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弗雷泽“社会再生产”思想新探——基于资本主义批判视角.pdf

年 月山东女子学院学报第 期 总第 期 性别平等理论研究南希弗雷泽“社会再生产”思想新探 基于资本主义批判视角钟玉晨（清华大学，北京）摘 要：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社会再生产是人类社会得以维系和发展的重要前提。南希弗雷泽借鉴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方法，揭示了隐匿在商品生产之后的“社会再生产”，在当前资本主义危机频发的背景下重新阐释了社会再生产的概念内涵、历史演变和现实意义，认为社会再生产与商品生产之间的张力是资本主义不稳定的内生性源头。弗雷泽对社会再生产思想的再阐释不仅为我们理解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女性受压迫事实开辟了新视角，也向资本主义的统一性、稳定性提出了一定挑战，进而为当前的妇女解放事业提供了有益的理论资源。关键词：社会再生产；边界斗争；妇女解放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南希弗雷泽（）是西方新马克思主义中极具代表性的一员，也是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她以强烈的现实关怀深入性别研究，提出了“三维性别正义”（）理论。这一理论关注到了女性在经济维度上遭遇的非正义：女性在生产领域无法和男性享有同样的酬劳，在被划定为再生产领域的家务劳动中也无法取得经济上的补偿。这在普遍强调文化和政治批判的西方当代女性主义理论中独树一帜，较为全面地说明了当代资本主义世界女性所受的歧视、压迫和剥削。南希弗雷泽的新近著述对资本主义进行深入考察和批判，继续围绕“社会再生产”（）概念展开对妇女解放的构想，不仅为我们理解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女性受压迫事实开辟了新视角，也向资本主义的统一性、稳定性提出挑战，进而为当前的妇女解放事业提供了一定的理论资源。一、问题的提出：资本主义条件下生产与再生产的对立既然要讨论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再生产，对于资本主义本身的理解就是弗雷泽首先要阐明的任务。弗雷泽认为资本主义既不是一种经济体制，也不是一种物化的伦理生活形式，而是“制度化的收稿日期：作者简介：钟玉晨，女，清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南希弗雷泽（，也有译为南茜弗雷泽，本文统称南希弗雷泽）（），是美国纽约社会研究新学院大学政治科学研究生院政治哲学教授，当代著名政治哲学家。三维性别正义以参与平等为原则，以经济、文化和政治为三个维度，揭示了资本主义世界性别非正义现象，提出了解决性别非正义的实践方案。社会秩序”。她指出，资本主义具有如下 个特征：（）所有者与生产者之间的阶级划分；（）工资劳动的制度化、市场化和商品化；（）动态的资本积累；（）生产性投入和社会剩余的市场分配。上述 个特征勾勒了资本主义的台前故事（），但与之相对的还有资本主义幕后的故事（），资本主义的“隐秘之地”。弗雷泽认为，资本主义要获得持续不断的生存动力，不可能仅依靠台前的故事，也要依赖社会再生产、自然资源和政治制度保障的幕后工作，后者使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得以可能。弗雷泽之所以用制度化的社会秩序来阐释资本主义，是因为她强调资本主义的结构性划分，“表明资本主义构成性的本质，在于经济生产从社会再生产中的体制性分离”。弗雷泽对幕后故事的探寻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方法不无关系，但她认为需要对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进行“去正统化”（）的理解。确切而言，弗雷泽延续了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方法的重视。她进一步指出：“在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的论述当中也暗含着其他同等重要的认识论意义上的转变，只是马克思本人并未进一步展开。其中一个具有认识论意义的转变就是从生产到社会再生产 一种产生并维持社会联系的供应、看护和交互作用的方式。”弗雷泽进一步阐释了这些没有被纳入资本主义生产中的内容，认为正是这些非市场化的社会再生产劳动，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稳定运转提供了前提性条件。弗雷泽对社会再生产的理解注重社会关系的培育层面，她认为，社会再生产不仅包括劳动力的再生产，其还“更广泛地包括人类的创造（）、社会化（）和主体化（）等方面”。社会再生产往往以供给、照顾和互动的形式表现，并持续地产生和维持社会关系。社会再生产的活动被称为“关怀、情感劳动或主体化，它形成了资本主义的人类主体，维持他们作为自然的有形体的存在，同时也将他们建构为社会存在，形成他们的习性和他们活动的社会伦理本质（）”。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大部分再生产活动都在市场之外（例如在家庭、社区、公民社会协会和许多公共机构）、以非雇佣劳动的形式进行。然而，社会再生产活动对于有酬工作的存在、剩余价值的积累以及资本主义本身的运作是绝对必要的。毕竟，如果没有家务劳动、抚养孩子、学校教育、情感关怀和其他一系列活动，既不存在雇佣劳动，更不会存在剥削与被剥削，这些活动产生了新一代工人，补充了现有的劳动力，是维持社会的纽带。弗雷泽认为，资本主义在社会再生产和商品生产之间进行了划分，这种分离是资本主义活力的源泉。弗雷泽指出：“与早期社会不同，资本主义在社会再生产和商品生产之间进行了划分。它们的分离是资本主义的根本 实际上也是资本主义的产物。正如许多女权主义者所强调的那样，这种划分是完全性别化的，生育与女性有关，生产与男性有关。从历史上看，生产性有报酬劳动和生殖性无报酬劳动之间的分裂，奠定了现代资本主义形式中妇女从属地位的基础。”弗雷泽将商品生产视为生产性的有偿劳动，将社会再生产视为生殖性的无偿劳动，在这种分裂之下，从事低薪工作的劳动者在经济结构上从属于那些从事高薪工作的劳动者。社会再生产的劳动被归入独立的“私人”领域，其社会重要性随即被掩盖。弗雷泽对再生产概念的扩展性解读意在揭露和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背景：社会再生产的部分无偿地为资本主义提供劳动力资源，是维持资本主义生产正常运转的必要条件。她认为，女性之所以受困于家庭，无法获得和男性同等的经济报酬，原因在于无偿劳动大部分都由女性承担。商品生产和社会再生产之间的划分是资本主义制度的必然性划分，这一划分从一诞生就带有性别歧视的色彩，因此导致了女性在资本主义社会长久地处于经济从属地位。山东女子学院学报 年第 期二、生成的历程：对社会再生产的历史考察资本主义在不同历史时期是发展变化的，社会再生产也伴随资本主义的发展变化而产生不同的形式。弗雷泽采取女性主义的视角对资本主义不同阶段进行考察，指出商品生产和社会再生产的划分是资本主义的历史产物，在资本主义发展的不同阶段会表现出不同的形式，而不是事情的“自然”状态。弗雷泽指出，商品生产和社会再生产的分离是资本主义社会所凸显的，前资本主义社会时期也具有这种分离，但并不明显，资本主义将商品生产与社会再生产的分离直观地呈现了出来。弗雷泽从资本主义发展的三个阶段来对应描绘社会再生产领域的变化。她重点阐释了资本主义发展的三个阶段：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阶段、国家管理的资本主义阶段和全球化的金融资本主义阶段。与之相对应的则是社会再生产领域的三种模式：分离领域（）模式、“家庭工资”（）模式，以及“双职工家庭”（）模式。第一个阶段是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阶段。这一阶段商品生产和社会再生产是直接对立的。这种对立尤其体现在资本主义早期的制造业中，工厂主强迫妇女和儿童进入工厂和矿山。他们工资微薄，工作时间长，工作环境极其不健康。弗雷泽指出：“这些工人成为资本无视社会关系和社会能力的标志，而社会关系和社会能力是生产力的基础。”这种情况导致了两个层面的危机：一方面是工人阶级的社会再生产危机，因为他们维持和补充的能力已经到了极限，难以担负起家庭中照护和养育后代的再生产劳动；另一方面则是中产阶级的道德恐慌，他们对无产阶级妇女的“家庭毁灭”和“绝育”感到震惊。弗雷泽认为，正是基于对这种现象的考察，马克思和恩格斯便将早期资本主义经济生产和社会再生产之间的正面冲突误认为是最终的结论，认为资本主义已经进入了最终的危机阶段。但实际上，资本主义一直在自我调适，“随着时间的推移，资本主义社会找到了管理这种矛盾的资源 部分是通过以现代的、受限的形式创造家庭；通过创造新的、强化的性别差异含义；通过现代化的男性统治”。资本主义将社会再生产视为女性在私人家庭中的领地，将女性的工作独立地固定在家庭领域之中，女性是“家庭中的天使”，家庭是“无情世界的避难所”，这种性别想象缓和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分离生产领域和再生产领域的模式保障了资本主义的正常运转。第二个阶段是国家管理资本主义阶段。这一阶段以核心的大规模工业生产和国内消费主义为前提，资本主义制度通过国家和企业提供社会福利，提升工人的家庭生活水准。国家管理资本主义阶段的家庭中，男女分工的广泛趋势是稳定的男性养家者 女性家庭主妇模式。不同于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时代商品生产和社会再生产领域的分离，这种“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推动了看似更现代的“家庭工资”理想的实现。并且随着经济的发展，妇女的权利意识得到了提高，她们逐渐意识到自身在社会和家庭中的从属性地位并开始抗争。第三个阶段是全球的金融资本主义阶段。由于全球化和新自由主义的影响，这种新体制在促使国家和企业减少对社会福利投资的同时，也鼓励女性工作。属于社会再生产的照料工作进入市场，有能力支付的人会促进再生产的商品化，而没有能力为再生产支付报酬的人则只能将其归为家庭内部的无偿劳动。在全球化背景下，为了填补“照料缺口”，较富裕的国家会从较贫穷的国家引进移民工人。弗雷泽指出：“通常情况下，是来自贫困地区的种族化和 或农村妇女承担了以前由更有特权的妇女承担的再生产和护理工作。但要做到这一点，移民必须将自己的家庭和社区责任转移给其他更贫穷的照护者，而这些照护者又必须做同样的事情，并在更长的全球照护链中不断地这样做。”全球照护链的形成使得社会再生产在更加广阔的地理空间上流动，社会再生产的重负从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的南希弗雷泽“社会再生产”思想新探转移，最终依然会对社会最底层的女性形成压迫，她们在服务他人赚取微薄工资的同时，还需要无偿承担再生产领域的劳动。在日益加剧的不平等中，其结果是社会再生产的二重性：一方面是有能力支付的人日益促进社会再生产的市场化和商品化；另一方面是不能支付的人只能在家庭内部分担社会再生产的劳动。弗雷泽揭示了这些实质上已经转移到全球范围的压迫在表面上却被更加现代的“双职工家庭”的理想所掩盖。弗雷泽以历史的视角对资本主义社会再生产的生成逻辑进行刻画，说明了在不同时期的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生产和社会再生产的矛盾不时爆发又不断被修正、缓和，以至于形成了如今看似获得更多自由的“双职工家庭”的局面。这种“双职工家庭”的理想往往是资本主义虚构的性别正义的神话，其实则用女性独立的论调掩盖了剥削劳动力的实质。因此，今天它们应当成为女性主义批判的主要焦点。也正是从历史的视角，弗雷泽意识到必须从根本上打破经济生产对社会再生产的倾轧，从而使从事社会再生产的群体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解放。三、解放的潜能：社会再生产危机中的边界斗争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认为，阶级斗争是解决剥削压迫的主要斗争方式，但弗雷泽提出了“边界斗争”（）的概念。弗雷泽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确立了一种超越马克思所提出的经济危机倾向的社会再生产危机倾向，这一危机根源于资本主义的结构性矛盾，即资本主义经济既依赖社会再生产，又倾向于破坏其自身的社会再生产条件。所以，将社会再生产与经济生产区分开来的边界已成为社会斗争的主要地点和核心利益。要突破资本主义对社会再生产的进一步压迫，弗雷泽提出了当前形势下的斗争策略，即边界斗争。边界斗争是指不把资本主义的制度性划分看作是简单的给定，而是重新思考经济与政治、生产与再生产、人与非人的自然之间的边界，从而重新塑造资本主义社会的结构。“我们有这些不同的制度化领域 经济、政治、再生产等，当一个领域入侵另一个领域，而另一个领域试图反击时，边界斗争就发生了。”弗雷泽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在发展的历史进程中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周期性的制度危机，每一次危机都是政治、经济、生态、社会再生产矛盾的相互交织。倘若资本主义构成性的秩序所划分的节点被引爆，生产与再生产、自然与社会、经济与政治之间的边界冲突就凸显出来，成为斗争的核心。弗雷泽认为，阶级斗争虽然重要，但由于马克思并未看到资本主义的幕后故事，看不到社会再生产为商品生产所提供的前提性条件，阶级斗争的主体被局限定义为在工厂工作的人，忽视了再生产领域的劳动者，斗争的内容也就排除了无偿劳动和被剥夺工作的斗争。弗雷泽据此指出，边界斗争和马克思所强调的“控制商品生产和剩余价值分配”的阶级斗争一样重要。弗雷泽进一步澄清，她运用边界斗争这一概念是为了说明社会冲突何以说明了资本主义的构成性制度的分离，而阶级斗争的概念关注的是与这些分离相关的群体分化和权力不对称的问题。边界斗争既不是对阶级斗争的补充，也不是对阶级斗争的替代。相反，边界斗争和阶级斗争属于同一个概念框架，二者重叠并纠缠在一起，就像现实的实践中性别斗争、种族压迫和帝国掠夺的斗争也是重叠并纠缠在一起一样。社会再生产与经济生产之间的张力是边界斗争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弗雷泽强调，包括社会再生产与经济生产的边界斗争是从资本主义“自身复杂的规范性来批判资本主义，而非从外部引入什么理念”。社会再生产与经济生产在互相对照中展现自身，并获得了其特征，离开对方，自身便毫无意义。她指出，首先，社会再生产作为资本主义经济生产的背景条件，使得商品生产成为可能；其次，社会再生产自身的独特性可以为反对资本主义提供资源；再次，社会再生产是资本主义社会不可或缺的条件，与经济生产是一种共生关系；最后，通过剖析社会再生产，可以发现资本主义生产并非自给自足，而是“搭山东女子学院学报 年第 期上了社会再生产、自然和政治权力的便车，而且其追求无止境积累的倾向威胁到这些条件的稳定性”。可见，弗雷泽深入到资本主义制度内部，采取“将资本主义视为一种制度化的社会秩序”的方法，揭示了隐匿在资本主义幕后的社会不稳定因素，挖掘出批判资本主义的可能性和资本主义危机的源头。如前所述，资本主义在不同的阶段创造出不同的社会再生产模式，以缓和危机，维持自身运行。虽然弗雷泽对于当前社会再生产与经济生产之间的矛盾是否严重到足以成为一场普遍的危机，当前的危机又是否会激发足够广泛和具有远见的斗争来改变当前的体制持保留态度，但她对于社会再生产危机的阐释有助于让我们意识到女性受压迫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的固有矛盾，并且这一矛盾在全球化、金融化的资本主义阶段更为尖锐，而对于矛盾的解决，不能依赖于修补社会政策，而只能通过对社会秩序和制度的深刻变革。四、制度性批判：新自由主义危机下的女性主义转向在女性主义思潮的发展轨迹中，随着 世纪 年代新自由主义的兴起，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一度失语并走向衰落，女性主义整体上从阶级话语进入身份政治的轨道。弗雷泽认为，这一转向与新自由主义的意图不谋而合，女性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的联结日益紧密起来。新自由主义要求市场自由配置资源决定了其无法和社会平等分配的观念共存，而女性主义的转向也放弃了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关注。新自由主义利用女性主义对官僚政治的父权主义批判，进一步宣扬国家开支缩减的合法性，为市场自由调控争取了更多支持的声音。弗雷泽指出，女性主义之所以一度与新自由主义趋向一致，是因为二者都坚持对传统权威的批判。一方面，女性主义自诞生始，就展开了对父权制的抨击，争取将女性从男性统治中解放出来；另一方面，传统权威也是新自由主义崛起、资本主义扩张的一种障碍。因此，在反抗权威的历史趋势之中，女性主义和新自由主义逐渐走向了一致。女性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的趋同导致女性主义迷失在对文化承认的追求之中，而要破除女性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的结盟，就要更多地关注女性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的分歧。弗雷泽指出，一方面，妇女被预先限制在无酬的家务劳动领域内，导致了女性在市场中经济地位的低下和权力的不平等，这种不平等反过来又加剧了女性在家庭中权力和地位的不平等，“身份服从地位这种被市场中介的过程，是新自由主义的资本主义真正的活力源泉”。虽然新自由主义鼓励更多女性进入劳动力市场，但这一论调背后是劳动量的攀升、工资水平和生活标准的降低。我们不仅要看到父权制对女性的压迫，也要意识到资本主义构筑的结构和体制抽象地中介了女性行为，导致了女性权力和地位的不平等，因此，理解资本主义制度是解决女性受压迫问题的关键。另一方面，新自由主义危机的集中爆发让弗雷泽再次意识到资本主义制度批判对妇女解放的重要性。年以后频发的国际金融危机标志着资本主义社会再度陷入周期性危机，现实的变化促使弗雷泽对当代资本主义的现状作出批判性回应，并给出女性主义的回答。她呼吁：“在当前自由主义霸权的真空中，我们有机会建立另一种女性主义，重新定义什么是女性主义的问题，形成不同的阶级取向和激进的变革精神。”马克思曾说过：“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世纪的今天，弗雷泽指出，社会再生产提供的是资本主义源源不断的劳动力和维持社会正常运转的照料服务，从社会再生产出发可以明确地认定资本主义制度是女性受压迫的根源。如果资本继续无限制地扩张，资本主义制度始终存在，那么就始终存在女性受压迫的状况。弗雷泽也揭示了边界斗争的可能性，从而为变革资本主义制度寻求理论支援。她认为，面对当前资本主义危机频发的现状，我们应该重新定义女性主义的斗争纲领，女性主南希弗雷泽“社会再生产”思想新探义者应该“与那些反资本主义的和反制度的运动联合起来，成为为了 的女性主义”，而不是少数白人精英女性的女性主义运动。可以说，弗雷泽的社会再生产及边界斗争思想为全体妇女解放事业提供了一个富有理论洞见的实践方向。值得注意的是，弗雷泽作为一位女性主义理论家，其观点有意识地借鉴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方法。在 世纪末对身份政治的研究热潮中，她强调不可放弃对于阶级政治和社会再分配的关注。如今面临资本主义持续性的危机，弗雷泽也意识到回溯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资源的重要性，至少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方法在她的社会再生产思想中得到了呈现。弗雷泽多次在新近著作中强调社会再生产的重要性，弗雷泽在谈论剥削的“可能性条件”时，借用了生产的台前故事和再生产的幕后故事的隐喻，她说：“为了发现资本主义的秘密，马克思的视线越过交换领域，进入生产这个隐秘之地，而我将进一步在更具隐蔽性的领域中，即生产领域背后，探寻生产之所以可能的背景条件”。弗雷泽承认，从台前到幕后故事的追溯是对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再一次运用，即不停留在对资本主义世界的流通领域的描述，而是以人类解放为最终旨归对资本主义提出了批判，建构了与资本主义表面繁荣、自由、平等的现象、与资产阶级物质财富涌流相对应的无产阶级的历史叙事。类似于马克思揭示了资本扩张并非如市场观点所暗示的那样是经由等价物的交换，而是通过无偿占有工人的部分劳动时间获得剩余价值，弗雷泽发现了“更为肮脏的秘密”：在强制雇佣劳动的背后，是对社会再生产、自然资源的无偿占用，以及利用政治权力对扩张资本的保障。同样，也是因为弗雷泽女性主义理论家的身份，使得她在追溯马克思主义理论资源时极其强调女性作为主体的能动性。女性从来都是人类社会的一半，女性的生存境遇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人类社会的存续与发展，更是社会变革中重要的革命力量。弗雷泽从女性主义的立场加强了批判理论中社会再生产维度的比重，站在女性主体视角对社会再生产劳动进行解读和批判，将边界斗争与阶级斗争放在同等重要的地位。她认为社会再生产和商品生产对资本主义来说同样重要，前者为资本主义社会提供了前提条件，而社会再生产与商品生产之间的失衡则是资本主义内在的不稳定因素，成为资本主义危机爆发的根源之一。可见，弗雷泽延续了女性主义理论家们一直以来对女性主体地位的重视，展现了隐匿在资本主义商品生产幕后的社会再生产的重要性，充分肯定了女性在资本主义发展历史中的主体性地位。然而，弗雷泽的理论没有说明究竟是剩余价值的积累是资本主义制度持续发展的动力，还是幕后的社会再生产、自然资源以及政治权力维持了资本主义，但是很明显弗雷泽在论述经济危机的时候，更多地将“幕后故事”放在了首要位置，认为是社会生产与社会再生产的分离、自然资源与社会的分离以及经济与政治的分离造成了资本主义间歇性的经济危机，从这层意义上讲，弗雷泽的台前和幕后故事的分离与马克思所提出的资本主义危机理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究其根本，弗雷泽不认为应该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解释资本主义制度存在的问题，也不认同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的激化导致了资本主义危机。这种不彻底的批判决定了弗雷泽的理论依旧是不彻底的、带有空想色彩的。五、结语鉴于上文所述，当我们回过头来评价弗雷泽的社会再生产思想时，可以看到弗雷泽尝试向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方法回归的探索，她将社会再生产置于资本主义制度之内，从资本主义的结构性维度来展开对妇女受压迫的解读和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充分凸显出女性作为革命主体的主观能动性。不过，我们也能发现弗雷泽过于乐观的革命态度。她并不认为当前的革命斗争需要关注马克思、山东女子学院学报 年第 期恩格斯所强调的“台前故事”，因此，轻视了对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的阐释和分析，也就意味着她对于资本主义的批判是不彻底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方法在女性主义理论中曾经一度被遗忘，从而成为一条被遮蔽的女性主义反抗压迫的理论路径，但是，当历史迈入“新自由主义危机”之时，诸多社会问题频发促使了女性主义者向马克思主义的求索。在此意义上，弗雷泽的妇女解放理论向资本主义制度批判的转向顺应了时代潮流，将妇女解放问题引入社会再生产的讨论上来，可以视为对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话语传承。参考文献 南茜弗雷泽，宋建丽马克思隐秘之地的背后：一个扩展的资本主义概念国外社会科学，（）：，：，：，弗雷泽，周穗明女性主义、资本主义和历史的狡计世界哲学，（）：南茜弗雷泽，蓝江女性主义宣言国外理论动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陈良斌南希弗雷泽的资本主义危机新论国外理论动态，（）：“”（，）：，：；（责任编辑 鲁玉玲）南希弗雷泽“社会再生产”思想新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