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陵话的给予句“N1跟N2过N3”.pdf

“N,跟N,过N”是沅陵话中常见的给予句，其中N代表与者，N,代表受者，N,是与者所与亦受者所受的事物，可以是数量词名词，也可以是光杆名词，“跟”是人物方向介词，存在着“跟随义动词 伴随介词 人物方向介词”这样一条语法化路径，“过”是给予义动词。关键词：沅陵话；给予句；跟；过中图分类号：H17沅陵县隶属湖南省怀化市，位于湖南省西北部，怀化市北端。湖南沅陵县方言属于北方方言西南官话。本文主要讨论沅陵话的给予句“N，跟 kenJN2过 kuo324JN”的句法特征及其变换式，文中出现的沅陵话语料均为作者自拟，语料前的*号表示该句子在其所属的语言环境中不成立。朱德熙认为：“所谓给予，可以描述为：（1）存在着与者（A）和受者（B）双方；（2）存在着与者所与亦受者所受的事物（C）；（3）A主动地使C由A转至B。”1132 他还指出，普通话中与“给”相关的表达给予义的句子有以下四种类型：S：Ns+V+给+N+N（我送给他一本书）；S2：Ns+V+N+给+N（我送一本书给他）；S3：Ns+给+N+V+N（我给他写一封信）；S4:Ns+V+N+N（我送他一本书）。J81其中S指句子，Ns指充当主语的体词性成分，V指动词，N和N代表充当宾语的体词性成分。李炜指出，表达给予义的句子可以简称为给予句，从句式本身能否表达给予义来看，以上句子中只有S,和S2是表达给予义的特定句式，S和S4既可包括给予句，也可以容纳非给予句。2 12 5“N,跟 kenJN2过 kuo324JN”在沅陵话中是一个常见的给予句。如：（1）我跟老师过两本书。（我给老师两本书。）文献标志码：AD01:10.3969/j.issn.1672-8173.2023.03.017（2）他跟我过条鱼。（他给我一条鱼。）（3）我跟妹妹过包糖。（我给妹妹一包糖。）其中Ni是与者，N是受者，N3是与者所与亦受者所受的事物，“N,跟N过N3”的语义就是N,主动地使N3由N,转移至N2如果要表示否定，那么否定词应放在“跟”的前面，即“N,+否定词+跟N,过N”，一般来说，要表示“N跟N过N”的否定，沅陵话中一般用否定词“没”。如：（4）我没跟他过钱。（我没给他钱。）（5）老师还没跟班长过成绩单，我也不晓得我考好多分。（老师还没给班长成绩单，我也不知道我考了多少分。）（6）你姐姐真的没跟我过学费，你再回去好生问下她咯。（你姐姐真的没给我学费，你再回去好好问一下她。）此外还可以用“莫”表否定，如：（7）你莫跟我过钱，我有钱，你拿到自己用。（你别给我钱，我有钱，你拿着自己花。）（8）喊你妈莫跟你妹妹过手机。（让你妈妈不要给你妹妹手机。）当否定词是“没”时，表示对整个事件的否定，即N,没有把N，给N2。当否定词是“莫”时，表示命令，让N,不要把N，给N2当对方一直不愿意把某物给某人（一般是说话收稿日期：2 0 2 2-0 5-18基金项目：2 0 2 1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湖南及周边省区汉语虚词时空立体研究及数据库建设”（2 1&ZD291）；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跨语言视角下湘方言个体量词研究”（19 YBQ075）作者简介：候瑶（19 9 8 一），女，湖南沅陵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学。87湘南学院学报（社会科学）人）时，说话人常说：（9）过来咯！（拿来咯！）（10）快点过来咯！（快点拿来咯！）不同于趋向动词“过来”，趋向动词中的重读音节在“过”，而这里的“过来”中的“来”要重读，“过来咯！”整个句子表示说话人对听话人的催促，带有一种不耐烦的语气。此外，在沅陵话中，以下的表达都是错误的：（11）*我过跟老师一本书。（12）*这本书过老师。（13）*这本书跟老师。从上面的例句中我们可以看出，沅陵话的给予句“N,跟N2过N”中的“跟”是介词，“过”是给予义动词，在语义上相当于现代汉语的“给”，但是在句法上与“给”略有差异。一、“N,跟N2过N3”的句法特征（一）给予事件的参与者 Ni、N2、N3李炜指出，在给予句中，Ni、N2、N3各自扮演了不同的角色：Ni是积极的施动者；N是所与事物的受物者；N3是受到动作行为较强影响的承受者。2 112 6 如:（14）张三跟李四过三个苹果。（张三给李四三个苹果。）（15）姐姐跟妹妹过件新衣服。（姐姐给妹妹一件新衣服。）（16）今天教师节，张老师的学生跟他过好多贺卡。今天是教师节，张老师的学生给他很多贺卡。）以上例句的N，“张三”“姐姐”“张老师的学生”都是积极的施动者，主动地将某物给予某人；N“李四”“妹妹”“他”是受物者；N“三个苹果”“一件新衣服”“好多贺卡”是所给予的事物，受到动作行为影响较强，在句子中处于被转移的状态。朱德熙指出，现代汉语中的四种给予句都有排斥由单独的名词充任直接宾语的倾向，试比较：（17）*你打毛衣给我。你打件毛衣给我。由单独的名词充当直接宾语的句子往往是黏附的，本身不太能独立成句，只能在更大的句法环境里出现，如：（18）你打毛衣给我穿。因此，给予句中的直接宾语N3最占优势的是数量词加名词的形式。18 1 在沅陵话中也是如此。如：（19）小张先跟你过两斤萝上，放到你屋门口底。882023年6 月（第44卷）第3期（小张刚才给你两斤萝卜，放在你家门口了。）（2 0）隔壁跟我们过两条鱼，帮你叔叔他们喊来吃夜饭。（隔壁邻居给我们两条鱼，把你叔叔他们叫过来吃晚饭。）（2 1）李四跟你婆过五斤土鸡蛋。（李四给你奶奶五斤土鸡蛋。）如果数词是“二”，那么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数词“二”会被省略。如：（2 2）姐姐跟我过条裙子。（姐姐给了我一条裙子。）*姐姐跟我过一条裙子。（2 3）要落雨底，我跟你过把伞你再去。（要下雨了，我给你拿把伞你再走。）*要落雨底，我跟你过一把伞你再去。例外的情况大多是为了表示强调，如：（2 4）买牛奶要两块钱，我哥跟我过一块钱，我怎么买？（买牛奶要两元钱，我哥哥给我一元钱，我怎么买？）（2 5）落这么大的雨，我们有三个人，你跟我过一把伞哪门够？（下这么大的雨，我们有三个人，你给我一把伞怎么够？）（2 6）我们就两个人，你跟我过一把伞就可以底。（我们就两个人，你给我一把伞就可以了。）（2 7）一个面包两块五，我妈跟我过八块钱，我们两个一人一个还有多。（一个面包两块五，我妈给我八块钱，我们俩一人一个面包，钱还有剩余。）例（2 4）、例（2 5）强调数量少，例（2 6）、例（2 7）强调数量足够。虽然强调的都是“二”，但是在句子中“二”并不重读，重读的是“二”后面的量词，强调的内容是根据整个句子的语义得出的，而不是根据句子的重音。李炜指出：“从名词的专指、确指、泛指的角度讲，给予句一般情况下要求N3是一个确指名词，数量词+名词就是典型的确指形式。”2 12 7 但是在沅陵话中，单独的名词也可以充任给予句的直接宾语。如：（2 8）我跟老师过书。（我去给老师送书。）（2 9）对门跟我们过蛋糕。（对门邻居给我们蛋糕。）（30）我公跟我过钱。（我爷爷给我钱。）例（2 8）例（30）的N，“书”“蛋糕”“钱”都是单独的名词。光杆名词充当直接宾语，句子带有陈述语气，整句话只是说明整个给予事件，给予的动作可能完候瑶：沅陵话的给予句“N,跟N,过N”成了，也可能没完成，还可能正在进行。我们将以上句子放在对话中，如：（31）A：你过哪去？（你去哪？）B：我跟老师过书。（我去给老师送书。）（32）A：是哪个到敲门？什么事？（是谁在敲门？有什么事？）B:对门跟我们过蛋糕。（对门邻居给我们蛋糕。）（33）A：才将喊你做什么？（刚才叫你干什么？）词性义项名词脚的后部或鞋袜的后部动词在后面紧接着向同一方向移动介词指嫁给某人引进动作的对象引进比较或比拟的对象连词表示并列关系汉语方言中的“跟”则具有多个功能。金小栋、吴福祥指出：“汉语方言中跟可用作跟随义动词、介词兼连词，其功能约有2 2 种。”350 其中“跟”的“人物方向”这一功能或称“有生方向”，指的是言说等行为所指向的有生对象。3155张定指出：“汉语方言中方向与接受者在句法上的不同在于，前者位于动词之前，后者位于动词之后。”4117 4沅陵话的给予句“N,跟N,过N”中的“跟”是表“有生方向”的介词。给予本身是一个转移过程，N,是转移过程的起点，N,是转移过程的终点，“N,跟N,过N3”即N向N的方向转移。（34）昨天老板跟我过件短袖子，还是新的。（昨天老板给我一件短袖，还是新的。）（35）小李跟他办公室的同事过好多没用的东西。（小李给他办公室的同事很多没用的东西。）（36）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跟我妈过张会员卡。（结账的时候服务员给我妈妈一张会员卡。）例（34）的介词“跟”引出的N“我”是N，“短袖”转移的方向，也是转移的终点。例（35）中“跟”引出的N“他办公室的同事”是N“好多没用的东西”转移的方向。例（36）也是如此，“跟”引出的“我妈”是“会员卡”转移的方向。关于汉语普通话中“跟”的语法化和语义演变，已有学者做过论述，简单梳理如下：B：我公跟我过钱。（我爷爷给我钱。）从以上对话可以看出，例（31）的给予动作未完成；例（32）的A不在门口，因此询问在门口的B是谁在敲门，B回答的时候对门的邻居正在给A递蛋糕，此时给予动作正在进行；例（33）的给予动作已经完成。(二)介词“跟 kens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第7 版），普通话中的“跟”有名词、动词、介词和连词四种用法，如表1：表1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中“跟”的用法总结是脚后跟，宋元时期，名词“跟”逐渐引申为动词，义为“跟从、跟随”。546（37）这个女儿不受福德，却跟一个碾玉的待诏逃走了。（京本通俗小说碾玉观音，上海古籍出版社，19 8 8）（38）妾身倩女，自与王生相别，思想的无奈，不如跟他同去，背着母亲，一径的赶来。（元曲选倩女离魂，中华书局，19 58）这一时期的动词“跟”也可指嫁给某人。如：（39）那人见大娘子如此小心，又生得有几分颜色，便问道：“你肯跟我做个压寨夫人么？”（京本通俗小说错斩崔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明代，“跟”逐渐由“跟随”义动词虚化为伴随介词。5146 如：（40）次日，府尹升堂，叫城中男女老幼俱要虔诚斋戒，沐浴贵香，跟我叩谒城隍庙三朝。（包公案，华夏出版社，2 0 13）（41）再差一个同去，也跟我做不得飞檐走壁的事，倒误了时候。（水浒全传，吉林文史出版社，19 9 5)于江认为，晚清时期，伴随介词“跟”进一步虚化为并列连词。6 46 3 如：（42）只等石农跟纯客两个，一到就可行礼了。”89.例句脚后跟跟得上我不跟他跟群众商量；跟大家说说脸白得跟纸一样手跟脚都受伤了根据吴福祥的看法，“跟”原本是名词，本义湘南学院学报（社会科学）（海花，上海古籍出版社，19 8 0）（43）昭君娘娘跟那西施娘娘难道都是这种乏样子吗？（老残游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关于汉语方言中“跟”的语法化情况，张敏指出，汉语南方话里的虚词“跟”由“跟随”义动词语法化而来，首先发展为伴随介词，然后进一步用来标记“指人动作方向”，也就是“人物方向”。419即汉语南方话里“跟”存在着“动词 伴随介词人物方向介词”这样一条语法化路径。金小栋、吴福祥也指出，“跟”经历了“伴随 人物方向”的语义演变，“当言谈是一方对另一方发出言说行为时，跟引介的对象就有可能被重新分析为人物方向”315。因此，我们认为，沅陵话的“跟”存在着“跟随义动词 伴随介词 人物方向介词”这样一条语法化路径。在沅陵话中，“跟”的“跟随”义动词用法和表示伴随的介词用法也都保留了下来。如：（44）走那么快搞什么，我都跟不上底。（走那么快干什么，我都跟不上了。）（45）我出去买菜，你莫跟到我。（我出去买菜，你不要跟着我。）（46）我跟你一路去。（我跟你一起去。）（47）你妈讲有事跟你商量，喊你快回去。（你妈妈说有事跟你商量，叫你快点回去。）例（44)和例（45)的“跟”都是动词，义为“跟随”。例（46）和例（47）的“跟”都是介词，表示伴随。在跨方言的考察中，我们发现其他方言也存在着“跟”既可以作“跟随”义动词、伴随介词，也可以作人物方向介词的情况。如：萍乡方言的“跟 ke1735-36;（48）a.你前脚走，他后脚跟。（动词）b.我跟你一起去。（伴随介词）c.有咋个事跟我讲。（人物方向）长沙方言的“跟 kan1”s209：（49）a.后面的快些跟上来。（动词）b.咯要跟王师傅商量。（伴随介词）c.你跟他讲。（人物方向）扬州方言的“跟 konJ”o2（50）a.你带路，我们跟到你走。（动词）b.我有事跟你商量，你等一下走。（伴随介词）c.你这个法子不丑，快跟大家说下子。（人物方向）902023年6 月（第44卷）第3期（三）给予义动词“过 kuo324沅陵话中的“过”有“给予”的意思，从意义上看，相当于现代汉语的动词“给”。马友肃、孙立新指出，“过”字的“给予、递给”义可以追溯到上古汉语时期，中古汉语时期以至近代汉语时期也有一定例证 10 18 1-8 2,（51）邮人之过书，门者之传教也，封完书不遗，教审令不误者，则为善矣。（论衡，通津草堂本，上海人民出版社，19 7 4）（52)鸣罗鸣罗，劫我新妇，必欺我，打我，弄我，骂我，只是使我，取柴烧火，独春独磨，一赏不过。（敦煌变文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 8 4）（53）墙头过浊，展席俯长流。（杜工部集，辽宁教育出版社，19 9 7）（54）天子下帘亲考试，宫人手里过茶汤。（御定全唐诗，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中国基本古籍库）（55）黄巢乃自，（以首级）过与外甥。（资治通鉴考异，四部丛刊景宋刻本，中国基本古籍库）（56）则我独自一个婆娘，与他无明夜过药煎汤。（元刊杂剧三十种新校闺怨佳人拜月亭杂剧，宁希元校点本，兰州大学出版社，19 8 8）（57）踏开弩子，舞旋搭箭，过与使人，彼窥得端正，止令使人发牙。（梦梁录，两江总督采进本，瀚堂典藏数据库）（58）她亲自去看了车，亲自和二强子讲了价，过了钱；祥子只好等着拉车。（骆驼祥子，时代文艺出版社，2 0 2 1）根据马友肃、孙立新的观点，我们认为，沅陵话中“过”的“给予”义，应该是上古汉语时期至近代汉语时期用法的保留。二、“N,跟N2过N”的变换式(一)N跟N2过这类句子都是祈使句，表示说话人对听话人发出命令、提出请求等，一般是在说话人与听话人对面交流的情况下使用。如：（59）这块西瓜跟你过。（6 0）不要的纸盒子跟商店门口那老人家过。（6 1）要洗的衣服跟我过。（6 2）打包的炒饭跟这个妹妹过。（6 3）语文作业跟学习委员过，数学作业跟班长过。陈平指出，发话人使用某个名词性成分时，如候瑶：沅陵话的给予句“N,跟N,过N”果预料受话人能够将所指对象与语境中某个特定的事物等同起来，能够把它与同一语境中可能存在的其他同类实体区分开来，该名词性成分是定指成分；相反，如果预料受话人无法将所指对象与语境中其他同类成分区分开来，该名词性成分是不定指成分。112“N，跟N过”这一句式中的N，都是定指的。虽然例（6 3）的“语文作业”“数学作业”前都无指示代词和定语，但是将其放在语境中，我们可以肯定它们都是有定的，要交的“语文作业”和“数学作业”一定是之前老师布置过的，因此受话人能够将所指的对象与语境中某个特定的事物等同起来。如果是回答对方的询问，所给予的物品N，由于是说话人和听话人都已知的，在一般情况下可以省去不说，此外还可以进一步省去“过”。如：（6 4）A：这本书跟哪个过？B：跟老师过。跟老师。（6 5）A：语文作业跟哪个过？B：跟学习委员过。跟学习委员。这类句式的否定词式为“N+否定词+跟N2过”，否定词放在“跟”的前面，既可以用“没”，也可以用“莫”。用“没”时表示对整个句子真实性的否定，即没有做某事，“N,没有给N”；用“莫”时表示命令或请求听话人不要做某事，“N，不要/别给N2”。如：（6 6）A：这本书没跟我过。（这本书没给我。）B：这本书莫跟我过。（这本书别给我。）（6 7）A：不要的桌子没跟收废品的过。（不要的桌子没给收废品的人。）B：不要的桌子莫跟收废品的过。（不要的桌子别给收废品的人。）此外，用“没”的句子，其行为已经发生，或者还没有发生，而用“莫”的句子，其行为可能正在进行，也可能还没有发生。如例（6 6）A句表示“这本书”现在没有给到“我”的手里，可能是已经给了别人，即给予的行为已经发生；也可能是要给“我”但还没有给“我”，即给予行为还未发生。例（6 6）B句在说话人与听话人面对面交流的情况下，一般表示实施给予动作的主体正在将“这本书”递给“我”，给予动作正在进行；如果说话人与听话人不在同一个空间内，那么表示说话人对实施给予行为的主体予以提醒或警告，不要把“这本书”给“我”。(二)跟N,过 N3+V“跟N过N3+V”这一句式主要用于面对面交流时说话人对听话人发出命令、提出请求，听话人就是实施给予行为的主体。根据陈平提出的区分定指成分与不定指成分的方法，这类句子中的N3是不定指的。用于这一句式的动词是单音节动词，常见的有“吃、看、穿、用、戴、读、写、喂、闻、洗、坐、玩”等。如：（6 8）走一中午，热死了，快跟我过口水吃。（走了一个中午，热死了，快点给我杯水喝。）（6 9）饿死了，跟我过口饭吃。（饿死了，给我点饭吃。）（7 0）我们出去，跟他过本书看，他可以看一下午。（我们出去，给他本书看，他可以看一下午。）（7 1）跟我过点钱用。（给我点钱花。）（7 2）跟你弟弟买两件新衣服穿。（给你弟弟买两件新衣服穿。）其中N3一般为“量词+名词”的形式，不用单独的名词，很少用“数词+量词+名词”的形式，如例（7 0）的“本书”指“一本书”。但需要注意的是，数词在这种句式中一般是虚指，如例（6 8）的“口水”、例（6 9）的“口饭”，如果非要补上数词，可以看作是省略了数词“二”，但是在使用时，听话人不会将其理解为“一口水”“一口饭”，而是将其作为“一杯水”“一碗饭”来理解。同样，例（7 1）的“点钱”可以翻译为“一点钱”，但是具体数额却没有一个限定的范围。例（7 2）的“两件”也是虚指，它可以指大于一的数，如“三件、四件”，当然数量太多也不适合用“两件”表示。此外，当实施给予行为的主体不在场，即听话人不是实施给予行为的主体时，常用“喊让+N,+跟N过N3+V”。如：（7 3）喊你妈跟我过口水吃。（叫你妈妈给我杯水喝。）（7 4）让你屋大人跟他过条帽子戴。（让你家里的大人给他一个帽子戴。）“跟N2过N3+V”没有否定形式，只有疑问形式，如：（7 5）A：哪门没跟你弟弟过碗饭吃？（怎么没给你弟弟吃碗饭？）B：他才吃一大碗面，没饿。（他刚吃了一大碗面，还没饿。）（7 6）A：外头太阳这么大，哪门不喊你妈跟你过条帽子戴？（外面太阳这么大，怎么不叫你妈妈给你个帽子戴？）B：屋里帽子洗了还没晒干。（家里的帽91湘南学院学报（社会科学）子洗了还没晒干。）（7 7）A：你叔叔做生意那么赚钱，哪门不让他跟你过点钱用？（你叔叔做生意那么赚钱，怎么不让他给你点钱花？）B：我要他的钱干什么？他一个人也不容易。（我要他的钱干什么？他一个人也不容易。）现代汉语中，反问句表面看来是疑问的形式，但实际上表达的是肯定的意思，答案就在问句之中。虽然沅陵话中的“哪门”可以理解为现代汉语的“怎么”，但“哪门不/没+跟N过N3+V”这种疑问句与单纯的反问句不同，它主要还是表示说话人的疑惑，对给予行为的认可和支持，只是顺便带有一种说话人的主观态度，即说话人认为可以怎样，或者怎样才更好，而不表达完全肯定的意思，听话人在回答时也主要是解释原因。如例（7 5）表示说话人对“没跟你弟弟过碗饭吃”这一行为的疑惑，而之所以会疑惑，是因为说话人认为“你”给“弟弟”吃点饭更好。例（7 6）表示说话人对“不喊你妈跟你过条帽子戴”的疑惑，因为外面太阳大，说话人认为“你”戴上帽子更好。例（7 7）主要表示说话人认为“你叔叔做生意那么赚钱”，而“你”却不让“他”给钱的疑惑。以上三个例句的回答都是对原因的解释，更证明了提问者在提问时主要表达的是自己的疑惑。“N跟N2过N”这一句式是湖南沅陵话中常见的给予句，其中N,代表给予者，N代表接受者，N3代表的是给予者所与、接受者所受的事物，它可以是数量词+名词，也可以是光杆名词。“跟”是人物方向介词，它存在着“跟随义动词伴随介2023年6 月（第44卷）第3期词 人物方向介词”这样一条语法化的路径。“过”是给予义动词，它的“给予”义可以追溯到上古汉语时期，应是上古汉语时期至近代汉语时期用法的保留。“N,跟N,过N”的变换式有“N，跟N2过”和“跟N2过N+V”。参考文献：1朱德熙与动词“给”相关的句法问题 J.方言,19 7 9(2)。2李炜.句子给予义的表达 J.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2).3金小栋，吴福祥.汉语方言多功能语素“跟”的语义演变：兼论“跟随伴随”义语素的几种语义演变模式J.语文研究,2 0 18(3).4李小凡，张敏，郭瑞，等.汉语多功能语法形式的语义地图研究 M.北京：商务印书馆,2 0 15.5吴福祥.汉语伴随介词语法化的类型学研究：兼论SVO型语言中伴随介词的两种演化模式 J.中国语文，2 0 0 3（1).6于江，近代汉语“和”类虚词的历史考察 J.中国语文，1996(6).7魏钢强.萍乡方言词典 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 9 8.8鲍厚星，崔振华，沈若云，等.长沙方言词典 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 9 8.9王世华，黄继林.扬州方言词典 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 9 6.10马友肃，孙立新.定西方言的过字句J.南开语言学刊，2015(2).11陈平.释汉语中与名词性成分相关的四组概念 J.中国语文,19 8 7(2).(责任编辑：胡娟）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