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理性的价值引领：健康产业的伦理分析_朱海林.pdf

2023 年 6 月第 3 期 第 23 卷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Kunmi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s)Jun.2023No.3，Vol.23收稿日期:2023 03 22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公共健康伦理的基本理论研究”(17BZX020)作者简介:朱海林(1974)，男，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生命伦理学研究。doi:10.16112/ki.53 1160/c.2023.03.121道德理性的价值引领:健康产业的伦理分析朱海林(湖南师范大学 道德文化研究中心，湖南 长沙 410081)摘要:健康产业既是一种经济活动，也是一种健康实践活动。健康产业的正外部性、公益性和公共服务价值，既检视着健康产业政策的道德合理性，也检视着健康产业企业对伦理的坚守。事实上，健康产业活动离不开道德理性的价值引领。作为健康产业发展的“应该”，健康产业活动中的道德理性现实层面表现为健康价值在健康产业活动中的价值导向作用;在直观表象上表现为伦理准则和伦理共识对健康产业主体行为和活动的规范与约束;内在层面表现为蕴含和渗透在健康产业政策和健康产业企业生产经营活动中的价值取向、道德意识和伦理精神。从整体论视角看健康产业伦理，一以贯之、在健康产业所有领域和环节中具有普适价值的伦理范畴和伦理精神是公益伦理、质量伦理和信用伦理，由此构成健康产业伦理的三个基本维度。关键词:健康产业;道德理性;公益伦理;质量伦理;信用伦理中图分类号:F719;B82 053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1 1254(2023)03 0040 08The Value Guidance of Moral ationality:An Ethical Analysis on the Health IndustryZHU Hailin(Moral and Cultural esearch Center，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Hunan，China)Abstract:The health industry is not only an economic activity，but also a health practice activity The pos-itive externality，public welfare and public service value of the health industry not only examine the moral ra-tionality of the health industry policy，but also examine the adherence of health industry enterprises to ethics Infact，the health industry activities cannot be separated from the value guidance of moral rationality As the“must”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health industry，moral rationality of the health industry activities is reflectedin their orientation role that value of health plays in the health industry activities;in terms of visual representa-tion，it is manifested as the norms and constraints of ethical norms and ethical consensus on the behavior andactivities of health industry entities;internally，it manifests as the value orientation，moral awareness，and ethi-cal spirit embedded and permeated in the health industry policies and the production and operation activities ofhealth industry enterprises Viewing health industry ethic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olism，the ethical categoryand spirit that are consistent and have universal value in all fields and links of the health industry are publicwelfare ethics，quality ethics and credit ethics，which constitute the three basic dimensions of health industryethicsKey words:health industry，moral rationality，public welfare ethics，quality ethics，credit ethics发展健康产业是实施健康中国战略、全面推进健康中国建设的一大战略重点。2017 年党的十九大作出了实施健康中国战略的重大部署，把“发展健康产业”作为健康中国战略的一个重要内容和环节。2020 年，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十四五规划建议”中提出了“全面推进健康中国建设”的重大任务，并把“加快发展健康产业”作为全面推进健康中国建设的一个重要内容和着力点。目前，健康产业已经成为世界上增长最快的产业之一。中国健康产业也随着人们对健康消费需求的不断增长而快速发展，“到 2030 年我国健康产业规模将显著扩大，健康服务业总规模将达 16 万亿元。”1 健康产业的健康和可持续发展既离不开科学、理性的产业发展政策，也离不开健康产业企业科学、理性的生产、经营和管理。为此，需要包括经济学、公共卫生学、管理学和伦理学等在内的多学科研究为之提供学理依据和对策方案。但是目前，我国学界对健康产业的研究主要是从经济学、公共卫生学、管理学等学科的角度进行的，从伦理学角度进行的研究还不多。归纳起来，我国健康产业的伦理研究主要包括两种情况:一是探讨健康产业具体领域发展实践中的伦理问题。例如:吴一波、曹永福的 健康科普产业化过程中存在的伦理难题及破解之道一文，分析了健康科普产业化面临的营利性与公益性之间的平衡难题，并从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提出了通过产业化的营利性“手段”实现健康科普的公益性“目的”的破解之道2;潘若琳、郑秋莹的人工智能在健康产业应用中的伦理问题分析一文，分析了人工智能在健康产业中的应用存在的数据质量安全、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平衡以及责任认定等伦理问题及伦理风险3。二是在健康伦理、健康中国建设伦理研究的视域下论及健康产业发展的伦理支持。例如:王琳的 习 近平“健康中国战略思想研究 伦理与经济二维视角一文，在从伦理与经济两个维度分析“健康中国”战略思想的基础上，提出要把“推动健康产业转型升级”作为“健康中国”战略思想实施的一条伦理与经济之道4;本人在 健康伦理:全面推进健康中国建设的伦理支撑一文中，提出健康伦理的研究和建设应该为发展健康产业提供伦理价值的导向5。此外，还有一些讨论散见于医学伦理、生命伦理、健康伦理方面论著之中。可见，从总体上看，目前我国健康产业的伦理学研究还很薄弱，尚未出现直接和专门从伦理学视角对健康产业进行整体性研究的论著。本文拟从学理层面对健康产业的伦理维度进行整体性考察，探讨道德理性在健康产业发展中的价值引领作用。一、健康产业的伦理关涉健康产业既是一种经济活动，也是一种健康实践活动。作为一种经济活动，健康产业是经济系统中提供各种健康产品和服务的部门的总称。它包含的范围非常广泛，既包括传统医药产业、健康休闲运动产业，也包括健康与养老、旅游、互联网、健身休闲、食品等融合而成的新产业。正如“健康中国 2030”规划纲要所指出的，要“积极促进健康与养老、旅游、互联网、健身休闲、食品融合，催生健康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6 从大健康的角度看，健康产业涵盖的范围则更为广泛。大健康是包括身体、心理、行为、道德及环境等在内的整体和全面的健康;大健康产业则是与大健康相伴而生的所有产业，包括医药工业和商业、医疗服务、健康保健服务等各个领域。从本质上看，健康产业首先是一种经济活动;为获取经济效益、满足人们的健康需求而提供健康产品和服务是健康产业的本质属性。为此，作为健康产业主体的企业要遵循市场规律，在为人们提供高质量健康产品和服务的同时，尽可能提高企业经济效益;作为产业发展政策制定者的政府则要制定和实施科学的健康产业政策，在坚持以市场为主体的基础上，合理配置资源，建立完整的健康产业体系，拉动国家经济增长。作为一种健康实践活动，健康产业又具有显著的特殊性。健康产业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产业，其本质属性虽然是经济活动，但其提供的健康产品和服务具有正外部性和公益性。就前者而言，健康产业活动对他人和社会公共利益都有溢出效应。例如:接种疫苗既可以提高自身的免疫能力，也可以降低疾病感染和传播的机率;健康养老既可以解决老人的养老问题，也有效缓解了子女面临的工作和生活压力;健康教育既可以使受教育者获得健康知识、优化健康生活，又可以使社会转变健康观念、养成健康生活方式。就后者而言，健康产业在具备市场属性的同时，还具有天然的公益属性;健康产品和服务既包括私人健14第 3 期朱海林:道德理性的价值引领:健康产业的伦理分析康产品，也包括公共健康产品和准公共健康产品，不仅具有商业消费价值，而且具有公共服务价值。正是健康产品和服务的正外部性、公益性和公共服务价值决定和体现了健康产业与伦理具有密切的内在关联。(一)健康产品和服务的正外部性、公益性和公共服务价值检视着健康产业政策的道德合理性，健康产业与伦理的内在关联表现为健康产业政策与伦理的不解之缘我国之所以把发展健康产业作为健康中国建设的一个战略重点，是因为发展健康产业可以为健康中国建设提供有力的健康资源保障、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健康生活需要。那么，为促进健康产业发展而制定和实施的健康产业政策必然以满足人们的健康生活需要、提升全民健康水平为根本价值出发点。无论是国家促进健康产业发展的宏观政策还是在各具体领域实施的健康产业政策，都承载着人们对健康生活的向往和追求，都应立足于满足人们的健康生活需要。实现健康生活不仅要靠健康意识的引领和健康生活方式的转变，也要靠优质的健康资源、产品和服务的保障。前者是健康教育和健康促进的基本任务，后者则是发展健康产业的根本使命。从这个意义上说，实现公共健康利益的最大化、更好地满足人们的健康生活需要是健康产业政策设计和实施的根本价值依据。为此，必须依靠公共权力机构 政府制定和实施合理的健康产业政策，以整体人口健康为目标，通过宏观调控和一定的干预措施来协调和平衡各种利益关系，在健康利益与经济利益、整体利益与局部利益、长远利益与眼前利益之间作出优先保障前者的政策安排。事实上，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健康生活需要，既不能单纯地依靠健康产业企业或公民个人，也不能单纯地依靠市场。单纯的市场机制无法实现健康资源的合理配置，无法满足人们的健康需求;健康产品和服务不能单纯地依靠市场提供，需要市场和政府的双重作用。政府的作用在于通过制定和实施合理的健康产业政策，包括政策性财政转移支付、倾斜性税收政策及社会保障等手段，优化配置健康资源，为人们提供公共的健康产品和服务，以弥补市场的缺陷。健康产业政策作为健康产业发展顶层统筹的基本工具，是能否充分发挥政府作用、促进健康产业又好又快发展、增强健康产业国际竞争力的重要前提和基础。而政府制定和实施的健康产业政策是否合理，如健康产业结构政策能否有效引导健康产业供给和需求;健康产业布局政策，包括重点产业领域的选择和空间布局，能否实现统筹规划、优势互补，实现健康产业科学有序发展;健康产业技术政策能否有利于推动健康产业科技创新能力提升，增加优质健康产品和服务的有效供给，不断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多样化健康消费需要等，都既需要科学合理性、法律合理性维度的审视，也需要道德合理性维度的考量和伦理论证，必须经得起道德的检验和评价。(二)健康产业的正外部性、公益性和公共服务价值检视着健康产业企业对伦理的坚守，健康产业与伦理的内在关联表现为健康产业企业与伦理的不解之缘从这一角度看，健康产业与伦理的内在关联表现在两个层面:1.宏观层面:主要表现为健康产业企业对经济效益与健康效益之间关系的认识，或者说是健康产业企业对经济与健康两种目标的价值排序问题。健康产业的特殊性内在地蕴涵着促进健康的价值追求，只要属于健康产业领域的企业都必须承担促进健康的特殊使命。因此，健康产业企业既要遵循市场规律，实现自身的经济效益，又要遵循健康规律，实现促进健康的社会效益;经济效益和健康效益同步实现是健康产业企业的理想目标。不仅如此，健康产业的特殊性还决定了健康产业企业要坚持健康效益、健康价值第一的原则，在经济效益和健康效益、经济价值与健康价值之间把健康效益、健康价值放在首位。而健康产业企业究竟能否做到这一点，不仅考验着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和产业政策的合理性，也检视着健康产业企业的价值观和责任意识。2.微观层面:健康产业与伦理的内在关联主要表现为健康产业企业与利益相关者的伦理关系，反映健康产业企业生产经营活动中的诚信问题和责任意识。利益相关者是“可能影响公司目标实现或受这种实现影响的群体或个人”7。健康产业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涉及企业内部和外部、直接和间接等多方面的利益关系。健康产业企业的利益相关者作为可能影响健康产业企业目标实现或受这种实现影响的群体或个人，就是在24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 23 卷健康产业企业内部和外部、与健康产业企业的生活经营活动存在直接或间接利益关系者，既包括与企业有明确合同关系的消费者、企业员工、供货商、经销商等直接利益相关者，也包括与企业没有明确契约关系的公众、媒体、政府、环境等间接利益相关者。健康产业企业对待利益相关者的态度，直接检视着健康产业企业对伦理的坚守:健康产品和服务直接关系到消费者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那么，健康产业企业把消费者摆在什么位置，能否通过保证产品和服务质量来保障消费者的健康与安全;健康产业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与公共健康、环境密不可分，那么，健康产业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是否牺牲了环境和公众健康利益，健康产业企业能否通过技术进步减少对环境的损害，进而为社会可持续发展作出贡献;健康产业企业的生活经营活动与企业员工的安全和健康密不可分，那么，健康产业企业能否为员工创造安全、健康的工作环境等，都既检视着企业的发展理念与法律意识，也检视着企业的诚信和责任意识。二、健康产业活动中的道德理性健康产业作为一种产业活动、经济活动，也是一种“理性化”的认知活动和实践活动;它既需要政府、企业等健康产业主体认识、遵从客观的市场规律，体现主体认识和把握产业发展和经济活动规律的理性能力，又要求主体把握其中的“应该”，自觉认识、把握健康规律，以促进和维护健康为价值目标，体现了主体合乎公益、公正、人道以及社会进步的价值追求。从人类认识和把握世界的理性能力的角度看，前者是认知理性，即关于健康产业作为一种经济活动的规律、解决健康产业发展问题的思维方式和方法论;后者是价值理性或道德理性，即关于健康产业活动的社会价值取向和理想价值目标的思维方式和方法论。众所周知，理性是人类独有的认识自然、把握世界的主体自觉意识和能力。人类理性总体上可分为认知理性、实践理性两种类型。前者即康德的“纯粹理性”出自先天原则的认识能力，是“在二者(理性之理论知识和实践知识)中所完全先天的规定其对象之部分”8;后者是作为一个实践本体论概念的理性，依照理性原则(“一条我们称为道德法则的普遍法则”)行动，即“这样行动:你意志的准则始终能够作为普遍立法的原则”9。在健康产业活动中，认知理性主要是一种技术理性和经济理性，主要表达一种客观必然性，即反映客观必然规律，解决健康产业及其发展规律是什么、怎么样的问题，是关于健康产业活动规律、解决健康产业发展问题的思维方式和方法论，集中表现为追求经济效益最大化的动机。实践理性则是一种价值理性或道德理性，主要表达一种价值合理性，解决健康产业“应当怎样”的问题。具体而言，道德理性既是一种人的德性品质的规定，也“是一种关于人类应该怎样的智慧”，它“表达并设定一定自然、社会和人的整个世界的合理性及其 应当 ”，“表达一定社会价值取向和理想目标，引导社会发展方向，规定社会发展目标，把握和调整社会各个方面的善及其合理性。”10 健康产业活动中的道德理性，是关于健康产业活动的社会价值取向和理想价值目标的思维方式和方法论，表现为健康产业活动的目标、手段的善和道德合理性，既包括健康产业活动作为一种经济活动追求经济效益的方式和手段要经得起道德的检验，也包括健康产业活动作为一种健康实践活动追求健康效益和公益价值最大化的动机。归纳起来，健康产业活动中道德理性的价值引领主要体现在三个层面:(一)现实层面:健康产业活动中的道德理性主要表现为以健康价值为首要价值，对健康产业主体及其行为和活动的价值导向遵循健康规律、把促进健康作为首要价值是健康产业发展、健康产业主体及其行为和活动的“应该”。这种“应该”的存在和及其向现实的转化本身即是道德理性的体现或道德理性作用的结果。正是在道德理性的价值引导下，健康产业活动遵循健康规律，把促进健康作为首要价值;在经济效益与健康效益之间，坚持健康效益第一的原则。在发展健康产业的过程中，客观、自发的市场规律是一只“看不见的手”，而道德理性是把握这只手的向导。从根本意义上说，“看得见的手”所指向的应是一种充分发挥健康产业主体价值理性的道德产业:它一方面支持市场规律本身带来的经济效益;另一方面注重对健康产业活动进行合乎健康理想的价值导向，引导健康产34第 3 期朱海林:道德理性的价值引领:健康产业的伦理分析业主体养成道德合理的生产、经营方式。换言之，道德理性的价值导向能使健康产业主体自觉处理好两方面的关系:一方面，健康产业活动要遵循市场规律，政府善于从实际出发，制定和实施科学合理的健康产业政策;健康产业企业善于生产、经营和管理，注重提高经济效益。另一方面，主体在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把消费者和健康利益放在第一位，把促进和维护社会整体的健康作为健康产业发展的价值目标，从而放弃为了一时的经济利益而有损消费者和社会整体健康利益的行为。毋庸置疑，一个国家优化的、合理的健康产业政策和发展模式，一定具有和人类健康道德理想相一致的价值取向;一个具有良好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健康产业企业，也一定具有和人类健康道德理想相一致的价值目标。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作为健康产业主体的企业也都是“经济人”，而“经济人”从事经济活动总是受利益的驱使，总要满足自己对经济利益的最大化追求。“经济人”的逐利本性使之在面临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经济价值与健康价值的矛盾和冲突时，很难兼顾社会效益和健康价值，更难把社会效益和健康价值放在第一位。但是，健康产业的公益属性恰恰要求企业在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把社会效益、健康价值摆在首位。这是单纯的市场经济所无法解决的，必须依靠价值理性、道德理性的引导和调整。只有对健康产业活动进行合乎理想目标的价值引导，使其朝着应然的、道德合理的方向发展，才能实现健康产业发展的理想目标。(二)直观表象:健康产业活动中的道德理性主要表现为伦理准则和伦理共识对健康产业企业生产经营活动的规范和约束健康产业本身在单纯的产业活动中很难保证市场与健康、商业与公益两种属性的平衡，很难保证经济效益与健康效益、经济目标与健康目标的同步实现。加上健康产业作为一种经济活动的逐利性会在很大程度上消解健康产业的公益性和公共服务价值。在健康产业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中，对经济利益的追求始终存在对公益性和健康目标的压制倾向。对健康产业企业而言，与其他产业企业相比，在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还要追求健康效益和公益价值本身是一个很高的要求。做到这一点，除了健康产业企业自身正确的价值观和发展理念外，包括法律法规、伦理准则和伦理共识在内的外在的规范和约束是不可或缺的。伦理准则和伦理共识对健康产业企业生产经营活动的规范和约束，包括诚信的基本道德准则、健康行业准则和职业道德规范、承担对公众健康、社会和国家的道德责任等，正是健康产业活动道德理性的直观表现。以医药产业为例。2013 年 10 月 29 日，中国化学制药工业协会等医药行业九大协会联名发布了 中国医药企业伦理准则，要求医药界遵循以医疗保健和患者为中心、诚信、独立、合法、透明和责任的六大伦理准则。2018 年 7 月 6 日，中国化学制药工业协会等 25 家行业协会与医疗专业协会共同签署了 中国制药及医疗器械领域伦理合作共识框架，并发布了 医药代表行为准则 医药行业合规管理规范作为落实 共识框架的重要举措。此外，各省市印发的有关健康产业发展的规划中也都有明确的法律和伦理要求。例如:浙江省健康产业发展“十四五”规划明确提出要“完善诚信治理建设”;上海市中医药发展“十四五”规划把“坚持以人为本、共享健康”作为推进上海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基本原则。健康产业伦理准则和伦理共识的基本作用在于对健康产业主体的生产、经营和管理予以规范和约束，使之坚守健康产业作为一种健康实践活动的公益属性和健康价值导向，承担促进健康的道德责任;在于对健康产业发展中的利益关系进行调控，使健康产业主体在追求自身利益的过程中充分尊重他人和社会的健康利益，在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引导主体作出具有道德合理性的权衡和选择。(三)内在层面:健康产业活动中的道德理性主要表现为蕴含和渗透在健康产业政策和健康产业企业生产经营活动中的价值取向、道德意识和伦理精神无论是健康产业政策的设计还是健康产业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都蕴含和体现着主体一定的价值取向和价值选择。就健康产业政策设计而言，客观地说，健康产业的供给与需求、健康产业与其他产业以及经济发展与人们的健康生活需要之间总会产生矛盾和冲突。政府制定和实施健康产业政策的作用之一即在于有效协调各种利益矛盾和冲突。而协调利益矛盾和冲突本身必须以44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 23 卷一定的价值认识和价值判断为基础。就健康产业企业而言，不仅不同主体有不同的价值取向，在此基础上会形成不同的价值选择，在健康产业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的各个方面和各个环节也都蕴含和体现着主体的价值认识、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例如:每个健康产业企业的价值观和发展理念本身即是一种价值选择，或者说蕴含和体现着企业家的价值认识和价值取向;健康产业企业对自身与消费者、企业员工、公众、环境等利益相关者之间利益关系的认识和处理都蕴含和体现着主体的价值取向和价值选择。健康产业活动不仅以健康产业主体的价值取向和价值选择为基础，也内在地蕴含和体现着主体的诚信、自律和责任等道德意识和伦理精神。客观地说，健康产品和服务的正外部性、公益性和公共服务价值需要健康产业企业有更强的诚信、自律和责任意识;坚守企业诚信、道德自律和责任担当不仅是健康产业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客观要求，也是健康产业的公益属性对健康产业企业的客观要求，是健康产业的内在伦理要求。健康产业企业的诚信、自律和责任意识是外在的伦理准则和伦理共识“内化”的产物，即健康产业企业在认同外在的伦理准则和伦理共识的基础上，把外在他律性的伦理要求内化为健康产业主体自身的道德自觉、道德良心和道德信念，用以指导、调控自身的行为和活动。应该说，政府有关健康产业政策制定的道德合理性及其体现的公益、公正、人道等伦理要求和伦理精神;健康产业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所秉持的恪守诚信、质量和责任意识;健康产业主体在追求经济效益和健康效益、公益价值的同时，自觉坚守自己的企业文化和伦理精神，不断提升企业家、企业员工的道德品质，从而使企业经济效益、健康效益和相一致，使企业伦理精神和企业人的自我完善相一致，使道德的企业与科学、理性的健康产业政策相一致，都是健康产业活动道德理性的重要表现。三、健康产业伦理的三个基本维度健康产业也是一个存在市场、政府和社会等多方利益博弈的领域。健康产业伦理则是协调这一领域利益关系的一种规范力量，即在健康产业活动中产生并用以约束与调节政府、企业的行为及其与公众之间关系的道德规范、价值取向和伦理精神。从主体的角度看，健康产业的有序发展，既要依靠政府制定和实施科学合理的健康产业政策，也要依靠健康产业企业对伦理的坚守;相应地，健康产业伦理包括政府的健康产业政策伦理和企业的生产、经营、管理伦理两个方面。从内容上看，健康产业活动作为一种包含决策、规划、生产、经营、管理、消费等诸多环节在内的经济活动，也是一种包含技术、经济、社会、生态等因素在内的复杂系统。可以说，在健康产业发展的各个方面和各个环节都离不开伦理规导和道德评价。作为健康产业活动的伦理要求，健康产业伦理以实现健康产业可持续发展、增进人类健康福祉为目标，是政府、企业和公众在健康领域的决策、生产、交换、分配、消费等各个环节中所应遵循的道德准则和伦理要求。因此，健康产业伦理既包括宏观层面健康产业政策设计的伦理要求和在健康产业政策和健康行业准则中体现的道德意识和伦理精神，也包括微观层面对健康产业企业生产、经营、管理活动的伦理要求和在健康产业企业组织及其成员的行为中体现的道德自律和责任意识;既包括对健康产业政策、健康行业准则和企业自身的道德规范的遵守，也包括对健康的道德责任和道义担当;既包括健康产业活动内部本身的伦理问题，也包括与健康产业活动相关的自然、社会环境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中的伦理问题。健康产业伦理包含的内容和范围虽然非常广泛，但从整体论的视角来理解，仍然可以发现其中存在一些一以贯之、跨越健康产业所有领域和环节、对健康产业发展具有普适价值的伦理范畴和伦理精神，由此构成健康产业伦理的基本维度。(一)健康产业发展的限度意识与公益伦理健康产业作为一种提供具有正外部性和公共服务价值的健康产品和服务的健康实践活动，公益性是健康产业较之于其他产业的特殊属性。一般地说，公益具有关怀弱势群体的利益和维护社会公共利益两方面的含义。相应地，学界对公益伦理也有两种理解:一种理解是认为公益伦理“主要以凭借自身力量和条件无法维护自身及其家庭成员的基本权利、不能过上合乎人类尊严的生活而需要社会或他人给予救助的弱势群体为关54第 3 期朱海林:道德理性的价值引领:健康产业的伦理分析怀对象”11，“公益伦理的基本精神就是要关注和关心社会弱者的生活状况”12。另一种理解是把维护社会整体的公共利益视为公益伦理更重要的目标和要求。这也是公益伦理作为健康产业伦理基本维度的本质要求 最大限度地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健康服务需要，坚守健康产业发展的公益价值目标和要求。健康产业的公益属性、公益价值目标和要求具体通过健康产业发展的限度意识来体现和实现，包括作为微观主体的健康产业企业追求经济利益的限度和作为宏观整体的健康产业发展目标和方式的限度两个层面。作为微观主体的健康产业企业应把健康价值放在首位，坚持健康产业的公益属性，实现经济效益与健康效益的辩证统一，避免只见经济效益而不见健康效益的单向度逐利倾向。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健康效益和公益价值是健康产业企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坚守健康的伦理要求和价值导向是事关健康产业企业本质的问题。健康产业企业的终极追求在于通过追求品质来实现价值最大化而不单是经济效益和经济利益的最大化。健康产业企业健康效益和公益价值的提升意味着企业的社会认可度和美誉度的提升，意味着可以促进企业产品的生产和消费，进而提升企业的经济效益。而健康产业企业坚守健康的公益伦理要求和价值导向是提升健康效益和社会效益的本质要求和必由之路，因而也是健康产业企业实现经济效益和长远发展的伦理基础和客观要求。作为宏观整体的健康产业在发展目标和发展方式上，应该坚守健康产业的公益伦理目标和要求，避免粗放式的数量扩张和过度市场化。从发展目标看，健康产业应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健康服务需要为目标，避免粗放式的数量扩张和唯GDP 化。“健康中国 2030”规划纲要明确提出，要“建立起体系完整、结构优化的健康产业体系，形成一批具有较强创新能力和国际竞争力的大型企业，成为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可见，把健康产业发展为我国国民经济的支柱性产业、发挥健康产业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也是我国健康产业发展的目标之一。在此情况下，树立健康产业发展的限度意识就是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健康服务需要为限度，警惕和避免虚热和无序发展。从发展方式看，健康产业发展应该发挥政府在制度、政策、行业监管等方面的职能，把市场的资源配置作用限定在基本医疗领域内，避免过度市场化和商业至上;同时，在非基本医疗领域，应避免金融资本与健康产业不相匹配的对接。由于资本的逐利本性随时可能使健康产业偏离公益属性和健康价值追求的轨道，从而出现以健康和公益之名行商业和金融之实的局面。为此，必须发挥政府职能和健康价值对金融资本、市场的引导，实现健康产业的健康价值追求与经济利益追求的统一。(二)健康产品和服务的质量意识与质量伦理健康产品和服务的质量是健康产业的生命线。健康产业作为一种产业活动和经济活动，以向社会公众提供健康产品和服务为主要内容。健康产品和服务质量不仅直接决定着消费者和服务对象的感受和评价，也决定着健康产业企业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好坏，决定健康产业企业的生存和发展。从伦理学角度看，健康产品和服务的质量也是一种具有普适性的伦理要求，不仅具有十分重要的经济和社会价值，也具有十分重要的道德价值。一旦健康产品和服务质量出现问题，不仅损害消费者和服务对象的利益和生命健康、损害企业的形象和信誉，也会引发社会公众对政府管理和服务以及健康产业政策的质疑和信任危机。从这个意义上说，在健康产业伦理中，质量问题不仅是健康产业发展的技术、法律要求，是健康产业政策设计和企业生产、经营、管理活动的中心，也是健康产业伦理的核心议题。从健康产业安全的角度看，质量无疑是健康产业安全首要的直接决定因素，也是相关主体从事健康产业活动应该遵循的底线道德要求。它既包括健康产业自身可持续发展的质量伦理要求，也包括确保健康产业的公益属性和公共服务价值，满足公众的健康需要乃至对人类健康福祉的道德责任。健康产业伦理正是通过质量伦理要求来规范和引导健康产业活动在实现经济效益、获得自身可持续发展的同时，实现促进健康的价值目标。为此，建立质量安全保证体系如 ISO9001质量管理体系、药品 GMP 认证、健康服务认证、ISO22000 食品安全管理体系认证等，是健康产业保证质量安全的一个通行做法。应该说，质量安全保证体系本身就内蕴和体现着诸多道德要求和伦理精神，是“实然”与“应然”的统一。建64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 23 卷立起质量安全保证体系是一种“实然”状态，而尚未建立之前，即“应该”建立质量安全保证体系则是一种“应然”状态;建立了质量安全保证体系，产品和服务质量达到了质量安全保证体系的标准是一种“实然”状态，而“应该”按照质量安全保证体系来进行生产、提供服务则是一种“应然”状态。可见，建立质量安全保障体系本身既是健康产业质量问题的现实要求，也是对健康产业质量安全及未来发展提出的理想道德要求。(三)健康产业活动中的信用意识与信用伦理信用是一个包含经济、法律、社会、伦理等多方面内涵的概念。从伦理学角度看，信用是在社会交往中要求主体自觉遵守承诺、履行义务的一种道德准则。在健康产业活动中，信用是对主体从事健康产业活动的一项基本道德要求，即主体在健康产业活动中遵守承诺、履行义务的一种伦理准则。信用伦理作为健康产业伦理的一个基本维度，既包括健康产业作为一种经济活动应该遵守的经济信用，也包括作为一种健康实践活动和公共服务活动应该遵守的法律信用、社会信用和伦理信用。从一定意义上说，无论经济信用、法律信用和社会信用都无不内在地蕴含伦理信用，或者说伦理信用是经济信用、法律信用和社会信用的价值基础。正如王淑芹教授所言，信用可以从狭义与广义两个层次来理解。“狭义的信用专指经济活动中以利益让渡和偿还、增殖为互动驱力的约期实践”，而“广义的信用是泛指人类社会中，一切涉及承诺与践约、规定与遵守的特定关系、守约遵规的道德意识和规范、履约行为的品质以及由此获得的置信程度。”13 从内容上看，健康产业信用伦理既包括恪守信用这个内在的道德构成要素，也与诚实无欺、自尊自爱、公平与效用等规范和品质要求密切相关。无论是在政府有关健康产业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健康产业企业的生存和发展以及消费者在消费健康产品、接受健康服务中，信用都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就政府而言，作为一项基本道德准则，信用是衡量政府健康产业政策是否具有公信力的重要因素，在根本上决定着企业、公众对健康产业政策的认同和服膺，进而决定健康产业政策的实际效用。就健康产业企业而言，信用是企业生产、经营活动中维系协议和契约关系的基本道德准则，是健康产业企业对消费者和社会执行契约、履行承诺的责任意识和良好品质，在根本上决定着消费者对健康产业企业的产品和服务的信赖程度。作为一种特殊的无形资产，信用已经成为企业竞争力的一个重要标志，事关企业的生存和发展;同时，从健康产业整体运行和发展看，信用是维护健康产业发展秩序、节约交易成本、提高市场效率的基本保证;没有信用，健康产业的市场秩序和良性运行只能是一句空话。参考文献:1 国家卫计委 2030 年我国健康服务业总规模将达 16万亿元 EB/OL (2017 08 14)2023 03 22 http:/www gov cn/xinwen/2017 08/14/content _5217723 htm 2 吴一波，曹永福 健康科普产业化过程中存在的伦理难题及破解之道 J 中国医学伦理学，2017，30(4):417 426 3 潘若琳，郑秋莹 人工智能在健康产业应用中的伦理问题分析 J 中国医学伦理学，2019，32(12):1541 1546 4 王琳 习近平“健康中国战略思想研究 伦理与经济二维视角 J 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4):12 17 5 朱海林 健康伦理:全面推进健康中国建设的伦理支撑 J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22，51(5):37 42 6 新华社 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健康中国 2030”规划纲要 A/OL (2016 10 25)2023 03 22 http:/www gov cn/zhengce/2016 10/25/con-tent_5124174 html 7 托马斯唐纳森 有约束力的关系 对企业伦理学的一种社会契约论的研究 M 赵月瑟，译 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298 8 康德 纯粹理性批判 M 蓝公武，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11 9 康德 实践理性批判 M 韩水法，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31 10 马俊峰 中国当代哲学重大问题研究 M 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620 11 卢先明论公益伦理的特点 J 道德与文明，2010，(3):110 113 12 彭柏林，戚小村 论作为公益伦理原则的公平 J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8，37(3):5 8 13 王淑芹，安云凤，吴付来信用伦理研究 M 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674第 3 期朱海林:道德理性的价值引领:健康产业的伦理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