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媒介与新世纪文学的转型(简体)1.docx

网络媒介与新世纪文学的转型

金 振 邦
（东北师范大学 吉林 长春 130024）

[摘 要] 媒介决定文学的艺术形态和发展节律。新媒介孕育的网络文学，已经给传统主流文学带来了危机。网络开拓着文学新的生存空间，推动新世纪文学的艺术裂变和历史转型。网络媒介正在全方位地改变着文学的内容、形式和手段。新媒介带来了新的文学观念、表现手段、体裁样式、审美趣味、批评视角和探索空间。媒介理论是文学研究的全新视角，它不仅是当下文学研究的科学理论之一，同时将颠覆传统的文学历史，重新描述世界文学的演化轨迹。
[关键词] 网络媒介；新世纪；文学；转型

Abstract: Media determines the artistic configuration and the developmental rhythm of literature. Web literature, as being developed from the new media, has brought crisis to traditional mainstream literature. Internet has expanded new living space for literature and accelerated the artistic fission and historical transformation of literature in the new century. Web media is changing the content, form and method of literature comprehensively. The new media has brought new concept, expressional means, style, aesthetic taste，critical perspective and exploring space. Media theory, as a brand new perspective of literature study, is not only one of the current scientific theories in literature study, it will also revert the traditional literary history and redescribe the evolutional path of the world literature.
Key words: web media, the new century, literature, transformation

媒介决定文学的形态和节律。新媒介带来全新的文学。网络文学已经给传统主流文学带来了危机。网络开拓着文学新的生存空间，推动新世纪文学的转型和裂变，使文学在深广度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网络媒介正在全方位地改变着文学的内容、形式和方法。
一、催生新的文学观念
文学观念的演进，与媒介更迭息息相关。网络比特媒介将带来全新文学观念。存在决定意识，媒介决定内容。新媒介是文学发展和变革的强大动力。
传统文学观念会有新的突破。麦克卢汉曾经说：“媒介即信息。”也可以说媒介就是意识形态。传播媒介变化会改变传播信息。计算机网络正在拓宽人们的感知视野。文学传播由传统原子媒介变为比特媒介，文学观念也将随之变迁。雅克·德里达的《明信片》，曾借主人公之口写了一段耸人听闻的话：“在特定的电信技术王国中，整个的所谓文学的时代将不复存在。哲学、精神分析学都在劫难逃，甚至连情书也不能幸免。”新的电信时代正在通过改变文学存在的前提和共生因素把它引向终结。德里达和米勒认为，电信技术摧毁了时空间距，摧毁了文学赖以生存的物理前提，因而也就摧毁了文学本身的存在。有的学者认为，文学即距离。文学中模仿、想象、陌生化、修辞等实际是“距离”的另一说法。爱德华·布洛认为，距离产生美，没距离就没美。网络可使两个距离遥远的空间点瞬间重合和折迭。网络中时空观念已经消失。印刷技术使文学、情书、哲学、精神分析，以及民族独立国家的概念成为可能。新电信时代正在产生新形式来取代这一切。网络绝不是被动的传播母体。它会以自己方式来打造被“发送”对象，把内容改变成该媒体特有的表达方式。[1]网络媒介的巨大能量，可影响使用人的思想观念、心理状态、审美趣味、艺术想象、表达方式等，并按照新媒介逻辑，来重新铸造人的灵魂。网络不仅更新文学内容和形式，也练就新的作家群。纯文学观念将不复存在，文学将从平面趋向立体，从单一媒介变为多种媒体。文学的部分将趋于终结，同时正在萌生新的肢体。新媒介是一种最富活力和潜力的变革性力量，是世界发生重大变迁的最重要和最根本的因素之一，也是文学世纪转型的最根本原因。虽然文学受到严峻挑战，网络媒介致使审美感知浅表化和碎杂化，但它一定会脱胎换骨，就像烈火中腾飞的凤凰获得重生。
网络将消解文学与其他领域的边界。不同媒体间界限正在逐渐消逝。视觉和听觉形象，以及各种文本都受到了比特媒介的融合和改变。网络正在促成多种媒体的综合应用。网络还在消融不同艺术和学科领域的边界，使文学社会化，社会文学化。网络化和全球化对文学的影响，“可能表面看不明显，它是潜移默化的，深层次的，进入骨髓的。例如，电信技术王国时代世界上许多地方出现的审美生活化、生活审美化倾向，逐渐变成全球性的风潮，这也是全球化的一部分。这对中国文化，包括文学，肯定会发生影响，近来文学和文艺学边界问题的激烈争论不就是例子吗——有一部分学者非常看重文学受到的冲击和发生的巨大变化，有的说，由于生活审美化和审美生活化的结果，文学边界大大扩张了，广告之类也可以包括进来；有的说文学终结了，文学性存在着；有的说文学已经‘化整为零’，等等。”[2]比如美国的“Bookshelf 1998”百科光盘，其中文学、历史、政治、宗教、音乐、绘画、科学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文本、声音、图片、动画、视频等水乳交融。你很难去寻找其中单一学科的定向信息。
文学将与图像结盟。网络时代是一个以图画和影视为主要形态的图像时代。图像正在不断地挤压文学的空间和领地，并处于霸权地位。金惠敏认为，图像的直观性和在场性,现实性和反解释性,将构成对诗或语言间接性和抽象性的逼视和质难。影视对文学的整编、重组，本质上并非在语言与图像间建立一种新的张力关系,而是文学在被榨取后在影视仅留下文学的残迹而已。因此, 影视的诞生即是文学的死亡。“图像对文学的扼杀还不只发生于文学进入影视, 即在图像与语言所构成的二元对立关系的域限内, 第二种情况是图像在文学外独立创造出一种新的视觉审美文化。艾尔雅维茨看到:‘在后现代主义中,文学迅速游移至后台,而中心舞台则被视觉文学的靓丽辉光所普照。’他接着又指出:这个中心舞台变得不仅仅是个舞台, 而是整个世界: 在公共空间, 这种审美化无处不在。”[3]文学与图像的结盟是一种不平等关系，它将被网络媒介离散化，并弥漫于整个网络世界。
二、带来新的表现手段
立体辐射的超文本链接。传统文学文本是封闭的平面展示，而超文本文学则显示为多种平面文本的迭加，呈现立体化开放性网状结构。它通过超级链接，向读者展示出意义生发的不同路径和多种可能。“超文本和纯文本不同的是，预先描绘并设定了一系列可以在屏幕上点击就能实现的选择，而纯文本只是间接地具有某种或多种选择的可能。从某种程度上说，超文本的热链就像DNA的链接一样，一个核酸既表示自身成分，也组成特定环境下蛋白质结构的分子式。换句话说，超文本不仅描述或提及其它文本，而且重构了读者的阅读空间，将其带入更广阔的领域。”[4]超文本最终目标是，建立一种用无限多方式组合、排列和显现信息的系统。网络上的超文本具有超越时空障碍的辐射力。它没有单一明确的中心主旨，甚至可以说其内在意义取向是无限的，主要取决于特定读者选择的阅读路径。超文本则给了读者更大权力，那种先入为主的引导性已经解除，读者有充分的解读自由。台湾诗人代橘的《危险》一诗采取回环式超文本连接外，还用动画安排了文字意识流过程。美国摩斯洛坡的《里根图书馆》，则尝试了随机跳转技术在文学中的运用。
跳跃断层的非线性叙事。传统文学作品的情节叙述本质上是线性的。其显著特点是情节叙述的顺序性。它不仅指作品情节的发展有明确的先后次序，而且还包括时空颠倒的情节叙述，甚至没有时空顺序的意识流片段叙述。人们阅读作品时只能按固定顺序往下读。而网络文学作品的情节叙述，是一种非线性待组合的形态。它采用网状结构组织块状信息，没有固定顺序，就像是一个全息的、多维的、几重时空的重叠。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文化背景、审美情趣、知识结构、功利目的，对情节进行独特的非线性的重新组合。因为人类大脑本身就是一种网络结构，其信息的存储无法用时空坐标去进行定位，它存在着多种路径，不同的联想导致不同的检索结果。迈克尔·乔伊斯的超级文本小说《午后》，揭示了这种形式的小说的优越性和局限性。它表明一种新的美学必须用一种新的认知方法去解读。
多路径故事情节和结尾。网络文学中的超文本作品，往往具有多路径故事的情节和结尾。网络时代的多元化特征，已经深深地渗透进网络文学作品的内在结构之中。只有多路径故事的情节和结尾，才能适应多种趣味的读者需求，才能显示多元化的主题意义。台湾李顺兴主持的“歧路花园”网络文学网站，[5]就具有多路径和结尾。在“作品欣赏”中选择李顺兴作品“破墨山水·城之四”。“我”回想当年大学联考的一段趣事。可多年后被一女生问得无言以答。然后得出深刻感悟。这个超文本作品具有人物形象、情节结构和深刻立意。其主题，对今天审视当下教育的模式和体制，仍然具有积极意义。
不同时空的并置性意象。传统文学作品的意象体系是相对稳定的。作者给读者进行充填的艺术空框也是相对固定的。读者可以在这个艺术空框中进行自由的艺术再创作，但不存在另外的艺术框架。中国古诗十分讲究文学的意象并置和意象迭加手法。意象并置，就是几个意象不用连接词并列中一起。如马致远〈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意象迭加指的是比喻性意象不用联接词而直接与所修饰的意象连在一起。并置意象间的关系是不明确的，或者说是多义的。如“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不管是意象并置还是意象迭加，作品中的意象群是固定的，它不能随读者的艺术趣味而随意增减。但网络超文本文学，读者最终阅读的文本群是由自己决定的。因此，超文本文学的意象组合千变万化、捉摸不定。不同文本和时空的意象并置，会开掘出无限广阔的艺术再创造空间。台湾姚大钧“文字具象”网站[6]，其链接的超文本目录有45个。作者试图通过各种链接的文字意象来传递某种深刻的东西。超文本文学的意象组合和传统文学相比有很大区别。它是随特定读者的艺术趣味而不断发生着变化。
交互式开放性艺术结构。传统文学作品的结构是相对封闭的。读者阅读时无法调用另一部作品信息，更不能将后者纳入到当下阅读的作品中来。而网络超文本文学却超越了个别作品的局限，使众多文本互联为一个大文本系统。这种全息辐射功能，使网络文学结构处于一种动态的、无限开放状态。它使作品呈现出千姿百态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从而使真正的个性化阅读成为可能。台湾诗人须文蔚的《在子虚山前哭泣》[7]，将超文本链接提升到一个新高度，作者将诗情节推移的选择权让给了读者。作者透过一滴水的旅程来观察台湾水资源的利用与环保问题。这是一首多向文本的网络诗，也是无数首诗。它采用的是外部方式在“无数首诗”中进行链接。这种神秘随机性，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每一次的点击都有一种强烈的心理期待。
多媒体的作品形象展示。网络文学将改变传统文学主要使用单一媒体的局面，呈现出以文字为主、多种媒体融合的新态势。这是文学借助新媒介向其他领域拓展和浸润，在消解文学和其他学科间的界线。虽然传统文学也能加入图片和声音（贺卡），但是网络文学的多媒体化却是一种质的飞跃。它还可以插入动画和视频。这种插入多媒体语言的操作技术，随着计算机软件的日益现代化而变得轻而易举。这种多媒体的文学语言，比起传统文学所容纳的信息，显得更加丰厚和深远。网络文学的多媒体手段，是“通感”的现代化形态，是一种全方位、全息式的情感立意表达。比如米罗·卡索《扭曲的脸庞》[8]，就是一首十分有创意的多媒体超文本诗歌。它的操作方式是按数字键1—9，画面上的年轻英俊的人物脸型就会发生不同程度的扭曲和变形。这是一种人生的写真。
三、创造新的艺术形态
超文本诗歌。它绝不是传统诗歌的简单网络化，而是具有超级链接、立体结构、多媒体展示、互动对话的艺术特征。近年来台湾和其他地方的作家创建了许多具有超文本艺术特征的新诗歌网站。值得一提的有：“新诗电电看”、“诗路：台湾现代诗网络联盟”、“电纸诗歌”、“妙缪庙”、“触电新诗网”、“歧路花园”等，以及国外的“电子诗中心”、“黑人作家多媒体诗”、“somnia”、“诗角”。台湾的超文本诗歌一直处于汉语网络文学发展的前沿。台湾作家创作了具有新媒体特征的诗歌形态，有强烈的探索精神。如苏默默的《抹黑李白诗组》、《物质想象诗组》；米罗·卡索的《思想的运作》、《心在变》；姚大钧的《可怜中国梦》、《华藏香水海》；曹志涟的《40°诗》、《观澜赋》；翻译作品：《西雅图漂流》、《文字温泉》等。
网络散文。在过去的网络文学评奖中，它只不过是通过网络创作、发表和阅读的平面散文而已，只是传统散文的一种网络化形态。“榕树下”首届网络文学获散文一等奖的赵宣《蚊子的遗书》就是属于这种情况。但真正网络散文应具有超文本功能。如吉姆·安楚斯的《文字温泉》，它属动态拼贴作品，由五篇短文组合而成。进入文字画面后，将鼠标移入字行间，会造成文字组合的变换或起伏效果。随着鼠标按钮点击文字下方的图案时，会依次出现五段文字。在鼠标于文字中间滑动时，文字的组合变化真是眼花缭乱、变幻莫测。
超文本小说。1992年前后，罗伯‧酷佛和同僚在布朗大学开设超文本小说写作班，将超文本和超级链接概念应用于小说创作，尝试开发新小说形式。麻省理工大学的学生里克‧皮尔的《谎言》，就是较早的超文本小说。另一作品是史杜尔·摩斯洛坡的《漫游网际》。内容由多组情节不相关的小说和独立文字片段构成，作者叙述口吻的自觉意识非常强烈，冷嘲热讽不断。说它是小说似乎有点勉强。随着小说自动翻页，漫游网际便不再只是纯粹的随意浏览，其深层潜藏着某种有序机理。台湾作家的超文本小说实验和评论，具有一定先锋性。苏绍连、李顺兴、须文蔚、曹志涟等，进行了大量探索。在“TOM文学”网站上的心理测试小说也属于这个类型，如《特别的新年夜》、《平安夜的地铁》、《兽人》、《双线》等，作品每一节的末尾都提供两种情节发展的选择，其结构就像一个放射状的扇面，故事结局根据读者情节的选择是完全不同的。
超文本戏剧。它涉及众多网络和艺术因素、发展缓慢的一种文学新样式。可创造全方位演出环境，每个观众都可被多个场景所包围，这些场景像交响曲中的不同线索起作用。在赛伯空间，观众与演员面对面互动为在线交流所取代，观众想四处溜达易如反掌。演出脚本可在网上供反复浏览，再纷繁头绪也不难把握。美国查尔斯·狄孟1996年创作的《芭拉的遗曲》就是一个典型代表。它使用超级链接，允许阅读者自由串连剧本中各场景，因路径不同而得到不同的欣赏效果。狄孟还利用MOO进行戏剧实验。作品主要有：《贫城》、《小哈姆莱特》、《诱拐》、《俄耳蒲斯》等。之外，桑尔特与拉德曼还创作了《恩人》。它用超文本写成戏剧，作为漫步来演出，在多重水平加以实现。场景穿过演出空间同时发生。另外，网络游戏实际上也是一种网络戏剧形态。在游戏所设计的基本情节框架下，参与者可以自由选择角色参与其中的剧情，在这里已没有作者和观众的区分。随着参与者角色增加，剧情变得神秘莫测。它具有典型的实时性、交互性、开放性等特征。
边缘体裁。1.网络游戏小说。它是网络游戏和小说互补的结果，是两者交叉、结盟的产物。它使用文学的艺术手法，来对网络游戏的背景和内容进行艺术的形象化。它根据游戏背景和内容，设置故事情节脉络，塑造人物形象，展示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挖掘网络游戏的深层思想内涵。它一方面，可以使人们对网络游戏的魅力有更形象和具体的了解，另一方面，网络游戏潜在的功能给人们以文学的艺术享受，拓展文学新的生存空间。2. flash文学。它是文学和flash动画相交叉渗透的产物。作品如《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和《大学生自习室》。3. 电子贺卡。让发送者在许多方面具有自主选择余地。《人民网》贺卡网页，可在各种贺卡主体中进行选择。有许多主题词和不同艺术画面供你进一步挑选。还提供附着于贺卡的动态flash作品。你还可选择不同画面邮票。这样组合的节日贺卡，就会具有鲜明的个性色彩。它正在逐渐取代传统纸质贺卡，成为人们思想情感沟通的新媒介。
计算机自动创作作品。这是一个极为复杂、充满艰险的全新领域，但前景诱人。它对传统文学创作提出了挑战。它需要多学科专家携手合作，才有可能取得突破性进展。在网络上可下载或购买的写作软件有：HT计算机写作小说软件、计算机作家ＧＳ短信自动写手、英文文学创作构思软件包、英文文学创作实践软件、梦幻诗星：GSV7.50系列、GS综合版GsSoft SA。美国开发出一种新型写作软件，把作家想象情节梗概及要求输入计算机，计算机便会拟出上百个开头供选用。开头所用句子、描述文字等都是早已存储在计算机中的各种数据，但没有抄袭痕迹。用同样办法，故事情节发展和结尾都可用计算机继续创作下去。这种软件不仅需要掌握名词、主语和动词之类简单问题，而且还必须处理身份、性格、场景、情绪甚至真实程度等更为复杂的问题。l984年，大陆首次青少年计算机程序设计竞赛中，上海育才中学学生粱建章以“计算机诗词创作”获奖。其他如美国小说《软战争》（1991）、《只有一次》，英国柏鲁特斯1型软件创作的小说《背叛》等。这个领域目前还存在着争论和不同看法。
四、追求新的审美趣味
网络文学是新媒介的产物。新媒介蕴涵了新的意识形态，必将形成新的审美趣味。这种新形式美学体系目前还未十分清晰。但后现代艺术的特征将成为网络文学新的审美追求。
文学媒介的立体扩张。借助网络，文学文本已介入图片、声音、动画、视频等，它已不是印刷时代的文学形态了。文学和其他学科相互入侵边界，壁垒森严的学科疆界正被网络媒介消解和颠覆。文学欣赏再也不受制于作者提供的单一形态和路径，读者获得了巨大自主权，成为作品创作的另一重要因素。文学文本将趋向于多种媒体混合的多彩形态。希利斯·米勒就说过：“文学系的课程应该成为主要是对阅读和写作的训练，当然是阅读伟大的文学作品，但经典的概念需要大大拓宽，而且还应该训练阅读所有的符号：绘画、电影、电视、报纸、历史数据、物质文化数据。”[9]所谓纯文学观念，将慢慢退出文学视野。但这种理想状态的文学作品，其完美和成熟依赖于媒体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和完善。美国摩斯洛坡的《里根图书馆》，其后现代叙述不易消化，但超现实360度环视的3D景观却值得驻足品味。
文本解读的多元格局。对于网络阅读和欣赏来说，这种接受欣赏多元化现象，比起传统文学文本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时网络bbs帖子，跟帖数量巨大，多则有上千条。各种思想并列和撞击，不断延伸出许多新的观点。传统文学文本的阅读面受作品印数和流通的限制，要远远逊色于网络文学文本的传播效率。传统文学的传播常是一种线性路径，而网络文学则是一种网络型放射状路径。有时一个网站一天的访问量可达到数百万人次。文本价值决定于作者和读者的共同创造。文学文本的多元解读，将使文学作品极大增殖，使其生命活力常在。
作品意象的不确定性。传统文学作品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系统，其意象内涵具有一定的稳定性。而网络文学的结构处于一种开放态势。读者链接的方向和意图处于复杂多变的状态，加上链接文本系统之间的互文性，因此作品中的文学意象是极不稳定的。“一段叙述可以完整地完成，但叙述中的每个词汇都可能在另一套叙述中具有完全不同的价值；一个图形可以自成天地，但图像中的任何一个像素都可能把你带向另一个天地。这些叙述可能互相补充和连接，也可能互相矛盾和对立；这些图形和图像所构造的场景也一样，可能互相套接也可能互相包含，更可能风马牛不相及。这种链接方式正是德里达语言哲学的最形象的表现：没有一个词的意义是确定的，有的只是所指的无穷后推和文本的嬉戏，禅宗式的胡乱联系与机锋转折，主题和语境的不断切换，背景知识系统的高速互动，转移的价值体系。”[10]
不规则的马赛克并置。超文本作品具有一定的马赛克效应。在一定距离上欣赏，它是一个完美的、线条流畅的艺术对象。而拉近距离以后，我们就会发现作品是由许多板块随机组合起来的，而且每一板块都具有自己的独立性。其结构是松散的，仔细“观看”甚至会有“锯齿状”。这种随机组合，常取决于接受者的艺术追求和审美趣味。这种不规则马赛克并置，造就了网络文学千变万化的艺术风格和美学趣味。台湾姚大钧“文字具象”网站，链接的超文本目录有45个。作者试图通过各种链接的文字意象来传递某种深刻的东西。每个超文本都设置了一定的文学性意象。每个文学意象都具有独立的内涵。它们没有时空或逻辑上的一定联系。但是，读者在超文本阅读中，这些并置性的意象组合，会延伸出新的内涵。超文本数量越多，并置性意象组合的方式就越复杂，也就可能衍生出更为丰富的、捉摸不定的艺术主题。
超越国界和文化差异。文化特性常取决于地域的空间位置。不同的地域空间会形成相异的文化传统和民族精神。而且不同媒介也会带来不同的文化精神，造成一定的文化差异。一个民族主文化内部的亚文化，常常就是由不同媒介造成的。网络媒介是人类神经的一种延伸，不受国界和地域的限制。这得益于世界统一的网络技术标准。因此，网络文学就必然具有世界性。网络媒介造就了网络文学作家和读者一些共同的文化心理和思想观念。当然，在新的网络文化精神之下，也会渗透进一定的地域和语言因素，从而形成网络文化内部的亚文化差异，这是不言而喻的。
追求超时空的平面性。网络新媒介正在把我们时代拉成平面，其中包括网络文学。这种平面是时空被抽取掉之后的一种社会的和艺术的形态。传统文学作品具有时空性质，因此它具有一定的深度。文学所强调的审美“陌生化」和词语使用的“偏离」，是为了拉开欣赏者和作品之间的距离。丹·格拉海姆认为，电子媒介是一种将恒定的物理时空幻化为不确定诗意空间的拓扑学手段。多媒体作品则进一步提供了拓扑空间的真实体验。金惠敏认为，印刷文字突出了语言与现实之间的距离。由文字阅读转向图像阅览，势必要求主体相应改变。如果文字是理性的，与它相应的就是理性和工具性的主体，图像则就暗示了一个感性或非理性主体。如果前者是深度主体，后者则是平面主体。[2]网络媒介还能扭曲物理时间形态和节奏，对时间进行压缩和放大，从而形成极为复杂的时空结构。时间开始具有主观的心理色彩。时间闪回的艺术处理，将重组时间顺序，并把人们的各种心理情状如意识流、预感、记忆等诉诸于视觉形象。一幅超现实绘画《时钟》，时钟如一块柔软面饼搭拉在一个物体上，可看作是网络文学扭曲时间的一个出色艺术象征。
五、形成新的批评标准
新媒介会引入新的艺术眼光和评判标准。“任何媒介对个人和社会的任何影响，都是由于新的尺度产生的；我们的任何一种延伸，都要在我们的事务中引进一种新的尺度。”[11]它将滋生新的文学价值观。
超文本链接。传统文学文本是一种封闭的平面展示，而有的网络文学作品则显示为多种平面文本的迭加，表现为立体化的开放性网状结构。其语言常常呈现节点化的“热单词”或“热图形”，它们成为前台文本通往后台潜在文本的枢纽和通道。它通过超级文本的链接，向读者展示出意义生发的不同路径和多种可能。超文本组织信息的方式与人类联想记忆方式有相似之处，从而能更有效地表达和处理信息。超文本的最终目标是，建立一种差不多可以用无限多的方式组合、排列和显现信息的系统。信息在其中可采取任何形态，也可自由流动。它是一系列可延伸或缩减的信息。各种信息都可被打开，从不同层面进行详尽分析。这是衡量作品是否具有开放性、艺术容量、欣赏多元化的重要尺度。
非线性结构。传统文学作品由于受到原子媒介的局限，采用的是一种线性结构。它强调的是时间和空间顺序。而网络的比特媒介，允许读者借助链接，从一点瞬间转换到另外一点，从而打破了线性叙事的传统模式。大脑终于摆脱了纸张媒介的限制，回归到它自身的非线性思维特性上来。网络文学作品可以利用数字化技术，实行时空的重迭、倒置、组合、并置、跳转等，来营造出一种全新的叙事模式。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Steven Holtzman，在《数字化拼贴艺术：赛柏空间的美学》一书中声称：对Web、数字化艺术、音乐和交互式多媒体等赛柏（Cyber）现象，现在已有可能对其进行美学描述和研究。虽然各人有不同的“赛柏空间”（Cyberspace）定义，但完全可以跨越这种表像差异去定义其蕴涵的美学原理和美学形态。[12]
虚拟化真实。网络文学具有完全不同于传统文学那种虚拟的内涵。一方面，网络文学艺术地构建虚拟世界，它是现实世界的数字化艺术折射。另一方面，其作品形态也完全是虚拟的，包括整合进来的各种媒介，如图像、声音、视频等，甚至文字都是比特呈现。它运用虚拟化的文学形态，来再现现实世界的真实。随着网络世界的扩张，网络文学作品的虚拟性和传统文学文本的实态性，将逐渐地融通起来。“我们正在重新思考真实的概念。……我们不会被虚拟世界‘吞噬’，也不会完全生活在实体世界中，将来要学习的是如何在这两个世界里生活。实体和虚拟世界间的交流将越来越频繁，两个领域的分界会越来越模糊。”[13]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将逐渐地模糊相互间的界线，实现形态的转化。它们会具有共同的灵魂、目标和前景。
多媒介整合。人们的认知方式和媒介息息相关。每一种媒介会提供一种新的认知方式。文学作品的多媒介整合，将使读者对作品的欣赏对象具有全方位的认知优势。网络文学的多媒介整合，是文学借助新媒介向其他领域的拓展和浸润，在消解文学和其他学科间的界线。这种多媒介文学形态，比传统文学作品所容纳的信息，要更加丰厚和深远。网络文学的多媒体手段，是“通感”的现代化形态，是一种全方位、全息式的情感立意表达。但多种媒体信道有时会相互干扰和妨碍，其想象空间比较有限。相反，单一文字能够激发意象和隐喻，使读者从想象和经验中衍生出丰富意义。阅读传统小说时，是读者赋予它形象、声音、颜色和动感。要真正感受和领会“数字化”的意义，同样需要个人经验的延伸。多媒体作品如果越生动、形象、具体，其艺术想象创造的空间就越小。但网络文学的超文本手段，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它在这方面的缺陷。
六、拓展新的探索空间
文学版本研究的新路径。运用计算机程序，通过对文章句式、词类、词汇、用字、标点等的统计、分析，可确定文章的风格及其作者。文本中用字频率及其分布，同一定的时代文化、作者的语文修养及用字偏爱等息息相关。它适用于作品风格、司法证据、版本真伪等的鉴定。深圳大学学者早就运用计算机系统，对《红楼梦》前80回和后40回中的用字特点进行了比较研究。武汉大学语言自动处理研究组，曾对《倪焕之》一书的标点符号进行了频率统计，它可提供文体风格的一个侧面。过去英国戏剧界对《托马斯·摩尔之书》作者究竟是谁的悬案一直没有结论。汤·梅里安对剧本经过计算机分析后，认为莎士比亚是真正作者，而安东尼·文迪只是抄写者。其方法是把作品中的冠词、代词、连接词等输入到计算机中，计算其使用频率，从而得出结论。美国现存的《联邦文集》，关于敦请纽约州人民批准美国宪法的１２篇作者的考定，也是运用计算机鉴定的。这项技术还可运用于文字考古。科学家在美洲马雅文和古希腊线条文字的释读上，已获得较大进展。至今未完全解读的甲骨文，也可用这种手段重新进行研究，以期获得突破性进展。
文学主题概念历史研究的新方法。要研究特定主题概念在古代文献中的使用频率，使用常规方法可能是一项浩瀚工程。现在，运用计算机检索功能就会变得易如反掌。如在《四部丛刊》中，查找一个特定术语“文体”的出现频率。利用电子版《四部丛刊》的检索功能，几秒钟就回馈回来有250条含“文体”一词的信息。点击其中的任何一条，就会显示出它在特定篇章的位置，并且可以拷贝带“文体”一词的文本部分或全文。这对研究古人文体意识的最初萌芽和历史嬗变，具有重要学术价值。它可以为古代文学典籍的研究，开拓出全新研究空间。
文学数据库推动比较文学研究。在新媒介催生下，各种数据库如雨后春笋般地兴建起来。有人认为，电子数据库将是网络时代，继报纸、广播、电视、网络、手机五大媒介之后的第六媒介。信息量浩瀚的文学数据库，有香港的“网上文学大全”、美国的“新雨丝”、大陆的“国学”、“名著在线”、“天涯在线书库”、“亦凡书库”、“中文电子刊物”、“台湾文学”等。它们在文学跨文化传播方面，具有独特的重要作用。它大大加快了文学跨地域和跨文化的传播和融合速度，而且对于比较文学研究，提供了丰富的作品资源。跨文化文学比较研究，一直是文学研究的热点之一。
文学时尚的数字化趋势图。网络的比较检索功能，可科学显示人们对文学等事项的关注程度。最近Google Trends提供了各种关键词被搜索的趋势图，可使我们了解到世界上的人，当下正在关注什么。这对于研究各种文学现象的盛衰，有着重要借鉴意义。比如我们检索“小说”、“散文”和“短信”3个词，回馈的信息可明显看出，在搜索量上小说占绝对优势，其次是短信和散文。而在新闻引用量上则是短信被关注程度最高，其次是小说和散文。如果检索“游戏”、“小说”和“电影”，发现趋势图上3项被搜索量都很大，并处于胶着状态。但在新闻引用量上则是“游戏”和“电影”要超过“小说”。如果搜索“小说”和“散文”，在趋势图和新闻引用量方面，是“小说”远超“散文”。
计算机写作软件提供文学创作新维面。计算机软件自动创作文学作品，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作家创作灵感的一种变体。但是，计算机自动创作的文学作品又不同于传统作家的作品，它开创了文学创作的新维面。它的内在艺术灵性来源于两个管道：一是软件设计者的文学素养和底蕴，二是软件使用者的艺术趣味和灵性。这两种因素的随机融合，就会产生既不同于设计者，又不同于软件使用者的创作灵感，一种具有全新个性和风格、具有新质的文学作品。这种作品的分析和评论，不能完全套用传统文学批评的标准和框架，它将是一个全新的研究领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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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文字具象[[CP/OL].[2008-03-10]
[7] 须文蔚.在子虚山前哭泣[J/OL].[2008-02-17]http://dcc.ndhu.edu.tw/trans/poem/menu.html.
[8] 米兰·卡索.扭曲的脸庞[CP/OL].[2008-02-17]

[9] 金惠敏.趋零距离与文学的当前危机[J/OL].[2008-02-17]
[10] 邱志杰.新媒体艺术的文化逻辑（节选）[J/OL].[2008-02-17]

[11] [加]弗兰克·秦格龙.麦克卢汉精粹[M]. 何道宽，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227.
[12] 三月.艺术的碎片 数字化美学[J].中国计算机用户，1997（10）.
[13] [美]约翰·布洛克曼.未来英雄[M]. 汪仲，等译.海口：海南出版社，1998：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