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钟云舫的咏史怀古诗.doc

借古咏今泣血泪，不愧巴渝卓越人
——论钟云舫的咏史怀古诗
白俊奎白俊奎：白俊奎（1969——）：男，土家族，重庆工商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师，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西南大学博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民间文学、比较语言学，独立出版专著《中国花鼓戏的流播与酉水花鼓戏的人文内涵研究》（四川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版），先后主持过3个省部级课题，有多篇文章被EI、ISTP、CSSCI收录检索。联系地址：重庆市南岸区学府大道19号；邮政编码：400067；E-mail:cqbjk@,bcflsmz@

（重庆工商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重庆市南岸区，400067）
摘要：钟云舫擅长于对联、诗、文、戏剧等的创作，他忧时伤世，忧国忧民，其诗作受个人遭遇的深刻影响，打上鲜明的时代烙印，其咏史怀古诗匠心独具，有深层的历史思索、浓烈的哲学风味，在卓荦高雅、刚劲爽朗、沉郁悲壮的艺术格调中消解胸中愤懑，体现出他对国运的痛惜、对民众的同情，对邪恶势力的无比痛恨，体现了他的高风亮节。
关键词：钟云舫 咏史怀古诗 时代烙印 刚劲爽朗 沉郁悲壮

钟云舫（1847—1911），清末重庆府江津县著名的诗人、散文家，巴蜀卓越的楹联家，“笃守孝道，先后侍奉多病的祖母和父亲达十七年之久，因而误了科考，未入仕途。”[1]是名副其实的孝义之士；开私塾授徒20余年，为平民授学，是继承孔子之风的有为之士；刚直不阿，猛烈抨击贪官污吏，被地方昏官罗织罪名幽囚成都，坎坷冤屈，仍以诗歌和对联等的创作明志抒怀，是刚正不阿的民主斗士；他“是近代史上对联文学的一面旗帜，其《振振堂》1850多副对联作品构成一座洋洋大观的对联艺术殿堂。……他在对联艺术上的贡献前无古人。……成为清联乃至整个对联发展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 [2]人称“联圣”，是巴蜀文学史上继往开来之士；其作品继承刘禹锡、白居易之风，是巴蜀文坛奇崛之士；其《东西洋赋》介绍世界地理、文化和科技，被称为清末四川《海国图志》，是开眼看世界、提倡学习西洋的科学之士；他提倡科技教育救国，是躬行儒家传统的救国之士；钟云舫作品研究2007年被重庆市社科规划办公室以60元立项[3]，江津市拟以钟云舫为文化标志打造楹联城市并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
钟云舫《振振堂诗稿》中的咏史怀古诗较多[4]，如《读天宝逸史》、《读史》（五首）、《洗马池怀古》、《申生叹》、《读项籍传有感》（四首）、《巴曼子墓》、《铜雀台》、《姑苏台》、《过折柳桥》、《燕姬吟》等，借咏叹古人古事，针砭时弊，抒发心中块垒，遭受打击报复。光绪29年（1903年5月）江津县令武文源找借口罗织罪名，钟云舫因“粮章案”蒙冤受屈，被当局解押到成都府科甲巷提刑按察使待质所关押，不“询”不“质”，囚禁狱中三年，“苟以诗联自娱”，出狱后他在《振振堂》中说：“藉以消遣，虽无甚意义，然可以志一时之痛……”他在坎坷囚禁中以诗文对联创作抒愤慨。
一、名胜古迹皆有史，山川风物俱关情
与名胜古迹相关的咏史怀古诗。他被押送经乐山时，在长江沿岸领略有关苏轼的名胜古迹与山川风物而作《舟泊嘉州东坡亭对岸得买墨鱼袋烹食》以抒怀，诗序说：“此鱼相传因食东坡洗砚水，故头墨色。”名胜古迹东坡亭在嘉州长江对岸凌云山栖鸾峰侧大佛寺中，嘉州墨鱼是当地特产和人文现象，传说此鱼当年食用苏轼洗砚的墨水，鱼头变成黑色，名墨鱼、东坡鱼。钟云舫此去成都待质，苏轼屡遭奸佞小人攻击，放逐边远蛮荒之地，处境艰危，钟见苏轼遗迹，百感交集，视古人为异代知音，作诗以寄托志意。他写道：“御杯细嚼问坡公，滋味松江同不同？我欲临风歌绰板，先生亭在人江东。”东坡墨鱼是激发钟云舫创作激情的契合点，他作咏史怀古诗，借古抒怀，疏泄烦忧。钟有何罪？在极端困难艰险的环境里，手端酒杯，借酒消愁愁更愁，在疑惑迷茫中惊问东坡：我现在吃着您故乡嘉州的墨鱼和美酒，足迹遍及神州大地、见多识广、儒雅绩丰的苏轼先生，我现在吃的嘉州江鱼与您当年吃的松江鱼有何不同？我站在船上，想面对江风弹起拍子歌唱，我船在大江西，东坡亭在大江东，您能听见我的颂扬和歌唱吗？钟云舫坐在船上，把酒临风，知此地有历史文化名人苏轼，从苏轼一生起伏不定联想到自己受打击、报复和迫害，感慨良多，情绪翻江倒海久久难平：我在此喝酒，吃鱼，作诗，歌吟，但人在羁押途中，怀忧心，喝闷酒，吃江鱼，作愤诗，解愁闷，唱悲歌，心境凄凉、绝望无助啊！钟云舫想面对大江清风给苏轼唱歌吟诗，怎奈苏轼亭在乐山，苏轼遗骸埋葬异地近千年，远离故乡几千里，钟云舫以苏轼知音自居，地下的苏轼知否？借酒销愁，借诗言志，疏泄幽愤。荣辱沉浮，吉凶祸福，垂死挣扎，命不可测，更增加了钟云舫的落寞、孤寂和痛苦。
列强穷凶极恶，对中国瓜分豆剖，企图在精神和肉体上使中华民族堕落毁灭，流落成都的钟云舫见古迹而思时政，他浮想万千，崇拜三国时威风凛凛的常山赵子龙将军赵云，借怀古诗针贬时弊，三国将军不会降敌投魏，清朝皇帝、王公大臣、贵族为何甘心情愿屈膝投降、割地赔款、俯首臣服、把大好河山拱手送与外国列强！《洗马池怀古》：“血汗当年战蜀疆，雕鞍上下两龙翔。英雄肯令三分国，洗马时抛半段枪。劫运未终难灭贼，将军不死岂降王？锦城池畔清清水，犹见嘶风向夕阳。”赵子龙当年骑装饰着雕鞍的汗血马，象凶猛的蛟龙驰骋疆场，纵横捭阖，势不可挡，浴血奋战攻占成都作蜀国都城，功成名就，在成都洗马池留下英名和遗迹，战枪抛放在池边，即使蜀国气数已尽，他也不会跟着蜀王阿斗投降曹魏，龙马精神古今传，清末以来中国政治江河日下，奸臣当道，佞人充斥，群丑结党营私，坑害贤良，英雄无用武地，断送国家前途和命运，使钟云舫十分悲哀，他面对时逝人非的赵子龙洗马池，鉴赏锦官城这清澈见底的池水，似仍看到英雄赵子龙骑马迎风，战旗招展，在夕阳辉映下跃马扬鞭的勃勃英姿，壮志依然在胸，昂扬斗志依然不减，他为国难发出如此苍凉感叹，意味着他要效仿英雄赵子龙，要为收复山河而战。整首诗沉雄苍劲，风格阳刚，读来催人泪下，读后令人感渭无穷，唏嘘不已。
近代中国卖国求荣者不少，钟云舫以褒扬古代贤将、表彰忠臣来作对比，如《巴曼子墓》：“……忠魂留得千秋墓，……将军慷慨不惜身，……将军辞气弥忠直。向风刎颈付行人，失信由臣不在君。……断头不作降将军。楚使惊惶面皆墨，函首荆襄归故国。将军虽死气犹生，廷臣一顾皆惊惕……忠魂自古埋青草，耿耿精忠长不老。……”作者评价身亡的巴曼子将军忠魂永驻，与墓茔长存，对巴曼子将军慷慨不惜死、对巴国忠心耿耿、为巴国根本利益而丧失个人的信誉，宁愿头断身死也不让军民投降楚国，保全了巴国领土完整。楚国君臣面对巴曼子将军虽死却面容若生的头颅，皆颇惊叹，钦佩感叹其忠勇无私、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巴将军身葬巴楚两地，身首异处，他对楚国的忠心耿耿将长存不老，光耀千秋。
《铜雀台》咏叹曹操奸雄，追逐声色，搜刮民脂民膏；《姑苏台》感叹吴王夫差“三年材聚五年成，刮尽民膏兼地力”的不顾民力，荒淫奢侈，“欢舞啸歌”纵情享乐，极力征用民力，反动残暴，最终导致吴国“剩水残山”，被越国灭亡。《女儿坟》则将“叙府丹山碧水峡蛮洞”中的“宦家女棺”与“古葛藤”写在一起，展现宦家亡女的纯情与奉献精神。
二、唐宋兴亡皆可鉴，哲人读史泣血泪
直接描写古代历史事件的咏史怀古诗。钟云舫咏史怀古诗借古人事，言哲理，结合自身遭遇抒情，悲痛惨怛，愁苦凄凉，无限真情，感人肺腑，他博古通今，文史通融，知识渊博，擅长铺叙，兼逞赋笔，内容充实，有艺术创新，体现个性，其诗歌杰作，所言物象栩栩如生，内心世界的刻划，入木三分，人物形象的描绘，惟妙惟肖，在历史事件的评述中，以聪明睿智的眼光，鞭辟入理的笔触，传达出拨云见日的智慧毫光，言史实则鞭辟入里，言时事则洞察秋毫，言天子则讽谕示危，用心良苦，时而含蓄委婉，时而锋芒毕露，有很强的心理渗透力和很高的艺术审美情趣，体现出作者深刻思考的历史责任感与文化内涵。钟云舫视白居易为异代知音，其诗歌创作水平高，有白诗的通俗易懂，明白晓畅，《读天宝逸史》与白居易《长恨歌》同是描述唐天宝史事，颇值得玩味：“禄山唐代大功人，一杀弥天怨气伸。妖姬权相逞邪媚，罗天幕地起腥尘。”“大功人”颇具讽刺色彩，安禄山被唐皇帝李隆基视为对唐朝廷有卓越贡献的大功臣，皇帝李隆基老眼昏花，误认奸人为忠臣，误把忠臣错杀身，安史之乱祸害无穷，八年战争年生灵涂炭，唐朝社会民怨沸腾，怨气遮蔽苍天，妖魔鬼怪充斥唐朝廷，杨贵妃象鬼妖以美色引诱迷惑唐帝李隆基，杨玉环蛊惑媚主，李隆基荒废朝政，祸国殃民！杨国忠象邪恶魔鬼，结党营私，权倾一时，谋害忠良，对皇帝竭尽讨好之能事，欺上压下，欺上瞒下，使唐朝社会邪恶充斥，忠贞到处碰壁。安史之乱平，安禄山、史思明被杀，唐朝社会渐渐稳定下来。回想杨贵妃、杨国忠得宠时，奸臣当道，忠臣受难，群奸织造罪名，罗织网络，冤假错案屡出，冤屈难伸，冤气遮天蔽日，似尘土飞扬，血腥充盈寰宇，血泪罄竹难书！“嗷嗷绝乳无生气，汹汹方士乃天神。不有群魔开杀界，太师凶焰目常瞠。”讽刺唐朝皇帝唐玄宗鬼迷心窍，不能识破心怀异志的节度使，迷信方士的鬼蜮伎俩，邪恶小人享用不尽富贵荣华，太师的凶恶阴险、狡诈残忍却有目共睹，眼露凶光，杀气腾腾，凶神恶煞，草菅人命，置民生苦痛、国家江山社稷存亡、皇帝荣辱、百姓老幼生死于不顾，杨国忠、李林甫之流是真正的厉鬼凶神，谈之令人色变，唯恐避之不及。“宫太峥嵘民太苦，承平宰相多经纶。当时宫中有妃子，一花买得万人死。”皇宫巍然屹立，金碧辉煌，显示出至高无上的权威与力量，百姓终年辛苦耕作却生活困难，处境艰险，太平盛世的国家宰相似乎满腹经纶，本当伸展才华，造福家国，但宫廷中的王妃嗜好天下奇花异草，奢侈豪华，骄奢淫逸，劳民伤财，很多百姓役夫累死……统治者骄奢淫逸，贪污受贿，文官武官各谋权利，监察机关形同虚设，官场风气堕落，积弊甚多，百姓不堪忍受，权奸享尽荣华富贵，天下众生遭殃，权贵是神主，百姓是草芥，是非曲直已颠倒！与白居易读《卖花》相同。“羯鼓声残几万金，荔枝马毙三千里。三夫人一国舅公，四家财饱天下空。”唐朝皇帝偏好胡族羯鼓，费巨资购置，唐皇帝李隆基为让杨贵妃吃到南州新鲜荔枝，不惜劳累驿路使者，昼夜兼程紧急传送，使者疲惫不堪，很多人马倒毙在千里路途上。“大宁河沿江山崖上有经人工凿孔、支架木桩，然后铺上木板而修成的‘栈道’。栈道南从龙门峡口开始，向北达陕西镇坪，全长约400公里，是连接川陕的一条重要交通要道，……当年唐玄宗特遣巴使者将巴地新鲜土特产‘荔枝’用快马从三峡栈道运到长安，唐代诗人杜牧‘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千古佳句说的就是这件事。”[5]杨贵妃三姊妹受帝王宠爱优渥，长姊玉珮封韩国夫人，次姊玉筝封虢国夫人，三姊玉钗封秦国夫人，高禄美宅，权倾一时，国舅杨国忠、皇帝、贵胄独占天下财富，天下百姓日夜辛劳却吃不饱、穿不暖，国库空虚，天灾人祸，民众落难。钟云舫咏史怀古诗暗讽清末的社会现实，辛辣尖锐讽刺江津腐败县官荒淫奢侈，声色犬马，玩物丧志，腐化堕落，不为政府财政积累财富，坐吃山空，搜刮民脂民膏殆尽，是罪恶滔天的反动者和寄生虫。“渔阳处处挝鼙鼓，天家日日晏骊宫。谏书洒尽忠臣血，君王老眼看不得。”安禄山渔阳胡汉杂处，战略位置很重要，他对唐朝版图抱有幻想，野心勃勃，誓把京城弄到手，敢叫杨妃变夫人，在鼙鼓中壮大势力，凶焰照人，烈火狼山，时日不远。但唐朝皇帝玄宗李隆基还在骊山宫殿纵酒逸乐，贪恋声色，唐朝忠臣为国事以死相谏，告诫皇帝远离声色，但皇帝置若罔闻，对奸臣佞人不戒备，对国政积弊熟视无睹。无数忠臣以死相谏诤，但玄宗人老志衰，雄心不再，威凛渐失，老眼昏乱，似乎没看见忠臣血泪。这是对唐朝皇帝昏聩的痛惜，借此讽刺当朝的清王室腐朽堕落，内外交困，危机四伏。“两京不破乱不极，郭李何由奏功绩？国忠林甫相后先，满庭称奸帝独贤。”唐朝东西京城被叛将安禄山、史思明攻破，社会动乱到极点，郭子仪、李光弼奋力拼搏收复一些失地，建树了千古奇功，万代景仰。但杨国忠这类无赖、小人、伪君子、流氓、懦夫，李林甫这类口蜜腹剑的家伙，先后得宠，建立自己的势力，朝野上下内外皆知他是大奸大佞，独有皇帝说他是贤能有德之士、聪明能干之人，简直忠奸不辨，好坏不分，枉为天子！“天宫野产儿皇帝，三郎大喜且安眠。自是猪龙降世日，洗见亦费官家钱。”讥笑唐玄宗宠妃杨玉环与义子安禄山私通，唐皇帝李隆基却高枕不忧，映射江津县令朱锡藩伤风败俗，腐化堕落，庸俗丑陋，妓院嫖娼，不像民众父母官。此类咏诗怀古诗暗含深意，恰如其分，在艺术造诣上鬼斧神工。钟云舫在诗中对唐皇帝李隆基直呼三郎，对唐玄宗极其蔑视，唐玄宗后期政治昏庸，任用奸相，宠爱杨贵妃，乾坤混浊，朝野上下叫苦连天，唐朝后期若干弊政如藩镇割据、宦官专权、朋党相争、五坊之祸等都是唐玄宗时埋下祸根。唐玄宗受宗法观念影响，在妃嫱、子嗣、帝位传承等方面愚蠢荒唐，卑下丑陋，惹火烧身，自以为天衣无缝，高枕无忧，昏浊中惹得“猪龙降世”的笑柄，耗尽国家资财，国库空虚，这映射到近代中国社会灾难惨重的现实，是对包括当局政治的告诫、劝谕与讽刺。“牡丹未蕊春风起，杨花李花飞满天。凤肝龙髓贪不饱，霓裳羽衣听不了。”风景如画，花朵盛开，万紫千红，花儿在春风中翩翩起舞，杨花李花飞满天，讽刺无赖杨国忠、风骚女人杨玉环各得好处，肆无忌惮，横行霸道，暗藏杀机，坏事做绝，贪婪钱财珠宝，凤肝龙髓被她们吸干，永无满足时，霓裳羽衣透明单薄似蝉翼，美丽无比，《霓裳羽衣曲》似仙乐传耳，萦绕耳际脑海，令人心醉神迷，叹为观止，真可谓人间仙乐，审美情趣无穷，令人受用不尽。“惟有枯癯下界民，头皮剥尽刳肝脑。一旦哥舒哭出，麦饭王孙哀饿莩。”劳苦功高的百姓民众财富被搜刮殆，家产枯竭，头皮、肝脑也似要剥刳尽。一代名将哥舒翰纵横驰骋疆场大半辈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劳苦功高却被朝廷奸臣谗言所害，被迫率兵跃出潼关，正中叛军奸计，哥舒翰兵败，伤心悲哭。底层民众饿莩遍野，白骨累累。“可怜一代真天子，比翼鸳鸯终不保。到此才知世界荒，泣受壶浆谢父老。”唐玄宗李隆基号称真命天子，连比翼双飞的贵妃杨玉坏都不能保全，使她身家性命丢失，真是可怜虫！由皇帝姑息养奸造成的安史乱使唐朝大好形势急转直下，忠臣良将被奸臣佞人肆意诽谤、攻击和迫害，壮丽山河被叛军铁蹄肆意践踏，黎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繁荣昌盛的盛唐景象荡然无存，满目疮痍，欣欣向荣的唐朝变得荒凉落寞，经郭子仪、李光弼等忠臣良将浴血奋战，拼搏挽救，才收复唐朝部分失地，恢复唐朝部分元气，多灾多难的民众箪食壶浆，夹道欢迎平叛的唐军，为天子欢呼，唐玄宗李隆基感激涕零，老泪纵横，这才体会到民众是真正可依靠的父老兄弟。“区区一个陈元礼，敢向君王请妃子。景仙陈仓一令耳，帝姨帝亲死向彼。”陈玄礼官位官位不高却掀起“马嵬坡事变”轩然大波，人心所向！在安史之乱期间唐玄宗南下西蜀途中，竟敢率领护卫的唐军要挟唐天子李隆基，要他交出杨贵妃玉环，令其自尽以谢罪天下，安定军心……这段史实发生在唐天宝十五年（756）即安史乱第二年，玄宗南逃队伍经马嵬坡，御林军在陈玄礼带领下杀死杨国忠，杨贵妃被绞死，虢国夫人杨玉筝和杨国忠妻裴柔及幼子西逃陈仓县，被县令薛景仙率吏士围追，虢国夫人杀死己子和裴柔子，自杀未死，被县令捕获，次日身亡，薛景仙将其尸埋在陈仓东门外，率军民抵抗叛军，杀死叛军守将，攻克扶风郡凤翔，宝鸡历代有文人雅士唱咏其事，邑人清强镇川诗云：“平民入倚旧情欢，未报君恩怨长安，陈宝有缘埋玉骨，荒烟蔓草一丘寒”又诗：“荒凉孤冢没风烟，惹得行人说景仙，莫是昔年怜冷淡，掩香埋骨陈仓边。”贵妃杨玉环、虢国夫人杨玉筝、国舅杨国忠、杨国忠的妻裴柔及幼子都在此被杀死，埋葬此地黄土埃尘下，天子唐玄宗结局诚可怜！“毕竟掀天祸酿谁？县尊尊矣朝廷卑。县官不冤民不怨，县官不贪民不疲。”掀起唐朝江山轩然大波的人归根结底是唐朝皇帝李隆基，部分归于罪臣杨国忠、奸相李林甫，毕竟权柄是握在皇帝手里！安史乱中，唐皇帝逃难队伍掀起“马嵬坡事变”，斩杀杨家几个罪孽，似乎县令薛景仙比朝廷地位还要更尊贵崇隆，朝廷无权威。钟诗暗示：如果县官不贪污受贿、贪赃枉法、制造冤屈，民众就不会苛捐杂税，疲惫不堪，怨声载道！借古史针贬江津县令朱锡蕃、随后的武文源等丑陋狡诈，拉帮派狼狈为奸。“两河三辅存疮（疒有），帝行所见皆创痍。县官只知媚朝贵，朝廷耳目安所知？”唐玄宗逃难队伍所经之地，满目疮痍，因饱受安史乱的战争创伤，饿莩横陈，白骨遍野，李隆基在位时只喜听阿谀奉承颂扬声，厌恶听批评讽谏声，逃难途中才知平时朝中权贵、地方县官一心巴结和讨好朝廷，欺上瞒下，欺上压下，民生疾苦！朝廷在基层设置的耳目并不知这些情况。“内宫外宫齐用力，一霎才将九鼎移。县官刑罚贼人刀，一般阴惨刮民膏。”唐朝皇帝李隆基，宫内宠爱妃嫱，重用专横跋扈的杨国忠、李林甫，听取谗言，宦官专权，诋毁忠臣良将，恶势力横行一时，共使唐朝政权遭受灭顶灾，权柄旁落他人手！县官用酷毒至极的严刑峻法对待民众，跟强盗鬼贼的刀枪一样可怕刮毒，以阴险毒辣的手段搜刮民脂民膏，迫害有正义感的人士和民众，可怕、可惨、可恨！“民膏刮尽天家瘦，好头颈上风萧萧。阿瞒到底英雄主，纵是夫妻能割苦。”唐朝开元年间大量的社会财富集中在少数大地主手里，都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百姓贫穷，文化教育落后，走投无路。风萧萧，是切切实实的风景描写，使人悲壮苍凉，曹操是真正的英雄和社会栋梁，以过硬的经济改革措施、文化创作能力、政治工作手段，让天下百姓、夫妻永不分离，恩爱到老年，同享天论乐，令人钦羡。“放出龙驹再造天，未央先王一寸土。南内依然作上皇，金瓯有缺教儿补。”唐玄宗老迈腐朽，其子李亨在安史乱中夺权，李亨登上皇帝宝座，是为唐肃宗，他年轻有为，想扭转乾坤，李隆基当上太上皇，在未央宫、南宫殿逍遥享乐。唐玄宗教子李亨修补唐朝破碎的政权，笔调委婉。一寸土比喻李隆基由隆盛转向极其衰弱，权力架空，下场可悲！“惟此妃亡悍妇存，未免衰翁愁乳虎。唐天子，福如天，已作皇帝思神仙。”老迈衰弱的唐皇帝李隆基爱妃杨玉环在马嵬坡被绞死，自己被儿子逼退帝位当太上皇，空有其名而无皇帝权威、尊严与势力，害怕儿子象害怕老虎。唐玄宗啊，您福气当如苍天一般高深博大，您当上皇帝还不足，还要当神仙，逍遥自在，可笑、可悲、可叹！“神仙历劫如群丐，蓬莱不及蜀山川，问诸仙，然不然？”即使当上神仙，但要遭受劫难，象乞丐群体一样，蓬莱仙山风景再美好也比不上蜀地山川秀丽啊，不信请问各位神仙是不是这样啊！讽刺唐玄宗李隆基昏聩腐朽，极其可笑。对宋朝的衰落与灭亡，钟云舫感慨良多，以此映射清末以来中华民族国事是非、举步维艰的艰危时事，充满忧伤，如《读史》：“一曲琵琶并泪弹，承恩容易报恩难。早知死便埋青草，悔把黄金郑重看。战气汹汹李北平，风霜绝塞挽长缨。只缘未了封侯愿，垂老沙场请一行。捶手乘兴得返真，赵家安可谓无人？可怜拥众种师古，不作勋臣作谏臣。扬州奔后又明州，航海梯山计甚优。扮得中兴贤士主，江湖浪迹一沙鸥。江北君臣智勇殊，兵家奇计只乘桴。前非一战黄天荡，应作崖山陆秀夫。濒到颠危不废诗，九州亡尽说龟兹。风流不幸为天子，侥幸扬州杜牧之。”功名利禄置身外，收复失地不惧败，抗金名将有李纲，安定赵宋之栋梁，部众良多种师古，换天雄才未彰扬，惊天动地韩世忠，挽救不了南宋最终覆灭的命运，陆秀夫最后与年幼的宋帝跳海身亡。宋朝皇帝擅长绘画艺术，却不幸坐在皇帝宝座，此乃国家政治与艺术的不幸啊！
三、恨不亲手斩妖孽，字句深处叹古人
直接写古人的咏史怀古诗。钟云舫咏史怀古诗借古讽今，笔触锋利，感情鲜明，历史与感情两条线索明暗交集，读之令人感慨无穷，掩卷令人思绪遄飞，心潮难平，如《申生叹》：“骊姬泣，申生裂，枕边泪换孤儿血，孤儿有德姬有色，老父朦胧浑不识！孝子心，谗妇舌，骨肉多年情不别。贴心儿子贴身妾，恩爱之心谁更热？君侯爱色不爱国，竟把长枪锄国脉！二五唱，优令接，老舅欷嘘，寺人猖獗，若辈登台天作墨，惨矣新城鬼鸣挹（口邑）。群子骇，群公嘿，腥风四煽愁云黑，龙嫠祸水惊心魄，鸷荀息，猛里克，大家昏聩无良策，从此西山起战争，可怜白骨抛荆棘，攘攘纷纷十九年，真人出世妖方灭，晋献堪称一世雄，一个妖姬降不得，若非骈肋有奇儿，应共齐姜求血食，血食乃为斩祛留，爱子爱姬谁顾恤？虞虢焦滑为谁亡？骊戎报怨真无迹，寄语人间大丈夫，夜半妖啼终不吉。”晋献公宠姬骊姬给他大吹枕边风，宠妃以假装的哭泣换来申生政治生命的终结，申生连性命也丢失了。骊姬要晋献公枕边假装悲泣，以泪水触动晋献公，换取申生的被杀和死亡，申生生母早逝，可谓孤儿，他有高尚的品德啊！但骊姬国色天香，非常漂亮，得献公宠信，老迈的晋献公识不到太子申生的崇高品质啊！申生非常孝顺，是仁义孝子，骊姬非常阴险，是谗佞毒妇，申生是献公亲骨肉，多年来的深情无法丢弃，骊姬是身边恩宠，让晋献公身心快乐似神仙。一个是亲生骨肉，一个是贴身爱妾，恩德和爱护之心更应当偏向谁？晋献公好色，不珍爱国家，竟听信宠妃谗言杀害孝子太子申生，等于用长枪捣毁自己家国命脉！沉溺弦歌声色，优伶得势，感叹无奈，寺人阉宦猖獗，肆无忌惮，小人权倾朝野，有欺天罪，悲惨啊国家要遭受祸患了。天下良士无不惊骇，到处充满腥风血雨的威胁，黑云压城城欲摧，祸国殃民，使人惊惶失措，魂魄难安，心神不宁。荀息是国家栋梁材，里克是权势很大的朝廷元老，大家都装着无事，里克中立使太子申生失去可靠后盾，增加了骊姬等人的嚣张凶险和实力，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不可避免，白骨累累抛弃在原野草丛和荆棒中无人收拾掩埋，动荡不安的战火延续十九年，直到贤能出现，妖魔鬼怪似的朝中恶势力慢慢消解。晋献公堪称政治奇才却因纵情声色而败在妖怪似的妃子手上，若非骈肋的晋公子重耳创造人间奇迹，国家命运将毁于一旦。……人间大丈夫们啊，夜晚半夜如有妖姬啼鸣，是国家的大凶，不吉利！此诗借古讽今，讽谕当政者要头脑清醒，善于识别贤人、奸佞，使用贤人，放逐奸佞，才能兴国。
钟云舫对秦汉风云人物的成败得失感慨万千：《读项籍传有感》：“八千子弟渡江东，百二秦关气不雄。异相独长身九尺，真王都讶目童瞳。一呼钜鹿军全墨，三月咸阳火尚红。大事乃由亲叔误，刘家天下项家功。一般无赖扰神州，未必天心肯助刘。降卒尽坑生鬼祸，范增已去缺人谋。八年空自驰秦鹿，百战终教毙楚猴。扫遍材枪功绝顶，不如三杰尚封侯。”秦末农民起义直指秦朝暴政，项羽率领八千江东子弟过江攻秦军，秦政权控雄关无数但在项羽强大攻势下雄气消失殆尽。项羽长相奇特卓异，身长九尺，身材魁梧，力大能扛鼎，是舜后裔，有圣人遗风。在巨鹿战中，项羽率军冲锋陷阵攻秦雄师，江东子弟英勇善战，令其它作壁上观的各路诸侯大军瞠目结舌，项羽军随后直插秦都咸阳，火烧阿房宫，大火三月不灭。项羽开国大事被亲叔父项伯破坏断送，项伯被汉王刘邦用高官厚禄、重金美色收买，为汉王通风报信，里应外合，刘邦夺得天下，实际是项伯的功劳！同样痴愚的人群争夺天下，老天爷未必会帮助刘邦，刘邦实在是善于机变巧用人力啊。项羽凶残无比，坑杀已投降的赵军、秦军，项羽缺乏计谋，亚父范增走后，更缺乏谋士为他效命献策了。八年攻秦，血汗白费，天下江山尽归汉王刘邦，西楚霸王项羽象人们嘲笑说的楚人沐猴而冠，多年来横扫疆场，武功盖世，到头来灰飞烟灭，还不如武功平凡者封侯赏爵。
巴蜀才子钟云舫坎坷的人生遭遇、卓越的精神人格与突出的创作才情感动着人们，其咏史怀古诗很有艺术魅力，志深而笔长，代表甚至超越了那个时代的文化高度，标示了那个时代的卓越民族精神风貌，值得珍视、发掘和深入研究。
注释
[1]杨启发《联圣钟云舫对联五百副》，第3页，重庆出版社2005年7月第1版
[2]同[1]，第7页
[3]《重庆市“十一五”最大的社科项目锁定“联圣”钟云舫》，重庆晨报，周睿，刘伦勇，2006-7-31
[4]钟云舫《振振堂诗稿》,江津县钟祖芬耘纺氏著，门人郑埙辑注，男钟德璋、钟德廉、钟德谦同校，光绪32年版
[5]杨华《三峡远古时代考古文化》，第283页，重庆出版社2007年9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