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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摸象记
日常法师
《论语》是孔子的门人把他们老师的教育,乃至于同学间互相斟酌往返学问的内容编辑而成的,数量上孔子的教诫最多,内容上就是我们中国传统的儒家仁道的精神,即“文武之道,唐虞三代”的基本精神。
孔老夫子,他是把所有中华民族的精华,儒家的基本精神,达到最彻底究竟圆满程度的一个了不起的圣人,中国人称“大成至圣先师”,就如当年印度的阿底峡尊者,他是一个集大成者,西藏的宗客巴大师是集大成者。“至圣”,是最至高无上的;“先”指过去;“师”就是万世师表。
“孔门心法”并不是讲一个道理,而是要去实践的,是身心性命之学,要真正在人生当中受用的。这要经过学和习,不是仅看文字可以懂得的,必须有直接传下来的师长,以及具弟子相的学生。《论语》分为二十篇,表面上看不出它的次第性,实际上有很婉转的内涵,所讲的都是师、弟的亲身体验。弟子能够恰如其分的把老师的教诫表达得非常完整,表示这个方法很圆满的传下来了,从它传递的过程来看,这是最典型、最有成就的教育。
学《论语》先从文字上去背,再在义理上反复深入地研讨,然后对境时去观察,在内心中生起它相应的量,自然而然一遇境界,就能够照着所学的来改善我们的人生。
儒家思想的传承,自孟子以下本已混淆,更为秦火摧残,后来就迷失了。后代一些佛门大德,像藕益大师乃至印光大师,透过他们对佛法的认识去看儒家思想,才体会出它的博大精深,暗暗通于佛法。因为儒家重点在于世间法,生死问题孔子罕言。
所谓“暗暗通者”,只是相似部分,佛法则世间、出世间无不包括,无不圆满,所以永远是最高明完整的。儒家思想本是大汉民族所孕育出来的人类精华之一,既可作个人立身处世的修养原则,又可作为学佛的基础,尤其是大乘佛道,基础安立了以后,再一步步向上提升。我所学的《论语》,说不上什么来源,主要是佛门中师友的引导,互相的研究推敲而渐渐体会,本文可以说只是瞎子摸象的一点心得罢了,本野人献曝之忱,提供参考,并祈望十方大德指正!
学而第一,“学而”是这章开头的两个字,“第一”是指安排在最前面。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恤,不亦君子乎?”
“子”指孔老夫子。古人的尊称,称“子”,弟子称师长也称“子”。以前拜老师是非常尊重的,行最庄重的大礼。一旦拜了老师则终身为师,以佛法而言是生生世世的事。师道非常庄严、尊重,因为师道的尊重,法才能传递下来。这种精神与佛法所重的师徒关系相应。凡是下面称“子曰”,都是孔老夫子的门人对师长的尊称。
“子曰”以下是孔老夫子所说的内容,分三部份:
第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是老师告诉我们,我们弄懂了。“习”是弄懂后自己不断地思惟观察。佛法里讲闻、思、修。闻是学,老师讲,学生听,至听懂为止是“学”。从闻到思、到修,不断地把已经弄懂或弄得似是而非的去加强、加深,是“习”。学是因,习是果。
学了以后要“时习”。“时”是常常。“时”最后要到什么程度呢?一切时候都在如《中庸》 所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儒家思想真正要学的就是学这个。但刚开始学时不可能时刻不离,那怎么办?勤勤恳恳地学,不断练习,最后达到须臾不离的程度。《论语》也说“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孔老夫子的学生中,只有颜回三个月间始终不违背仁心,没有一刻离开,其它学生偶然达到。孔子赞叹弟子中好学的只有颜回,他可以达到“三月不违仁”。这说明“时习”所要达到的程度。所学习的内涵暂时未提,孔子以后自然会说明。先说学了这内涵以后的特点——不亦说乎。古人“说”通于喜悦的悦,内心感到无比欢喜。学习什么能“不亦说乎”?《大学》说“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往内能完全调伏自己,往外能帮助所有众生。只有学这个才能“不亦说乎”。不是现在我们念的那些书。大家可以回想以前念书时悦不悦?在学校老师逼,回家家长逼,非常苦。也许说不是念书本身快乐,而是念了书以后可以多赚钱买汽车洋房,是这个快乐。诸位回想看看,学这些乃至得到了汽车洋房快乐吗?事实未必。但是,若以世法而言,这话也许说不通。因为师承失传后,孔孟心法从表面上不易看见。尤其近代,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大家不知珍惜乃至莫名其妙反对孔子,结果把世界最珍贵的文化主流舍弃掉了。
孔孟心法真正能够学好后,会发现它的确跟佛法有暗暗相通之处。愈学会愈觉得其美。老师谆谆教授,弟子努力学习,学好了会得到欢喜的。如佛法说的“谛察法忍”实实在在观察佛法,了解了,内心生起了一种非常好乐、欢喜之心,啊 ! 美不可言。在不了解之前,会觉得学佛是件苦事情。真正了解了,就会改观,愈来愈快乐,乃至于到最后的“无生法忍”。世间真正唯一的快乐“寂灭之乐”。此处孔孟心法是个基础,虽不能得到圆满快乐,均是具体而微。
第二部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朋友有很多种,酒肉朋友、泛泛之交、道义之交等等,前二种即以世间看,也非所许。“道义之交”,以儒家所说的道而言,实有其深厚内涵。现在我们也无从说起。但照着次第慢慢揣摩,多少能依稀仿佛得些体会。“义”,即根据此“道”之理,在行为上处处有适当与其相应的分寸。所以朋友之间的“交”,意义非常深远,像古代这一种方式下,人与人交往的状态,诚令人无比神往。
道义之交的朋友自远方来。这里的“远”不单指空间上的距离,而另有意义。我们都知道人与人间的关系不那么容易建立得好好的,必须经过教授学习。《论语》中处处强调长辈、平辈、幼辈之间的种种关系,相互间都有合乎礼仪的原则。其中儒家最重视的孝,子弟对尊长之道——如说:“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孝顺的重点不在于衣食上的奉养。可见儒家所讲,人与人相交的内涵并非世间感官直觉所感觉到的,而是有它深厚内涵。这内涵学习的过程非眼前容易看得见的,须经过心路历程层层深入。所以“道义之交”是要经过教育、学习,有实际经验,不是说说就算。
在义理上有学、有修、有证的人,这种人不简单,可以谈得到“朋友”,眼前不容易找得到。大家经过一番长远的心路历程,这样的人来真是“不亦乐乎”,前面的“悦”是内心上的,“乐”是彼此间互相的共鸣。学真正心法的人在世间上往往觉得孤单,孔老夫子会叹惜没有人能了解他。现在一位同样学心法的人,经过很多深远的心路,两人一谈非常投机,那真是痛快啊 ! 明末憨山大师与紫柏大师二位佛门中的大德,有一次在五台山相见,一谈谈了四十昼夜。那种深心的喜悦。所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 ”
反过来,万一人家不了解,遇不见这种朋友,也无所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别人不一定都能了解懂得,“而不愠”心里一样能怡然自得。“不亦君子乎”这是儒家标榜的第一步,这样的人才称得上是一个像样、够标准的人。
以佛法来说,它的内涵非常深广,即使有最好的老师教,弟子条件不够,就是不懂。因此佛陀教诫我们时,不是直接谈深厚的义理,而是先说修学佛法有什么好处,不学有什么坏处。儒家的精神对我们而言也一样不容易体会,所以这里并未明白地阐述深厚的义理,只说学习这义理的好处,这好处正是我要的,而引发好乐希求心,所以这则的“破题”产生了这样的功效。因为要得到这些好处,依着师长的方法步步学进来,那时才谈得到下面的“宗”跟“因”,这里就以这样的形式起了头。
有子曰 :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顺从,恭敬尊长的指导;平辈弟兄之间互相关怀、爱护,就是“孝弟”。能这样的人,就不会对长上违逆冒犯,也就不会做坏事乱来。这或是他宿生具备的,或是后天家庭教育的完美,从家庭到社会,无论在那里,都不会搅乱秩序。
儒家的宗旨,就是告诉我们怎样做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受到教育的深远影响,把人做好,儒家称为“士”,以士为根本再引增上才是“君子”,由此日新又新,乃至超凡入圣,标准是非常严正而崇高的。“君子务本”,做为一个有目标有志趣的人,一定从根本先把握住,以此为立足点,更有力量一步步增长,才谈得到“道”——这是儒家真正的精神。
“孝弟”就是仁的根本。孝是对尊长,特别是父母。以佛法而言,孝可分三层:(一) 财敬供养——以好东西去供养。(二)身语承事——有事弟子服其劳。(三)依教奉行——这是最重要的。真正的孝道就是不改变尊长要带我们走上去的这条“道”,依教奉行就是依循尊长教导、实践这个“道”。
“道”不是轻易得到的,一定要接受从父兄传递下来的经验,经过深远努力的学和习。所有的尊长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非常好,而真正要改善必须经过教育,做子弟的人如果不能以孝顺的心承事,就不能深切体会父兄对我们的期盼而学好。因此要善学,必要的条件是“孝弟”,这在佛法里叫“信顺”,信是净信。顺是对尊长父兄处处温顺承事,照着他们的教导去做,这样才能学好前人所留下来的跟我们生活有直接关系的好东西,人类最可贵的就是能够传递积累的经验,但现在,大家都要创新,前人的经验都不要,把老的东西都推翻了,以科技而言,眼前可能得到些好处,但副作用无穷无尽,远超过它给人类正面的利益,结果将使世间渐形混乱。
古人的眼光深远,对近代人许多做法,不是不会做,而是看到了其缺点,能预防未来,所以不做。佛法说一切由“业”决定,造业的主因是“惑”,起惑造业而招感苦果。果报现起时,内心所起的观念,想法是与前世因地当时同样的意乐,称为“等流”——即是以前造业的习惯,要改变怎么办?不应造恶,应该造善。要转化过来,晓得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不这样做,随顺自己原来的习惯,有什么害处。教我们这些道理的是师长,照着他的方法去做,是正知见,根据正知见所造种种行为,是善净之业,才能感得好的果报。这一定要在生活中,处处对境的时候,有正确的认识,并依正确的方法,实际认真的去做,如对父母尊长要孝,对同辈要弟,对下面的人,应该慈爱……等。这整个叫做“教育”,透过“教育”,自然就有“道”。
子曰 : “巧言令色鲜矣仁。”
话说得好听得很,花言巧语;样子做得非常好,毕恭毕敬,却是在吹牛,拍马屁,这种人,根本谈不到真正的仁道。
道理是要认真踏实地去做的,不是嘴上讲讲,不是装个样子看看就可以的,必须“真实受用”,并能够步步增上,最后才达到儒家的“道”。
曾于曰 : “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曾子每天以这三样省察反观,我做对了没有 ?
儒家讲“仁”,人字旁两横,表示人生在世间,不是一个人,是二者彼此相互依存的。现在社会最大的毛病,是只管自己不管别人,实际上,真正为自己好,还必须要顾及别人,肯代人着想,把别人看成我自己一样,这正是儒家“忠”的精神——忠是把心放在中间,也就是佛法里“自他换”的心。所以每天要想想看,跟人相处时,有把为自己的心,想办法去为别人吗 ?
“信”,平常只想到说话守不守信,这样把信说狭了。做人应该有个基本信念,不说出来也是这样做,说出来了,一定把说出来的话做到,这个是“信念”。对人与人之间的任何承诺也是如此,因此就能建立良好的关系。
我们无始以来,都是被烦恼所自在,起心动念不知不觉都是跟着烦恼转,一天到晚为了这个而忙,把我们送到六道轮回当中。没有人指出来的话,根本不知道,所以“学”必须师长指出来,然后我们“习”——精勤对治,不断地在善法上精进,心里面一刻不忘,全副精神跟烦恼斗,这就是“传,不习乎?”
前面第一 、二章是“立”,把儒家的精神,孔门的心法及教育宗旨都标立出来:第三章是“破”,指出错误偏差,防止违缘——你是身体力行,还是巧言令色?第四章以实例说明,曾子出场,报告他现在的行为——拿这三样东西,作为整天行持的标准,时刻反省,看看自己做得对不对。
这样的几段有着重要的特色。即是儒家区别“人”跟禽兽的相差处。有情生命存在的共同特征是吃饱穿暖和绵延种族。单以这二点看,许多动物可以随遇而安,自己谋生,而人却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比不上动物的生存本能,但是人却为“万物之灵”,因为人能够将生存在世界上的能力、技巧,一代代完整的传持下去,动物中,也有类似这种本事,但是传下去的是非常有限。
人类真正最珍贵的不但是传持知识的能力,而是能将净化兽性、圣化人性的智慧,从上一代传到下一代,这是父兄的责任;怎么去“学”,是子弟应该努力的地方,学了以后怎么把它弄会,要“习”。人真正最重要的重心即此,如果上、下两方面作得非常好,人类就能保持最优越的条件,此智慧经验传递的关键,端赖“孝弟”精神的培养,因此孔门强调“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而佛法里也非常重视“善知识与弟子”之间的关系,这个特点就在这地方。“立”、“破”告诉我们的就是学这个。
孔老夫子一开头就说“学而时习之”,“学”——少不了老师,学生跟所传习的法,即使谋生的能力,也是该学的东西;“习”的时候,还要周围的环境及同门师兄弟,所以儒家说“以文会友,以友辅仁”,“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以佛法来说,这句话当中包含三样:佛、法、僧——老师是佛的随顺,弟子是僧的随顺,所学习的是法。这是人异于禽兽的地方,否则只是“但念水草、余无所知”。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是君子的特征,不要求人家知道,如果想要求人家知道,就是“巧言令色”。我是做给自己看的,不是要做给人家看的。
我们无始以来烦恼习气,必须有人正确的指导,在家里,从父兄开始。父兄一心希望子弟愈来愈好,绝没有例外的;做子弟的人,顺着父兄的意思去做,就是孝弟。《梵网经》上说:“孝名为戒,亦名制止。”因为随顺无始习气而做的都是颠倒的,所以戒就是告诉你,这个不可以,你不要做;那个应该做,你要去做;不可以做的,你想做时,就制止你;该做,你不想做,也强制你,叫你非去做不可,这都是帮助我们究竟离苦得乐的。如同父兄的教育,子弟肯一心一意的接受,在任何团体中他一定跟上团体如理如法的去做,都是最佳配合的人,绝不会犯上作乱。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弟是仁的根本,亲近师长善知识的意乐,最重要的是孝子心,假定在家庭中就培植好了,进一步去跟随师长,下面学的就是仁,必能一步一步成就而得“道”。
前四章是偏重于实践孔孟心法的自利原则,也就是根本的做人法则,但人与人之间并不仅仅只限于家庭,还要在团体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因此个人做好了,进一步在团体该怎么配合,从这里去了解,也可见论语的安排有它非常重要的次第。
子曰 : “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道千乘之国”是引导一个大国的方法,也是立国的根本原则。古代中国传统的概念,上面是天,承上天之命来领导大众好好做人的叫天子,天子再分封诸侯为列国。
这里的国就是指天子下面的诸侯,“千乘之国”是指诸侯中的大国,引导千乘之国该用什么态度呢?文中说明三点:“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敬是恭敬、诚敬。做事最主要是诚与敬,这是敬事。《中庸》说真正的至诚只有圣人才能做到绝对圆满。我们现在刚学,做不到,就以很恭敬的态度,发自内心虔诚地要这样去做,而不是浮浮泛泛做给别人看,那只是“诡谲”,实际上,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因果。对内以这样诚敬的态度,对外是取信于人。这个取信不是为了取信别人而取信别人,固定自己中心思想中的信念,而且身体力行,言如其行,行如其言,因此,大家晓得你待人处事一定依照这个原则,信得过你。以佛法来说,什么是信 ?——净心为信,要净化自己内心去行事,以这样的概念看“敬事而信”,更能把握得住儒家的基本精神。
“节用而爱人”,做事所对外境不出人、物。对物是节用,对人是爱人。对物来讲,现在社会有着极颠倒的思想,正在加速毁灭整个人类。不断提倡消费口号,是促进循环、生产,然而用的越多,贪欲之情益为增长。而且地球的资源是有限的,很多方面在快速地消失中,一旦消失就永远都救不回来了。譬如地下水大量抽取,结果地层逐渐下陷,土地最后变成沙漠。乃至表土流失,这无价之宝的表土一旦没有了,再也长不出东西,就算遍地都是黄金,也无法让人不饿死。
古人看得深远,对于物资的态度是“生之者众,食之者寡,则财桓足矣。”维持简单的生活,精神上达到适当的教育,那才真正重要。所以,如果你用得少,剩得多,这个才是世间长久繁衍的法则。到了佛菩萨的阶位,妙了 ! 你永远只有剩,永远没有用,因为他无穷无尽的施舍,帮助一切人,但自己不要用一点,由此增上,乃至到最后,佛的报身报土就出现了,这才是永远存在的。反观我们现在,只讲求自己的享受,不知真正的享受在哪里,讲惯了享受,懒得做事情,最好的结果是投猪作牛,或是地狱回来了再去当畜牲。以上是对物。
至于对“人”呢 !——爱人,现在我们只爱自己,我爱、我执、我慢、我痴,都是我们的毛病。孔老夫子教我们对物是节制,对人则爱人,爱不是情爱的爱,是从孝悌开始,在家里父慈子孝,再推展开去,爱护国家,爱护人民。
有了以上的原则,接着谈“使民以时”。老百姓是国家的根本,如何引导他们,使国家成为一个“人”群的社会,而不是像蚂蚁、蜜蜂那样的一个“畜牲”的群体,只求吃饱穿暖,这就必须在引导时,晓得它的分寸及内涵。差使百姓要“以时”是说选农闲时才差使他们,这是原则。另外还有深一层意义,即要知道应当怎么引导他们。《论语》有一则公案,子游当时是武城县的县官,他教导老百姓礼乐,有一天孔子到武城,听到民间有弦歌之声,便说:“杀鸡焉用牛刀”,子游疑惑,问孔子。老夫子说:“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所以这是说农忙时让百姓忙生活,忙完了再教他礼乐,那才是以教育引导国家,这是老夫子所以为大教育家也。民为邦本,先让百姓衣食足,再施以教育,使他知荣辱,这个使民以时真正能道千乘之国,应该有这样的概念。
前四章自利有了,此章是如何利他、兼达天下,所以整个基本精神到此竟已完全说明,下一章老夫子才开始讲下手处。整体原则未把握住,马上讲细则,就开始做,往往出错。所以做任何事情,总别的配合非常重要。譬如盖房子,先了解自己具备的条件,作好整体规划,再准备材料施工,而房子要盖得好,必须各部分都好,光是设计好,水泥、砖瓦、木材等材料也要好,这与个体在整体中应如何配合,及整体的每一份子应具备怎样的好条件,同样的道理,这个将来对大家很重要。
学而第六章
前面五章说明完整的理路,接下来是说明实践下手的次第。
子曰 : “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后生小辈如何跟着父兄慢慢学习,而在家庭、社会、国家、天下皆扮演最好的角色,负起应有的责任,“弟子”代表着这样的内涵——必须跟着前人好好学,才能做得好。
“入则孝,出则弟”是二个根本,学习做好一个人的第一步是孝,既然是弟子,总归随顺着前人,因为前人带给你的都是他的经验智慧的累积。天下最了不起的就是父母,全部精神都是为了子女,而且会用正确的方法引导。所以子弟如何随从父兄先把基础做好, 才能继续增上,这很重要。
以看待自己的心来看待对方,自他之间找到最确当的位置, 使得人类共同的社会维持最平和、最好的状态,这就是儒家“仁”的精神,这个精神,用在家里对尊长是孝,出外对同辈叫弟,对象不一样,但精神是相同的,儒家告诉我们要这样学就如同佛法,怎么样上去直至成圣成贤。能够跟到一位师长,学会做弟子的道理,一步步深入,直到成佛,这道理是暗暗相通的。
古时候在家庭中,子弟从小就得学习洒扫应对进退等基本做人礼仪、生活态度,而现在整个社会风气把学生塑造成赚钱机器,洒扫进退不重视,做人的根本内涵非常缺乏,孝悌忠信沦为毫无意义的口号,中国古人最有价值的好东西,却使得现代人产生曲解,还去排斥它,现在的教育,真正的失败就在这里,这真是不幸啊 ! 佛制出家后五夏学律,律是立身行事的基本准则,没有太多的道理,只有照着去做,这就是洒扫应对,学会了才能学经论,否则都只是嘴巴上讲的。
学任何事,若没有一个有经验的过来人告诉我们,自已莽莽撞撞去做,一定没结果。比如开车,你没有站在旁边仔细看完再去做,对不起,就是不行。任何再简单的事情都不例外。现在要学这么繁复、深远的内涵, 没有一个人肯真心教你,不行;虽然肯教,真心教,没有正确方法,不行;教了,假定你不愿意接受,也不行。仔细反省,平常跟人之间来住,我们只求样样顺我,配自己胃口,才会欢喜高兴接受。譬如,在父母跟前教你做一件好简单的事情,而且父母还是为了你好,你心里就是不痛快;到了公司老板那里,有没有真心真意去做事?实际上并非你愿意听他的,而是为了老板的钱。除此,心中就是一股瞥扭劲,大多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心情。这也是从小时候,孝悌的心没养成,始终随顺着自己的习气做事。
要想真正深入学上去必须依教奉行,父兄告诉你不该做的不要做,虽然你不想做的,但应该做的就要做。如果从小没有养成孝顺,孝悌的好习惯,尽管有父兄一心一意要教我们,就是不能接受到最完整的,对自己真正有益的教育。
孝悌真正学好后,亲近善知识的“孝子心”自然出现,进一步想,我要的一切好处,除了这一条路,没有第二条路好走,“金刚心”就有了,不管什么人也不能使你离开善知识,华严九心第一第二都在孝悌中。同时,你愿意承担善知识的事情,铁围山心、大地心等也就有了。更深远的意义来说,这一切都是业,有这个心,还要去实践,做了才有结果。
古代的教育,不会讲这么多道理,实际上也不需要。小孩子七八岁进私塾,听老师讲孝、讲父母有多辛苦的故事,家里父母也这样说,小孩子从小就想,“对啊 !要做个孝子。”为什么孝?父母为什么辛苦等等并不了解,长大了才渐渐体会。所以真正重要的是好好听话,慢慢去做,经验有了自然就会明白。
“谨而信”,谨是自己很庄重严谨,也就是“敬”,凡事小心,慎重其事。“祭如在,祭神如神在。”都是内外一致的至诚恭敬,有这中心思想,做事有信念、有原则,如其所说如其所想的做到,绝不会因为困难或利诱而任意变动,就能在大众中树立公信力,这是真正信的特征,所以做事情一定非常谨慎,绝对不会莽撞。事实上,我们的一切作为佛菩萨都很清楚,如同《俞净意公遇灶神记》,灶神都看得很清楚。
“泛爱众,而亲仁”,由孝悌开始,推展开去普遍关爱一切人,没有亲疏之分,这是发自内心的诚敬,相当于佛法中所说的心清净、加行清净,则田(境界)自然清静。(注:意指我们不管做任何事情,如果我们的内心(心)以及身、口的行为(加行),都能如理如法,清静无染,则不管我们所遇到的境界或对象(田)是什么,我们所造的业都是清静的。)对任何人都如此,“泛”指这个意思。这还不算仁,只是“亲仁”,这样实践,慢慢就能趋向仁的目标。
我们真正想学,一定要亲近仁人智士,也就是亲近善知识,亲近了这样一个人,能够慢慢相应,这是学习中最重要的。不但要师长,还要有友,以佛法来说,不但要有佛,佛的随顺就是师;而且还有僧,僧的随顺就是共同和合相应的一群人,在这个团体中就能够增长,这个做对了,“则以学文”。学文的目标,并不是要文章写得很美,字写得很好,而是“以文会友,以友辅仁”,帮助我们一步一步的深入“仁”的内涵。
人是无始而来,无穷而去,向前推永远推不到头,向后去,永远找不到尾巴,在这个过程当中,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住现在力求创造改善,眼前先把根本把握住,然后不停的增上,所以“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仁”是儒家思想最高标准,它把佛法的基本精神表露无遗,这也是印度大乘思想能够首先传来汉地的根本原因。我但愿诸位一定要发起心,不但要做好佛弟子的角色,承担起佛陀的志业,而且兼具儒家“仁”的精神。
我们在学习过程中,先跟随父兄打好基础,再依止师友继续增长,这就是孔老夫子一再告诉我们的原则。学佛,不是单想成佛的“果”,而是切实的在“因”地上用功,因就是皈依,学皈依——如何能够跟到一位师长,学会依止师长的道理,努力实践增上,才算是皈依。孔老夫子告诉我们亦是如此,从小依循孝悌一路学上来。
子夏曰 : “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前面孔老夫子告诉弟子基本学习方法,不是单单文字上或口头上讲讲而己,所谓“巧言令色鲜矣仁”正说明此点,所以这个学,是靠实践出来的真才实学。
“贤贤易色”可从两个角度来说,第一个“贤”字当动词用,就是爱好、喜欢。把爱好、喜欢、敬重有贤德者的心,来取代爱好美色。通常,当美女在面前,虽然你没动心,潜意识里不知不觉就会上前打交道,话也多起来了。再推广此于眼所见,耳所闻,凡是色法,不单指男女,就是五欲之乐,当你遇见时,心马上跟去。我们的心就是这样,看见的只有外表。现在子夏告诉我们,一步步深入去看另一层意思,不要只从表相的果上看,要看因,而且是有实在内涵的因,不是虚工的。
有志向者叫“士”,士做对才是“君子”,君子上面是“贤、圣”。不但要这个果的因,而且要正确。儒家的正因和佛法暗暗吻合,因为它看内心,不在表面上的五欲之乐。像管仲把天下打下来,儒家也不会去重视它,故孔老夫子曾说:“富贵于我如浮云”,孟子更说:“如彼其卑也”。正确的因果关系如看不清楚,只求眼前的果,将来是个大损害。儒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圆满、高深、究竟的佛法,这是它的根本内涵。
有了以上基本内涵,行为呢 ?——事父母能竭其力。家里的代表是父母,到外面主要是君,中间的关系是朋友。对父母必须用全部的精神,这是孝的特点,也是仁的根本,然后,“事君致其身”就是把孝的精神推展开,引导整个社会。“与朋友交言而有信”,朋友泛指任何人,“信”就是讲的话都要实在兑现。如果这样去做,“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前面孔老夫子交待“弟子入则孝,出则弟”,一步步走上来,根本做好,然后“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现在子夏出来说:“假定你这几样事能够做好,虽然觉得未学,我觉得已经学得很好了”。我们真正要学的内涵就是这些,但需再加深加广,这就得慢慢去历练,世间来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以佛法而言,“见道以后,还要修道。”譬如一滴水跟大海的水,水的特性都一样,但二者不能相比,一滴水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所以,特征有了,不断在深、广二方面加强,一直把这个量推展到和法界相应,这才是究竟圆满的时侯。
我从多方面说明《论语》,也只是瞎子摸象,未必正确,主要是希望透过这个过程及方法,帮助大家从不同的角度去思惟、观察、抉择,做为将来学习论辩的基础。论辩学得精采,最后自然对道理产生定解。如不经过深思熟虑、千锤百炼,是得不到这个好处的,这是真正重要的关键,你们可以用你们的方法,异想天开的想,但一定要把握住基本的中心思想。
子曰 :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君子要自重,不能自重就不威。这里的“重”是要尊重自己,内心自重,外表的威仪自然庄重威严。一般人把“威”解释成威严,以为在别人面前板起面孔,平常自己却是嘻嘻哈哈,这样是自欺欺人,不是真正的重和威。
什么是威?儒家所谓“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另外我们学戒时谈到“律仪”——有威可畏,有仪可则,这是威的解释。当一个人内心中有真正作人的理念——成圣、成贤、成佛,行为自然表现出庄严的气象。孟子见梁襄王,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我们说话乃至行为举动都表示出内心状态,所以说:“言为心声、形为心貌。”如果自己挺起来,内心期许着要作这样的人,那昂扬心情马上就表露出来。要了解这不是装给别人看,样子作得很好看,那是“巧言令色”。
怎样才能威呢?要自重。这必须学,否则只是本能上的冲动,那不是“贤贤”而是“贤色”。自重是人人希求的,由于无明,没看清楚真实内涵,所以做的都是虚功,反而损害了自己。孔老夫子一开始告诉我们“学而时习”,然后会子说“传,不习乎 ! ”真正要自重,必须要跟着师长好好学。为什么学不好?眼前吃、穿、玩都快乐,学是苦事情,缩在后头,事情还没做就打退堂鼓,一遇到困难就退缩,不会咬紧牙关撑下去,所以“学则不固”。儒家、佛法高明处就在告诉我们,真正为自己好,就要这个因,了解了自重之道就会努力,有了这个信念,外表呈现的威仪,将来就成为庄严,也就是佛菩萨的圆满相好。因此现在作事,内心中要有基本的意趣——我是为求无上菩提而做,作事只是达到目标的方便,就不会因眼前小小的困难而烦恼、退却,心中自然有股庄重的力量。透过眼前的事,能学就拚命学,不能学就拚命集资,这样才学得好、学得坚固。《中庸》:“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能这样学,再笨也学得精采。这也就是佛法精进度所谈的三慢。
第一、业慢。一切都是业决定,业是自己造的,我造了业就有它的果。命运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 ! 世间人也会说同样的话,却不了解命运的根本因果关系,没办法解决问题。
第二、功能慢。我们能如法去做就有功有能,它有真正的功德,能把我们一切的痛苦彻底解决,不像世间人都是颠倒的在造虚功。
第三、我慢。这不是烦恼相应的慢心,而是我自己去造业,不会天上掉下来 ! 平常世间以忙这么一点虚工就必须全心投入,现在我们想在佛法上得到这么大的好处,绝对不能退缩在后头,一定要作好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我行 ! ”平常我经常介绍的几本书——《海伦凯勒传》、《我的信仰》等,这些也就是最好的榜样。平常懂得很多道理总觉得很遥远,今天这一段是一个榜样,告诉我们实际作的过程中每个细部。
“主忠信”,现在我们最大的毛病就是作表面工夫,作了一点点都是要人家称赞。作不对了,心里就难过,患得患失,像这样就是不重不威,虚浮得连根都没有,学的东西自然不坚固。自己如果有中心信念,行为表现得体,恰如其分,就是“忠信”,这是做人的根本,做任何事尽心尽力,如理如法。“忠”是忠于我自己待人处事的基本原则,这是内心的,发出来的是“信”这样才对自己对大家有价值。
真正要做的时候一定是跟着群体,一个人不可能,“无友不如己者”。跟人家来往对我们最重要的是“善知识”最可怕的是“恶知识”,所以“无友不如己者”这句话就有争论 ——如果大家都无友不如己者,那学生不就找不到老师了吗?这句话是指前面内心的信念而言,如果别人没有“贤贤”之心,不想追求仁道、成圣成贤,心中所怀的只是“水草”而已,那就不能为伍了。这个水草不是指动物所吃的水草,或是平常我们的吃饭睡觉,而是指我们完全被无始的贪欲所使,我们脑筋中整个缠的都是这种事情。这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尽管我有崇高的理念,可是等到我累的时候就不灵光了,或是肚子饿……这些欲乐的境界现起的时候,我就不灵光了。平常没有高尚的理念根本不谈,那是一无是处,虽有高尚的理念,讲很多道理,可是小小的利害当前时,这个理念有没有用?关键就在这里。所以孔夫子告诉我们忠跟信,你要把握住你这个真正的中心思想在什么地方,以前有人把忠只看成是忠君,这并不是儒家的原意。
人跟人相处必须考虑双方面,平常境界现起时,我们只想到自己,对方就忘掉了。尽管你有很高的理念,可是真正利害关键的时刻就无法把持得住,这并不是忠信的表现。真正忠信是他有所主张,行为表现也能相应,因此他的心目当中一直是仰望,必须要有所榜样,有师友的切磋,所以他必须内心警觉“无友不如己者”。可是他并不会弃舍不如他的人,他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当他心中有这样一个内涵时,就会像孔夫子所说:“久矣,我不复梦见周公 ! ”这是无友不如己者一个典型的说明。在孔老夫子心目中三代的礼乐制度是最完美的,他说:“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杞跟宋分别是夏商的后代,孔老夫子说他们这三代的圣贤完全一样,但是因为时代太远了,留下来的文献不足以印证、让我能充分学习,所以他是从周,而周公乃此集大成之人,因此孔老夫子心目中的目标就是这个,吃饭睡觉出现的影子都是周公。现在我们平常要学皈依、念佛,可是内心想的相应吗?今天中午吃什么菜?怎样讨一个便宜省力的事情作……孔老夫子他全心全意要效法周公的精神,所以他内心有一个目标在,这是无友不如己者的根本内涵。
理论上我们有了这样的信念,可是实际去做时,对不起,做不到。因此孔老夫子告诉我们:“过则勿惮改”,既然做不到,那重要的是从改过迁善开始。其实改过、迁善是同一件事,要改过,是不是要用善来改?真的能改过那自然是迁善,再慢慢增上。儒家这样,佛法更是如此。我们无始以来被烦恼所使,没有一点不是过错,怎么办?学 ! 学了以后,了解了以后,去改。改要“勿惮”,这是我们现在为什么要“习劳”,否则缩在后头,这很糟糕。很多动物吃饱了就喜欢避一个阴阴的地方睡觉,如果做一点小事都懒惰,仔细观察“因”就从这地方看。假如我们平常能习劳,养成习惯以后,大的困难就不怕,也才能把所有的过错全改掉,这也就是佛法所强调的“精进”。
学而篇第九章
曾子曰 :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慎”是谨慎,“终”是终了,“追”是追寻,“远”是深远。一般地解释:在上位的人能够尊崇祖先,尽心尽礼地祭祀追思,德化所及,老百姓就能返归淳朴了。
其次进一步深入去看。《诗经》上有句话:“靡不有始,鲜克有终”。一般人做事情,很少能始终如一地从开始起而有恒毅地把事情做到完成。世间人人想求好,往往听一善言,闻一善行,就急急地去做,可是其结果是“鲜克有终”。那末如何才能有始有终呢?今以学佛为例,加以说明。学佛,不是听见佛道好,而实际对其内容一无所知,马上就去学。而是一开头必须很慎重去了解,佛道是什么?对我有什么殊胜的利益,不这样做有什么不好,这是我必须要的吗?还是不一定?而选择我们该不该去做。如果必定要做,再进一步了解怎么个做法?并且衡量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程度,在哪个位次,然后从这地方作着手处,一步步走上去。由此循序而进,理路清楚,实践确切,结果自然不一样了。开始审慎,结果也如此。我们大部份人都是听见人家怎么说就跟着怎么转,没多久又改了,一下这个,一下那个,开始既不谨慎,终局也就谈不上了。“始”也是迷茫的,“终”也迷糊。一般畜生,就像猫狗、老鼠,乃至于蚂蚁,看见好吃的,马上跑过来,不用考虑的,更谈不到追远了。我们人类,有些也是这样,非常肤浅地只看见眼前。
有一个故事:有一家婆媳三代,中间婆婆,下面媳妇,上面老祖母 ( 即“太婆” ) 。媳妇非常孝顺婆婆,但婆婆对太婆就不是了。这个媳妇是很有教养的家庭出身的,所以并不会看婆婆的不是,只是心里不晓得怎么感化她。那婆婆很欢喜媳妇对她的孝顺,但并没注意自己是不是孝顺。有一天,她叫孝媳用很粗糙的碗送饭给太婆,这媳妇故意一个不小心,把那碗打破了,然后抱着破碗哭,婆婆说:“这么破烂的碗没关系呀 ! ”孝媳说:“婆婆,我觉得这是个传家之宝,一代一代传下去,将来我该传下去啊 ! ”这时婆婆心想;“对啊 !等我老了,我媳妇也把这个给我,我怎么受得了啊 ! ”从此她就改头换面,不但用好的东西给她婆婆,而且也很孝顺了。
从这个故事中体会出,凡事怎样从深远的地方去观察,所以“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 ”中国有个传统的俗谚说:假定我能够孝顺尊长,将来我就能有孝顺的子孙,反之亦然。通常我们都是直觉的,或是只见现前,不顾将来,稍微转一个弯,深一点,远一点,脑筋就看不到了,这实在是个致命伤。更进一步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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