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中国歌剧民族化的探索实践.pdf

82文艺天地如果对小说边城的感受需要从文学视角切入的话，那么对歌剧边城的感受则需要从音乐视角切入。这是因为在整个歌剧的表演中，音乐是贯彻始终且烘托人物内心情感和剧情推进的主体元素。并且，歌剧对边城中蕴含着的自然之美、乡土之美、人情之美、人伦之美的呈现以及对民族情感、民族诗韵与民族意象的诠释也均依赖于音乐元素的运用。故而，笔者以边城为例，对中国歌剧民族化探索实践的分析主要从音乐角度切入，从作品中的音乐元素入手，分析中国歌剧民族化的具体路径。一、在采风中寻找遗失的民族音乐元素在歌剧边城中，我们可以从音乐方面感受民族化中国歌剧的艺术特点，那就是在中西方音乐融合的基础上，民族音乐元素的加入。在歌剧中，除有交响乐队的乐器外，还有竹笛、唢呐和极具湘西特色的打击乐等，进而呈现出了交响乐与土家族、苗族民歌及湖南花鼓戏同台的具有浓烈民族音乐艺术气息的歌剧盛宴，使剧中人物的音乐形象得以淋漓尽致地塑造和表达。歌剧边城之所以能够实现民族元素的吸收和融合，主要得益于创作团队确立和坚持民族化中国歌剧的探索路径。在创作中，团队反复多次赴湘西采风，目的是寻觅那些隐藏在民族生活之中的独特的民族文化元素，这其中就包括民族音乐元素。在采风过程中，团队成员深入土家山寨、苗家土寨，融入这些民族地区群众的生活之中，倾听群众日常演奏、欣赏的各种民族音乐，并将能够展现湘西民族特色的元素进行记录和整理。正如歌剧的作曲印青在回忆采风经历时提到的，“在那里，我们领略着湘西独特的风土人情和如诗如画的山水，聆听着当地动人的传说，细品着山里村民演唱、演奏的土家族、苗族民间音乐。山歌、船歌、思念歌、哭嫁歌、水腔高调、赛龙舟、古歌尽管有些并不是很陌生，但依然被古老的歌声中所透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生命自由的渴望所深深震撼，也被湘西民歌美妙的旋律所折服”。在搜集这些遗落在民族地区的传统、优美民族音乐元素的基础上，创作团队在创作过程中自然可以更好地把握和使用民族音乐元素来进行歌剧内容的表达。例如，歌剧第一幕唱出的主题曲 清清的水山边流中融合的苗族民歌特有的润腔就是团队多次在苗家土寨采风过程中发现的音乐元素。在苗族民歌中，高腔唱法是典型的唱法，演唱者在使用该唱腔时需要有足够的气息，在高音区使用假声唱法，且胸腔、口腔、鼻腔、头腔的共鸣需要相互配合，发声的位置适当靠前，最终产生尖而有根、高亢、响亮和奔放的声音效果。在歌剧的主题曲中，可以深深地感受到苗族民歌中高腔唱法的美妙之音，进而感受民族音乐的艺术魅力。除主题曲外，歌剧中的部分背景音乐和插曲中也将湘西民歌中的其他润腔融入其中，辅助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情感的表达。例如，歌剧第三幕最后一段的哭外公在保持咏叹调唱腔的同时，还加入了湘西民歌中的平腔唱法，这种唱法具有咬字较重、吐字结实、发声位置靠前、口边城：中国歌剧民族化的探索实践杨雯中国艺术研究院摘要：文章主要从三个层面探讨了歌剧边城体现的中国歌剧民族化的艺术路径，其一，论述了“采风”在歌剧音乐素材选择过程中的重要意义；其二，论述了如何用音乐来描写民族情节；其三，论述了音乐艺术创作与文学作品之间的互动关系。关键词：边城；歌剧音乐；民族化；乡情作者简介：杨雯（1982），女，汉族，河北石家庄人，研究生，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教务部副主任、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民族音乐学。83文艺天地腔共鸣突出的特点。这种唱腔虽然不及高腔那样悠扬，但曲调听起来更加动听，更好地表现了人物独特的情感。当然，除在湘西民族地区采风以外，创作团队还在走访过程中捕捉湖南地区散落的经典民歌及花鼓戏等传统戏剧中的音乐元素，并通过竹笛、唢呐等民间乐器演绎出来，充实了歌剧中的民族音乐元素，使歌剧的民族化元素变得极为丰富。正是这种通过采风获取的民族音乐元素的应用，使得边城这部原创歌剧在民族化方面表现得更加明显。边城通过到民族地区采风的方式发现、感受、提取、运用民族音乐元素的创作实践经历，为中国歌剧民族化的探索发展提供了参考的典范。中国歌剧的民族化是指立足中国的民族实际、民族特色，将民族发展中沉淀下来的独特的音乐唱腔、乐器、演绎方式等重新发掘整理出来，运用到中国歌剧作品中，赋予作品更独特的民族音乐艺术特征。在民族化的过程中，中国歌剧的创作和演绎要密切结合民族艺术，通过采风的方式深入民族地区，融入民族生活之中，从生活中找寻独特的音乐艺术元素，将其转化为中国歌剧的新生代音乐元素。二、用音乐展现细腻的民族情结沈从文先生笔下的边城描绘的是发生在湘西小镇茶峒的船家女翠翠与傩送、天保之间青涩炙热的爱情故事。在湘西边界的一个烟雨山城中，一条小溪，一只小船，一位老船夫，还有一个美丽的姑娘翠翠，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老船夫的乡亲船总有两个儿子，老大天保老二傩送。他们双双爱上了清纯的翠翠，而翠翠心里只装着老二傩送。于是天保伤心出走，却被湍急的水流夺走了年轻的生命。船总和傩送怪罪老船夫，老船夫承受不住内心巨大压力，倒在了雷电交加的雨夜，傩送也选择了远离。而单纯的翠翠内心却蕴藏着湘西女人的痴情与执拗，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渡口，痴痴等心上人归来通过这一故事梗概，我们可以感受到小说边城实际上描述的是几个生活在湘西小镇人物的生活经历和情感交织过程，整体上展现的是中华民族细腻、认真的生活情结。作为自同名小说改编而来的歌剧 边城所改编的并不是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而是内容的呈现方式。即小说是通过单一的文字描绘形形色色的人物和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而歌剧是通过演员的声音、动作演绎和音乐的烘托渲染来展现人物细腻、特色且明显的性格，进而实现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同样的民族情结的目的。在歌剧演绎中，音乐是随演员在舞台上的动作和故事情节的推动而不断调整和变化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展现出人物细腻而独特的性格和情感，进而以整部作品来呈现出特殊的民族情结。在剧中“翠翠”这一角色的塑造中，音乐元素的运用主要围绕不同故事情节下人物的内心情感变化展开。例如，在第一幕开头中，主要运用一首带有苗族民歌特点的歌曲向观众展现出一个具有灵性的湘西少女的形象。而在故事推进过程中，围绕翠翠的音乐表现也在发生着明显的变化。剧中，使用多种乐器、多种音调的切换来烘托翠翠作为典型湘西女子所具有的天真、懵懂但又“霸蛮”与重情的形象，同时也巧妙地衬托着翠翠与傩送和天保之间青涩却又炙热的爱情。例如，在第三幕翠翠哭外公的情节中，咏叹调的使用很好地配合了在转动舞台上奔走的演员的动作，呈现出了翠翠用尽全身力气在湍急的河水中拉回外公尸体的那种果敢的情感。显然，整部歌剧在人物塑造方面充分考虑了民族地区女性天生所具有的性格特质，并将这种特质以不同的音符、音调加以描述和呈现，使一个普通但又特殊的女性“跃然”于舞台之上。除了在塑造“翠翠”这一湘西女性角色方面发挥作用外，民族性的音乐元素还在剧中的“外公”“天保”“傩送”“船总”等其他人物的形象塑造方面得到了巧妙的运用与体现。在“外公”也就是剧中男主人的形象塑造中，主要借助戏曲、民歌、交响、合唱等不同音乐元素诗意般地交织，来烘托外公作为一名老实本分的渡船人内心所潜藏着的对翠翠妈妈离世这件事情的惋惜和悲痛以及渴望翠翠不要重蹈覆辙的强烈愿望。而其中民歌内容的演绎，更进一步凸显了外公内心隐藏的难以言表的苦楚。整体来看，在塑造外公踏实、洒脱、迂阔却又内心矛盾的形象方面，民族音乐元素主要用于表现其内心的那种苦楚之情。在“天保”“傩送”“船总”等人物的塑造方面，歌剧边城也同样引入了一些民族性的音乐元素来丰富人物的外在形象和内在情感。例如，为突出天保和傩送作为边城子民所具有的民族基因，歌剧将茶峒地区保留的独特的龙舟竞渡与对歌求爱的民间习俗巧妙地结合，这其中的对歌求爱就是民族地区以民歌表达爱意的典型音乐现象。同时，剧中傩送通过在背景音乐帮衬下唱出的清亮声音及天保唱腔中透露出的几分腼腆之意，均吸收了湘西民歌唱腔中的元素，使人物的唱腔、声84文艺天地音符合湘西男子的强调声音特色，展现了民族地区男子骨子里的耿直、率真之气。通过对歌剧边城中音乐元素在烘托剧中典型人物形象尤其是性格方面的体现可以看出，中国歌剧民族化是突破中国歌剧创作思想和模式束缚，将那些大众感兴趣、有认同感的民族音乐元素融入歌剧作品中，借助民族音乐的歌剧化呈现和歌剧内容的音乐化表现来实现中国歌剧民族化的发展目标。显然，在当下大众审美多样化、个性化和歌剧艺术专业性偏高的情况下，这种借助民族音乐元素塑造典型歌剧人物形象尤其是性格，向受众呈现更为真实、动人的剧情的方式符合中国歌剧民族化发展的实际情况，值得研究和学习。三、从近现代文学作品中寻觅民族化创作的灵感在寻觅中国歌剧民族化创作的灵感方面，歌剧边城提供了一种新的方向作为参考，那就是从近现代的文学作品中寻找创作的蓝本。正如歌剧的艺术总监雷佳在谈论为什么要选择小说边城作为歌剧创作的参照时提出的：“故土乡情一直是一个深情而凝重的话题。沈从文先生对故土的独特情怀在边城里描绘得直入人心，那种欲罢不能的凄美忧伤和永难割舍的深深烙印，成了人们对湘西边城的心中木刻。他笔下的湘西淳朴的民风、优美的环境以及承载着厚重历史人文内容的风俗习惯，还有以此为背景映衬之下所展现出的美好人性，都成了我长此以往的心之所向。它不仅是我个人乡情的一部分，也召唤出了中国人共同的乡土情怀。”在“漂”成为一种常态，故土乡情成为一种难忘的回忆时，人们会在茶余饭后闲情逸致之时产生怀念之情，而这也就成为边城能够进入大众心扉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除从剧本方面取经以外，歌剧边城还从音乐元素方面进行了探索。因为，要想将经典的文学作品搬到歌剧舞蹈上，除注重演绎剧中人物的演员遴选和故事情节的编排以外，还要注重剧中音乐表现方式的组织和编排。并且，相较于人物和故事情节更加显性的情况而言，为歌剧配备音乐的任务则显得更加艰巨，毕竟音乐方面没有现成的剧本可以参考。在这样的情况下，创作团队回归到了民族音乐上，到民族地区采风，通过获取的山歌、船歌、思念歌、哭嫁歌、水腔高调、赛龙舟、古歌、花鼓戏等民族音乐元素来提升歌剧音乐的内涵，使歌剧的音乐元素更加丰富、多样。而上文也提到，这些民族音乐元素在剧中的巧妙编排，使得整部歌剧中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更加丰富，观众产生的艺术审美感受也更加深刻和清新，这是歌剧创作和演绎的独特之处。除在局部的音乐中融入民族音乐元素外，歌剧边城还将湘西地区独特的音乐艺术风格带到整个剧的音乐基调中。这样做是为了凸显作品中描绘的那种平淡却又珍贵的浪漫主义民族情感。正如有评论家将小说边城中的情感概括为带有柔情的浪漫主义一样，小说中的故事情节虽然比较平淡，但在普通人物的行为互动和情感交融之中，深层次地隐藏着中华民族所具有的平淡如水的浪漫主义情怀，这种情怀有别于那种热烈浓艳、情感奔放的浪漫主义，是在平淡之中产生和呈现的人的浪漫主义情感。而在这部歌剧中，整体上平和、融洽的音乐基调为剧中独特的浪漫主义情感的表达发挥了引领性的作用。需要注意的是，歌剧边城在音乐方面的创作与创新并不完全按照以往的模式进行，而是按照以剧本为参照创作音乐和以音乐为参照创作音乐相结合的模式进行音乐要素的创作与编排。其中，以剧本为参照创作音乐就是上述分析中提到的，根据歌剧的剧情结合歌剧音乐编排的规律和规则进行音乐要素的组织与编排，以音乐为参照创作音乐则是根据采风中掌握的比较好的民族音乐元素来创作可以融入歌剧表演之中的音乐作品。结语边城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歌剧并不是简单地将采风中获取的湘西本土民族音乐元素照抄照搬到剧中，而是从刻画剧中人物形象和展现故事情节的需要出发，对发现的音乐元素进行二次加工处理，使民族音乐元素以歌剧化的方式呈现。中国歌剧民族化的探索，实际上就是民族音乐乃至其他民族艺术形式歌剧化的探索发展实践，所需要遵循的就是在尊重民族艺术特点的基础上，将其有机地融入歌剧中，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出来。在这方面歌剧边城做到了。参考文献：1游彬彬.浅论中国原创歌剧创作的发展方向J.中国文艺家，2022（09）：58-60.2雷惠玲.浅谈湘西苗歌中的几种主要润腔特征J.音乐教育与创作，2010（12）：45-48.3李澄.用歌剧还原民族血性N.音乐周报，2021-12-15（A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