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勇照白衣评《一场科学革命：重新发明美国医学的十个人》.pdf

书介书评120科学文化评论第2 0 卷第2 期（2 0 2 3）：1 2 0-1 2 4义勇照白衣评一场科学革命：重新发明美国医学的十个人李昂Ralph H.Hruban,William Linder.A Scientific Revolution:Ten men and womenwho reinvented American medicine.Pegasus Books,2022.$29.95.中图分类号N09:R-09文献标识码A在1 9 世纪末的美国，医疗还是一个相当粗放的行业。医学院提供的只是两年制的职业教育，对学生的人学资格也没有什么严格要求 1 。直到1 8 9 3 年约翰霍普金斯大学（JHU）医学院的成立，才打破了这样的陋俗，使美国的医学教育和医疗实践建立在严谨的科学训练基础之上，医生也成为具有科学精神和素养的高级知识分子。2 0 2 2 年出版的一场科学革命：重新发明美国医学的十个人（图1），这部书的标题一一“一场科学革命”指的就是这样一种转变。而书中所描述的十个人，均在JHU医学院的创建发展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或做出了重大贡献。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对于生物医学学生、学者来说，可说是一处圣地。即便是以往对这个领域全无兴趣的人士，经历了此次新冠疫情，想必也听说过该收稿日期：2 0 2 3-0 3-1 5作者简介：李昂，吴江籍，生于北京，现居加拿大素里市。科技史博士，独立学者，主要研习生物学史。Email:1876年在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落成，是美国第一所研究性大学。2此处所用书名为本文作者译。李昂义勇照白衣121校制作发布的“全球新冠病毒扩散地图”。人们迅速接受了这个信息源的权威性，很大程度上就是出于对该校声望的认同。而建立起这样的声望，则是百多年来该校的员工、校友共同努力之结果。本书的两位作者拉尔夫赫鲁班（RalphH.Hruban）和威尔林德（WilliamLinder)也位列其中。赫鲁班既是该校毕业的博士，现在又任教于医学院，是世界著名胰腺癌病理专家。林德毕业于艺术与科学学院，主修历史。两人合作的这本书，源于赫鲁班在疫情期间开设的一系列线上讲座。作为一部医学史作品，这本书很难说有多少学术意义上的创新点，但确堪称是个讲好美国故事的典范。ASCIENTIFICREVOLUTIONTen Menand WomenWho ReinventedAmericanMedicineRalphH.Hruban&Will LinderIlluitrationibyDavidRini图1.一场科学革命：重新发明美国医学的十个人书影书中讲述了十个人，分别是：为医学院建立提供了启动经费的玛丽伊丽莎白加勒特（MaryElizabethGarrett，1 8 5 4 1 9 1 5）?；设计建造了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约翰肖比林斯（JohnShawBillings，1 8 3 8 1 9 1 3）；“四大建院教授”之病理学家威廉亨利韦尔奇（WilliamHenryWelch，1 8 5 0 1 9 3 4）、内科医生威廉奥斯勒（SirWilliamOsler，1 8 4 9 1 9 1 9）和外科医生威廉斯图亚特霍尔斯特德（WilliamStewartHalsted，1 8 5 2 1 9 2 2）；为证实黄热病传播方式而牺牲的杰西威廉拉泽尔（JesseWilliamLazear，1 8 6 6 1 9 0 0）；医学插2020年1 月下旬，由该校系统科学与工程中心启动制作。该疫情地图迅速成为此次大流行集中数据的主要来源，使政府、媒体和公众可以直观地看到这些数据并应对病毒的迅速传播。正是她捐款的附加条件一一允许女性以同等条件人学以及学生必须具备一定的科学素养，奠定了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如此卓越和独特的基础。他设计的医院吸收了很多现代化的理念，然而他更为人知的身份是美国陆军卫生总署图书馆的现3代化改造者。这个图书馆就是如今世界上最大的医学图书馆一一美国国家医学图书馆的前身。他是JHU医学院的第一任院长，后来又担任洛克菲勒医学研究所的第一任所长，被誉为“美国医学院院长”（Deanof AmericanMedicine）。1 9 1 5 年协和医学院的筹建，也是由他主持的。他是第一个将医学生带出讲堂进行床边临床培训的人，创建了住院医师计划。作为一个加拿大人，5他在1 9 1 1 年获封从男爵。加拿大许多城市都有以之命名的中小学。霍尔斯特德为了亲身试验吗啡的麻醉效果，导致药物上瘾，终生未能戒除。美剧尼克病院主人公就是以他为原型。黄热病是一种由蚊子传播的急性病毒性出血热，死亡率可达半数。该疾病在加勒比海地区的流行曾经给美国带来极大困扰，著名细菌学家野口英世也是因为研究黄热病而感染去世的。拉泽尔认为凡自己不愿尝试的事情，也不应该让别人经历，因此率先加入了让蚊子叮咬的实验。122科学文化评论第2 0 卷第2 期（2 0 2 3）画家马克斯布罗德（MaxBrodel，1 8 7 0 一1 9 4 1）；第一批毕业的女医生多萝西里德门登霍尔（DorothyReedMendenhall，1 8 7 4 1 9 6 4）；小儿心脏病学的创始人海伦陶西格（Helen Taussig，1 8 9 8 1 9 8 6）；以及外科实验室主管、黑人代表费雯托马斯（VivienTheodoreThomas，1 9 1 0 一1 9 8 5）。作者以十篇小传，讲述了他们的个人奋斗和成就，同时塑造出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院和医学院的光辉形象一一在这里，创设了美国的第一座病理学实验室、第一个公共卫生学院、建立了临床实习制度、树立了安全的外科手术理念、制定了开展医学实验的知情同意原则；在这里，美国的女性首次获得了与男性一样学习医学的权利；在这里认识的新疾病、开创的新疗法则更是不胜枚举。以人物群像来反映机构面貌，如何选取人物见仁见智。本书的前五位传主，对医学院的建设有重大贡献，换任意一个作者写同样的题目都无法回避；然而后五位传主，也许不同的作者会有不同的选择。毕竟作为领域先锋，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有太多个“第一”和“之最”了。本书作者的选择，可能更多的是为了展现那些有所成就的人士，在冲破时代牢笼、对抗社会旧俗、以及克服自身困难时表现出的勇气和毅力。鉴于在1 9 世纪末一2 0 世纪前半叶，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一直都是美国社会中的顽疾，女性和有色人种代表显然是必不可少的。而在女性当中，作者的选择又独有考量。比如，在JHU的第一批女性毕业生中，弗洛伦斯萨宾（FlorenceRena Sabin，1 8 7 1 一1 9 5 3）于学术和公共事务方面的成就其实更为突出，可她并没有入选。相比之下，人选者门登霍尔（萨宾的同学)的经历或许更能体现女性独有的困境和她们面对困境时的坚韧一一她在经历了前两个孩子去世的重大打击后重新振作精神，回到了职场，后来在妇幼保健领域贡献良多，并且又生育了两个孩子；另一位人选的女医生陶西格，也是残障人士代表一她因幼年患病、听力严重受损，靠触觉代替听诊。陶西格带来一的重要突破是手术治疗小儿先天性心脏病，不过她提供的只是思路，手术操作他是德国移民，创建了第一个应用医学艺术系。他的大部分插图是为妇科主任霍华德爱特伍德凯利（HowardAtwoodKelly，1 8 5 8 一1 9 4 3)工作期间绘制的。凯利确立了妇产科学独立的专科地位，也是“四大建院教授”之一。但他是个原教旨主义基督徒，许多与他同时代的人对其医学专业精神表示怀疑。他以高中学历成为实验室技术员，后来担任外科实验室主管长达3 5 年。截至目前，JHU的教职人员共有2 9 人获得过诺贝尔奖，其中与生物医学相关的1 9 项（医学生理学16项，化学3 项）。她在1 9 1 7 年被任命为JHU的胚胎学和组织学教授，是第一位成为医学院正教授的女性。1 9 2 5 年，她人选美国国家科学院，是第一位获此资格的女性，并且在之后的2 0 年里是唯一的女性成员。后来她还积极从事公共卫生事务，并于1 9 5 1 年因此获得了阿尔伯特拉斯克公共服务奖。李昂义勇照白衣123方面的创新主要由最后一位传主托马斯完成，这样最后两章还形成了呼应。此外，作者还挑选了移民代表布罗德。当然他的贡献确实值得在该书中占一席之地，不过，如此周全的覆盖性，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当代的美式政治正确。这样的意识形态也体现在该书的其他方面，比如，与陶西格和托马斯共同完成创举的主刀医生一当时的外科主任、白人男子阿尔弗雷德布莱洛克（Alfred Bla-lock，1 8 9 9 一1 9 6 4），和JHU的第一任校长丹尼尔柯伊特吉尔曼（DanielCoitGilman，1 8 3 1 一1 9 0 8)一样，在书里都成了略带负面色彩的工具人。事实上，作者坦承讲述这些故事的目的，是希望超脱出当下的各种紧张关系，彰显美好人性，以增加社会凝聚力（1 ，p.271）。书中的人物，无一不是聪慧之士，但作者在字里行间褒扬的，是他们的坚定、刻苦、不畏困难和自我牺牲的精神。他们对社会不公的反抗，通常采取的是相对温和、缺少斗争性的方式。例如托马斯日常就总是以隐忍的态度应对种族歧视；门登霍尔和陶西格虽然勇于身体力行打破职业天花板，但她们都不是当时正轰轰烈烈开展的女权运动的积极分子，门登霍尔甚至对此相当反感 2 。可以想见作者提倡的是：像门登霍尔那样忽略社会带来的负面情绪 3 ，靠自己的努力负重前行。虽然带有这样的价值取向，好在作者保持了一定历史学者的觉悟。书中在对个人事迹做出评论时，很注意结合社会时代背景。它完全不讳言那些具有远见卓识的革命性人物，在性格或行为中非主流（或是现在看来应该被批判）的一面，比如，韦尔奇可能的同性恋倾向、奥斯勒的性别歧视和霍尔斯特德的药物成瘾问题等。在书中，我们还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科学中心转移”的实例JHU医学院建立之初的几位医生，都有去德国学习的经历。毕竟，1 9 世纪末是科赫的时代，有进取心的美国医生几乎都要去德国待上两年，一如2 0 世纪末的中国学者必须要去美国镀金。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在医学上带来的种种变革，在今天看来似乎都是顺理成章。但若非这样一群愿意全情投入的有识之士汇聚在一起、互相成就，这种转变想必更要历经波折。书中的十位主人公，每个都有自已专门传记（包括自传），有些人甚至不止一部，不过作者并非简单的摘编缩写以往作品，倒也挖掘布罗德培训了第一批专业的医学插画师。在计算机生成的图片占据出版物之前，大量杂志和书籍中的配图都是由插画师创作的。这些绘图能够提供照片无法表现的信息，至今也不能被完全取代。托马斯在很长时间里都是受雇于布莱洛克个人，后者尊重他的专业技能，但在日常生活中总是视其低人一等。2 0 0 4 年上映的电影上帝造就，讲述的就是他们与陶西格共同开创心脏手术的故事，也反映了他们复杂而不稳定的合作关系。他为JHU的建立做出了重要贡献，但却因为加勒特是女生而竭力阻挠她上大学。124科学文化评论第2 0 卷第2 期（2 0 2 3）使用了不少原始档案和历史文献。书中还搜罗了近百张来自JHU医学档案馆或其他单位的照片，给阅读增加了趣味。总的来说，这十篇人物小传，故事紧凑、振奋人心。读者可以看到在医学进步的同时，时代也在进步。封底的推荐语称此书“所有受益于现代医学的美国人都应一读”。我想不仅美国人，对美国史或医学史感兴趣的中国人阅读此书也大可从中受益。2 0 2 3 年3 月1 0 日，JHU的“疫情地图”终止了运作。疫情也许告一段落，人类需要应对的危机与挑战、需要打破的界限和天花板却还有很多，而医学始终是人类美好未来的保障。参考文献1 Ralph H Hruban,William Linder.A Scientific Revolution:Ten men and women who rein-vented American medicine M.New York:Pegasus Books,2022.3.2 Joseph B Shrager.Three Women at Johns Hopkins:Private perspectives on medical coedu-cation in the 1890sJ.Annals of Internal Medicine,1991,115(7):564569.3 Manon Parry.Personal Fulfillment and Professional Excellence:Dorothy Reed Mendenhall,pathologist and childrens bureau investigator J.American Journal of Public Health,2006,96(5):7887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