皆有矛盾不合之处：“是月（六月）,有书与吕。先是，德涵尝游南都,唔何塘；又尝贾于维扬，并于江都与客宴饮弹琵琶。”1 7 1 2 1 其“于江都与客宴饮弹琵琶 来自清代雍正扬州府志，并非明代资料；又据乾隆江都县志所载明末清初诸人诗作，谓：“其中皆言及德涵罢后常至此地。”但韩结根“又案”表示：“德涵游扬州事，本人诗文无考，然明末清初人吟咏甚伙，扬州府志江都县志均见记载，且德涵尝自称予向游吴越之墟，其至江都宴客弹琵琶亦不无可能。又以德涵放后南游仅此一见，姑以其与行贾事一并系此。”1 7 2 0 2据此，康海南游也就数月，那扬州“行贾”或停留最多月余而已。从康海南游扬州的1 5 2 8 年，到王弘撰所记之文字1 6 5 1 年，相距1 0 0 多年，其间没有任何康海在扬州康山行迹的记载。再者，嘉靖三十五年（1 5 5 6)康山被圈进城内，而康海来扬州则是之前的嘉靖七年（1 5 2 8）。按理推测，康海来扬行贾,不住城内却居城外荒丘的可能性似乎极小。明代（嘉靖）惟扬志（万历）扬州府志（万历）江都县志均不载康山，自然也无康海的记载。清代康熙三年的扬州府志，也没有任何康山、康海的文字记载。故康海在扬州居住此山的说法不甚可靠。3清代顺康之际，“康山得名于康海”传播加速康山的得名传说，经文人口口相传，康山于顺康年间在文人中有了一定知名度。据可查资料：顺治十年（1 6 5 3），来扬定居的陕西诗人孙枝3任翰林院修撰。武宗正德三年（1 5 0 8）为救李梦阳康海往见专权宦官同乡刘瑾。正德五年（1 5 1 0）八月，刘瑾势败，康海受株连，被削职为民，终身不复为官。所著有诗文集对山集、杂剧中山狼、散曲集东乐府等，以诗文名列4蔚曾登康山，作登康山诗，题注标明：“康对山先生曾游此得名。”1 8 此为第一首清楚记载康山得名康海的诗作。顺治十二年（1 6 5 5），扬州当地诗人宗元鼎有机会进人康山姚宅，归作游康山草堂记，开篇则日“广陵康山，旧传康德涵弹琵琶处”5 1 9。文说“旧传”，其时间或早于王弘撰所记的1 6 5 1 年。顺治末年，吴嘉纪与同人游康山，有登康山二首,诗题注：“山以康海先生得名。”1 9 】康熙四年（1 6 6 5）七月，王士祺与本地文人许力臣、许师六、汪耀麟、汪懋麟、汪同游康山。今存汪懋麟诗，题下注：“山在郡内，康对山先生被放后，来扬州，所尝游憩弹琵琶处也。”2 0 1 5 王士祺同时作登康山有感，题注：“山在扬州新城，对山罢官后南游江淮，尝弹琵琶于此，山因得名。”2 1 康熙初年登康山宴集已成常事，如汪约于康熙五年（1 6 6 6)前后参加在康山为朋友送行的聚会，“时在座客十九人”，诗题小注道：“山以康修撰海得名。”2 2 时诸多诗作多有此注，再加上王士祺等名人的传扬加持，遂使传说在文人中间大为流行。宗定九写于1 6 5 5 年的游康山草堂记中曾抱怨：二十年前想游康山草堂而不得人内，因山在姚府内之故。而冒辟疆却于1 6 6 6 年夸耀道：自己与姚家是亲戚，曾经多次自由游览康山。这两人不同的经历，正说明姚思孝生前只让亲友登攀康山,不对外人开放。这就限制了诗人登临康山的机会及诗文的创作数量，也就限制了康山的社会影响。此时康山可谓有名而不彰。约在顺治中后期，可能因姚思孝已亡,其子姚潜未仕，诗酒自娱，喜交文士，康山这才对游者尤其是文人开大门。据载，顺治年间，姚诠编辑诗源一书时就居住在康山 2 3 。康熙初年，游览康山的诗作突然增多。本地或家居扬州的汪懋麟、汪、汪长玉、许承家、吴绮、宗观、孙枝蔚等都攀康山，诗酒流连；外地的王士祺、吴嘉纪、王又旦、冒辟疆、陈维崧等来扬州,康山已是诗友聚会、送别之胜地。康熙十四年之前的康山，已“作车马宴游地矣”2 4 康山得名康海的说法，成为康山的常识、诗人聚会怀古吟诗的重要内容。终于在康熙十四年（1 6 7 5）编撰的扬州府志有了康山及其康海居此的记载。扬州职业大学学报4康熙十四年扬州府志首录康山及得名之说康熙十四年扬州府志卷五“山川”：“康山新城内东南隅，旧在姚思孝给谏宅内。其上构堂，董其昌为题扁日：康山草堂。以武功康海失职后，曾来此地与客饮弹琵琶处也。”1 下抄载吴嘉纪、汪、王又旦、徐泌、越阁、孙枝蔚7 人所作康山诗共1 1 首。卷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六“艺文志”收录宗观、吴晋、何嘉延、金敬敷、金敬致、吴琏等6 人诗词,共1 0 首。但该志卷十八“古迹”，不收康山、康山草堂，大概编撰者以为从明末算起，康山不过才5 0 年左右,难称古迹。该志于“山川”收录康山，足以说明几十年来，康山传说已植入文人及一般市民心中。但府志能够收录,还有一个特殊原因,即汪懋麟对康山的重视和与修志负责人金镇的良好关系。汪懋麟康熙四年所作康山诗，题下注明确感叹“郡志失载”，此郡志当指康熙三年（1 6 6 4）的扬州府志；诗句复云“百尺康山蔓草生，秋来送客一披荆。居人犹解谭遗事，郡志何为竟失名”2 0 1 5，心内颇为不爽。康熙十四年纂修扬州府志,主其事者知府金镇，是汪懋麟的好友,其时汪懋麟正好丁母忧在里。他在重修扬州府志序中写明：“山阴金公知扬州，甫莅事，即以志下询,余请博探于公，独断以信,不可参以人。逾年而书成，以书示余日：志初谋于子，今幸竣事，子其序终始焉。”2 5 可知修撰此志，汪懋麟有一定程度的参与，他有机会对修志发表意见，诸多具体建议中一定包括“收录康山这一条。而卷五康山”词条下共收1 1 首诗作，于诸山并不多见，是否也有以此作为应该收录康山的佐证之意？吴绮晚年叙及康山，也记述此传说：“明康状元海以救李梦阳罢官，隐居于此。伴狂玩世,终日对客弹琵琶，痛饮而已,因以此得名。1 4 1 3 9自此，后来的府志、江都县志均收录康山。雍正七年（1 7 2 9）江都县志在卷十二“古迹”首次收录“康山草堂”：康山草堂：在新城内东南隅，筑土为山，搏堂其上。考证：正德中康海以救李梦阳交刘瑾，落第2 8 卷第1 期职后，客扬州与客宴饮弹琵琶于此。董其昌题之日康山草堂。2 6 这种文字内容与此前府志、县志及本志介绍康山的文字基本一样,但语序有调整。此前诸志及该志的“康山”文字，都是承姚思孝在康山构堂，而叙及董其昌题匾；然后补叙康海传说。这种表述意味着明末董其昌当应姚思孝之请而为康山草堂题匾。该志“康山草堂”的叙述，将董其昌题匾的叙述移置于康山传说之后，给读者造成董其昌直接为康海在此处活动而题匾的阅读理解，大大强化了康海在此山活动的真实性。后雍正十一年扬州府志卷二十三“古迹”、乾隆江都县志，（嘉庆）两淮盐法志皆袭用之。自康熙十四年（1 6 7 5）扬州府志收录“康山”，至雍正七年（1 7 2 9）江都县志又于“古迹”收录“康山草堂”，几十年中，康海与康山的传说，修志者几乎都当史实来记载，并不断强化。5古人已质疑“康山得名于康海”自康山借康海而扬名之始，对“康山得名于康海”作为信史的质疑之声，虽少而不绝。顺治年间有两位质疑者。最早的就是王弘撰。他记载姚思孝讲述后，即以“然此事不见于对山传中”1 5 1 5 二句，表明质疑态度。后来，宗元鼎游康山草堂记则谓“广陵康山，旧传康德涵弹琵琶处”，表明此事传说而已，并非信史。康熙十四年之前，诗人宗观则明言：“相传以康德涵修撰得名，实无据也。”2 4 相传康海事，文学创作不妨感发其事，但不可当作史实，宗观的态度明确，表述清楚准确。费锡璜康山歌亦谓：“山以康对山名，相传对山于此弹琵琶。”2 7 焦循记载云：“康山在吾郡城内，相传对山游扬州时于此地弹琵琶数曲。”2 8】金牲谢未堂招飮谢公祠因游法云寺览古兴怀率咏志别诗亦注“相传康对山曾读书其上”2 9 。道光时人钱泳记载康山云：“在扬州徐宁阙口两门之间，相传为明状元康对山读书处故名。”3 0 1 阮元江春传提及康山：城东南高阜日康山，相传为明康海读书处，公茸新之。”3 1（嘉庆)重修扬州府志在抄录康熙扬州府志关于康山的文字后，加“案”：“广陵城内三山，明光：“康山得名于康海”：相传而非信史名于康海的说法。客观地讲，该志关于康山本是糠山的说法，是否定传统说法而提供的关于康山得名的一种解释，该解释并无直接或间接的文字根据，只是一种符合社会常情的合理分析。相较而言，在康海居住康山缺乏材料直接支撑的情况下，康海与康山的关系,最可靠的说法还是“相传”。综上所述，康山诸事的时间节点列表见表1。表1 康山诸事时间节点年代时间事件内容明代永乐年间陈瑄溶河改道堆土为丘嘉靖七年(1 5 2 8)康海来扬州行贾嘉靖三十五年（1 5 5 6）建新城约崇祯八年(1 6 3 5宗元鼎欲游康山而不得崇祯九年(1 6 3 6)首次出现“康山”记载崇祯十年(1 6 3 7)吴绮撰康山读书赋，无任何康海信息崇祯十七年(1 6 4 4)康山诗，表明康山与康海的联系前后清代顺治四年（1 6 4 7）顺治八年(1 6 5 1)顺治十年（1 5 5 3)顺治十二年（1 8 5 5)康熙十四年(1 6 7 5)康熙五十六年（1 7 1 7）雍正七年(1 7 2 9)嘉庆十五年（1 8 1 9)可以得出结论：嘉靖七年（1 5 2 8），康海南游扬州，1 0 0 年后的崇祯年间（1 6 2 8 1 6 4 4）才有关于康海居住康山的传说。而吴绮写于崇祯年间的康山读书赋无涉康海典故，启人疑思：赋体本重用典，该文也5相传为山、糠山、米山。糠与米相类，非康也。后人饰为浮,饰糠为康,因附会于德涵耳。”3 2“康山”条目虽未明写“相传”，但所加案语，指出由糠而康，进而附会康海的情况，直接否定康山得陈朗受姚思孝之邀，寓康山草堂王弘撰亲访康山，姚思孝亲述康山得名康海；王内心质疑孙枝蔚登康山，谓“康对山先生曾游此得名”宗元鼎游康山，谓“旧传康德涵弹琵琶处”扬州府志“山川”首收“康山”，载明山因康海曾居此而得名。此后府志多沿袭“艺文志”收歌咏康山的诗词2 1首，宗观明确认为康山得名于康海“实无据也”江都县志收“康山”，内容同府志。此后县志多沿袭江都县志首次在“古迹志”收人康山草堂，其后府县志多袭用重修扬州府志收康山、康山草堂。明确表示：“康山得名于康海”出于附会6几乎句句用典；吴绮于此发愤读书，引用于此山有关的状元康海典故，非常切景切题，吴绮为何不用？最大可能就是此时吴绮没有听说过康山得名康海的传说，吴绮无此典可用。再结合明代万历府县志不载康山，也说明此时尚无康海居住康山的说法。而明清之际几条此传说的记载，都与姚思孝有关；由此推想，康山得名康海之说，很有可能就是姚思孝在明末根据康山之名而附会于状元康海而杜撰的。故，康山得名于康海，是相传而非信史。宣传可以讲故事，但不能删减“相传”二字。参考文献：1 金镇.扬州府志：卷五M.康熙十四年刻本.2吴绮.扬州鼓吹词序M/扬州文库：第4 4 册.扬州：广陵书社,2 0 1 5.3 赵弘恩，黄之隽.（乾隆）江南通志：卷十四 M.乾隆元年刻本.4佶山，单渠.（嘉庆）两淮盐法志：卷首恩幸五M.嘉庆十一年刻本.5 宗元鼎.游康山草堂记 M/顾一平.扬州名园记.扬州：广陵书社,2 0 1 1.6#扬州市广陵区地方志年鉴编纂委员会.广陵区志（1 9 8 9 2 1 1 1)M.北京：方志出版社,2 0 1 6.7刘文淇，张安保，道光重修仪征县志：卷四十二【M/中国地方志集成江苏府县志辑：4 5.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 9 9 1.8 姚思孝.周孝妇祠碑记M/郑元勋.媚幽阁文娱二集：卷五.明崇祯刻本9陈朗.孔子年谱纲目序M/四库存目丛书史部：第8 0 册.济南：齐鲁书社，1 9 9 7.10汪超宏.吴绮年谱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11吴绮.亭皋诗钞：卷一M/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0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1 0.12吴绮.林蕙堂全集：卷一M/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40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1 0.13范晔.后汉书：卷八十三M.百本景宋绍熙刻扬州职业大学学报本.14朱彝尊.明诗综：卷七十三 M/四库全书：第1 4 6 0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8.15王弘撰.山志：卷一M.北京：中华书局，1 9 9 9.【1 6 郭皓政，甘宏伟.明代状元史料汇编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 0 0 9.17】韩结根.康海年谱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3.1 8 孙枝蔚.溉堂诗集前集：卷七M/续修四库全书：第1 4 0 7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2.【1 9 吴嘉纪.登康山M/杨积庆.吴嘉纪诗篓校：卷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0.20】汪懋麟.百尺梧桐阁诗集：卷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0.21王士祺.带经堂集：卷十八M.清康熙五十年程哲七略书堂刻本.22汪.山闻诗M/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 4 0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9.23王逢源,李保泰.（嘉庆江都县续志：卷十二 M/扬州文库：第1 2 册.扬州：广陵书社，2 0 1 5.24宗观.康山题注M/金镇.扬州府志：卷三十二.康熙十四年刻本.25汪懋麟.百尺梧桐阁文集：卷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1 9 8 0.26陆朝玑,程梦星.（雍正)江都县志：卷十二 M/扬州文库：第1 0 册.扬州：广陵书社,2 0 1 5.27费锡璜.鲸堂詩集：卷七M.清康熙刻本.28焦循.剧说：卷三 M/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八.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 9 5 9.29金牲.静廉斋诗集：卷二十三 M.清嘉庆二十五年姚祖恩刻本。【3 0 钱泳.履园丛话：卷二十M.清道光十八年述德堂刻本.【3 1】阮元.淮海英灵集M/戊集卷四.清嘉庆三年小琅仙馆刻本，【3 2 阿克当阿，姚文田.（嘉庆重修扬州府志：卷八M.扬州:广陵书社,2 0 0 6.（责任编辑：李金宇）第2 8 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