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公共外交中的境外同胞因素.pdf

26交外Vol.51 No.1期Feb.20242024年2.月第51卷第1西伯利亚研究SIBERIANSTUDIES俄罗斯公共外交中的境外同胞因素胡巍牛子悦【内容提要 近年来随着国际形势的不断变化，俄罗斯公共外交出现新的特点，数量庞大和分布广泛的境外同胞群体成为关注的焦点之一。俄罗斯境外同胞群体在俄公共外交体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既是主要的受众对象，也是重要的工具。俄罗斯建立了较为完备的针对境外同胞的公共外交体系，意图通过对话实现境外同胞的文化自治，加强其对俄罗斯的认同，提高俄“软实力”和文明竞争力，进而构建“俄罗斯世界”以实现国家利益。俄罗斯公共外交对境外同胞的关注既是由俄罗斯传统战略文化和内外环境决定的，也是由境外同胞群体工具化实践的积极作用决定的。针对境外同胞群体的公共外交也引发了一定的负面问题，导致公共外交效能下降，但俄罗斯仍将继续重视公共外交领域的境外同胞因素。【关键词 俄罗斯境外同胞公共外交非政府组织“俄罗斯世界”中图分类号 D851.2文献标志码 A文章编号 10 0 8-0 9 6 1(2 0 2 4)0 1-0 0 2 6-12【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2 1YJA730002）；黑龙江大学研究生创新科研硕士一般项目（YJSCX202218 7 H LJU）【作者简介 胡巍葳，黑龙江大学俄罗斯语言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副研究员；牛子悦，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沙堵镇准格尔旗第一中学教师。引言通过观察和研究俄罗斯及其周边地区，我们发现，在俄周边地区存在着由俄罗斯境外同胞构成的“俄罗斯世界”，俄罗斯外交活动关注这些同胞的权益，捍卫他们的权利，境外同胞也支持俄罗斯的外交行动。研究发现，除民族亲缘联系外，俄罗斯有意通过提高“软实力”水平和公共外交手段对境外同胞群体施加影响，进而影响其他行为体来实现俄罗斯国内外利益。“公共外交”（PublicDiplomacy）一词于196 5年由美国学者埃德蒙德古利安27俄罗斯公小同胞因素创造。根据美国国务院汇编的国际关系词典，“公共外交”是指由一国政府支持，通过出版物、电影、文化交流、广播和电视等形式，影响他国公众的一种外交方式。俄文一般称为公共外交（IyorHanmmoMaTa）、社会外交（O O e CT Be H H a n M IIO M a T H A）或民间外交（HapOHan MIOMaTHA）。这三种说法经常混用。俄外交部驻顿河畔罗斯托夫代表处三等秘书阿尔乔姆博布罗夫（A p T e M Bo 6 p o B）认为，对英语术语“PublicDiplomacy”的误解导致俄罗斯对公共外交概念认知困难，他指出，在政治背景下，公共外交是社会外交的同义词，二者在目标上一致，但在词源本质上存在差异，“my6mmyHbIi”是指在公众面前进行的，公开的，而“o6IIecTBeHHbI”则指属于社会的，涉及工作的，自愿为集体的政治、文化、专业需求服务的活动。民间外交完全是社会外交的同义词俄罗斯独立之初奉行向西方“一边倒”的外交政策，当时俄罗斯既没有过多关注公共外交，也没有将境外同胞作为外交资源进行维护，相反还限制境外同胞回到俄罗斯，以减少国内压力、维持政治稳定。2 0 世纪90 年代后半期，“一边倒”政策失败，俄罗斯与西方矛盾不断激化，受北约东扩影响，俄罗斯对境外同胞的关注开始加强，但受周边国家“颜色革命”影响，俄对公共外交仍然持排斥态度。进入21世纪后，俄罗斯开始重视公共外交，对其态度也由消极转变为积极，并利用公共外交手段对境外同胞施加影响。总体而言，俄罗斯态度的改变，一方面是为对抗西方的价值观渗透，另一方面是由于公共外交的涵义发生变化。俄心理学家和政治学家列别杰娃（M.M.e6eneBa）认为，新公共外交具有以下特点：与只强调通过官方渠道对民众施加影响的传统外交相比，2 1世纪新公共外交存在官方和非官方两个渠道,且影响力都在加强。一般而言,可以从三个角度来理解新公共外交：第一，与冷战时期的公共外交相比，新公共外交不再大量使用谎言、讹诈、鼓动宣传；第二，新公共外交更加强调与他国对话，并通过网络环境对国内外受众施加影响，避免自说自话；第三，新公共外交大量使用游说式商业结构来构建国家正面形象俄罗斯新公共外交工作主要包括用俄语推广俄罗斯文化、教育、媒体和影响境外同胞四个方向，实施机构分为官方国家机构和非政府组织。俄罗斯有庞大的海外同胞群体，他们是俄新公共外交活动的对象，更是新公共外交的重要外交资源。一、俄罗斯境外同胞群体俄罗斯境外同胞的分布范围十分广泛，在官方诠释中这一群体包括世界各地高飞：公共外交的界定、形成条件及其作用，载外交评论（外交学院学报）2 0 0 5年第3期。ApreM Bo6pOB.IMIOMaTHg ry6mMyHan WIM obIecTBeHHan-BOT B yeM BOnpoc/MexyHapoTHan KM3Hb,2017.2No 5.https:/interaffairs.ru/jauthor/material/1865?ysclid=16883ltco6758839110JIebeneBa M.M.Iy6mHHan IMmIoMaTMn:TeopHy W pakTHka.MocKBa:H3uaTelbcTBo AchekT IIpecc,2017.C.13.28西伯利亚研究2024年第1期的俄罗斯同胞，形成了境外“俄罗斯世界”。这是由俄罗斯的近邻和远邻国家内上百万人组成的世界，对于境外俄罗斯同胞群体而言，俄罗斯、俄语和俄罗斯文化仍然具有吸引力。海外俄罗斯人形成了俄语社区，使用俄语、接受俄语教育、信奉东正教、接收俄语媒体信息，部分海外俄罗斯人会到俄罗斯探亲、旅游、学习等。这些行为维系着他们与俄罗斯之间的联系，使俄罗斯拥有了发展公共外交的巨大潜力。（一）俄罗斯境外同胞的概念关于俄罗斯境外同胞（cooTeyecTBeHHMK 3a py6eKoM）的内涵和外延，俄各界看法不一。表达境外同胞之意的近义词或同义词有：离散族群（nmacopa）、俄罗斯移民（pycckanMupalMa）俄罗斯侨民（pyccKie 3apybeKba）、俄语居民（pyccKo3brHHble）、境外俄罗斯人（pOccHHMH）等，媒体语境下经常使用“俄语居民”，而俄罗斯东正教会一般使用“离散族群”和“境外俄罗斯人”来代表俄罗斯境外同胞。根据2010年7 月2 3日修订的俄罗斯联邦境外同胞国家政策，境外同胞指永久居住在俄罗斯境外的俄公民，即历史上居住在俄联邦境内的人及其后代；自愿选择与俄联邦的精神、文化和法律产生联系的人；有直系亲属曾居住在俄联邦境内的人。其中包括：居住在苏联各加盟共和国，获得加盟共和国公民身份或成为无国籍人士的苏联公民；从沙皇俄国、俄罗斯共和国、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苏联和俄联邦离开的移民，他们有相应的公民身份并成为外国公民或无国籍人士。白俄罗斯共和国总统管理学院国家行政理论和实践研究所所长阿列尼科娃（C.M.AIeiHMKOBa）认为，境外同胞有三个判断标准：语言（俄语）原则、共同的历史家园、是否忠于俄罗斯。2 0 0 1年10 月11日，俄总统普京在首届俄罗斯世界同胞大会开幕式上表示：“很多人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俄罗斯，其中有俄罗斯人、德意志人、鞑人、犹太人等不同民族的人，但是对于其中大多数人来说，俄语和俄罗斯文化就是他们的母语和文化，他们是我们的同胞。”“同胞的范围远不只是法律意义上的，不是身份问题或者利益问题，这首先是个人选择问题，是一个自决问题，更准确地说是精神自决。“俄罗斯世界”最开始就不是俄罗斯的地理边界，甚至不是俄罗斯民族边界。”俄罗斯境外同胞与俄语、俄罗斯文化、东正教共同形成境外“俄罗斯世界”，这一世界既是具象的实际存在的俄罗斯文化、文明和地理空间，同时也是抽象的俄罗斯国家和人民的理想蓝图，成为俄罗斯抵御全球化威胁、捍卫俄罗斯文BopoHOBa O.A.IIpecca coBpeMeHHoro Pycckoro 3apy6eKba:MeKy HalMOHaJbHbIM H TJiobalbHbIM/BonpochlTeopMM W paKTHKXypHaJCTHKH,2016.No 5.2AHapyukeBwy H.H.Pycckan MurpalngW pycckoe 3apybekbe.https:/rusk.ru/st.php?idar=60906DenepalbHbi3akoHor24.05.1999r.No99-3.http:/kremlin.ru/acts/bank/13875AvehHHKoBa C.M.“PyccKHi Mup:reonomMTyecKHi nouxo,Becui BIy.2017.5BbICTyIeHHe Ha OTKpbITHH KoHrpecca coOTeyecTBeHHHKOB.http:/kremlin.ru/events/president/transcripts/2135929俄罗斯公共外交中的境外同胞因素明空间的重要工具，俄罗斯境外同胞作为这一世界的重要组成，理所应当地成为俄罗斯公共外交的重点关注群体。（二）俄罗斯境外同胞的形成与分布俄罗斯境外同胞主要包括四类群体。第一类群体是革命后的大量移民，可追溯到1917 一192 2 年；第二类群体为二战后移民；第三类群体是196 5年至2 0 世纪90年代初从苏联离开的移民；第四类群体是后苏联移民。境外同胞为适应当地生活，同时为解决离开母国后产生的个人精神归属问题，自发在境外成立了俄罗斯社区和同胞组织，这些社区自发传播俄罗斯文化、维护俄罗斯荣誉，甚至深人俄罗斯政治生活。如英国大不列颠俄语社区、德国俄德文化支持协会、美国俄语文化与教育协会、全以色列俄罗斯社区协会等。这些社区帮助俄罗斯同胞融人当地社会、就业和文化生活，自发组织俄罗斯移民的文化活动。再如俄罗斯全军联盟（PyccKMio6IIeBO M H CK M i c O IO 3），这是俄国内战争后的部分境外俄罗斯人在沙俄白军主要将领弗兰格尔（erpHukoaeBuyBpaHreb）领导下于192 4年9月1日成立的组织，其基本原则是全心全意为了祖国，这一境外同胞组织虽然在二战后失去了实际效用，政治活动大幅减少，但作为一个国际组织存续至今，并于1996 年成立俄罗斯全军联盟第一部门（POBC1oTIer）。2 0 14年克里米亚危机中，该组织部分成员作为志愿者参加了顿涅茨克共和国民兵团。俄罗斯境外同胞数量庞大，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尤其是在攸关俄利益的后苏联空间。截至2 0 世纪8 0 年代末，移居中亚地区的俄罗斯人就有90 0 多万，其中哈萨克斯坦最多，约为6 2 0 万，占哈全国人口的3 7%；乌兹别克斯坦有16 0 多万，占乌全国人口的8%；吉尔吉斯斯坦有90 多万，占吉全国人口的14.6%；塔吉克斯坦有38万多，占塔全国人口的7.6%；土库曼斯坦有3 8 万多，占土全国人口的10%。除塔吉克斯坦的俄罗斯人为该国第三大民族外，其他四国中俄罗斯人均为所在国第二大民族。虽然2 0 2 0 年中亚地区俄罗斯人数量已经降低到58 0 万左右，但在除俄罗斯以外的独联体地区俄罗斯人仍然超过1548 万后苏联空间之外也分布着大量俄罗斯人。2 0 0 0 年美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美国有2 6 0 万人认为自已是俄罗斯人（约占总人口的1%）。2 0 0 6 年的澳大利亚人口PycCKHN O6ue-BOMHCKHi CoIO3.BOlbIaa poCHiCKag 3HIHKIONeHg-3JeKTpOHHan BepCH.https:/bigenc.ru/military_science/text/3521538?HeBeponTHble pHKmoyeHHg 6erorBapueneB B HoH6acce.https:/.ua/belogvardeitsi/?ysclid=169dkwiatq219303824陈联璧：中亚五国民族关系问题，载东欧中亚研究2 0 0 1年第3 期。HaceleHMe,3aHHTOcTb H ycIOBMa KH3HH B cTpaHax CoupykecTBa He3aBHCHMbIx FocyuapCTB,2020.M.,2021.C.294.30.西伯利亚研究2024年第1期普查则显示，超过6.7 万人认为自已是俄罗斯人。2 0 0 9年梁赞采夫（C.B.Pq3aHeB团队估测，拉丁美洲国家的俄罗斯人达3 0 万45万人；欧洲地区也有众多俄罗斯人，19912 0 12 年，从俄罗斯移民到德国的人数超过8 0 万；大约50 万苏联人长期居住在西班牙关于俄政府是否将境外同胞群体纳人到公共外交这一问题，俄国立高等经济学院欧洲与国际综合研究中心主任苏斯洛夫（M.Cy c Io B）认为，俄罗斯政治统治集团在两种想法之间摇摆：一方面俄罗斯政府尝试将境外同胞纳入“软实力”建构;另一方面担心境外同胞变成另一个有能力质疑克里姆林宫合法性的“俄罗斯”，并且以所有“俄罗斯人”的名义诉诸其主权野心。然而，事实是俄罗斯政府已经将俄境外同胞纳入“软实力”建构，并为此建立了较为完备的公共外交体系。当今俄境外同胞肩负着构建俄罗斯认同的使命，这一使命主要通过俄语、俄罗斯文化和东正教来实现，而保护海外同胞实际上已成为俄国家权力的一部分，俄借之强化俄罗斯语言和文化的存在以及增加对邻国的影响。因此,境外同胞是俄罗斯公共外交中具有发展潜力的重要层面，成为俄公共外交的工作重点。俄境外同胞分布广泛，群体庞大，是俄罗斯公共外交的重要对象。侨民有多国生活经历，对居住国和原籍国的政治经济生态形成了独特的认知，在实施公共外交方面具有优势。境外同胞作为“文化调解人”，能弥合国家之间的差异，他们超越了国家边界和国家媒体，因此被视为“沟通的高速公路”，境外侨民能够发挥政治功能，将政治价值传递到国外。在当代国际关系中，国家越来越多地与非国家行为者，如社区分享其权力。侨民社区内部的统一因素可以促进政治动员，根据自身和原籍国的利益塑造政治议程，影响到居住国和原籍国的国家间关系。二、以境外同胞为对象的俄公共外交体系苏联解体后，各加盟共和国纷纷开启了国家身份构建过程，突出表现就是“去俄罗斯化”，由此导致俄罗斯人在部分国家受到歧视和排挤、俄语的国语地位被取消、俄语媒体空间被极大压缩等情况。在此背景下，俄罗斯以境外同胞为对象，采取了系列公共外交举措，以期扭转后苏联空间内俄罗斯人地位下降的局面。PasaHeB C.B.,IpebeHiok A.A.H a l n 3 a r p a H H e n.M o c k Ba:H CIIM PA H,2 0 14.C.18-3 0.2CycIOB M.I.PycCKMi MAp:HOmMTHka PocCHH B OTHOIeHMH coOTeyecTBeHHHKOB 3a pybekOM/Russie.Nei.Vi-sions,No 103.JlecHeBCKa I.C.PyccKoe 3apybekbe H ciaBiHCKHi Mup.Belrpan:ChaBHCTHyeckKoe o-Bo Cep6Hn,2013.C.29.4Mats Cuvelier.Passportization in International Law.Master Dissertation.Gent:Universiteit Gent,2018.5Xharra B.and Wahlisch M.Beyond Remittances:Public Diplomacy and Kosovos Diaspora.https:/ 0 0 2 年总统普京将国际科学文化中心划归到外交部。2 0 0 8 年9月6 日，根据俄联邦总统令撤销外交部下属的国际科学和文化合作中心，其职能移交给俄联邦独联体和境外同胞事务及国际人文合作署。俄罗斯合作署在全球8 0 个国家设有97 个代表处：在6 2 个国家设有7 3 个科学文化中心，在2 1个国家设有2 4个大使馆代表处。2 0 13 年5月普京签署的关于俄联邦独联体和境外同胞事务及国际人文合作署问题总统令规定，今后俄将大幅提高对俄罗斯合作署的财政支持，2020年由现有的2 0 多亿卢布增加到95亿卢布，合作署将负责国际发展援助工作，此前该项工作一直由财政部负责。2013一2 0 17 年，俄罗斯合作署每年都出台关于加强人文合作、推动境外科学文化教育、发展和巩固俄语地位、支持境外同胞、发展公共外交、促进地区一体化等方面的计划，境外同胞事务一直是俄罗斯合作署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俄罗斯合作署建立并保持与境外同胞的联系，鼓励他们自愿迁回俄罗斯。2 0 2 2 年2 月17 日，俄罗斯合作署前副署长波克隆斯卡娅（H.B.IIoKIOHCKag）在社交软件直播中回答境外同胞的提问时表示：“与民众直接对话，维护和支持他们的利益，对于巩固俄罗斯在境外同胞协作领域的积极形象非常重要。”徐向梅：俄罗斯公共外交体系建设及对西方的公共外交，载西伯利亚研究2 0 2 0 年第4期。Yka3 Ipe3uueHTa Poccuickoin Qenepamm or 06.09.2008 r.No 1315.http:/kremlin.ru/acts/bank/28020https:/rg.ru/2021/03/02/otdelenia-rossotrudnichestva-za-rubezhom-budut-nazyvatsia-russkij-dom.html宋志芹：俄罗斯软实力外交：认知、优先方向、评价，载西伯利亚研究2 0 15年第3 期。HaraJbg IloKIOHCkag BCTpeTHJIacb c coOTeyecTBeHHHKaMH H3 60 cTpaH MHpa.https:/rwp.agency/news/1105/32西伯利亚研究期2024年第除俄罗斯合作署以外，官方层面还有俄罗斯国家杜马独联体和欧亚一体化事务及同胞联络委员会、政府境外同胞事务委员会等专门机构，这些机构积极运用公共外交手段对俄罗斯境外同胞施加影响。（二）俄罗斯非政府组织和非营利机构俄罗斯针对境外同胞建立了覆盖语言文化、法律权益、人权保护、宗教、同胞联系等多个领域的国际性和地区性的非政府组织，与俄境外同胞积极开展互动。这些机构为境外同胞提供服务，有效保护境外同胞的合法权益，凝聚境外同胞对俄罗斯的认同，延伸国家的影响力，达到了营造良好国际舆论环境和改善俄罗斯国际形象的目的。从发起方看，这些涉及俄罗斯境外同胞的非政府组织大多由俄罗斯官方发起和提供资金支持（见表1），这一方面说明非政府公共机构无法为其活动募集足够的私人资金；另一方面，俄罗斯倾向于将部分人道主义职能转移给非营利和非政府组织。从设立时间上也能发现,2 1世纪以来俄罗斯越发重视针对境外同胞的公共外交活动。虽然这些非政府组织涉及语言文化、法律权益、人权保护、宗教等多个领域，但会有重点地突出某一领域，有针对性地提高对境外同胞的公共外交效用。表1涉及境外同胞的俄非政府组织序号名称组织性质成立时间发起创办重点领域1俄罗斯同胞国际委员会国际非政府组织2001年10 月普京倡议同胞联系2俄罗斯侨民研究所自治非营利组织2005年3 月无同胞联系3“俄罗斯世界”基金会非营利组织2007年7 月俄罗斯教育部和外交部语言文化支持和保护境外同胞权俄罗斯外交部和俄罗斯合4非营利组织2012年1月法律利基金会作署俄罗斯同胞国际理事会、俄5国际俄语律师协会非营利组织2015年10 月司法法律罗斯律师协会“苏联世界基金”、地区公共6保护俄罗斯世界基金会非营利非政府组织只2 0 18 年11月组织“莫斯科律师联盟”和法律“国际商业合作基金”7境外同胞遗产基金会非营利组织2020年初国有开发银行文化（三）境外俄语媒体媒体是公共外交的重要板块，在俄罗斯公共外交政策中也是如此。现有3 0 0 0多家俄语媒体分布在全球8 0 多个国家，这些媒体总体上以境外俄罗斯人和俄语Hcrophg BceMupHoro koHrpecca pycckon npeccbl.https:/tass,ru/info/5598246?ysclid=llgi7fl6iq&utm_source yandex.ru&utm_medium=organic&utm_campaign=yandex,ru&utm_referrer=yandex.ru.33俄罗斯公共夕外同胞因素居民为主要受众，但并非所有俄语媒体都具有亲俄属性。俄罗斯尝试整合境外俄语空间媒体力量，1999年，在塔斯社倡议下非政府组织全球俄语境外媒体协会成立，该协会根据2 0 14年7 月的俄政府境外同胞事务委员会决议，于同年10 月成立了全球俄语境外媒体合作基金会。基金会宗旨是与外国俄语媒体合作，展现俄罗斯客观形象，广泛报道俄罗斯境外同胞所取得的社会、经济、文化、科学及其他成就，并在俄罗斯境内外组织相关活动。全球俄语境外媒体协会是俄罗斯公共外交的实施机构之一，主要活动对象除了分布在全球的俄罗斯境外同胞，还有不同国家的媒体系统。该协会是维护境外同胞俄语使用权，留存俄罗斯传统、共同文化和历史遗产，以及对俄境外同胞产生影响的重要路径。同时，新媒体的发展也极大增加了俄罗斯与境外同胞保持联系的可能性，俄罗斯世纪（PyccKBek）、芬兰侨民信息港（MHopMaMOHHbIiopTagCOOTeYeCTBEHHMKOBBQMHIAHIMM）等大量专门针对俄罗斯侨胞的网站陆续创建，VK、Fa c e b o o k 等大型社交平台上聚集起境外同胞网络社群。对话和参与式互动增强了俄罗斯与境外同胞之间的和谐关系，对境外同胞自身和集体认同的构建以及境外俄语媒体等产生积极影响。（四）俄罗斯东正教会东正教在俄罗斯公共外交中的作用举足轻重，保护东正教传统和俄语是境外俄罗斯人民族认同的象征，是巩固俄罗斯境外同胞的基础。无论是沙俄时期还是苏联时期，东正教都在国家外交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苏联解体后东正教得以复兴，俄罗斯将宗教价值观运用于教育体系，同时构建与宗教组织之间的合作机制?东正教成为俄罗斯与波罗的海三国、中亚和远邻国家关系中的文化宣传载体。俄罗斯东正教会作为俄最大的宗教组织，自1993 年开始举办两个大型年度论坛一一“国际圣诞节教育论坛”和“全世界俄罗斯人民大会”。前者是俄罗斯规模最大的宗教社会论坛，后者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俄罗斯民族国际论坛，重点探讨俄罗斯国家发展的现实问题和前景预测。2 0 14年国际圣诞节教育论坛主题为“圣谢尔吉、罗斯、遗产、现代与未来”，其中有关于“俄罗斯境外同胞的东正教道德培养问题”的论题。俄罗斯东正教会举办这些大型论坛的目的在于，吸引境外同胞关心俄国家发展，为复兴俄罗斯作出贡献。与此同时，俄罗斯东正教会面向境外同胞的1BAPII.OoHue.http:/warp.pro/p2.html2BopoHoBa O.A.IIpecca CoBpeMeHHoro pycckoro 3apybekby:Mexy HavoHabHbIM Io6albHbIM/BonpocbITeopHM WmpaKTHKHKypHaJMCTHKH,2016.No5.KepHMoBa M.M.PyccKHi MHp B MeHAIOIeMc MMpe.MocKBa:WSA PAH,2018.C.98.胡巍葳：俄罗斯的记忆政治一一宗教的作用及其影响，载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 0 2 0 年第6 期。戴桂菊：俄罗斯东正教会的外交职能，载世界宗教文化2 0 14年第2 期。34西伯利亚研究2024年第1期活动获得了俄政府的大力支持，通过政教合作，俄罗斯境外同胞的凝聚力得以增强，俄罗斯的国际影响力有所提高。俄罗斯东正教会成为“软实力”政策的非政治途径助推者，俄语及俄罗斯文化对外传播和促进俄侨联合的国家合作伙伴，以及推行国家一体化政策、提升俄国际影响力的实施者和配合者。21世纪以来，俄罗斯注重发展新公共外交，从官方和非官方渠道对境外同胞予以关注，注重利用非政府组织在媒体、文化、语言等领域的作用，通过非政府组织加强与境外同胞的联系，发展“软实力”，推动俄罗斯国家正面形象构建。三、俄公共外交重视境外同胞的原因大国意识的战略文化是俄罗斯制定公共外交政策、重视境外同胞的理念支撑，体现在其捍卫后苏联空间势力范围、保护俄罗斯境外同胞权益的国家利益中，也体现在改善国家形象的目标下。同时，境外同胞在俄罗斯公共外交领域的工具化促进了国家利益的实现，也促使俄罗斯进一步重视境外同胞。（一）俄罗斯推行外交战略文化的必然需要首先，俄罗斯的内政外交具有极强的联动性，其政治保守主义思潮的发展影响着外交走向。自2 0 0 0 年普京总统执政以来，俄罗斯逐渐走上保守主义道路，俄保守主义的主要内容为主权民主、新俄罗斯思想、“俄罗斯世界”等治国理念。俄罗斯精英阶层表现出一种“新民族主义”倾向，突出强调俄罗斯在历史进程中的重要作用及其对现实的影响，本质上是想把“新民族主义”塑造成俄罗斯内部的新型意识形态和对外“软实力”的工具，服务于俄罗斯的快速发展和强国战略。无论是叶利钦时期还是普京时期，俄的国家定位上都是世界大国之一，是独联体超级大国、世界权力格局中的重要一极。大国意识强烈的俄罗斯总会把收复所谓的“帝国失地”放在优先地位，理所当然地认为后苏联空间是俄罗斯的势力范围，而这一地区境外同胞群体最集中。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被美西方视为冷战输家，后苏联空间国家在国家建构或重建过程中推行去俄罗斯化，贬损俄罗斯地位。因苏联解体而散落境外的俄罗斯人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不仅俄罗斯境外同胞利益受损，俄罗斯人民的荣誉感也遭到损害。因此保护境外同胞的公共外交不仅是俄罗斯人民的自然选择，而且是俄罗斯强国意识的外交文化的体现。其次，俄罗斯具有改变国际形象的需求。据2 0 0 3 年俄新社在英国的调查，大多数英国人，包括决策者不知道俄罗斯正在发生什么。人们知道普京、别列佐夫斯庞大鹏：俄罗斯的发展道路一国内政治与国际社会，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 0 2 0 年版，第3 8 页。同上，第2 3 4页。波波罗、张红：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一一过去、现在及未来，载俄罗斯研究2 0 0 9年第4期。35俄罗斯公共外交中的境外同胞因素基、伏特加和卡拉什尼科夫，但他们不了解俄罗斯目前的政治或经济形势。2 0 2 1年9月全俄舆论中心（BLIMOM）关于俄罗斯境外形象的问卷调查显示，2 5%的俄罗斯人认为俄罗斯的国际权威更多源于外界对俄罗斯的恐惧；2 3%的人认为更多的是基于对俄罗斯的尊重；3 1%的人相信恐惧和尊重兼而有之。与此同时,14%的受访者认为，俄罗斯不会在国外引起恐惧或受到尊重。上述两个调查说明，长期以来俄罗斯国际形象不佳，俄需要改变自己的国际形象，而改变国际形象的最主要手段就是公共外交。公共外交具有较强的文化性，可推动“软实力”的传播。俄罗斯与后苏联空间国家有着较为深刻的文化联系、共同的二战历史记忆、较为相似的价值观，为俄罗斯“软实力”的传播提供了条件。俄罗斯与中亚国家的相似之处在于推行威权主义政治体制，与东南欧国家及乌克兰、白俄罗斯的相似之处在于共同的东正教信仰，相似的文化背景为俄罗斯在后苏联空间发展公共外交创造了条件。即使在极为恐俄、排俄的波罗的海三国亦生活着不少俄罗斯人，他们认同俄罗斯文化，与俄罗斯亲近。这成为俄罗斯在公共外交中重视境外同胞的重要原因。（二）境外同胞作为俄公共外交工具的积极作用21世纪初，俄罗斯开始加强公共外交工作，尤其是2 0 14年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国家负面形象加深，需要开发和整合软实力，让俄罗斯侨胞、俄语等资源成为俄罗斯在他国社会中的支撑点，进而使这些支撑点成为加强国家间关系的基础，提高俄罗斯在世界的声望。俄罗斯以境外同胞为对象实施了系列公共外交政策，加强境外同胞与母国的联系，提升境外同胞对母国的信任感，进而促使境外同胞作为俄罗斯公共外交工具发挥积极作用。第一，境外同胞工具化对俄罗斯实现具体的国家利益作用明显。首先，文化认同方面，境外同胞与俄罗斯互助作用显著，他们主动或被动地捍卫俄语、以东正教为代表的俄罗斯文化、传统价值观，形成了超越种族和国界的“俄罗斯世界”，成为“第二俄罗斯”。其次，政治方面，通过境外同胞的努力，俄罗斯的国际形象得到提升，促进了俄罗斯具体外交政策的实现。如在独联体国家，境外同胞自发组织起来向所在国施加压力，推动了俄罗斯与境外同胞所在国双重国籍政策的施行。虽然后苏联空间各国双重国籍政策之后有所变化，但是境外同胞在影响其所在国政治决策中的作用有目共睹。再次,经济方面，由于俄罗斯的公共外交政策对境外同胞的关注，吸引了很多境外同胞返回俄罗斯，这对解决俄罗斯国内人口危机、促进国家经济发展起到一定积极作用。根据自愿迁往俄罗斯的移民计划，超过3 6.7 万人Feklyunina V.National Images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Putins Russia and the West.PhD.Scotland:University of1Glasgow,2009.O6pa3 Pocchn 3a pyexoM.https:/wciom.ru/analytical-reviews/analiticheskii-obzor/obraz-rossi-za-rubezhom?2ysclid=1923n2j6fe21941348736西伯利亚研究2024年第1期迁往俄罗斯。此外，由于2 0 14年的乌东冲突，从顿巴斯地区迁往俄罗斯的乌克兰人超过12 0 万，占该年度俄移民总数的一半以上。第二，推动俄罗斯主导的区域一体化。俄罗斯横跨欧亚大陆，一直致力于构建一个欧亚空间。如以俄白哈三国为核心的欧亚经济联盟，白俄罗斯和俄罗斯同根同源，而哈萨克斯坦北部俄罗斯人众多，俄语、俄罗斯文化在该地区的推广和传播，有利于提升以俄罗斯人为主的境外同胞对俄罗斯的认同感，促使他们以及所在国家政府支持俄罗斯牵头的欧亚经济联盟、集体安全组织、上海合作组织等一系列区域组织，使用俄语进行经济政治文化往来，使这些组织获得了更大的活动潜能，俄罗斯也因此在欧亚地区获得了更大的影响力。此外，大多数境外同胞为东正教信众，东正教能凝聚俄罗斯境外同胞，加强境外同胞之间的联系，进而提高境外同胞在后苏联空间一体化中的积极作用。第三，积极影响后苏联空间，有效制止北约东扩。如以保护俄罗斯公民或境外同胞为由，俄成功在阿布哈兹、南奥塞梯、德涅斯特河左岸、乌克兰东部等地区建立了一系列境外“俄罗斯世界”，成为事实上的“俄罗斯世界”。俄格战争期间，俄罗斯在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地区实行“护照化”政策，通过向该地区居民发放俄罗斯护照，再借由保护俄罗斯人民进行战争，最终促成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共和国的独立，成功阻止了格鲁吉亚加人北约；在克里米亚事件中，俄借助境外同胞力量，通过全民公投成功将克里米亚重新纳入俄罗斯，这次事件在俄罗斯被称为“俄罗斯之春”，达成了全民共识，满足了俄罗斯对荣誉及大国地位的追求。总而言之，俄罗斯公共外交对境外同胞的重视，既有战略文化的影响，也有境外同胞工具化带来实际利益的原因。当然，境外同胞工具化也存在一定问题，但俄罗斯仍继续在公共外交领域加强对境外同胞的重视。2022年，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的特别军事行动逐步发展为俄乌冲突，这直接导致俄国家形象一落千丈，欧洲“恐俄症”达到苏联解体后的顶峰。同时，这场战争必然造成俄罗斯境外同胞群体的分裂，经由境外同胞作用的负面效应将扩大化。曾经亲俄的境外同胞态度可能发生转变，而本就对母国不认同的同胞群体将会更加反俄，这不仅不利于俄公共外交政策目标的实现，还会影响俄罗斯的国内认同，导致国内政治局势不稳定性增加。此外，公共外交是以经济政治军事等硬实力为支撑，境外同胞公共外交的发展也与此直接相关，当前俄罗斯受到欧美国家的全面制裁，经济面临衰退，因此俄公共外交力度和效能也会随之降低。然而，俄罗斯不会就此放弃对境外同胞的关注。2 0 2 2 年9月5日，普京签署俄罗斯境外人文政策构想总统令就证明了这一点，该法令再次强调为境外同胞PyccKHi MHp Ha nyTH KOHcomMualIMM.https:/:443/publications/russkiy-mir-na-puti-konsolidatsi/37责任编辑：邹秀婷俄罗斯公：外同胞因素提供支持，保障其权利、利益和捍卫俄罗斯文明身份。强调境外同胞组织在传播俄语、俄罗斯文化，发展科学、教育、体育和旅游，推动双边人文合作和跨文化合作中的重大作用。此次俄乌冲突爆发后，俄罗斯力争获得境外同胞资源发展本国的愿望将更加迫切，而俄罗斯公民在世界其他国家遭受歧视的状况也会更加频繁地出现，这必然要求俄公共外交在维护境外同胞合法权益方面发挥更有效的作用。结论俄罗斯境外同胞数量多、分布广，随着2 1世纪以来俄罗斯对公共外交的重视，俄罗斯把境外同胞视为公共外交的主要实施对象，不断发展完善与境外同胞有关的政府和非政府组织，维护境外同胞的合法正当权益和信仰自由；推广和支持俄语在境外的发展，保障境外同胞的俄语使用权利；有效团结境外俄罗斯人，形成以境外同胞为重要组成部分的“俄罗斯世界”。大国意识战略文化贯穿俄罗斯内政外交，推动俄罗斯捍卫其在后苏联空间的势力范围、保护境外同胞以及改变俄国际形象。与此同时，境外同胞作为公共外交工具令俄罗斯实现了经济、政治、文化、外交等诸多利益，使俄罗斯在公共外交领域进一步加强对境外同胞的重视。但是，过分给予境外同胞关注引起了俄罗斯与其他国家间的政治争端，使俄深陷国际舆论漩涡，不利于其完成公共外交设定的构建俄正面国际形象的任务和目标，影响了境外同胞作为俄公共外交工具作用的发挥。尽管如此，境外同胞在俄公共外交中的重要性不会随着国际局势变化和俄罗斯经济的衰退而降低。1KoHuenng ryMaHuTapHon noTHkn Pocchickoi QenepaMM 3a pybekoM.https:/www.mid.ru/ru/foreign_policyofficial_documents/18298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