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pdf

2023 年第 2 期音乐艺术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78历史文化作者简介：张延莉（1982年生），女，上海音乐学院音乐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浙江音乐学院“长三角音乐历史与文化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上海 200031）。项目来源：上海音乐学院校级科研项目2022年度一等专题“长三角区域一体化背景下的曲艺音乐研究”成果，项目批准号：2022XJ1D01收稿日期：2023 01 10长三角全称长江三角洲，与珠江三角洲、京津冀地区并称为中国三大经济圈和城市群。这三大城市群都沿河而聚，河流往往是文化的发源地，它不仅塑造了地表环境，而且也深刻影响着人类文明的进程。长三角地区的曲艺音乐类型丰富、影响广泛，是管窥长三角区域文化的有效路径。一、长三角区域文化的历史溯源长江三角洲位于长江中下游，濒临黄海和东海。长江流域文明与黄河流域文明并称为中华文明的两大重要根源。长三角区域文化的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这一地区史前文明的河姆渡文化、马家浜文化、良渚文化和崧泽文化，春秋战国时期的吴越文化，唐代之后内容提要：长三角区域文化是以江南文化为核心、但内涵更为丰富的区域文化概念。从“集成”和“非遗”的数据分析，可以鸟瞰该区域曲艺音乐主要面貌，并发掘出其区域音乐基因和区域分布特征。长三角区域一体化背景下文化资源的优化配置，有助于区域内的协调发展，但同时也要警惕区域内融合过程中地方特性的稀释。经济一体化不代表文化同质化，相反，构建区域内曲种多样化的活态发展才是曲艺发展之道。关 键 词：区域文化；曲艺音乐；长三角中图分类号：J607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0 4270（2023）02 0078 10DOI:10.19359/31 1004/j.2023.02.006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张延莉的江南文化，再到上海开埠之后的海派文化等。既然这一地区已经有了诸多区域文化的积淀，为何还要再使用“长三角区域文化”来 论述？三角洲本是一个地理概念，“公元前5世纪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用希腊字母 （Delta）代指尼罗河口的三角形平原，此后Delta一词便用以表示河口的冲击地貌。”19世纪末20世纪初，三角洲这一地貌概念伴随西方地理学译著被引入中国。马诗门（S.Mossman，1877年）撰写的 中国的长江三角洲 一文可能是至今所见西方最早有关长江三角洲的地理学论述。长江三角洲这一概念逐渐伴随着地理学教材的出版传播开来，并由自然地理的概念衍化为人文2023 年第 2 期音乐艺术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79历史文化地理和经济区域的概念。长三角地区作为区域概念往往被认为是“江南”的另一种表述，也有学者用“江南三角洲”来表述。2019年12月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 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将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上升到国家战略，其范围包括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安徽省全域。从区划范围不难看出，学界对于江南文化的辐射地存在着不同看法，如王家范的“六府说”、李伯重的“八府一州说”等。随着历史变迁，“江南”的概念也从唐代设立江南道，辖境长江之南，不断泛化到江北之地，但长三角区域的概念，则进一步扩大了其辐射范围。文化区域很难有明确的界限，因为在区域与区域之间有着文化混融的过渡带，基于此，本文将长三角区域的曲艺音乐研究范围界定为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安徽省这三省一市，即长三角区域文化是以狭义的江南文化为核心，包含了海派文化、吴越文化、金陵文化、杭绍文化、淮扬文化、徽州文化、淮河文化等地区性文化的更为宏观的概念。二、长三角地区的曲艺音乐概况（一）“集成”中的长三角地区曲艺根据 中国曲艺音乐集成 上海卷、江苏卷、浙江卷和安徽卷10的统计发现：上海卷以曲种为序，包含13个曲种，其他三卷则以曲种类型为标准分类排序，江苏卷分为8类，共48个曲种，浙江卷分为7类，共33个曲种，安徽卷分为4类，共24个曲种，共计118个曲种。具体曲种见表1。表1 中国曲艺音乐集成 长三角地区曲艺的曲种与数量集成卷名类 型曲 种数 量上海卷无分类苏州弹词、独脚戏、上海说唱、钹子书、锣鼓书、苏州文书、苏摊、本摊、四明南词、宣卷、小热昏、扬州清曲、苏北鼓书1313江苏卷弹词摊簧类苏州弹词、启海弹词、扬州弹词、苏州滩簧11、常锡滩簧548牌子曲类扬州清曲、南京白局、盐城牌子曲、清淮小曲、海州牌子曲、徐州丝弦、江南牌子曲7琴书鼓书类徐州琴书、淮海锣鼓、苏北大鼓3宣卷因果类宣卷、苏州宣卷、靖江讲经、常州宣卷、无锡宣卷、说因果、无锡评曲、常州道情、溧阳三跳9渔鼓道情类扬州道情、盐城道情、赣榆渔鼓3僮子说唱类扬州香火、盐城僮子、海州僮子、南通僮子、东台拜香亭5花鼓类扬州花鼓、盐城花鼓、徐州花鼓、叮叮腔4俗唱类啷当12、丹阳啷当、金坛啷当、小热昏、无锡小热昏、常州小热昏、苏州文书、苏州独角戏、唱春、宜兴唱春、常州唱春、高淳 唱春122023 年第 2 期音乐艺术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80历史文化曲种分类问题一直是学界的难题，如长三角四个地区卷本的曲种分类标准不一，类型名称叫法不一，同一曲种在不同卷本中的“归属”也不一致。笔者为窥全貌，抓大放小，大致将这118个曲种分为7大类，其中弹词摊簧类30种，俗唱类28种，花鼓小曲类15种，宣卷类15种，鼓书类11种，牌子曲类8种，渔鼓道情类7种，走书类4种（见图1）。上述数据呈现出与人们对江南地区曲艺的主观印象相符合的情况，弹词、摊簧、小曲、宣卷是主要的流行曲种，俗唱类虽然数据排列第二，但是这其中包含了难以细分归类的锣鼓书、啷当、小热昏、唱春等曲种 类型。中国曲艺音乐集成 江苏卷、浙江卷、上海卷、安徽卷分别出版于1994年、1996年、1997年和2006年，最早的江苏卷出版时间距今29年，最晚的安徽卷出版时间距今17年，那如今长三角区域的曲艺情况如何呢？集成卷名类 型曲 种数 量浙江卷南词类四明南词、绍兴平湖调、绍兴词调、杭州花调、杭州评词、苏州弹词633摊簧类杭州摊簧、台州词调、兰溪摊簧、温州弹词、绍兴摊簧、湖州琴书、海宁摊簧、台州摊簧8走书类宁波走书、绍兴连花落、湖州三跳、嵊县落地唱书4鼓词类温州鼓词、丽水鼓词、永康鼓词3道情类金华道情、温州道情、温州莲花、台州道情4锣鼓书类小热昏、唱新闻、平湖钹子书3宣卷类武林调、绍兴宣卷、四明宣卷、嘉善宣卷、海盐文书5安徽卷鼓曲唱书类安徽大鼓、安徽琴书、安徽坠子、安徽渔鼓424小曲花鼓类凤阳花鼓、门歌、淮北花鼓、淮词、四句推子、二夹弦、皖南花鼓、四弦书、车子灯、太和清音、亳州清音11摊簧高腔类岳西高腔围鼓、芜湖摊簧、芜湖梨簧、含弓调、石台唱曲、来安百曲、文南词7香火锣鼓类五岳锣鼓词、端公调2合 计118118（续表1）图1 中国曲艺音乐集成中长三角地区曲艺类型统计曲种类型曲种数量2023 年第 2 期音乐艺术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81历史文化（二）“国家级非遗”中的长三角地区 曲艺如果说“集成”的数据是告诉人们有什么，那么“非遗”则是要落实到具体的保护层面，即要看到曲种目前的生态问题。对能够入选“非遗”的曲种往往都有具体的要求，且在中国“非遗”分为县级、市级、省级和国家级四个级别，往往需要逐层申报，等级越高相应的要求也越高，入选国家级“非遗”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曲种的历史价值和生存状态。基于此，笔者根据“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博物馆”13提供的相关数据进行了统计，结果显示长三角地区三省一市共有曲艺类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45项，其中上海5项，江苏10项，浙江28项，安徽2项；剔除同一曲种在同一地区由不同单位申报的重复项（如江苏的苏州评弹有苏州市评弹团和江苏省演艺集团有限公司两家保护单位，扬州评话有扬州市曲艺研究所和江苏省演艺集团有限公司两家保护单位，江苏地区的统计项为8项；浙江地区的温州鼓词有瑞安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和平阳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两家单位，宁波走书有宁波市鄞州区咸祥镇咸六村和宁波市奉化区文化馆两家保护单位，金华道情有金华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和义乌市文化馆（义乌市群众书画院、义乌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两家保护单位，温州莲花有温州市温馨瓯韵说唱团和永嘉县曲艺家协会两家保护单位，浙江地区的统计项为24项），合计39项（见表2）。通过表2不难发现，在长三角地区因为地缘接近、文化同脉，存在同一曲种在多个地方流行的情况，如苏州评弹在上海、江苏、浙江都有，独角戏在上海和浙江都有，小热昏在江苏和浙江都有。通过进一步合并同类项，余下35项。通过参考“集成”中不同卷对曲艺的划分，笔者将这35个曲种分为10个类型，分别是：弹词摊簧类、锣鼓书类、鼓词类、宣卷类、渔鼓道情类、走书类、评话类、牌子曲类、琴书类、花鼓类，并按照数量由多到少列表（见表3）。表3长三角地区入选国家级非物质 文化遗产曲艺类型统计类型曲种数量弹词摊簧类苏州评弹、扬州弹词、绍兴平湖调、四明南词、兰溪摊簧、杭州摊簧、绍兴摊簧、杭州评词、绍兴词调、临海 词调10锣鼓书类锣鼓书、小热昏、独脚戏、唱新闻、平湖钹子书5鼓词类温州鼓词、丽水鼓词、永康鼓词3宣卷类浦东宣卷、武林调、绍兴宣卷3表2长三角地区入选国家级非物质 文化遗产曲艺项数统计地区曲种数量上海苏州评弹、锣鼓书、浦东说书、独脚戏、浦东宣卷5江苏苏州评弹、扬州评话、扬州清曲、小热昏、扬州弹词、徐州琴书、南京白局、苏北大鼓8浙江苏州评弹、温州鼓词、绍兴平湖调、兰溪摊簧、杭州摊簧、绍兴摊簧、绍兴莲花落、小热昏、杭州评词、杭州评话、绍兴词调、临海词调、四明南词、平湖钹子书、宁波走书、独脚戏、金华道情、武林调、绍兴宣卷、温州莲花、永康鼓词、唱新闻、丽水鼓词、湖州三跳24安徽凤阳花鼓、渔鼓道情2合 计392023 年第 2 期音乐艺术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82历史文化类型曲种数量渔鼓道 情类金华道情、渔鼓道情、温州莲花3走书类宁波走书、绍兴莲花落、湖州三跳3评话类浦东说书、扬州评话、杭州评话3牌子曲类扬州清曲、南京白局2琴书鼓 书类徐州琴书、苏北大鼓2花鼓类凤阳花鼓1合 计35目前全国范围内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曲艺共有213种14，长三角区域的曲艺入选共计45种，占比超过21%；从“集成”中的118个曲种到国家级非遗的35个曲种，入选率达到约30%。在经济领域时常有人用“占国土面积2.2%的地区贡献了20%的GDP”15来形容长三角地区，从曲艺的情况来看，也充分说明了长三角区域曲艺文化的富足。另一方面，曲艺在当今社会的衰落是不争之实，曲种数量的萎缩是惊人的，所以对于以保护为出发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言，如何 活态保护有效传承是值得持续探讨的问题。三、长三角地区曲艺音乐的区域性特征曲艺音乐与其他传统音乐一样，区域性差异显著。比如，曲艺中流行“北鼓词南弹词”的说法，意思是鼓词更加受到北方民众的喜欢，如京韵大鼓、西河大鼓、山东大鼓等；弹词在南方更为流行，如苏州评弹、扬州弹词、四明南词等。从宏观角度出发，南北方音乐的差异同样体现在曲艺音乐中，从中观角度出发，长三角地区的曲艺呈现怎样的区域性特征呢？笔者试图从音乐中的“区域基因”和更为微观的区域内曲种分布展开探讨。（一）长三角地区曲艺音乐的“区域基因”从数据统计上来看，长三角区域内曲种流布广泛，同一曲种在多地流行，通过在曲种前附加地名的形式予以区分，但是从曲种本源来看，皆出同源。然而，在不同曲种之间，也存在具有相同“区域基因”的情况。无锡景是一首在长三角地区广为流传的民间小调，据考此曲来源于北方的“侉侉调”，清末时期流行于全国，在各个地方形成同源异流的民歌，如北方的 探清水河照花台 盼五更，南方地区的 无锡景苏州景 卖油郎 五更等郎来 五更里等。在长三角地区的曲艺音乐中，时常能听到无锡景调的旋律，如上海独脚戏中的 无锡景调16，苏州弹词中的 大九连环17，扬州清曲里的 无锡景 照花台 卖油郎等，这一类曲种是将民间小调完整用到曲艺音乐中，并根据自身特点融合吸收。还有一类则是部分吸收，以伴奏的形式存在，如黄永生演唱的上海说唱 金陵塔，以及南京白局机房苦，其伴奏旋律如谱例1所示。（续表3）该旋律乐汇也反复出现在南京白局其他唱段的伴奏中。当然，在不同的曲种中，旋律会因为方言的不同有所不同，节奏也会根据音乐叙事故事情节的不同而存在差异。除了无锡景调，还有四季调、孟姜女调、唱春调、梳妆台等不同叫法，但是旋律同源。此类来源于明清时调的曲牌小调还有很多，如鲜花调、银纽丝调、杨柳青调、凤阳调等，广泛存在于长三角曲艺音乐中。王小龙在 扬州清曲音谱例12023 年第 2 期音乐艺术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83历史文化乐稳态特征研究中18，论述了满江红调同时存在于南京白局、盐城牌子曲、海州牌子曲、徐州丝弦等其他曲种的情况。以 中国曲艺音乐集成 江苏卷为例，作为牌子曲类的南京白局、扬州清曲，收录了大量曲牌自不待言，其中弹词部分收录常用曲牌16种：大九连环、船歌、剪剪花、费伽调、银纽丝、乱鸡啼、点绛唇、海曲、四喜调、耍孩儿、道情调、令令调、锁南枝、滚绣球、离魂调、山歌调。从以上情况来看，明清时调的遗存是长三角地区曲艺的核心“区域基因”。除此之外，独脚戏中使用的宣卷调、梨膏糖调、摊簧调，弹词中使用的文书调、道情调，钹子书中的因果调等，则是不同曲种之间的相互借鉴；或同一艺人会多个曲种，在演出中出现曲种混融吸收的情况，如苏州弹词艺人冯筱庆同时也是苏州文书艺人，他将苏州文书的调吸收到弹词中形成文书调。更有甚者，新的曲种就是基于原有曲种发展而来，如锣鼓书是基于说唱因果而形成的。笔者将这类情况统称为长三角地区曲艺音乐的“区域基因”。（二）长三角地区曲艺音乐的区域分布特征从长三角三省一市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曲艺项目来看，浙江地区的曲种最多达28项，其次是江苏10项，上海5项，安徽2项。浙江地区不仅在入选总数上超过其他3个地区入选曲种数之和，而且在曲艺类型上涵盖7大类，相较于长三角区域曲艺十大类型（见表4），只有花鼓类、琴书鼓书类、牌子曲类不涉及。浙江省地处中国东南沿海长江三角洲南翼，东临东海，南接福建，西与江西、安徽相连，北与上海、江苏接壤。下辖11个地级市。通过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单位所在地的统计，该地区曲种分布遍及11个地级市的9个，只有东北部的舟山市和西部的衢州市不涉及。从各个地级市所拥有的非遗数量来看，杭州市7项、绍兴市5项、金华市4项、宁波市4项、温州市4项，其他4个市都是1项，呈现出从中心城市到周边城市递减的趋势（见表5）。表4浙江地区国家级非物质 文化遗产曲种类型统计曲种类型数量弹词、摊簧9道情4鼓词4锣鼓书4走书4宣卷2评话1合计28表5浙江地区国家级非物质 文化遗产曲种分布区域统计地 区数量杭州市7绍兴市5金华市4宁波市4温州市4湖州市1嘉兴市1丽水市1台州市1合计282023 年第 2 期音乐艺术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84历史文化江苏省有10个曲种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曲种类型共6类，其中弹词类3项，评话类2项，牌子曲类2项，琴书鼓书类2项，锣鼓书类1项。相较于前文所述长三角区域曲艺十大类型而言（见表3），不涉及宣卷类、花鼓类、渔鼓道情类、走书类曲种（见表6）。表6江苏地区国家级非物质 文化遗产曲种类型统计曲 种数量弹词类3评话类2牌子曲类2琴书鼓书类2锣鼓书类1合计10江苏省位于长江三角洲的北部，下辖13个地级市。通过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单位所在地的统计，该地区曲种分布涉及6个市，其中南京市、扬州市、苏州市、常州市位于苏南地区，徐州市和宿迁市位于苏北地区。徐州市的曲种是徐州琴书，宿迁市的曲种是苏北大鼓（见表7）。表7江苏地区国家级非物质 文化遗产曲种分布区域统计地 区数量南京市3扬州市3苏州市1宿迁市1徐州市1常州市1合计10从上海地区入选的5个曲种来看，苏州评弹、锣鼓书、浦东说书、独脚戏和浦东宣卷都不是上海所特有的曲艺形式，源流上都与长三角地区的曲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上海开埠后，曾经一度成为全国的戏曲、曲艺中心，全国各地的戏曲、曲艺都汇聚上海。以苏州评弹为例，虽然评弹发源于苏州，但是兴盛于上海，并在上海形成流派云集的盛况，只有在上海这个“大码头”站稳脚跟，才能在评弹界有一席之地，形成自己的流派，如“张鉴庭七进上海”的典故即为一例。苏州评弹之所以在上海以上海市书场工作者协会为保护单位成功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方面与苏州评弹历史上在上海的兴盛密切相关，同时苏州评弹目前在上海是非常活跃的曲艺品种，且在上海城市化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区别于长三角其他地区苏州评弹的“海派评弹”19。而锣鼓书、独脚戏、浦东说书和浦东宣卷则因为上海方言的使用，而区别于长三角其他同类曲种。安徽省地处长三角腹地，东部与东北部与江苏省西部齿轮式接壤，东南部与浙江省接壤。该省有两个曲种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安徽省滁州市凤阳县的凤阳花鼓和宿州市萧县的渔鼓道情。凤阳位于安徽东部，萧县位于安徽东北部与江苏毗邻。从长三角地区入选非遗的曲种来看，花鼓类曲种为安徽省所特有。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发现，长三角地区的曲种类型和数量以浙江省最为丰富，安徽省最少。浙江、江苏、安徽都有自己所特有但其他地区少见的曲艺类型，如走书类和鼓词类为浙江省特有，牌子曲类和琴书鼓书类为江苏省所特有，花鼓类为安徽省所特有。弹词、评话、锣鼓书、宣卷类曲种则是除安徽省外在另外三个地区都流行的曲种。道情渔鼓是在浙江和安徽都流行的曲种。从所涉区域不难2023 年第 2 期音乐艺术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85历史文化发现，在环太湖流域，即历史上狭义的江南文化核心区的曲艺类型，以弹词、宣卷、锣鼓书类更为流行。从曲种最为丰富的浙江省内部分布来看，其特有的走书类曲种如宁波走书、绍兴莲花落、湖州三跳，主要位于浙江北部三市，鼓词类曲种如温州鼓词、永康鼓词、丽水鼓词，主要位于浙江南部金华、丽水、温州三市，形成“北走书南鼓词”的分布格局。江苏的徐州琴书和苏北大鼓受北方曲艺的影响较明显，也是因为地处“苏北”而显露出地方性混融特色。此外，从曲种拥有数量的城市来看，上海、杭州、绍兴、金华、宁波、温州、南京、扬州都是值得关注的城市。四、长三角区域一体化背景下的曲艺发展思考曲艺音乐无论是其现实生活中的生存现状，以及在学界的关注度都十分有限。随着2022年曲艺被列入研究生学科专业目录，对曲艺的学术研究也提出了新的要求。历史上长三角地区一直是曲艺资源富足之地，如南宋临安（今杭州）瓦舍勾栏林立，其规模和演出时间都超过前朝的汴梁，小唱、说话、鼓子词、诸宫调等曲艺形式多见于勾栏中。20从 扬州画舫录 清稗类钞 等文献中也能看到清朝扬州、南京、苏州等地曲艺的繁华场景，其中弹词艺人王周氏“御前弹唱”的典故一直为人津津乐道。乾隆皇帝六下江南，促进了江南地区曲艺的发展；上海开埠后，逐渐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成为全国的戏曲曲艺中心，各种戏曲曲艺竞相登场，繁荣发展。由此可见，自古以来长三角地区就是曲艺发展的文化宝地。2019年，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 将长三角区域一体化上升到国家战略。纲要虽然主要针对经济领域，但对文化发展也提出了新的要求，同时提供了新的发展契机。笔者认为，在长三角区域一体化背景下，曲艺音乐的发展从艺术自身而言要重视方言、保持叙事性特点、保留地方性特色，并在区域内推进资源 整合。（一）方言与叙事性方言是曲艺的根基。方言与中国文化一书中谈到方言与戏曲时，认为“区别地方戏的最显著特征是方言而不是声腔，因为有的地方戏可以兼容几种声腔”21。音乐界早有对戏曲曲艺腔词关系的深入探讨，唱腔主动服从于唱词的“腔从于词”是戏曲曲艺创作的规律。目前出现了一些新创作品，为了吸引更多的听众，而在曲种语言的使用上，将方言改为普通话。其实，在20世纪50年代出现过南方曲种北迁而水土不服最终消亡的案例，出现过为了降低听赏“门槛”将方言改成普通话，而最终变成既不像地方戏曲又不像音乐剧的舞台作品，也出现过为扩大对外影响力而使用外语演唱曲艺作品的“噱头作品”。但是这些作品都未能成功转型为曲种的经典作品。相反，许多对方言保护情有独钟的年轻人，将曲艺锁定为保住方言的有效 路径。曲艺使用方言讲唱故事的叙事性特点是区别于其他艺术形式之处，在一定历史时期内曲艺因其突出的叙事性特点，被作为“文艺轻骑兵”发挥宣传作用。如前文所述，长三角曲艺音乐中的“区域基因”现象明显，在不同曲种中使用相同曲调的情况很多，但是由于不同曲种讲述故事的内容不同，虽然词变曲不变，但是依然产生了新的听赏体验。目前，笔者搜集到 无锡景调被吸纳到评弹中的作品，有1960年孙淑英、赵菱菱演唱的 向荒滩夺粮，1985年陈丽鸣演唱的 杨乃武与小白菜 祭子，虽然二者曲调相同，但是由于讲述的故事不同，演唱的“书情”各异，因此同一个曲调所带来的听赏体验和感2023 年第 2 期音乐艺术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86历史文化觉，是与单纯的描述性或抒情性民歌小调所 不同的。（二）资源整合但和而不同区域内资源的有效整合，是区域一体化的初衷，如何整合则是难题。笔者从田野考察中广受好评的 板凳姑娘 这部新创评弹作品得到启发。相较于上海评弹团和苏州评弹团而言，启东评弹团并不具有大的优势，但是该地方团打造的 板凳姑娘不仅获得“第九届江苏省文艺大奖 曲艺奖”，而且在票友中得到普遍好评，并在长三角地区巡演。该作品以启东残疾姑娘苏晓琳的事迹为原型，讲述了其励志人生。虽然这部作品由启东团推出，但是从参与的人员情况来看，涉及启东评弹团、上海评弹团、苏州评弹团、常熟评弹团、无锡评弹团、常州市曲艺团、苏州评弹学校，整合了长三角地区整个评弹界的优势人力资源。出品人陈燕是启东评弹团团长，作者司马伟是苏州评弹团演员，导演陆建华是常熟评弹团团长、常熟市文联副主席，音乐总监陈勇是苏州评弹学校专业教师、教学督导，参加演出的20多名演员也是来自长三角地区各个评弹团的拔尖人才，不仅有启东评弹团自己的演员，如：查碧华、成爱华、沈兰燕、黄瑾瑾、周春波、陈海娟，还邀请了上海评弹团的黄海华、吴静慧、王雨虹，苏州评弹团的青年演员杨柳、陆嘉怡、夏陆佳，无锡评弹团的徐桂芳、常州市曲艺团王朵朵等知名评弹演员加入。22 另外，该作品还得到江苏艺术基金2022年度资助，为其在长三角巡演提供了资金的支持，也使得长三角地区的评弹听众有机会一睹为快。板凳姑娘 这部作品的成功启示我们，以曲艺作品为核心，打破院团界限，优化区域内曲艺人才的配置是打造曲艺精品的可行 之路。结 语长三角区域一体化背景下文化资源的优化配置，有助于区域内的协调发展，但是同时也要警惕在区域内融合过程中发生地方特性的稀释。经济一体化不代表文化同质化，相反构建区域内曲种多样化活态发展才是曲艺发展之道。区域文化的发展有其自身规律，而从历史来看，每一次行政区划的变更，都会对文化发展产生深远影响。文化类型丰富的长三角区域文化会生发出怎样的文化现象，值得持续关注研究。注释：劳伦斯 C.史密斯：河流是部文明史：自然如何决定文明兴衰和人类未来，周炜乐译，中信出版集团，2022。转引自刘雅媛、张学良：“长江三角洲”概念的演化和泛化基于近代以来区域经济格局的研究，载 财经研究，2020年第4期，第100页；原引文出自弗里德曼、桑德斯：沉积学原理，徐怀大、陆伟文译，科学出版社，1987，第532页。转引自刘雅媛、张学良：“长江三角洲”概念的演化和泛化基于近代以来区域经济格局的研究，载 财经研究，2020年第4期，第101页；原引文出处：S.Mossman,“Delta of the Yangtsze River in China,”The Geographical Magazine,1877,9(1),pp.256 260.森正夫编：江南三角洲市镇研究，丁韵、胡婧等译，范金民审校，江苏人民出版社，2018。中国政府网，http:/ 01 12。李伯重：简论“江南地区”的界定，载 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91年第1期，第100 105页，转107页。李伯重在文中提到江南地区的不同界定如：“苏松常镇或苏松嘉湖四府说、苏松杭嘉湖五府说、苏松常杭嘉湖六府说、苏松2023 年第 2 期音乐艺术长三角区域文化中的曲艺音乐研究87历史文化常镇杭嘉湖七府说、苏松常镇宁杭嘉湖八府说、苏松常镇杭嘉湖微九府说、苏松常镇宁杭嘉湖甬绍十府说等”，他的“八府一州说”即：苏松常镇宁杭嘉湖八府以及由苏州府划出的仓州。中国曲艺音乐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中国曲艺音乐集成 上海卷编辑委员会：中国曲艺音乐集成（上海卷），中国ISBN中心，1997。中国曲艺音乐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中国曲艺音乐集成 江苏卷编辑委员会：中国曲艺音乐集成（江苏卷），中国ISBN中心，1994。中国曲艺音乐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中国曲艺音乐集成 浙江卷编辑委员会：中国曲艺音乐集成（浙江卷），中国ISBN中心，1996。中国曲艺音乐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中国曲艺音乐集成 安徽卷编辑委员会：中国曲艺音乐集成（安徽卷），中国ISBN中心，2006。11 关于滩簧还是摊簧，中国曲艺音乐集成 上海卷中使用“摊”，苏州卷中使用“滩”，本文中引用时遵循原样使用原文用字的原则。12 原文为（），该字已被废除。13 中国艺术研究院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办，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博物馆，https:/ 览 时 间：2023 01 08。14 同13。15 查志远：PK世界五大城市群，长三角凭什么成为风口？，澎湃网https:/ 01 11。16 同，第997 998页。17 苏州评弹专业社会艺术考级委员会编：苏州评弹社会艺术水平考级（演唱）教材，苏州大学出版社，2012，第123 126页。18 王小龙：扬州清曲音乐稳态特征研究，上海音乐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05，第53 76页。19 张延莉：城市音乐研究的区域化和地方性以评弹的“海派”和“苏派”为例，载音乐艺术（上海音乐学院学报），2020年第 2期，第93 103页。20 王菲菲：论南宋音乐文化的世俗化特征及其历史定位以都城临安为个案的研究，上海音乐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06，第74 75页。21 周振鹤、游汝杰：方言与中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第181页。22 信息来源于中篇评弹 板凳姑娘 节目单。THE ART OF MUSICNo.2,2023Journal of the Shanghai Conservatory of MusicContentsResearch of Chinese Traditional Musical TablaturesColumn for Constructing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XVI)Zhao Weiping:Historical Evolution of Tang Dynasty Pipa Tablatures in their Transfer Eastward to Japan（6）A variety of instrumental scores appeared in China around the 8th century,but after the end of the Tang Dynasty,most scores except those of guqin had disappeared.These disappeared tablatures were brought to Japan by Japanese envoys,passed on there and underwent a process of Japaneseization,as evidenced by the Chinese notation characters,beat symbols,speed marks,and playing methods of the Tang Dynasty pipa scores copied by Japan from the 10th to the 13th centuries AD.However,the Chinese Tang Dynasty music circulating in Japan after the 10th century AD has been Japaneseized,so it cannot fully represent Chinas Tang Dynasty music.Wen He:Music Significance of the Tang Dynasty Pipas Short Fret:As Reflected in the Double Frets and the Pipa Fret Tunings for Various Tonalities（14）The short fret on the first string,found in the music literature of the Fifth Dynasty in China,was originally a temporary device used to raise the pitches on pipa.Images appeared in the No.7 Buddhist Temple of Shengjinkou in Turpan,Xinjiang and the Qinglong Temple of Jishan in Shanxi;the images descriptions of the double frets have independent musical connotations.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ang dynastys Pipa Fret Tunings for Various Tonalities,it can be confirmed that the setting-up of the fret and the double fret aimed at the convenience of the mode modulation of pipa-typed instruments.This is just where the meaning of music learning is.Seo Hae-joon:Types of Korean Ancient Tablatures and their Characteristics（24）Korean ancient tablatures fall into two main notation types,one in the Chinese system,mainly recording the music of court rituals,and the other in the Korean system,mainly for literati music.The ancient notation of the Korean hyuanqin uses these two notations at the same time,but with the evolution of the hyuanqin repertoire in different historical periods,its notation has also constantly evolved.Zhang Xiaodong:A Study of the Transmutation of the Horizontal Flute Tablature of Japan in the Heian to the Kamakura Period（41）The horizontal flute music score of the Tang Dynasty transferring to Japan is a more special category of ancient music circulating outside China.The changes in the repertoire,phonemes,and symbols both of the Heian period Learned Flute Scores and the Kamakura period Ryu Flute Records reflect the transmutation and influence of the yokoko flute score.Based on this,some characteristics of Tang Dynasty music performance can also be inferred in reverse,and the basic style of Tang Dynasty music scores can be identifiedYing Youqin:The Main Melodies after the Intermezzos of the“Dunhuang Tablatures”are Stripped Away The Last Key to Interpreting the Dunhuang Tablatures（50）The first 2 of the 25 pieces of the Dunhuang Tablatures,“Pin Nong”,are for finger warm-up.Chen Yingshis interpretations of“Xijiang Moon”,“Yizhou”and“Slow Song Yizhou”stripped away the accompaniment of the pipa and showed the main melody;he believed that the existence of the lute accompaniment is to make up the number of long notes in the phrase.The other 20 pieces of the Dunhuang Tablatures have“intermezzos”and if stripped them down,they can also show their main melodies,such as the 3rd and 12th songs“Merry Pouring Cup”and the 20th song“Introduction to Changsha Ladies”.History/CultureZhang Yanli:Quyi Music Research in the Culture of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Region（78）The culture of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region is the core of this rivers south part.By analyzing the“integration”and“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data related to the culture of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region,we can get a birds eye view of the main aspects of quyi narrative singing in the region,discover the genes and regional distribution characteristics of regional music,and explore the regional cultural significance with richer connotations.The optimal allocation of cultural r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