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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王外表下的普通人
——浅析《棋王》中王一生人物形象
、 前言
《棋王》 本篇报告引用《棋王》皆引自阿城:《棋王 树王 孩子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页1-55。
作为作家“阿城”的处女作,被视作是新时期“寻根文学”的发轫之作。和许多以悲剧作为结局的反思历史的文学作品不同,小说以平和、朴素的语言讲述了在文革时代,知青“棋呆子”王一生四处寻找对手下棋、拼棋的故事。
与许多传统的传奇故事中主人公不同的是,小说主人公“棋呆子”王一生的形象并不是光鲜亮丽的。刘小霞在《现代语境下的棋王解读》中说:“按照多数人以往的阅读经验,天赋异禀的主人公往往是形象完美的,即使有困窘的时候,也往往能一眼看出这是为了玉成日后的圆满而不得不做的折衷,而王一生的形象却和读者的心理期待产生了断裂…” 刘小霞:<现代语境下的《棋王》解读>,《小说评论》2011年01期,页152。
,这段话讲明了《棋王》中主人公王一生不同于其他作品中主人公的特殊性。这篇报告将浅析主人公的人物形象以及其在文章主旨上的意义。
、 为棋痴狂
王一生爱棋,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以至于被人利用也毫不知道。
「……因为老下棋,被人瞄中,就同他个出走,常常送他一点钱,他也不问,只是收下。后来才知道,每到一处呆子必然挤地头看下棋。看上一盘,必然把输家挤开,与赢家杀一盘。初时大家看他其貌不扬,不与他下。他执意要杀,于是就杀。几步下来,对方出了小汗,嘴却不软。呆子也不说话,只是出手极快,像是连想也不用想。待到对方终于闭了嘴,连一圈儿观棋的人也要慢慢思索棋路而不再支招儿的时候,与呆子同行的人就开始摸包儿……呆子糊糊涂涂,之说别人常给他钱,大约是可怜他,也不知钱如何来,自己只是喜欢下棋。」 《棋王 树王 孩子王》页5-6。
由此,王一生为棋痴狂的形象可见一斑。
王一生如此痴迷于象棋,跟当时特殊的年代是分不开的。文革动乱的年代里,人们面临着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匮乏。王一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把象棋看作了自己的精神寄托。“何以解忧?唯有象棋” 《棋王 树王 孩子王》页9,13,22。
,象棋成为了王一生在仅能满足生存的物质环境里在精神世界里的小小满足。 刘小霞在《现代语境下的‘棋王’解读》里评论王一生下棋的爱好时说:“当他在下棋时,他获得了一种独特的高峰体验,这不是在下棋这种活动本身赋予他的,而是他在下棋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个‘人’,作为人的存在才能够完整,他下棋的时候一个世界在向他敞开,从而构成了一种精神境界。” 刘小霞:<现代语境下的《棋王》解读>,《小说评论》2011年01期,页153。
下棋于王一生而言,是逃避不堪的现实生活的避难所。
王一生爱好下棋、痴迷于下棋,跟他的生活经历也有关系。王一生小时候父亲母亲身体都很虚弱,家庭十分困难,于是他就跟他母亲一起去印刷厂叠书页子去挣一些钱补贴家用。
「有一回,我和我母亲给印刷厂叠书页子,是一本讲象棋的书。叠好了,我妈还没送去,我就一篇一篇对着看。不承想,就看出点意思来。」 《棋王 树王 孩子王》页24。
王一生的象棋启蒙发生在孩童时期,这时候的王一生迫于家庭的困难,“看不上电影,也不去公园”,因而象棋作为童年王一生唯一的兴趣爱好得到了母亲的默许。母亲虽然有着“下棋下得好,还当饭吃了?”,“你再棋上怎么出息,到底不是饭碗”这样的观念,但是在弥留之际仍然尽自己的能力磨了一副无字棋送给儿子来支持儿子的兴趣。 《棋王 树王 孩子王》页24。
母亲临终的鼓励使王一生对象棋产生了一种超乎于对象棋游戏本身兴趣的情感。文中在王一生与十人下盲棋的大战中获胜时有这样一段描写:
「王一生呆呆地盯着,似乎不认得,可喉咙里就有了响声,猛然“哇”的一声儿吐出一些黏液,呜呜地说:“妈,儿今天……妈——”」 《棋王 树王 孩子王》页54。
这一段用六个省略号表达了颇有内涵的意蕴。王一生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是想向母亲倾诉自己终于挣了一口气呢?还是想反驳母亲“下棋无用”的说法呢?我想作者意欲表现的是王一生对维护自己精神世界的呐喊。这一次胜利让“在人类社会维持一种动物形态生活的他维系了作为人的尊严的最后一道防线” 刘小霞:<现代语境下的《棋王》解读>,《小说评论》2011年01期,页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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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也向我们揭示王一生痴迷象棋的另一面,他不是个“棋呆子”,也还没有成为当时社会上“行尸走肉”人们中的一个,他仍然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形象。他对围棋的痴迷在一种程度上是“他对他精神世界的疯狂守护” 刘小霞:<现代语境下的《棋王》解读>,《小说评论》2011年01期,页153。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前文王一生会拒绝脚卵割爱自己珍贵的象棋作为他参加比赛的门票的好意。
、 醉心于吃
关于吃的描写是《棋王》中的一大特色。
文中最经典的一个描写主人公王一生吃饭的片段是:
「拿到饭后, 马上就开始吃, 吃得很快, 喉结一缩一缩的, 脸上绷满了筋。常常突然停下来, 很小心地将嘴边或下巴上的饭粒儿和汤水油花儿用整个食指抹进嘴里。若饭粒儿落在衣服上, 就马上一按, 拈进嘴里。若一个没按住,饭粒儿由衣服上掉下地, 他也立刻双脚再移动, 转了上身找。这时候他若碰上我的目光就放慢速度。吃完以后, 他把两支筷子舔了, 拿水把饭盒冲满, 先将上面一层油花吸净, 然后就带着安全抵岸的神色小口小口地呷。有一次, 他在下棋, 左手轻轻地叩茶几。一粒干缩了的饭粒儿也轻轻跳着。他一下注意到了, 就迅速将那个干饭粒儿放进嘴里, 腮上立刻显出筋络。我知道这种干饭粒儿很容易嵌到槽牙里, 巴在那儿, 舌头是赶它不出来的。果然呆了一会儿, 他就伸手到嘴里去抠。终于嚼完和着一大股口水, “咕”地一声儿咽下去, 喉结慢慢移下来, 眼睛里有了泪花。」 《棋王 树王 孩子王》页10。
这一段描写细致入微,将王一生对食物的珍惜、谨慎表现的淋漓尽致。然而王一生对食物的细致并不是对食物的细心品味。在后文“我”跟王一生感叹生活无聊,没电影、没书、没电时,王一生说:
「你们这些人呐!没法儿说,想的尽是锦上添花。我挺知足,还要什么呢……是呀,一个人拼命想活着,最后都神经了,后来好了,活下来了,可接着怎么活呢?像邦斯那样?有吃,有喝,好收藏个什么,可有个馋的毛病,人家不请吃就活得不痛快。人要知足,顿顿饱就是福。」 《棋王 树王 孩子王》页20-21。
这一段描写为我们揭示了王一生对食物的观念:食物是为了吃饱,而吃饱就是人生最大的满足。至此我们发现:
「《棋王》与其说是在讲“吃”,不如说是在讲“饿”,对王一生“吃”的描述也并非是一种世情常态,而是物质极端匮乏年代的恐怖图景甚至有些恶心。」 李云:<历史记忆的文学阐释——围绕《棋王》的前前后后>,《当代文坛》2010年1月1日,页29。
有趣的是,作者却对这样一个醉心于吃、饿怕了的人在后文下棋大战十人的时候有这样一段描写:
「我找了一点凉水来,悄悄走进他,在他眼前一挡,眼睛刀子似的看了我一下,一会儿才认出是我,就干干地笑了一下……半晌,回报了棋步,才咽一口水下去,“咕”的一生,声音大的可怕,眼里有了泪花。」 《棋王 树王 孩子王》页50-51。
这个时候,王一生一伙人为了省钱几天都没怎么吃好,王一生又大战众人,及其的消耗体力,他应该是饥渴交加的状态。王一生却只喝了一口我递过来的水,甚至在没认出“我”来之时还“刀子似的看了我一下” 《棋王 树王 孩子王》页50。
。王一生对于“吃”的执着被他对于“棋”的执着打败了,这一刻,他对于精神世界的追求封闭了他的肉体感官。作者描写的这一段,将王一生的转变表现的震撼人心。王一生的转变成为整个小说的点睛之笔,或许他仍然是“好吃的”,但从此我们知道了在王一生的心中精神世界是与物质世界并重甚至高于物质世界的。
作者想告诉我们的是,王一生满足于吃的价值观是当时社会背景下的病态产物,人还是应当有更高的精神追求的。王一生的转变正是源自于他的精神追求的崛起。
、 小结
作者创作的主人公王一生在小说开始的描述中带有一种一般故事中的人物的色彩。
「“他就是王一生?」 《棋王 树王 孩子王》页5。
故事开始的时候王一生在“我”看来是“异人”,是“棋呆子”;他带着一种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色彩。但随着小说发展,王一生的形象渐渐有血有肉起来。王一生逐渐变得并不特殊起来。他有一手传奇的棋艺,但是他也贪吃,拘谨,知足,和周围的知青们并无两样。到后来王一生来探望我时,“大家见他很随和,也就随便聊起来” 《棋王 树王 孩子王》页26。
,也表现出王一生作为普通知青的一面。他的贪吃,他的知足,并不仅仅是他独有的特点,而是这个时期的青年们共同的性格特点。而王一生“下棋”的本事可以说是作者的特意安排,是在那个特殊的时代作者“对人的智慧、注意力、精力和潜力的一种礼赞” 陈晓明:<论《棋王》唯物论意义的阐释或寻根的歧义>,《文艺争鸣》2007年4月15日,页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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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作者原拟的结局是:
「“我”从山西回到云南,刚进云南棋院的时候,看王一生一嘴的油,从棋院走出来,我就和王一生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还下棋不下棋?王一生说,厦深恶民棋啊,这天天吃肉,走,我带你吃饭去,吃肉。」 李云:<历史记忆的文学阐释——围绕《棋王》的前前后后>,《当代文坛》2010年1月1日,页56。
作者大概原想以转折性的结局暗示时代变迁给人带来的改变,更深一步反思知青性格的阴暗面。但我以为,改过之后的结局更好。作为文革时代背景下的人,王一生这个形象向我们展现了文革时代人们内心仍存的精神光辉,让人重拾对人性的信心和希望。这就是本文所分析的主人公的人物形象以及其在文章主旨上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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