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文学探析一、引言2021 年 10 月 7 日,古尔纳因“毫不妥协但充满同情地深入剖析了殖民主义的影响,以及身陷不同文化与大陆之间鸿沟的难民的命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古尔纳出生于非洲的桑给巴尔,于 1967 年移居英国。在离开家乡的岁月里,古尔纳以文字记录其客居异乡的经历,在讲述他人的故事中传递自己的感受与思想。因此,他的文学作品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与现实意义。古尔纳是流散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流散”原指植物种子的传播,后在旧约中表示犹太人离开故国,前往他国的生存状态。目前,流散者指任何在自己传统家园之外生活的人或人群。离开家园后,“异邦流散者”需关注自身的生存状态,在“他人帮助”和“自我救
2、助”中寻找归属感,以适应异质文化环境,进行身份构建。作为一名流散作家,古尔纳以文字再现流散者的身份困境,以文学的形式对“共同体”进行了想象,多角度探寻流散者在异质文化语境下重构文化身份的可能性,表达了“对人类命运的关切,是对和平与发展的向往以及各民族生存经验的思考”。朝圣者之路多蒂海边三部作品的主人公在他者关怀、同伴帮助、自我探索下或逐渐与创伤记忆和解、或逐渐融入主流社会,展现了共同体思想有利于流散者进行身份重构。二、流散语境下身份构建的路径流散群体从本国前往他国,不仅经历了地理位置上的迁移,也陷入了本国文化与他国文化割裂的困境之中。多数流散者因文化碰撞成为“边缘人”与“夹心者”,文化身份日益
3、模糊,从而产生迷茫、焦虑、自我怀疑等情绪,而文化身份的重构对其适应生存并在他国获得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在文学共同体中,流散现象促进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合作与团结,为流散者的身份构建与全球化语境下的文化融合提供了可行的借鉴。赫尔曼(Judith Herman)在创伤与治愈中提出,“复原的过程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建立安全感,第二阶段是回顾与哀悼,第三阶段是重建与他人的联系”。将共同体思想与创伤复原理论相结合,对实现心灵治愈、探索身份构建具有指导性作用。流散者的安全感来自外界关怀和同伴互助,而流散群体共同回忆创伤记忆是“回顾与哀悼”的主要表现之一。个体的自我融入是流散群体进行自我救赎的必要途
4、径。(一)以关怀之心治愈心灵创伤朝圣者之路的标题引用了从坦布里奇韦尔斯到坎特伯雷的古老朝圣者之路。主人公达乌德奔赴心中圣地,但将创伤深埋心底,无处宣泄,而爱人凯瑟琳的陪伴使他逐渐敞开心扉,直面过去。在这一过程中,从古尔纳作品看英国非裔流散作家的身份书写徐丽丽刘微苏州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基金项目:2022 年江苏省省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计划训练项目“从古尔纳作品看英国非裔流散作家的身份书写”(202210332058Y)。摘要:作为一名在英国非裔流散的作家,古尔纳重点关注全球化语境下的流散现象,并书写身份认同、文化融合、记忆创伤、家园构建等问题。朝圣者之路多蒂海边三部文学作品以主人公在英国的生存、挣扎
5、、身份构建为主线,揭示了共同体思想对流散者进行身份重构的重要性,具体表现为以关怀之心治愈心灵创伤、以互助之心建构精神家园、以主动之心完成身份构建。关键词:古尔纳;流散;共同体;身份构建作者简介:徐丽丽(2002),女,汉族,浙江台州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刘微(2002),女,汉族,江苏连云港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英美文学。35文学探析凯瑟琳以关怀之心给予达乌德尊重与安全感。唯有爱与陪伴,“朝圣者”方才得救。多蒂是出生于英国的黑人。作为移民后代,多蒂既丧失了对黑人群体的归属感,也无法获得主流社会的认同,从而陷入了身份认同的困惑之中。霍利夫人是英国斯托克韦尔的社会福利工作者,给予了多
6、蒂长者的关怀,是多蒂成长道路上不可缺少的指引者。在多蒂的母亲莎伦去世后,多蒂陷入了以“长姐之名而行母亲之职”的伦理困境,而霍利夫人正是多蒂在实现这一伦理身份转变过程中的协助者。起初,多蒂对霍利夫人既有排斥,也有畏惧,但霍利夫人帮助多蒂搬家,始终坚持“每隔一两个星期来看她一次”,并为她从图书馆借来大卫科菲波尔。若说阅读经典曾启迪多蒂进行身份选择,霍利夫人则是这一启迪的开启者。在此之后,“她们之间开始生成一种友谊霍利夫人会带来一件小礼物或只是一句问候。她在肯尼顿公园附近的一家工厂给多蒂找了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她让塞浦路斯房东装修房间,修理窗户”。尽管多蒂后来与霍利夫人失去了联系,但再次提起时,多蒂
7、选择以“朋友”称呼霍利夫人。霍利夫人的接纳与帮助是多蒂在异乡接受善意的开始。海边的主人公萨利赫是一位 65 岁的老人。他在经历了诬陷、牢狱、妻女双亡的苦痛经历后,最终以难民身份前往英国寻求政治庇护。瑞秋是英国难民机构的工作人员,她几次询问萨利赫,帮助他从拘留所迁往海边小镇的公寓。居住环境的改善是瑞秋人文关怀下的物质表现。同时,瑞秋曾在交流过程中认为萨利赫不会说英语,所以为他找来同说斯瓦西里语的拉蒂夫马哈茂德。拉蒂夫出生于桑给巴尔,后前往东德留学,并以难民身份进入英国,成为大学教授。在倾听与交流下,拉蒂夫成为萨利赫创伤复原过程中的推动者,为其提供心灵慰藉。除此之外,萨利赫因记忆创伤而变得孤僻,时
8、常将自己关在公寓里,瑞秋便时不时地带他出门,或是“去这个山谷或那个悬崖看看”,或是“去没什么好景色的石头海滩散步”。后来,萨利赫已将瑞秋当作自己的女儿,会因害怕她生气而答应与她共进午餐。瑞秋提高了萨利赫的生活条件,并使他尝试走出自己的封闭世界,治愈自己多年的心灵创伤,体现了难民援助工作的意义。(二)以互助之心建构精神家园外界的关怀是流散者安全感的来源之一,但流散群体进一步的创伤复原与身份构建需要群体之间的互助。流散群体对精神家园的建构基于其共同的创伤记忆和心灵共鸣,身处异国的流散者在“讲述自身记忆的过程形成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的利益共同体关系”,在共同帮助下构建独属他们的庇护之所。从拘留所到海边
9、小镇的过程中,萨利赫曾短暂居住在西莉亚的难民住所,与来自其他国家的三位难民(易卜拉欣、乔治、米克)共同生活。其中,易卜拉欣和乔治的眼睛里“有一点儿警惕,有一点儿狂妄,有一点儿恶意”,对萨利赫进行嘲笑、冷落和讥讽,使萨利赫进一步怀疑自己的身份认同问题。事实上,这些来自不同族裔的流散者有着相似的历史记忆,他们的相互诉说、回顾、帮助将有利于其进一步完成身份构建。古尔纳试图通过对个体故事与声音的书写来考察周围环境的影响,继而向不合理之处发问。与此相反,萨利赫与拉蒂夫在回顾共同的历史记忆时达成和解,并互相帮助,为在异乡建构新的精神家园提供了可能性。萨利赫以拉蒂夫父亲的名字申请护照,而拉蒂夫出于好奇前去与
10、萨利赫见面,却发现此人正是使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两人共同回忆两家的恩怨,发现萨利赫并非凶手,而是两家恩怨的受害者。萨利赫因正当的遗产受赠和房产抵押获得拉蒂夫两位姑姑的财产,却被诬陷骗取财产,逮捕入狱,饱受折磨,丧失妻女。在化解误会后,两人逐渐从各自的创伤中走出,在流离失所的状态中产生归属感。小说结尾,拉蒂夫接萨利赫前往伦敦,在自己家待上几天,是两人将重建精神家园的隐喻。创伤复原的第二阶段是“回顾与哀悼”。对于流散群体来说,他们往往可以在与同伴回顾历史记忆、家族记忆的过程中找到共鸣,获得理解,从而以此为基础,以行动互助。(三)以主动之心完成身份构建身份认同是主体对自身生存状态的思考、认同和接受。
11、主动融入他国文化是构建文化共同体与伦理共同体的关键,为流散者重建与他人的关系提供了现实可能性。自卑、排斥、抗拒甚至不屑等封闭情绪都会使共同体的理想趋于虚无。朝圣者之路的主人公达乌德不愿意敞开心扉融入“新家”。由于移民身份,达乌德在英国遭受了歧视与排挤,他的创伤经历使他缺乏安全感和归属感,以至于他走在路上,看到一家名为“黑鬼”的酒吧,便认为是对自己的偏见。因而他只能选择逃避,把痛苦埋藏在内心最深处。达乌德也曾将自己封锁在创伤36文学探析的房间内,不愿意与他人联系,使得创伤更加严重,达乌德甚至拒绝食用英国食物。当他“固执”地回忆起他失去的东西时,食物记忆将他与失去的家园和社区联系在一起:“香肠让他
12、腹泻,奶酪让他堵塞,酸奶让他恶心,早餐麦片让他胃出血,饼干让他打喷嚏。这并不是先天性的虚弱,而是固执的坚持。”多蒂中,哈德森是多蒂同母异父的弟弟,是文化身份冲突下的悲剧式人物。他拒绝融入英国社会,而将自己封闭于反叛的世界之中。哈德森的父亲是来自美国的黑人士兵,与索菲和多蒂的生父有所不同,而这给予了哈德森美好的幻想。实际上,哈德森对美国父亲的渴望,是将自己与英国社会割裂开来的表现。在哈德森的眼里,英国人“不想让我们待在他们的国家,不希望我们做肮脏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情”。然而,哈德森野蛮反抗英国社会的方式显然是错误的、行不通的。在哈德森反抗的道路上,他曾逃课、打架、吸毒、出卖身体、进入少年管教所,最
13、终死于美国哈德森河。哈德森悲剧式的结局证明了流散群体无法通过暴力与反抗做出正确的身份选择。与哈德森不同,多蒂阅读经典、参加课程学习、转换工作,以一系列的主动行为融入英国白人的主流社会。最初,多蒂只是食品加工厂的一名女工,既受到来自主流社会的歧视,也害怕因为肤色问题加之于自己身上的异样眼光。比如,她知道“牙买加的黑鬼可以被无限延伸到她身上”。在家庭情况逐渐好转之后,多蒂开始参加莫利学院(Morley College)的秘书课程,迈出了融入英国社会的重要一步。最终,多蒂实现了从工厂女工到办公室秘书的身份转变,并决定不去探索家族的记忆,积极关注当下的生活,完成了身份选择的过程。结语全球化语境下,身份
14、认同的缺失与错位已经成为流散群体挣扎、痛苦、迷茫的深层原因。在非裔流散群体的身份构建中,古尔纳并不赞同当地居民采取“一种自恋的帝国主义心态,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和傲慢的慈善精神”,同时他倡导群体之间的互助和流散个体对文化身份的自我探寻。由此可见,“古尔纳的后殖民主义立场不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而是一种彰显非洲本位的世界主义立场”,是共同体思想在不同层面和身份构建不同阶段的体现,是对新时代下多元文化融合共生的美好期盼。参考文献:1董明.飞散J.外国文学,2004(6):52-59.2曾艳钰.流散、共同体的演变与新世纪流散文学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书写J.当代外国文学,2022(1):127-134.3Her
15、man,Judith.Trauma and RecoveryM.New York:Basic Books,1997.4黄晖.古尔纳多蒂中的伦理身份构与共同体想象J.外国文学研究,2002(2):46-54.5朱振武,陈亚洁.殖民主义阴影下的难民命运诺奖作家古尔纳海边的主题考论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22,30(6):62-67.6黄夏,黄晖.何以为家:古尔纳海边的记忆书写与身份构建J.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22(4):64-74.7朱振武,贡建初.古尔纳绝妙的沉默中叙述声音的三重建构J.外语教学,2022(3):99-1058朱振武,苏文雅.文本的改写与主体的重构诺奖作家古尔纳小说多蒂创作论J.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22(4):52-63.9蒋晖.从“后殖民”到“后文明”古尔纳海边中的世界主义J.外国文学研究,2022(2):30-45.10石平萍.非洲裔异乡人在英国: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古尔纳其人其作J.文学理论与批评,2021(6):103-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