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的统一--评郑治文博士《荀子政治哲学思想特质研究》.pdf

中国文化论衡（总第 12 期）书 评道德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的统一 评郑治文博士 荀子政治哲学思想特质研究王曰美荀子是近年来中国哲学、中国思想研究的热点人物。“荀学热”的出现，一方面是时代精神的使然（国家治理、社会治理问题成为时下人文社科领域关注的重点）；另一方面也是其自身深厚思想底蕴的体现。在国家治理、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前瞻性视野下，越来越多的学者将研究的目光投向了荀子及其政治哲学。曲阜师范大学孔子文化研究院的郑治文博士依托其所获批的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而撰写的 道德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的统一：荀子政治哲学思想特质研究（以下简称荀子政治哲学思想特质研究）一书，作为新近有关荀子政治哲学研究的一本重要著作，已经正式出版，这无疑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我们相信它将为荀学研究领域增添一抹亮丽的色彩。治文博士刻苦钻研荀学多年，于此方面，已经取得了多项科研成果，该书的出版，无疑又在其荀学研究履历中增添了重要的一笔。荀子政治哲学思想特质研究 一书，选题新颖、论证充分、逻辑严谨、格式规范，问题意识极强。全书紧紧围绕“荀子政治哲学的思想特质”这个中心，追问了其理论形成、具体表现、历史影响和当代启示等问题。从研究内容来看，作者以“道德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的统一”来界定荀子政治哲学的思想特质，又分别从“重民”与“尊君”同013王曰美，曲阜师范大学孔子文化研究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领域：中国古代文化、中国古代史。道德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的统一构、“崇德”与“尚力”并重、“隆礼”与“重法”合治三个方面来展开具体论证。逻辑严谨、脉络清晰，体现了作者较强的问题意识和哲学思辨能力。读罢此书，窃以为，该书为我们回应了以下几个学者们比较关切的重要问题。其一，关于荀子学派归属的问题。一般而言，我们都奉荀子为先秦儒家的杰出代表，然从目前学界的相关研究来看，这似乎还没有成为无须再讨论的定论。从荀子政治哲学“道德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统一”的思想特质来看，作者提出，荀子无疑属于儒家学派，因为其整个的思想基调主要是延续了孔孟儒家的那种道德理想主义精神，但他又是一位务实的“法家式”的儒家人物，因为他又把诸子百家尤其是法家对政治的现实主义进路的思考熔铸于儒学体系中。“如果说孟子的儒家政治哲学因为其极强的道德理想主义精神而代表着政治哲学的 理想 一极的话，那么，韩非的法家政治哲学则因为其极强的政治现实主义精神而代表着政治哲学的 现实 一极。如果我们以这 两极 作为重要参照，将荀子政治哲学与孟子、韩非子的政治哲学进行一番系统比较，相信通过这种比较研究或能更加凸显荀子政治哲学道德理想主义精神与政治现实主义精神相统一的总体思想特质。展开来说，通过孟子政治哲学与荀子政治哲学的比较，我们或可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荀子政治哲学中的政治现实主义精神，以及其援法入儒对儒学精神进行的调适和革新。同样，通过荀子政治哲学与韩非政治哲学的比较，我们则可以愈发地理解荀子作为儒者的思想坚守，以及其以儒家道德理想主义精神为主导对法家思想原则的统摄和吸收。”正如治文博士书中所着力论证的，如果孟子代表道德理想主义政治哲学的一极，韩非子代表政治现实主义政治哲学的一极，那么荀子的政治哲学应以儒家为底色，处在两者之间。它既没有孟子政治哲学因其强烈的道德理想主义精神所表现出的那种“迂远”的特点，又未彻底滑入法家，而是与韩非子的政治哲学划清了界线。从荀子政治哲学以道德理想主义为本，统一道德理想主义和政治现实主义的思想特质来看，治文博士为我们明确了荀子的学派归属，113郑治文：道德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的统一：荀子政治哲学思想特质研究，山东大学出版社，2020，第 56 页。中国文化论衡（总第 12 期）即荀子属于儒家学派，但不是孔孟（尤其是孟子）那样的理想型的道德派儒家人物，而是具有法家化思想特点的现实型的政治派儒家人物。其二，关于荀子在中国儒学发展史上的重要学术地位和思想贡献的问题。汉代以后，儒学之所以能有效参与社会政治的互动，从民间的学问变为庙堂的学问，得益于从荀子到董仲舒综合诸子、改造儒学的学术创新。从治文博士对荀子政治哲学思想特质的揭示来看，为我们说明了这样的问题：荀子是推动先秦原始儒学向汉代经学儒学转型的第一思想推手，其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思想贡献关键在于他以儒为宗、统合诸子，建构了以道德理想主义和政治现实主义相统一为思想特质的政治哲学。或如该书中所详细论述的：“荀子政治哲学的建构是其为迎合时代发展要求而对儒学精神格调的一次重要理论调整。为此，荀子吸收和整合诸子百家（尤其是法家）的思想资源熔铸于儒学思想体系中，强化了儒家的治政品格，从而为儒学的政治化、官学化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荀子以儒为本、兼采诸子所建构的政治哲学，既是对先秦子学文化的一次重要学术总结，又预示着汉代经学文化的开展方向，甚至还影响着秦汉以后中国古代政治文明的整个进程。”试想，如果没有荀子整合子学思想资源，从社会政治的视野对儒学精神进行全新理解，以强化其政治色彩，凸显其现实主义之维，那么儒学在汉代以后能成为引领古代中国政治文明发展的思想学说恐怕是难以想象的。换言之，治文博士对荀子政治哲学“思想特质”的研究，无疑从另一个层面高度肯定了荀子在中国儒学史、中国古代政治文明发展史上的重要学术地位和思想贡献。其三，关于荀子在中国儒学发展史上命运起伏的问题。荀子从社会政治的视角出发对儒家道德理想主义精神的重新改造，是儒家走近政治的关键一步。然而，这也为社会政治的现实原则“反转”儒家的道德理想主义精神开了缺口。正因为这样的儒学不再“醇乎又醇”（荀子“言性恶”“全是申韩”），所以中唐韩愈之后的儒生在建构其道统谱系时彻底将荀子排除在外，使其一度甚至成为中国儒学史上的“思想空白”。213郑治文：道德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的统一 论荀子政治哲学的思想特质，东岳论丛 2020 年第 9 期。道德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的统一不仅如此，近代学人（如谭嗣同等）在深刻批判古代君主专制集权下的所谓“封建意识形态”时也将矛头直指荀子，似乎要让其为秦汉以后儒学精神的异化和堕落“背黑锅”。荀子在中国儒学发展史上为什么会有这种起伏的命运？我想从治文博士对荀子政治哲学思想特质的研究和说明中或许能找到答案和线索。对此，治文博士在书中提出：“荀子道德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相统一的政治哲学，在社会政治的视野下对儒家道德理想主义精神进行的改造和革新，在强化儒学经世应世的治政品格的同时，也为社会政治现实原则 反转 儒家道德理想主义精神开了缺口。”诚然，从原始儒学到汉代儒学，从孔孟荀到董仲舒，儒家伦理精神从“五伦”到“三纲”的异化无疑就直接证明了这点。应该说，儒学的政治化是儒学与政治双向影响的过程：一方面，儒学的政治化使得儒家文化成为中国古代文化的主流，对秦汉以后中国古代专制集权政治的运行和发展产生了积极而深远的影响，历朝历代治国理政的理论和实践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儒家德治民本的道德理想主义精神的指引和“规范”；另一方面，儒学的政治化也同时意味着儒家的道德理想主义精神为社会政治现实所“化”，即在儒学精神与专制权力相结合的过程中，儒家本欲以道德理想主义精神“转化”社会政治现实，然事实却常常是儒家的道德理想主义精神为社会政治的“权力法则”所“反转”。窃以为，这是我们研究荀子、研究荀子政治哲学时所难于回避，且必须予以承认和重视的。除了上述讨论外，治文博士还在占有翔实资料的基础上和比较史学的视域下，对荀子以礼为宗、礼法结合的秩序建构方案，荀学作为中国古典政治学和社会学的典范性理论成果，荀学参与宋明理学思想建构等问题进行了讨论和分析，其中颇多闪光之点和精彩之处。这些正是学界当下讨论的焦点话题。当然，不得不说的是，作为一部出自年轻儒学研究者的作品，该书难免还有一些青涩之处，个别观点有待商榷和进一步讨论。我们相信，对荀子或者荀子政治哲学的研究恐怕还可以深入其思313郑治文：道德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的统一 论荀子政治哲学的思想特质，东岳论丛 2020 年第 9 期。中国文化论衡（总第 12 期）想的细部，多维度、多层面、多学科和多视野地进行更为全面的研究。不过瑕不掩瑜，我十分乐意郑重向学界推荐这部多有独到见解的荀学研究新作，希望学界同人能够对青年人给予更多的宽容和支持，希望更多的同道能够关注对儒学、对荀子的研究。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