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外诗Chinese And Foreign Poetics歌研究一是意象之“象”的陌生而奇殊,现实世界不论是“巨蹼”还是“大象”都无法让人联想到总体话语和“红卫兵”,但是于坚的特异独标之处正是在于把异质的事物,借助夸张反讽整合在一起,将荒诞而奇诡的历史特定现象与挪榆之情熔铸一体。从而使得“红色大象”在于坚所有主题式意象中占据一席之地。其二是戏剧化的场景再现和叙事情节的增加,让“红色大象”有了更为丰满而感性的艺术形象。反讽手法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否定情绪,加之冷静写实的叙事动态下客观还原的荒诞历史细节,足够让读者从“红色大象”的“尖叫声”和“巨蹼舞蹈”中哑然失笑而又感知到强烈的悲叹哀鸣色彩。“红色
2、大象”寄蕴着于坚对政治乌托邦以及个人崇拜的深刻反思,当个体独立性消亡的时刻总体话语和政治神话就会成为“红色大象”制造群魔乱舞的荒诞世界。“文化大革命要树立个人崇拜,就是那种上帝式的,它的造神运动是西方式的造神运动。”为了将栖居民意制高点的“大象”请下神坛,也为了将之从政治乌托邦幻想的人心中清除,于坚在客观冷峻的笔触中透过历史远去的谜题,再一次质询曾经的政治理想,借此反观时下拜物教盛行衍生出的另一种空虚困境。四、结语每一个在中国诗歌史上享有盛名的诗人无不有专属于自已的标志性意象,有的诗人铸就的标志性意象经过后继者对其内涵蕴意的拓殖,逐渐成为诗歌史上具有典范意义的经典意象。譬如李白之于“明月”,陶
3、潜之于“菊花”,唐寅之于“桃花”,而在现代汉诗百年演进历程中也不乏动态经典意象生成的标志性形构,比如艾青的“太阳”和“土地”等。当代诗人中标志性意象的影响力已经获得一定的历史积淀和读者检验,如舒婷笔下的“橡树”意象和海子诗歌中的“麦地”意象等,而“尚义街六号”“被命名的乌鸦”“红色大象”共同建构了于坚具有标志性特质的意象体系。从中国当代诗歌发展演进的整体脉络观之,于坚诗歌结构中的标志性意象彰显着他作为原创性先锋诗人与民间写作旗手的多维审美面孔。如果说“被命名的乌鸦”意象改写了人们对他作为口语诗人和高原诗人固定形象的认知,那么“红色大象”以知性讽喻的哲思形态再次改写了他先锋诗人的表征,同时也展露
4、了诗人的历史自觉与语言自觉的嵌合,使得其诗歌意象获得了广度上的拓展与深度上的掘进,深化了意象艺术的历史品格,他的意象抒写为中国当代诗歌的发展带来了许多有益的先锋尝试。基金项目:2 0 2 2 年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西南边疆诗人群研究”(项目编号:2 0 2 2 J0762)阶段性成果。当代生态诗歌的一座高峰论于坚诗歌生态思想的历史演变陆圖芬在当代诗坛中,大部分生态诗人走的是口号式呐喊的道路,把生态诗简单化为“1+1(生态+诗歌)=2 这种机械组装模式”。这使得生态诗歌流行于表面,在流失了诗性的同时也弱化了诗歌文本的内涵,无法给人深刻的体悟,只有少部分生态诗人如于坚、华海等从个人生命的
5、体悟出发在传统生态智慧的启发下能将诗性与生态做很好的结合,使其生态诗歌呈现出道法自然、诗意自然的面貌。其中于坚诗歌生态思想主要是来源于云南民胞物与的高原Chinese And Foreign Poetics19中外诗歌研究Chinese And Foreign Poetics文化、道家物我同一的生态自然观,以及对惠特曼自然诗学异域的借鉴。而于坚诗歌生态思想的呈示,我们可以通过其创作的三个不同阶段探寻得到:分别是1 9 8 0 年代人神共居的生态图景描写;1 9 9 0 年代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21世纪以来是对人类诗意栖居之所的自然进行着乡土挽歌的叙述。时下,于坚生态诗歌的宏大谱系已然成为了中
6、国当代生态诗歌的一座高峰。我们对其诗歌生态思想做历史演变的梳理与探究,这既是对于坚诗歌生态思想研究的一个重要补充,同时也有利于深化我们对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理念的精微认识。一、于坚诗歌生态思想的起源中国的传统生态智慧思想历史悠久,影响深远。无论是儒家、道家还是佛家都认为人与大自然的和谐相处至关重要。而于坚在接受杨东城的采访时,就谈到过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对其的影响。尤其是道家物我同一的思想更是被当代大部分诗人所续,于坚便是其中的代表,其诗歌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寻求人与大自然相融而获得高峰式的生存体验,无一不是体现了对道家生态思想观的继承。正如于坚自己曾说“中国的文化传统不同,中国历史当然也有对自然进
7、行征服和改造的这一面,但它更是道法自然的文明史。中国文明可以说就是敬畏自然的、道法自然的文明。”道家的生态智慧给予了于坚笔下的自然生态以神性的方式呈现,在诗人的笔下,万物早已不是被人类所赋予个人意义的简单存在物,万物具有自己的神秘色彩,自己的神性和灵性,与人类是平等的,有生存权利的。例如,他的诗歌对一只乌鸦的命名,不论人类怎样以自我为中心,将乌鸦视作黑暗的代名词,不详的预兆,但乌鸦并不会因人类的偏见,无端的指责而缩自我的自然属性,于坚试图指出的正是乌鸦独立于人类意识之外的本真存在,“它只在它的高度乌鸦的高度/驾驶着它的方位它的时间它的乘客/它是一只快乐的大嘴巴的乌鸦/在它的外面世界只是臆造”。
8、但不幸的是具有独立于人存在的乌鸦,依然遭到了人类的屠杀和污名化指涉,而诗人认为万物与我们是同等的,他呼吁尊重自然,尊重生命,与万物平等共处。而类似的哲思在诗人的其他诗中,皆有所折射,如黑马横渡怒江避雨之树鹰等。但于坚生态诗歌的重要根基,主要是来源于云南民胞物与文化氛围的熏陶。民胞物与的传统生态思想在云南史书中虽无明确的理论记载,但云南各民族的宗教信仰一直以来皆体现了对这一生态思想的践行,如彝族的万物有灵论,傣族的山林崇拜观等。在彝族的宗教信仰中,认为万事万物都和人类一样具有精神世界,因此彝族先民形成的动植物崇拜、山水河流崇拜,以集体无意识方式一直承续至今。于坚曾在其散文温泉中说:“云南高原上没
9、有不被视为神明的山,每座山峰都是某个民族、某座村庄、某个人心目中的神明。我青年时代曾经在一个彝族村子中听人们回忆一头豹子,那口气完全是在谈论神明。”于坚认可万物有灵的思想观,在其诗歌上更是得到了巨大展露,于坚的诗歌从动物世界中小到蝴蝶、蚂蚁,大到鹰、马、熊等,以及植物棕榈树、玫瑰,此外还有那河流、山川等无不具备着灵性。总之,在于坚的诗歌中,万物皆有灵,是与人平等的存在体。试看他笔下万物之间的和谐相融:“云在峡谷中散步”、“发情的土地蜂涌向天空”“白色的姑娘们在江山舞蹈”南高原;“我故乡的人们谈论起河/就像谈到他们的神”(河流);避雨之树中,树是神秘的、具有神性的、包容万物的,“它像千手观音一样
10、有那么多手臂我看见蛇鼠蚂蚁和鸟蛋这些面目各异的族类都在一棵树上在一只袋鼠的腹中。”自然景物拥有的灵性与神性,动物也同样具备。如,在诗人房间里机灵的,充满灵性的灰鼠,还有那自由自在的黑马“只要它一跃而起大地就会快乐的呻吟”(黑马)。上述的一切事物在于坚诗歌中以充满灵性的方式存在,无不体现了于坚受云南民胞物与文化的浸染。此外,于坚也受到了惠特曼泛神论自然观的影响。惠特曼作为美国杰出的的自然主义诗人,一直以来在中国,他都享有颇高的盛誉,王佐良、王光明等学者认为中国新诗的雄浑豪放传统始于对惠特曼草叶集的效法。考诸百年汉诗演变史,郭沫若、艾青等重要诗人无不曾受惠于草叶集的自由化口语写作和泛神论诗思。但惠
11、特曼对20Chinese And Foreign Poetics中外诗歌研究Chinese And Foreign Poetics中国新诗的影响远不止这些,以于坚为例,其生态诗歌除了受到惠特曼诗歌散文化叙事的影响外,还受到惠特曼泛神论的某种启示。泛神论的思想在惠特曼生态诗歌创作中几乎贯穿始终,“惠特曼眼里的神已经不再是一个相对于世界的独立性客体,神和世界的边界也已消失,神被完全内化在了自然中,他的灵魂,他的生命完全散布在自然界中”。惠特曼泛神论的自然观在其诗集草叶集中得到了完全的呈示,在他的眼里,自然界一切万物都充满了神性,小到一片草叶在诗人的眼中也是美好和壮丽的,具备了神性。于坚曾在于坚说I
12、:为什么是诗,而不是没有(北岳文艺出版社,2 0 2 0 年版)中提到自已对惠特曼诗艺文法移植的诸多细节,经过比较两人的诗歌作品,不难发现于坚异域借鉴的同时也掘进出独湛的“于坚体”写作理路,被诗歌评论家陈仲义命名的“于坚体”涵括了两个基本面向:其一是自然之神及大地之子的身份认同;其二是在此精神谱系上建构的万物之恒与日常之基的重要诗学立场。自然之神及大地之子的身份认同与草叶集中透露的审美趣味殊途同归,惠特曼诗歌中自然的静穆之美和超逸意境在于坚诸多诗歌文本中同样出彩,比如作品5 7 号阳光只抵达河流的表面只有大海苍茫如幕在漫长的旅途中等。二、于坚诗歌生态思想发展的三个阶段于坚作为为数不多持续关注生
13、态问题的重要诗人,其诗歌生态思想具体落实到诗人丰富的生命成长经历中,不同的时期,其诗歌生态思想也体现出阶段性特质,具体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是1 9 8 0 年代的人神共居的生态图景书写,此时的云南还没有完全卷入经济现代化的大潮,基于1 9 8 0 年代云南众神狂欢的现实生态环境,于坚将自然界的万物提高到了与神同等的位置,倾注了自已的满腔情感,其诗中的山川、河流、动植物无不折射出神性与灵性,而生活与这其中的人们,也无不具备着沈从文所谓健康、优美、自然的人性,整个诗歌画面是万物和谐共处,人神共居的图景。诗人对这一切进行了大力的赞美,这在其诗作避雨之树怒江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南高原玉米地阳光在云南西部
14、荒原上所见的两棵树等1980年代的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避雨之树开篇写到:“寄身在一棵树下躲避一场暴雨/它用一条手臂为我挡住水为另外的人/从另一条路来的生人挡住雨水/它像房顶一样自然地开让人们进来/我们互不相识的一齐紧贴着它的腹部”,此处,这棵树仿佛像个胸怀宽阔的神者,接纳着、保护着一切万物使他们免受伤害。这棵树的气味使那些生灵变得安静,不再担惊受怕,因为他们知道它是神的化身,“它稳若高山”,它不会畏惧任何伤害万物生灵的事物。此外,这株代表大自然神灵的树,对所有的生物都是平等对待的,在它的眼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与蛇、鼠、鹰、虫子等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生物都是大自然的一员,它们在树下和谐相处着,
15、于坚对这个场景进行了详细的叙写“它像千手观音一样有那么多手臂/我看见蛇鼠蚂蚁和鸟蛋这些面目各异的族类/都在一棵树上在一只袋鼠的腹中”。玉米地中,红土高原以自己的神性与灵性“举着一万个太阳跳起金色的群舞”,在神聚居的寓所,人们唱着山歌,拿着镰刀与黄土高原共舞,打开秋天的密码。而在云南西部荒原上所见的两棵树里,广场作为人类的居所,神漫游于此。充满神性的自然,人神共居的生态图景,是于坚认为的安置人类灵魂的理想栖息地。不幸地是,诗人亲身体验过的生态最终还是遭到了破坏。1 9 9 0 年代以来,云南疯狂的追赶城市现代化的浪潮,于坚敏锐的察觉到人类的诗意栖居之所正在逐渐走向消逝,与自然生态的委顿相伴而生的
16、还有人的精神生态危机。基于此,于坚1 9 9 0 年代的生态诗歌作品从1 9 8 0 年代人神共居的生态图景走向人与自然的对抗与疏离。读者能够从于坚诗歌建构的动物意象体系,如草原上“自由的黑马”、“大嘴巴的乌鸦”、“回归本原的天鹅”、“森林精灵的松鼠”等感知到诗人对生态失衡的隐忧、对人类中心主义的质询批判。在暴风雨中,“一只鸟在我阳台上避雨”,“我打开窗子/希望它会飞进我的房间”,可“青鸟看看我又看看暴雨”,“青鸟突然飞去朝着暴风雨消失/一阵寒颤熄灭的不是那朵火焰/而是我”(避雨之鸟),在这里由于人们对动物的伤害,动物与人之间产Chinese And Foreign Poetics21中外诗歌
17、研究Chinese And Foreign Poetics生了隔膜,青鸟宁愿飞向暴风雨,也不愿与人类同在。而河流意象“滇池”“怒江”等遭到的破坏也同样使我们感到心惊,被称作“当代诗歌中对自然之死最沉痛的哀悼篇章”的哀滇池,在这里神的寓所滇池已失去了巫魅与神性,只留下了一片肮脏。随着自然生态遭至破坏,于坚通过对人的日常生活事件的还原抒写表达了对现代化导致的人类精神生态危机的隐忧。比如事件:结婚中,结婚这样神圣的事情,在现代社会的新人却像“木偶”般被线牵着,只剩下了“八面玲珑”的应酬、尴尬及狼,这里写出了人性的压抑、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如果说1 9 8 0 年代于坚是对健康人性的礼赞,那么在这个阶段
18、支离破碎的人文精神已经让位于浮躁的苟且物欲,人成为社会的异已力量。总之,于坚这个阶段的作品主要体现出了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21世纪以来,于坚笔下众神狂欢、其乐融融的诗意栖居之所一一云南,在现代化的入侵下遭到了严重的损毁。目睹了这一切,于坚对此发出声嘶力竭的批判,当批判与反思无法阻止城市以牺牲自然生态与人文生态为现代化代价时,于坚的生态诗作唱出了对这块土地的留恋与不舍,他试图对行将消失的诗意栖居之所予以告别,于是以悲戚的笔调唱着诗意栖居的乡土挽歌。比如,在一个满是“汽车”“喇叭”“零件”显示不出任何生机的城市里,“二位民工正在敲打水泥地面/像是在他故乡的场上打麦/但是没有麦子/灰尘在飞扬”(打
19、麦)。在这个心灵无处安放的城市,人们只能以想象来表达对诗意生活的追忆。一个令人绝望、忧郁充满细菌、病痛的都市,人们只能通过幻想去追寻生态家园,将打开文件的过程想象成打开“莲花白”或“柚子”,将自己幻想成马群“在滇池埋头饮水”(事件.探望患者),黑色幽默反讽中裹着无可奈何的心酸与悲?。失败的楼梯中,慌乱、匆忙、黑暗的都市生活早已使人们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诗人只想去追赶“逃跑了的狮子”。写于2 0 0 9 年的故乡更是达到了失落情绪的高潮,在故乡的开篇他写到:“从未离开我已不认识故乡/穿过这新生之城就像流亡者归来/就像幽灵回到祠堂。”如果说随着城市化的发展,人们为了谋生而背井离乡,在他乡之城有着
20、“异乡人”的情绪,那读者尚且还能理解。但令人绝望的是,从未离开故乡的诗人却变成了一个漂泊者,只能在记忆深处去寻找着“李家水井”、“张家花园”“外祖母的藤椅”“母亲的菜市场”“城隍庙的飞檐”等,正如诗人自己所说其只能在虚无中去“摸索故乡的骨节像是在扮演从前那些美丽的死者”。三、结语于坚生态诗歌的宏大谱系作为中国当代生态诗歌的一座高峰,他的深刻在于,他在诗歌中建构了一个返魅的自然世界和神性的精神世界,这使得生态诗歌具备了诗性的同时也呈现出了更多的内涵。当然,这得益于,其始终立足于民胞物与的云南高原文化,并在道家古典哲学物我同一生态智慧的点化下进行着生态诗歌的创作,同时又坚持了对惠特曼自然诗学异域的
21、借鉴,由此于坚的生态诗歌书写总是优于绝大部分生态诗人。此外,于坚的生态书写一直坚持现实立场,使其生态书写呈示出不同阶段的变化。从1 9 8 0 年代到2 1 世纪以来,他怀着悲焖的情怀通过其诗歌的生态书写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幅生态画卷,描述了神性诗意的自然如何在人类手中遭到毁灭的过程。从代表自然之魅的避雨之树到体现生态恶化的哀滇池,最后是无可奈何的生态挽歌故乡,这些无一不是诗人植根于复杂的地域现实,在与现实、历史的对话中尝试建构我们时代的生态理想。今天,要完全阻止人类工业化进程那是天方夜谭,我们要探寻的只能是经济发展与生态之间如何保持好平衡。人类文明的图景,只靠以理性来输出的科学显然实现不了这一愿景,对生态显露真诚的人文关怀已是必不可少。这些自然离不开传统文化语境和对故乡的深情。因此,对其诗歌生态思想做历史演变的梳理与探究,这既是对于坚诗歌生态思想研究的一个重要补充,同时也有利于深化我们对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理念的精微认识。在生态危机席卷全球的今天,从“五位一体”的国家长远战略政策来看,对生态文学的研究做出积极的跟进极有必要。22Chinese And Foreign Poet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