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失德史》所见明代西域多民族交融与发展.pdf

拉失德史所见明代西域多民族交融 与发展刘正寅摘要：明代西域朵豁剌惕部军事贵族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根据自身经历与传闻，于世纪中叶用 波斯文撰写成拉失德史一书。该书主要记述了世纪中叶察合台后王及其所属诸部发展历程，保存着大量明代西域民族志资料，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结合民族学、人类学的视角与同时代其他相关文献研究该书，不仅可以厘清自元代迁居西域的蒙古诸部在当地的历史变迁与族际互动，而且还能由其民族志内容发掘出明代西域各民族丰 富多彩的文化面貌，展现西域社会多民族交融与发展的历史态势。关键词：拉失德史；民族志文献；民族交融；西域；明代西域自古就是一个多民族、多文明汇聚之地，留下了语种多样的历史文献资料。其中一部分具有民族志性质的文献，不仅记录了历史上西域民族的演变与发展，而且反映了当时族际认知情况，以及人们的民族观念与认同意识，对西域史、西北民族史研究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明代中叶西域朵豁剌惕部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用波斯文撰写而成的史著拉失德史（）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该著是目前所见有关明代西域民族情况最基本、最重要的历史记录，内容极为丰 富、生动，保存着大量宝贵而鲜活的民族志资料。一、米尔咱？马黑麻？海答儿与拉失德史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出身于西域朵豁剌惕部异密家族。朵豁剌惕部是一个古老的蒙古部落。成书于世纪初期的有关蒙古历史的重要文献史集（）中多次提到了这一部落，说“他们是从屯必乃汗的第八个儿子不勒札儿分支出来的。当成吉思汗与泰亦赤兀惕部落作战时，此部落曾与成吉思汗结盟并参加了他的军队，但在那个时代和现在，都未闻他们的异密中有过享有威望和声誉的”。在成吉思汗与泰亦赤兀惕的答兰版朱思之役中，成吉思汗“十三古列延”中就有这个朵豁剌惕部。蒙古兴起后，随着大规模的对外 扩张，成吉思汗及其继承者们将包括西域在内的广大地区置于蒙古统治之下。成吉思汗建国后，即按照传统的财产分配习惯，在家族中分配民户，并划定了一定的范围作为封地；后来随着对外 扩张，又进行了多次分配。成吉思汗诸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古代民族志文献整理与研究”（）、国家社科基金中国历史研究院重大研究专项“历史经验研究 专题”委托项目“明清时期中华民族的形成及其历史 意义”（）阶段性成果。拉施特主编史集第卷第分册，余大钧、周建奇译，商务印 书馆，年，第页。拉施特主编史集第卷第分册，余大钧、周建奇译，第页。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三辑）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的封地在按台 山（今阿尔泰山）以西，总称西道诸王。其中察合台的封地为东起畏兀儿之边，向西经伊犁河流域一直延伸至河中的草原地区，以阿力麻里为其统治中心。随着蒙古的扩张与分封，大量的蒙古部众被迁离蒙古高原。朵豁剌惕部应该就是这样由蒙古高原迁徙到西域。米儿咱？海答儿根据祖上留下的口碑资料，记述说成吉思汗“将所征服的国家分封给四个儿子”，并“将军队和异密按同样的方式分配给四个儿子；这样，朵豁剌惕部就归于察合台治下”。？成吉思汗西征后，察合台受命镇守西域。？随着察合台及其后王势力的坐大与大汗权威的衰落，察合台汗国逐渐侵夺大汗在西域的辖地，将天山 以南地区与河中地区农耕区并人版图，又兼并了窝阔台汗国领地。这样，除东部的哈剌火州、哈密外，西域基本上处于察合台汗国的统治之下。世纪以后朵豁剌惕部的势力急 剧增长，今新疆天山 以南的大部地区及以西的费尔 干纳等地区成为它的世袭领地。世纪中叶，察合台汗国 内乱，各部贵族纷纷裂土割据，“在各个地方，各部落首领都拥立了他们自己的汗，这样就出现了众多的部落王”。？察合台后王沦为各部贵族手中的工具，就象走马灯似的一个个被扶上汗位，又一个个被废被杀，汗国陷于混乱、割据之中。朵豁剌惕部首领也乘机而起，宣布找到了察合台后王也先不花汗（）之子秃黑鲁帖木儿（），并于伊斯兰历年（）在阿克苏将其拥上汗位。秃黑鲁帖木儿汗及其继承者曾致力于恢复汗国的统一，但终归于失败，只能保持汗国在达失干（今塔什干）以东地区的统治。察合台汗国正式分裂为东、西两部分。学界习惯上把东部秃黑鲁帖木儿汗及其继承者统治下的地域称为东察合台汗国，即 明代汉语文献中的别失八里国（后改称亦力把里）。西部地区则演变为由巴鲁剌思部异密帖木儿（）及其后裔统治，史称帖木儿帝国或帖木儿王朝。世纪初，东察合台汗国受瓦剌、哈 萨克、吉利吉思等游牧民的挤压，其统治重心南移。年察合台后王萨亦德（）以叶尔羌（今新疆莎车）为中心建立政权，史称叶尔羌汗国。此后察合台后王及其所部逐渐失去了天山 以北的草原游牧区，退居塔里木盆地等天山 以南地区，逐渐融人当地民族中。马黑麻？海答儿的父、叔都是察合台后王重臣，叔父赛亦德？马黑麻？米儿咱（）是叶尔弟汗国的开国元勤；米志费尼世界征服者史，何高济译、翁独健校，内蒙 古人民出版社，年，上册，第 页。参见刘迎胜西北民族史与察合台汗国史研究，南京大学出版社，年，第页。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中亚蒙兀儿史拉失德史，新疆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译，王治来校注，新疆人民出版社，年（以下简称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王国维黑鞑事 略笺证，王国维遗书第册，上海古籍书店，年。阿布尔哈齐把阿秃儿汗突厥世系，罗贤佑译，中华书局，年，第页。拉失德 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关于秃 黑鲁帖木儿的身世，学术界存在争议；但无论如何，秃 黑鲁帖木儿是作为察合台的后裔被拥上汗位的，这一点似乎得到了 当时人们的普遍认可。参见魏良锼朵豁剌惕部异密家族的兴衰（上），元史及北方民族史研究集刊第期，南京大学历史系元史研究室编印，年。关于秃 黑鲁帖木儿登上汗位的时间，据米儿咱？海答儿引帖木儿武 功记（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资料推算，并参见刘迎胜元末的察合台汗国，西北民族研究年第期。明史卷三三二西域四？别失八里。拉失德史所见明代西域多民族交融与发展关于该家族的情况，参见魏良锼朵豁剌惕部异密家族的兴衰（上）。米儿咱？海答儿赖世德史，王治来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年。魏良锼新出拉失德史俄译本，西域研究 年第期。魏良锼新出拉失德史俄译本。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本人长期追随萨亦德汗，身居要位，许多军政要事他都与闻，并多次率军出征。年萨亦德汗去世，其子阿布都？拉失德即位，立即向长期执掌汗国军政大权的朵豁剌惕部异密家族开刀。该家族受到沉重打击，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由于当时正率军远征西藏，幸免于难；后辗转进人克什米尔，成为那里的统治者。大约在年，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用 波斯文写成了这部重要的历史著作拉失德史。拉失德史由两编（）组成。第一编（），系东察合台汗国的编年史，从年秃黑鲁帖木儿汗登基开始，写至 年拉失德汗处死作者叔父赛亦德？马黑麻？米儿咱为止。这一编共 章，其中前 章，即东察合台汗国早期的历史，主要记述秃黑鲁帖木儿汗统一汗国的努力及后继者与西部帖木儿政权的争战，所据史料主要来自一些传说和舍拉甫？丁（）的帖木儿武功记（）。第章以后即从黑的儿火者汗时期开始，主要依据作者多种途径获得的口述资料，较晚 时期的记述则主要根据作者自己的见闻。该编于 年开始 编写，年 完成。第二编（，是作者写自身的经历和他的时代的历史，从作者降生（年）写起，至他第二次人克什米尔（年）为止。第二编开始写作于年，完成于 年。第二编是为第一编作资料准备，篇幅比第一编多一倍，内容丰 富，保存着许多社会生活、政治斗争、军事活动的生动画面，还收录了一些帝王行为的典则。由于该著所载多为作者亲历或耳闻，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拉失德史用 波斯语写成，曾先后两次被译为东部突厥语言。这部史书在中亚地区广为 流传，留下的抄本较多。英人罗斯（）将该著由波斯文译为英文，伊莱亚斯（）编辑、注释并写了研究性的长篇导论，于年在伦敦出版，年又出了略有修改和补充的第二版，年再版（，）。新墙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根据该英译本译为汉文，由王治来校注，新疆人民出版社于 年分两册出版（年和年印行），书名为中亚蒙兀儿史拉失德史。多年后王治来又据此英译本于年出版了该书的一个新的汉译本，取名为赖世德史。严格说来，该新译本并不是上述英译本的完整译本，它忽略了上述英译本中伊莱亚斯的研究导论和注释。“然而，拉失德史英译本到底是一百年前的译注，随着整个人文社会科学的不断发展，特别是更佳抄本的发现以及语言学和古文献学的进步，这个译本越来越显得已不适应当代学术的要求。”？早在世纪 年代苏联学者即着手准备对塔什干所藏的一个更佳抄本进行整理。苏联解体后，由乌兹别克斯坦学者最终完成这项工程，于 在塔什干出版了俄文译；（，）。据业师魏良锼先生研究，俄译本较之英译本具有译文全、比较准确反映原著风格、误译较少、依据抄本较佳且校勘比较认真等长处。？于是魏师拟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三辑）将俄译本译为汉文，其前言部分已汉译并发表于中国边疆民族研究第辑（年）。此外，年哈佛大学近东语言与文明系出版了美国学者萨克斯顿（）整理、英译的拉失德史波斯文原文和英译合璧本（，汝，）。年伊朗出版了由阿巴斯库里？加法里？法尔德（）整理的波斯文本（，汝只紐，）。二、拉失德史所记察合台后王诸部的发展关于察合台后王诸部的情况，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在拉失德史中写道：“成吉思汗死后由四子承袭疆土，他把农业区和沙漠分成四个部分，将每部分土地赐给一个儿子。历史书中每提到四大汗国（）时，所指的就是这四部分。学识渊博的米儿咱？兀鲁伯（）写了一部历史，书名就是四大汗国。这四大汗国中有一大汗国属于蒙兀儿人（），他们分成两个支系：蒙兀儿人和察合台人（）。但是，这两支系由于互相敌视，时 常互相以特别的绰号来称呼对方，以示鄙夷。因此，察合台人把蒙古人叫做察台（），而蒙兀儿人则把察合台人叫哈剌瓦纳思，（）。现在，察合台人除了 巴布尔帕的沙（）的子孙而夕卜，业已一无遗存；察合台人的土地现今已被某些其他文明 民族占据。但是，蒙兀儿人至今还有三万人左右住在土鲁番和哈实哈儿附近。”尽管上述文字中有关成吉思汗及四大汗国的记述不够准确，但包含了丰 富而珍贵的民族学信息。引文中的所谓“蒙兀儿”是汉译本对西域穆斯林文献中蒙古一词的不当翻译；？察合台人则是原蒙古诸部落与西域当地操突厥语的人融合之后形成的新的人群共同体。米儿咱？海答儿没有说明上述四大汗国的名字及相关信息，所举兀鲁伯著四大汗国仅说其中之一为 蒙古人，没有透露另外三个汗国的信息。兀鲁伯是帖木儿后人，生活在世纪上半期，曾为撒马尔 罕统治者，以博学著称。其所著四大汗国今已不见于世，我们无法确认这个四大汗国之一的蒙古一名，是兀鲁伯原著还是米儿咱？海答儿根据自己的理解而给予的称谓。因此这一记述还不能让我 们 推论出世纪上半期 西域社会对此问题的看法，但起码反映了米儿咱？海答儿那个时代世纪上半期迁居西域的蒙古人对成吉思汗后继政权存续的理解，以及有关民族群体的认识。按照上述记载，四魏良锼米儿咱？穆罕默德？海答儿热希 德史，达力扎布主编中国边疆民族研究第七辑，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年，第 页。拉失德 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该汉译本把波斯语译作“蒙兀儿”，不妥。是 波斯等穆斯林作 家对蒙 古语 词的译写，我们在转译词时则应按汉语对 的传统译名“蒙 古”还原；且“蒙兀儿”一词在语音上也是不能成立的（参见韩儒林蒙 古的名称，原载中央大学文 史哲（季刊）年第卷期，收人穹庐集，上海人民出版社，年；杨志玖关于元史研究中的几个问题，载历史教学 年第期；魏良锼叶尔羌汗国史纲，黑龙江教育出版社，年，第页）。拉失德史所见明代西域多民族交融与发展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魏良锼叶尔羌汗国史纲，第页。明陈诚著西域行程记？西域番国志，周连宽校注，中华书局，年，第 页。参见肖超宇西域番国志所见明代西域多民族社会，贵州民族研究 年第期。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魏良锼叶尔羌汗国史纲，第页。大汗国中属于蒙古的应即统治 西域的察合台后王所部。而在察合台汗国 内部，又分裂为东部坚持蒙古游牧文化传统的蒙古人和已突厥化了的察合台人。也就是说，在米儿咱？海答儿时代的西域作家意识中，称为 蒙古人的 只有察合台汗国东部的这批坚守蒙古游牧传统的群体了。根据米儿咱？海答 儿的记述，明代察合台后王统治区域的大致可分为三部分：（一）蒙古斯坦（，意为 蒙古人之地），东起阿尔泰山，西到塔拉斯河之东的沙漠，北界塔尔巴哈台 山至巴尔嘻什湖一线，南包天山 山脉。这里是察合台汗国蒙古诸部的传统游牧地，保持着蒙古传统习俗。（二）向阳地（），包括葱岭以东的喀什噶尔、英吉沙尔、叶尔羌、和田、阿克苏、乌什六城地区和葱岭以西的费尔 干地区，有时也把荅什干地区包括进来。这里主要是农业地区和一些半耕半牧地区，居民多 为维吾尔人及其他突厥语民族，早在人元以前已经伊斯兰化了。（三）畏兀儿地，基本上是元代畏兀儿封地，后为察合台后王吞并，范围主要包括吐鲁番、焉耆两个地区。伊斯兰教在当时已是一种相当强大的社会力量，特别是南部农耕地区，居民大都是操突厥语的伊斯兰教徒。秃黑鲁帖木儿称汗后即宣布 皈依伊斯兰教，并在所统诸部中大力推行。明永乐 十二年（）陈诚西使哈烈，路经东察合台汗国即 明人所称别失八里国。陈诚描述当时的情景说：“今为马 哈木氏王子主之，马 哈木盖胡元之余裔，前世锡封于此。不建城郭宫室，居无定向，惟顺天时，逐趁水草，牧牛 马以度岁月，故所居随处设帐房，铺毯屙，不避寒暑，坐卧于地饮食惟肉酪，间食米面，希有菜蔬，少酿酒醴，惟饮乳汁。不树桑麻，不务耕织，间种檫麦，及为毛布。”“其王戴小罩剌帽，簪鍵鹆翎，衣秃袖衫，削发贯耳。妇女以白布裹首缠项，衣窄袖衣。”这里的马合木即拉失德史中的秃黑鲁帖木儿之孙马 哈麻汗。从陈诚的记载看，察合台后王及其所部虽然在经济形态仍保持游牧传统，生产生活方面多保留蒙古传统，但在衣着服饰风俗方面已表现出明显的伊斯兰文化的影响。？然而此后不久，歪思汗（）时期（），瓦剌势力从蒙古高原进人天山 以北地区的东部。歪思汗无力抵挡住瓦剌的压迫，统治重心开始向天山 以南地区转移。据拉失德史载，歪思汗每年都到塔里木、吐鲁番、罗卜等地狩猎，并参与农业生产，“土鲁番异常缺水，歪思汗却亲自灌溉土地。他不从河里汲水，而是掘一口深井，从井中汲水灌田。他所耕种的田地非常小，产品从未够上一驮货的价值；但却是他一年的口粮”。这样就使蒙古部众与农耕定居文化有了更密切的接触，“从这时起，汗国 内的蒙古部族开始了从游牧生活向定居生活的过渡”。歪思汗死后，大多数异密拥立歪思汗次子也先不花为汗，长子羽奴思（）被迫率少数拥 护者投奔撒马尔罕的兀鲁伯，结果被兀鲁伯作为俘虏送给哈烈的沙哈鲁。此后羽奴思流浪于呼罗珊地区，并得以师从耶思德人大毛拉舍剌甫丁（）。世纪中叶，羽奴思在帖木儿后王的支持下，统治 东察合台汗国西部地区，后又击败东部势力而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三辑）成为全国的汗。羽奴思汗“喜爱城镇与农耕”，认为“除非他们安身定居于农村或城镇中，否则就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穆斯林”，？因此又率部返回塔什干农业区。羽奴思深受伊斯兰文化和定居生活的影响，并得到了宗教界的支持。河中伊斯兰教首领火者阿合剌尔（）曾这样夸赞羽奴思汗：一个部落的领袖是这样好的一位穆所林而我们却欺凌他们，这是伊斯兰教法所不允许的。”然而蒙古部族中的守旧势力依然存在，他们坚持游牧，不满于定居生活。歪思汗早年就曾“逃出宫廷而从事掠夺生涯”，“许多优秀的蒙兀儿青年都自愿去追随他”。？尽管羽奴思汗喜欢城镇与定居生活，“但是蒙兀儿斯坦的异密和士卒却非常厌恶城镇，为此，这位汗大部分时间都驻节在蒙兀儿斯坦”；他希望能设牙帐于阿克苏，因为“与 蒙兀儿斯坦比较起来，阿克苏颇像一个城镇，但是他根据蒙兀儿人的风俗习惯推断，如果他在这里留得太久，这些蒙兀儿人便统 统会”离他而去，“因此他不得不召集 部众，一同返回蒙兀儿 斯坦”。后来当羽奴思汗因向往定居生活 而“领导着蒙兀儿人到达失 干去的时候，有一批人不愿 意走，他们劫持了汗的幼子速檀？阿黑麻汗（），离开了羽奴思汗的队伍，继续留在蒙兀儿斯坦”。？速檀阿黑麻在部分蒙古部众的拥戴下返回蒙古斯坦，继续过着传统的游牧生活。他的外甥巴布儿（）在年曾见过他和他的军队，他们“全都是蒙兀儿式的打扮：戴蒙兀儿帽子，穿中国锦缎制的绣花长袍。他们带着蒙兀儿的箭袋，用绿革制的马鞍子，骑蒙兀儿马。全都配有特别的装饰”。？这种情况到叶尔羌汗国时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年阿黑麻汗次子萨亦德汗在叶尔羌（今新疆莎车）建立政权，东察合台汗国演变为叶尔羌汗国（）。受瓦剌、哈萨克挤压，察后台后王所统蒙古诸部被迫退往天山 以南绿洲农耕区。随着由游牧生活方式向农业定居生活方式的转变，与当地维吾尔族等操突厥语民族相交融，逐渐融人当地社会，甚至连自己的历史都要忘记了。因此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忧心忡 忡地写道：“现在希吉来历年（），蒙兀儿人中间连一个了解这些（自己历史）传说的人都没有了，我所以敢于不揣冒昧，想 把这一艰巨的工作担当起来，是因为考虑到如果我不大胆来写这历史，世界历史的篇幅中，将会看不到 蒙兀儿诸汗的史实了。”“这些人的踪迹已经消失，现在已经无从知晓了。因为经过这段漫长的时间以后，大家都已不再熟识从前的风俗习惯和治学方式。”实际上，连作者本人也失去了对元代蒙古的记忆，维持在他的记忆中的 只是蒙古诸部迁人西域之后的事迹，他头脑中的蒙古故地只是他们刚 刚失去的天山 以北的草原地区。成书于世纪中期的波斯文史著世界征服者史这样描述蒙古故地：“鞑靼人的家乡，他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巴布尔巴布尔回忆录，王治来译，商务印 书馆，年，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拉失德史所见明代西域多民族交融与发展们的起源和发祥地，是一个广大的盆地，其疆域在长度和宽度方面都要走七八个月的路程。东与契丹地接壤，西与畏吾儿国相 连，北与吉利吉思 和薛灵哥河分界，南与唐兀和土番为首邻。”对此，拉失德史的作者表现出迷茫与不解：“鞑靼人的故土和家园是一个无禾谷的山谷；纵横约有七八个月的路程，东界契丹，西邻畏兀儿地区，北迄哈剌吉孜或薛灵哥。南临唐兀的一侧。世界征服者传所说的四境，契丹是人所确 知的，讲得比较详细，而（这位作者所说的）畏兀儿现在已经完全不清楚了，不知道他所指的是哪个地区。关于哈剌吉孜和薛灵哥也是一无所知，具有这种名称的地方一直没有找 到过。”很显然，作者对元代蒙古故地已失去了记忆，他将世界征服者史所记蒙古人故乡从蒙古高原移置于阿尔泰山 以西、天山 以北，并对其中的许多记载感到迷惑不解。这说明蒙元时代迁居西域的蒙古人到世纪已经丧失了对位于蒙古高原的故土记忆，而将蒙古人的故地记作天山及其以北的草原地区，那里只是迁来西域的察合台后王及其蒙古诸部的游牧地。巴托尔德认为，有若干征象表明，东察合台汗国蒙古人的语言在世纪初还是属于蒙古语的。？但据拉失德史记载，叶尔羌汗国创建者萨亦德汗是用突厥语和波斯语写作，并且长于写诗。其诗作多用突厥语写诗，据作者所知“他只写过一次波斯文诗”。？其子阿布都？拉失德汗亦擅长诗作，成书于叶尔羌汗国后期的楚剌思编 年史保留了他的两首诗作，一首用突厥语，一首用 波斯语写成。也是在这一时期，伊斯兰教得到进一步发展，和卓势力兴起，渗透进汗国社会的各个阶层，从而促进了蒙古部众与维吾尔等民族的融合。三、拉失德史有关瓦剌、哈萨克、吉利吉思等民族的记述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在拉失德史中不仅为我们生动地展现了察合台后王所统诸部发展、演变，逐渐与当地民族交融的过程，而且也记述了当地其他民族的情况，以及彼此间的互动 与交融。拉失德史记述的这个时代，正是西域新的民族共同体如月即别（今作乌兹别克）、哈萨克等民族形成的重要时期，也是瓦剌、吉利吉思民族在西域大发展的时期，拉失德史有关这些民族的记述对于认识包括新疆在内的中亚当代各民族的发展与民族格局的形成，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瓦刺在西域的发展及其与察合台后王的 冲突据拉失德史，东察合台汗国“东界喀耳木国家，也就是接连巴里坤、叶密立和也儿的石”。？这里的喀耳木即汉语文献中的瓦剌。？明初瓦剌强盛于漠西，与察合台后王诸部志费尼世界征服者史，何高济译、翁独健校订，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年，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威廉？巴托尔德中亚突厥史十二讲，罗致平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年，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参见魏良锼叶尔羌汗国史纲，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元代汉语文献作斡亦剌（斡亦剌惕、猥剌、外剌、外剌歹、歪剌歹），明代 作瓦剌，清代 作卫拉特，皆为蒙古语之不同汉语音译。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三辑）有密切的联系。世纪早期察合台后王歪思汗时，瓦剌进人天山 以北地区，与察合台后王诸部冲 突加剧。拉失德史记载说：“歪思汗即位以后，对宗教非常热忱，而且英武过人。因为他禁止蒙兀儿人攻击穆斯林，所以便用兵征讨异教徒喀耳木人，虽然他屡遭挫败，但却坚持与之为敌，决不愿意放弃圣战（）。他曾两度被喀耳木人俘获。第一次是在明拉克战役中，被俘后，他被押 解到也先大石之前。也先大石思拊：如果他真正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他就不会向我行觐见礼，而会把我看成下等人。当歪思汗被带进来的时候，他下了马（因为他是骑着马的），（也先大石）恭谨（俯首）地迎上前来。但是，这位汗却转过脸去，连手也不抬。于是，也先大石就确信歪思汗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并以优礼相 待，将他释放。后来有人问这位汗为什么不向（也先大石）行臣下之礼，他回答说：假如也先大石威风凛凛地对待我，我倒会对他表示恭敬，以便保全性命。但是他却低首下气地迎上前来，我想自己必将就义了；一个穆斯林是不能屈服于异教徒或容忍其行为的，因此我就没理他。这位汗由于对宗教的虔诚而使自己免于死难。”布莱特施奈德认为，这里的也先大石就是明史中的也先太师，但他同时又指出也先太师和歪思汗并不同一时代。伯希和认为这是由于也先太师在西域和蒙古都同样留下了赫 赫声名，因此在一个世纪后，西域人“把涉及到其前任和继承者们的事 实也都统统归于他的名下”。不管这里的也先大石是谁，这一事件都说明了这样一个事 实：自世纪蒙古兴起以来，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高贵”世系及其正统地位深深地根植于人们的心灵深处，瓦剌人按照蒙古社会的传统观念，对身为俘虏的歪思汗也表示出了应有的恭敬，对歪思汗的傲慢表现，理解为身为成吉思汗后裔的所应有的高贵。而歪思汗则是从伊斯兰文化方面来思考，将其行为解释为一个穆斯林对异教徒的不屈服。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说歪思汗“还在土鲁番附近同也先大石打过一仗，并且同样战败被俘”，最后不得不将其姐妹献给也先大石才换得自由；“这位汗同喀耳木人总共打过六十一次仗，只有一次获得胜利，其他每次都遭到溃败”。瓦剌与歪思汗之间的战争在汉语文献中亦有反映。明太宗实录（卷二四，永乐 十九年八月壬辰条）载：“太监海童、指挥白忠等还自瓦剌，言亦力八里王歪思与贤义王太平构兵，战互有胜负。”亦办八里王歪思即拉失德史中的歪思汗，贤义王太平即 明代前期瓦剌三部首领之一。瓦剌的西向发展对西域社会带来了很大影响。拉失德史记述说：“密儿？哈 喀？巴儿的？别克吉黑住在伊塞克湖中一个叫做苦水的岛上，并在这里建筑了一座城堡，把自己的妻儿老小都搬到岛上去了，借以避免喀耳木人的攻击。札剌思家族和八邻部落的异密则去投奔喀耳木领地的（酋长）也先大石之子阿马桑赤大石。”瓦剌牢固地占据天山以北东部地区，对东察合台汗国的衣烈河流域与伊塞克湖一带展开掠夺性的征伐，甚至还侵扰西部的河中地区农业区。伊斯兰历年（），在斗争中失利的也先之子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伯希和卡 尔梅克史评注，耿昇译，中华书局，年，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所见明代西域多民族交融与发展阿马桑赤大石率部逃奔蒙古斯坦，进人衣烈河谷，“与羽奴思汗遭遇，并将他打败有许多蒙兀儿异密被杀”，迫使羽奴思汗逃往细浑河畔。直到伊斯兰历 年（），这支瓦剌军才“返回故土”，羽奴思汗才率部回到了自己的故土。世纪 年代，东察合台汗国羽奴思汗由于向往定居生活，率部移居汗国西部达失干农业区。一些不习惯于定居生活的蒙古贵族遂拥羽奴思汗少子速檀阿黑麻逃回蒙古斯坦，继续过着传统的游牧生活。阿黑麻经过多年的经营，统一了蒙古斯坦各部，并于其父尚在世时即于汗国东部称汗。成化二十三年（），羽奴思汗卒，长子马合木在达失 干即汗位，统治汗国西部。而在此前后，阿黑麻汗兼并察力失（今焉耆）、吐鲁番地区，并定都吐鲁番，积极向外发展，从南边压迫瓦剌。据拉失德史，阿黑麻汗曾多次大败瓦剌：“他（阿黑麻汗）几度用兵喀耳木，连战 皆捷，斩获颇众。喀耳木人非常畏惧他，一直称他为 阿剌札（）汗。阿剌札这个字在蒙兀儿语中意即（嗜杀者）。这就是把他称为嗜杀之汗。这个称号他无法摆脱，他自己的百姓也常常称他为 阿剌札汗。现在，蒙兀儿人称他为速檀？阿黑麻汗，但是相 邻的各民族都把他叫做阿剌札。”？阿黑麻汗虽然以“嗜杀之汗”闻名一时，但是他也没有 能将瓦剌逐出蒙古斯坦东部地区，否则拉失德史的作者一定会大加褒扬的。（二）哈萨克的兴起哈 萨克人来自于钦察草原的月即别人。世纪前半期，术赤系后王阿不海儿汗“君临整个钦察草原时，他企图把术赤系 的一些速檀歼除掉，因为他发现这些人怀有异志”。？为了打破游牧军事封建制所形成的诸部半独立状态，建立起一种带有中央集权性质的政治体制，阿不海儿开始削弱 和 消灭汗国 内部的异己力量。前白帐汗八剌 家族自然是他镇压与清洗的重点。年，八剌汗之子“克烈汗（）和札尼别汗（）察觉了阿不海儿汗的企图以后，就同其他若干术赤系 的速檀一起逃亡到”楚河和塔剌斯河流域，投奔东察合台汗国。这时的东察合台汗国正处于也先不花汗的统治之下。年东察合台汗歪思死后，汗位之争再起，大多数异密拥立歪思汗次子也先不花为汗，长子羽奴思被迫率少数拥 护者投奔撒马尔 罕的兀鲁伯，结果被兀鲁伯作为俘虏送给哈烈的沙哈鲁，但其得到沙哈鲁的优遇。此后羽奴思流浪于呼罗珊地区。世纪中叶，帖木儿后王卜撒因取得河中地区之后，苦于东察合台汗国也先不花汗的进攻和骚扰，遂于伊斯兰历 年（）派人将羽奴思汗从失剌思找来，？“卜撒因就派羽奴思汗去抵抗也先不花汗，让他们兄弟交兵，从而使自己的国家稍获安宁”。？克烈汗与札尼别汗的到来，让也先不花汗看到了一支新的可以利用的力量，企图利用他们来确保汗国西部的安全。也先不花以极为优渥的礼遇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三辑）接待了两位汗王，并将汗国西境楚河和塔拉斯河流域的西部划给他们，“于是他们就太平安乐地住在那里”，“他们由于首先同自己的人民大众分离了，并且在若干时期内过着贫困的流浪生活，所以就被称哈萨克人，从此以后人们就这样称呼他们”。？阿不海儿汗企图阻止克烈汗和札尼别汗率领的部众分离出去，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的。相反，频繁的战争使月即别汗国的社会经济遭受到严重的破坏，部众疲于战乱，人民生活每况愈下，阿不海儿汗统治下的人们成批地向东逃往楚河及塔拉斯河流域，依附于克烈汗和札尼别汗。年阿不海儿汗率军向克烈汗与札尼别汗居住的七河流域发动进攻，但以阿不海儿的突然死亡而结束。？“阿不海儿汗一死，月即别的兀鲁思便陷于混乱状态，内讧不断。其中大部分人都到 蒙兀儿斯坦依附克烈汗和札你别汗。他们的人数达到二十万人，被称为月即别哈 萨克”。？此时 哈 萨克一名虽已经出现，但与月即别并无明显的区分，人们将投奔克烈汗和札尼别汗的人称为“月即别哈萨克”。年之前，克烈汗、札尼别汗已先后去世。关于哈 萨克此后的情况，拉失德史说“在克烈汗死后，他的儿子巴兰都黑汗继承汗位”，而札尼别汗的儿子哈斯木汗在其父之后成长为 哈 萨克的重要首领，后又娶察合台后王羽奴思汗之女为妻，“并取得整个统治权，巴兰都黑只是名义上的汗”。这一时期，哈 萨克势力不断增 强，“哈斯木汗君临钦察草原，号令一切，权力非常大；以前的诸汗中，除了术赤汗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和他相比。他的军队超过一百万”。米儿咱？海答儿在拉失德史中记述了察合台后王萨亦德汗前往哈斯木汗处求援的情景：萨亦德汗到达时，哈斯木汗“命令手下全体速檀出来，跪在（萨亦德）汗前迎接。这些速檀有的已经五六十岁了，如札尼失汗、撒巴失汗、漠麻失汗、占？海答儿？速檀、哈里失汗等，共约三四十人，全都是术赤系 的速檀”。在这些官员行礼过后，“哈斯木向前行礼，这事使（萨亦德）汗终身不忘。无论什么时候汗谈到 哈斯木汗，总说哈斯木汗是一位正直可敬的人，然后就说他们二人怎样友好”。这段记述为我 们展示了哈斯木汗的强大，同时也反映了哈 萨克汗王对察合台后王的尊重。接着米儿咱？海答儿又借哈斯木汗之口，为我 们描绘了哈 萨克游 牧社会生活情景：“哈斯木汗走上前来说道：我们都是沙漠中的人，这里既没有财富，也谈不到礼节。我 们最值钱的财产就是马匹，最喜爱的食品就是马肉，最喜欢的饮料就是马奶，以及其他马奶产品。在我们国家里没有花园；也没有高楼大厦。赏心乐 事主要就是 看 看自己的畜群。现在无以为乐，让我们去 看看马群吧，这样可以在一起玩一玩。他们来到 马群所在的地方，哈斯木汗察看了所有的马，他说：我 有两匹马，价值比整个畜群还大。这时那两匹马就被带上前来。哈斯木汗继续说：我们沙漠中的人依靠我们的马匹过活；就我个人来讲，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哈 萨克”系突厥语词的音译，该词在波斯语中作，西方语言作）。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参见哈 萨克族简史（第 页）、中亚文明史（汉译本，第卷，第页）。但汉布里主编中亚史纲要（吴玉贵汉译，商务印 书馆，年，第 页）则说阿不海儿是在这次战争中被克烈汗、札尼别汗所率哈 萨克部众击破并被杀死。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所见明代西域多民族交融与发展我只信赖这两匹马。无论哪一匹马离开我，我都受不了。但你是我的贵 宾，我 愿献上一匹，望乞笑纳，你认为那一匹好，就挑那一匹，把其余的一匹留给我。赛德汗（即萨亦德汗。下同。引者）仔细察看了马相之后，就选了名叫兀斡兰？图鲁克的一匹；的确这样的马除此而外再也找不着了。哈斯木汗又从马群中选择了几匹，送给汗。接着他献给汗一杯马湩，并说：这是我们敬客的一种礼节，你要是赏光喝了。我将认为是无上光荣。汗在不久以前已戒绝了一切醉人的饮料；因此，他推脱说：我已发誓不再喝这类东 西：我怎 么能背弃誓言呢？哈斯木汗回答说：我已经对你说过，我们喜爱的饮料是马奶及其产品，而马湩又是马奶产品中最好喝的。如果你不接受我所敬上的饮料，我就不知道要换上什么东西才能把客人招待好。像你这样一位贵 客是难得光临敝处的，以后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盼得你再来，而现在我却不能款待你，这叫我如何是好！说完，他羞惭满脸地低下了头。这时，为了感谢主人的盛情，汗举起马湩杯一饮而尽，使哈斯木汗感到非常 高兴。接着宴会开始，在二十天中他们两人不断痛饮马湩。”上述栩 栩如生的描写，堪称一篇鲜活 而细腻的民族志：为我 们生动地呈现出那个时代哈 萨克游牧社会的经济形态、精神面貌和文化特色，以及人们的审美情趣、价值取向和道德观念等。需要指出的是，根据拉失德史的记载，萨亦德汗在此前后一直有饮酒的习惯，甚至因此影响了健康。然而在上引这段描述中，作者一方面借哈斯木汗之口渲染马湩在哈 萨克游牧生活中的重要性，是哈 萨克游牧民最喜爱的饮品；另一方面却说萨亦德汗“已戒绝了一切醉人的饮料”而拒绝饮马湩，以此强调察合台后王及其部众的伊斯兰教信仰，突显出察合台后王诸部与 哈萨克人在包括宗教信仰在内的诸多差异。（三）吉利吉思的发展吉利吉思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其先可上溯至秦汉的鬲昆、隋唐时代的黯戛斯，元代作吉利吉思。据元史？西北地附录记载，吉利吉思主要活动地区仍为叶尼塞河上游。明代前期吉利吉思逐渐在西域发展起来。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所处的时代，吉利吉思已成为影响西域社会的一股重要力量，拉失德史中多次提到这一民族的活动，并称他们为 蒙古斯坦的“雄狮”，？是“一切暴乱之源”。根据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的记载，吉利吉思人作为察合台后王属部游牧于蒙古斯坦。世纪初有“阿剌札汗”之称的阿黑麻汗死后，长子满速儿（）以吐鲁番为中心，成为东察合台汗国的大汗。其弟哈里勒？速檀（）“逃离 满速儿汗，到了蒙兀儿斯坦，与该地区的野狮吉利吉思人为伍。吉利吉思人奉他为首领。”萨亦德当时也投奔这位作为“吉利吉思监治 官”的弟弟哈里勒？速檀，“一起住了 四年”。？“满速儿汗率军从察力失和土鲁番出发，进攻自己的兄弟，以夺取吉利吉思的土地和蒙兀儿斯坦。因此，速檀？赛德汗和速檀？哈里勒集合所有 吉利吉思 和蒙兀儿士卒据险而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元史卷六三地理志六？西北地附 录，中华书局点校本，年，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四十三辑）守”，结果仍被满速儿汗击败。马黑麻？海答儿说：“满速儿汗把他在蒙兀儿斯坦所找到的吉利吉思人以及其他蒙兀儿部落全都迁到察力失和土鲁番。由于吉利吉思人是蒙兀儿斯坦的一切暴乱之源，他用计将他们的大部分人处死。但其中有少数人重又逃回蒙兀儿斯坦。”？看来被满速儿汗迁到察力失和吐鲁番的吉利吉思人并不多，并没有对吉利吉思的发展造成太大影响，后者仍活跃于蒙古斯坦。萨亦德汗建立叶尔羌汗国后，曾企图夺回蒙古斯坦，征服吉利吉思人。当时“吉利吉思人群龙无首，于是便到突厥斯坦、赛兰、安集延和阿黑昔境内从事抢掠，胡作非为，掳走无数穆斯林妇孺为奴”。伊斯兰历年（），萨亦德汗与其子阿布都？拉失德出兵蒙古斯坦，“征服了蒙兀儿斯坦全境和吉利吉思人，蒙兀儿斯坦有许多人都拥 护拉失德？速檀”。但由于吉利吉思与 哈 萨克联合，“萨亦德汗历时五年的收复蒙古斯坦军事活动，至此以失败告终”。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在写作拉失德史时感叹道：“蒙兀儿斯坦被月即别人和吉利吉思人分占了。吉利吉思人虽然也属于蒙兀儿部落，由于他们一再反抗诸可汗，从而分离出去。所有蒙兀儿人都皈依了伊斯兰教，而吉利吉思人却依然是异教徒，所以他们才会与 蒙兀儿人为敌。”这段文字中的月即别人实指 哈 萨克人，这也再次说明从民族学意义上哈 萨克人还没有完全与月即别人分离开。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在这段记述中说吉利吉思属于蒙古部落，显然不是指二者的民族属性，而是强调 吉利吉思人是察合台后王的属部。随着吉利吉思民族的不断壮大，逐渐从蒙古属部中独立出来。四、拉失德史所见西域与中原的联系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根据自己见闻撰写的这部有关西域多民族社会的著作，虽然没有关于中原的专门记述，但书中不断提到 与中原的联系，相关篇章的记述仍体现出作者对内地相关历史文化有一定的了解，反映出西域与中原的内在联系。拉失德史将东察合台汗国以东地区统称契丹（），如将哈梅里（今哈密）称为“契丹的哈梅里”。？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在该书中多次提到契丹。作者在引用蒙元时期的史著世界征服者史中有关蒙古故土的记述时，对其中的薛灵哥等地名表示“一无所知”，但对契丹表示是“人所确知的”，而且对唐兀即西夏也表示是“历史中时 常提到的”，甚至知道“该国 国王名叫失都儿忽”。此外，作者还知道契丹有一座名叫汗八里的城市。米儿咱？马黑麻？海答 儿在记述图伯特（西藏）时，指出该地“同契丹的金张夫（的属邑河州撒拉毗连”。河州即今甘肃临夏。金张夫即汉语京兆府的音译。唐以雍州为京兆府。金置京兆府，治今西安。元置陕西四川行省，治京兆（今西安），故又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魏良搜叶尔羌汗国史纲，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拉失德史所见明代西域多民族交融与发展拉施特主编史集第卷，余大钧、周建奇译，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 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第、页。拉失德史，汉译本，第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