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静观皆自得--读周华诚“江南三书”.pdf

61收到周华诚的“江南三书”寻花帖春山慢廿四声，真是漂亮。三本书名，像三个词牌名。读来有音律美，书中插画美，文章语言美，三书三美相得益彰。周华诚的文字清淡典雅，有水墨江南灵逸雅致的美。翻开这样的书，人是宁静喜悦的，花香鸟鸣、山野青碧、深山流云飞瀑就在眼前。一读周华诚的文章，你会觉得时间慢下来了。寻花帖中，山间的鸟鸣，树上的繁花，干了的莲蓬华诚把对世间万物的怜惜写在文章中，这样的情怀让他的文章生动鲜活。有生活的人，无处不有趣，处处皆风景。蓬勃的紫云英，堂前的飞燕，晨间的鸟鸣，这些生活的日常，在他笔下都是美的。有草木之心的人，是自然之子。怀着草木之心，周华诚行走得从容，“人和草木在一起待久了，走到阳光下，他就拥有了一脸的自信与淡然。”与草木一见钟情，是两相情愿的欢喜，他从中获得能量和持续的美，这是自然万物赋予周华诚感受美的能力。是人间草木对他的偏爱，也是他文章的魅力所在。鱼鳞瓦，是江南独有的风景。江南的美，美在曲水流觞，美在精致园林，美在白墙黑瓦的庄重，风致动人，让人艳羡。鱼鳞瓦中他说，“如果你的童年，有幸生活在一片鱼鳞瓦的屋顶之下，那么，你此后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我没有华诚幸运，但幸运的是，我看到鱼鳞瓦在他笔下流淌的美。“瓦由泥土烧制而成。旧瓦尤有厚朴与宁静之美。泥土能接通人与自然的气息。所以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可以让松涛、流泉、风吟、虫鸣都涌进来。人睡在瓦下，也有山林之气。”诗意而美好。鱼鳞瓦着实包含着华诚对它的喜爱和深情，拥有这样乡愁的人，精神是富足的。在寻花帖中，有一篇文章不能不提，那便是辣椒失去了他的天真。“辣椒失去了它的辣，就像一个人失去了他的语言。”“辣椒失去它的辣，就如一个人失去他的童年。”“很多的人中年都是如此，成熟和长大的标志，就是以天真的消失为号。”“一个人最大的困难，便是如何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的同时，可以安全地保有自己的天真与诗性，与巫性，与神性，与草木性或者辣椒性。”辣椒失去了辣，人失去了天真，这世界就少了一味药，真味。而人最可贵的即是真。很多时候，我们喜欢的书，喜欢的文章，其实更多的是喜欢文章背后的那个人，他的诚挚、体贴、包容等。在华诚的文章里，时时都能看到一个天真的人才有的心性，朴拙、自然的气息，这样的性情让他的行文如流水般自如轻盈，充满童趣的欢悦和恣意的烂漫。寻花帖中处处是日常生活的美。春天的紫云英，在他笔下美得像一首歌谣，草头的草他故弄玄虚写得狡黠，读后让人恍然大悟，原来就是寻常的苜蓿。稻田的事，往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写得随性自在。有的文章是讲经论道的，有的文万物静观皆自得读周华诚“江南三书”文/胡岚 Hu L n万物静观皆自得读周华诚“江南三书”周华诚近照书评62品位章是轻松愉悦、有学识情趣的，周华诚的散文写作显然是后一种。华诚的文章有着不经意的随便，看似信手拈来，却又妥帖自在。汪曾祺在谈到小说结构时说：苦心经营的随便。武侠小说中，高手过招，常常拈枝摘叶，四两拨千斤，是功力到了。华诚做到了，他的文章看似闲笔，却又笔笔有深意、具匠心。二“山路很远。树林很绿。我们好像进入春天的深处”慢下来才能得到好时光，就这样，跟着春山慢 去寻幽探访。鰆鯃小宴记梵净山走神 读着读着就跟着走神了，好像就随他围坐挥觞，食美馔珍馐，闲话品茗。去梵净山发呆，跟着那些云啊、耳际的风啊发呆。而他并不仅仅在发呆，他在享受，他在听一座山，在闻一座山，人在山里是放松的，在他笔下，哪怕是桐叶编织的花兜，都是有意思的。读华诚的文章，观草木，听山，闻水，望月，获取静的力量，人一静则心就远了，就大了，得清净心、凡妙心。身在俗世却可以出尘，这不正是我们要寻找的生活诗意吗？鰆鯃小宴记中与友人重逢、欢宴，深情在焉，而华诚写得极节制，好像多一点，那些美好、那些情感就浪费了，而这些深情又在他笔下缓缓溢出。槜李记中，你看到的分明是一个淘气的大男孩，一颗烂漫的童心，这种天真气赋予他的文章长长久久的气息，是以他的散文文气充沛。抱元守一，情感守真，真意真气，是华诚散文的气象，生活就是作文，写法即活法，读这样的文章怎能不欢喜。春山慢还慢在人间漫道，寻古访幽。幽是春山幽深，名胜隐逸。其中一卷，是周华诚寻访杭州旧时的风云人物。魏源、蒋百里、黄郛、苏曼殊、茅以升、蔡元培，故人已去，房子在矣。“房子比很多人活得都长，它见过的世界远比哲学还深刻。”由房子及人，曾经的历史勾栏早已淹没在沧海桑田，星移斗转，物是人非，命运里的劫逆已经落地为尘，时间永远向前。放慢脚步，慢下来，人生重在过程，慢慢享受时光里的美好事物，是他道出的生活真谛。“作为散文的文字，是生命状态的一种呈现。所以它不是目的。做饭，种田，饮酒，看花，写字，画画，都是日子的鲜活可爱。依我看来，散文不过是借题发挥。”在“江南三书”的总序里，华诚这样写道。这句话或可作为他为文的旨意。诚斯人也，文如其人。三看到书名廿四声，忍不住读出来。老祖宗的智慧真美，每个节气的名字都可以是首诗，而华诚写的是 24 篇文章。一个人与一座城以这样的方式亲近，是美好的。周华诚说，他每个月和西湖有两次约会。约会有仪式感，郑重其事，更在于他选定的日子，在节气。以这样的方式拥抱一座城市，从陌生的过客到常住的居民，周华诚用自己的方式与之熟悉，相亲相近。周华诚在西湖边行走、体悟，极目四野，游刃自在，感受四时佳兴。生活中很多时候，我们在寻找与自己对话的方式。华诚把与西湖的对话和对自然万物的自吟写下来，其中有他的钟情与热爱。四季轮回，而彼时的经历和心境年年殊异。在一座城市的二十四节气，留下人生不同阶段的体验是难能可贵的。文章中流露出的喟叹也好，体悟也罢，都是让人欣喜的、放松的。这是他生活的态度：从容、淡泊、向远。书中也有生活的不易和艰辛，在这些艰难的时刻，支撑下去的是他眼中的诗意，是山风明月、是草木朝露，是季节里的第一缕阳光。这样的时刻，是人生不可重来的体验。尤其珍贵的是，华诚文章里有他对生活的认真、率性、思考及美的体验所带给我们的阅读喜悦。邱华栋先生说，阅读的深刻意义不在于视觉经验，而在于它是一种建立于内在听觉和心灵之上的认知及审美经验，这种复杂经验带给我们源源不断的惊喜。周华诚的散文做到了。有些书是有特定受众群体的，而华诚的书老少皆宜。书中可以见到活泼的情趣、天真的率性、诗意的宁静、冲淡的文气、平和的心态、生活的喜悦，所有的这些构成了他文章的美，天然、纯粹、自如、温暖，这是他文心使然，也是他文章的底色。“江南三书”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