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朱丹溪“倒仓法”运用和拓展.pdf

理论探讨 福建中医药 2023 年 7 月 第 54 卷 第 7 期Fujian Journal of TCM July 2023，54（7）浅析朱丹溪“倒仓法”运用和拓展张梅凌1，陈玉鹏1，2*（1.福建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福建 福州 350122；2.福建省第三人民医院俞慎初学术流派传承工作室，福建 福州 350108）摘要：“倒仓法”首见于 格致余论，是朱丹溪根据老师罗知悌及金元医家张从正、李杲的学术思想，结合自己临床经验创立的治疗方法。此法是将黄牛肉用长流水煮糜烂，融汤为液取净汁，文火熬成琥珀色，少时饮用数十盅，虚者可补益虚损、润泽枯槁，实者可涌吐下利、祛除病根，达到补虚祛积、虚实并治的效果。“倒仓法”可用于治疗瘫痪、劳瘵、蛊胀、癞疾等疑难杂症，经后世医家继承与发展，扩大了其应用范围，改良了其服用方式，明确了祛积补虚先后次序，拓展了药用新材，为治疗疑难杂症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关键词：倒仓法；牛肉汤；朱丹溪朱丹溪 格致余论 曰：“经 曰：肠胃为市，以其无物不有，而谷为最多，故谓之仓，若积谷之室也。倒者，倾去积旧而涤濯，使之洁净也。”1 43书中首次记载了一种独特的治疗方法“倒仓法”，以单味牛肉通过一定的制法和特殊服用方式达到除滞、补虚的作用。本文旨在介绍朱丹溪“倒仓法”及其运用，并探讨后世医家对此法的拓展。1“倒仓法”介绍“倒仓法”首见于朱丹溪 格致余论，因胃肠如积谷之仓，倾倒谷仓以治病之法谓之“倒仓法”。朱丹溪指出：“其方出于西域之异人”1 45，用长流水将一二十斤肥泽的黄牡牛肉炖煮，融汤为液后滤出肉渣，取净汁继续文火熬成琥珀色即成。嘱患者每次喝一盅，少时再饮，1 d内饮数10盅，使其通过上吐或下利祛除病根。格致余论 记载了朱丹溪老师罗知悌治疗一病僧，僧因念母之心切而发病，以思为主，伤于脾胃，罗师“每日以牛肉、猪肚甘肥等，煮糜烂与之”1 54，后行下法，疗愈病僧。朱丹溪曰：“牛，坤土也，黄土之色也，以顺为德，而效法乎健，以为功用，牡之用也。肉者，胃之乐也，熟而为液，无形之物也，横散入肉络，由肠胃渗透肌肤、毛窍、爪甲，无不入也牛肉，全重厚和顺之性。”1 45牛性属土，色黄入脾经，其肉入胃经，能补脾胃，肉味甘而重厚，液可流行。对于虚损病，牛肉汤通过肠胃渗透，无处不入，可润泽枯槁，补益虚损，进而使人精神焕发；对于积滞病，牛肉汤可如洪水推动陈朽，使之不停留于体内，或因吐而汗，或自吐而涌，或自泄而去，除积推陈。用牛肉汤的补益作用疗疾，与李杲“内伤脾胃，百病由生”的思想契合，同时下利或吐泻或汗出祛除病根与张从正之“汗、吐、下”三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作为金元时期医学的集大成者，朱丹溪从老师罗知悌治病过程领悟到牛肉汤补虚祛积作用，又结合张从正、李杲的学术观点与自己的临床经验，创立了“倒仓法”。2朱丹溪运用“倒仓法”朱丹溪在 格致余论 中共记载了他运用“倒仓法”的4则医案，病证有虚有实或虚实夹杂，透过丹溪的治疗可以窥见“倒仓法”之功效。2.1补虚益损朱丹溪曰：“牛肉润泽枯槁，补益虚损，宁无精神焕发之乐乎？”1 45通过牛肉的补益作用，治虚损之证。如朱丹溪治疗镇海万户萧伯善公的“便浊而精不禁”症，从虚实辨证，“精不禁”当属虚证，用牛肉汤行“倒仓法”，虚损得补，病转为安。2.2涌吐下利另外一则病案则是朱丹溪治疗一妇人年久脚气，使其“吐利而安”。采用“倒仓法”治疗脚气，是让患者体内积聚已久、却一直未得到祛除的病邪从上而吐、顺下得利，荡涤了积滞，主要以泻实为主，给邪以出路。病根一除，自然而愈。2.3虚实并治朱丹溪治愈临海林兄“久嗽吐红，发热消瘦脉两手弦数，日轻夜重”，也是使用了“倒仓法”1 44。由于“调肺壅非吐不可，血耗非补不可”，通过补泻结合的手法，起到虚实并治的作用。患者痊愈后，第二年竟得一子。此外，朱丹溪老师许文懿始患心痛症，“用药燥热香辛，如丁、附、桂、姜辈”，经数十年治疗后症状仍未改善，却添足挛痛、恶寒和呕吐等症，用药“甚而至于灵砂、黑锡、黄芽、岁丹，继之以艾火十余万”，加用矿物类药物和诸多艾火以温胃止呕，散寒止痛。又经数年的治疗，病情不断加重，痛症也愈加明显，众医面对许文懿的病情都束手无策，“自分为废人矣，众工亦技穷矣”。又过了数年，许文懿因烦渴恶食1个月，服用了半个多月的通圣散，“而大腑逼迫后重，肛门热气如烧，始时下积滞如五色烂锦者，如桕烛油凝者”，收稿日期：2023-04-25基金项目：福建中医药大学科研提升计划项目（XJC2022004）通信作者：陈玉鹏，E-mail：DOI：10.13260/ki.jfjtcm.2023.0701140张梅凌 等：浅析朱丹溪“倒仓法”运用和拓展第 7 期半月病情似乎好转，略思谷，“而两足难移，计无所出”。通圣散可通腑气，下积滞，所以看起来稍微好转，腑气一通，进食增加，但两足难移却毫无办法。朱丹溪使用“倒仓法”后，许文懿“节节如应，因得为全人。次年再得一男，又十四年以寿终。”1 44素问举痛论 曰：“经脉流行不止，环周不休，寒气入经而稽迟客于脉外则血少，客于脉中则气不通，故卒然而痛。”2寒渐入内，筋脉缩急而痛者，肝之病也。而当时用药辛香燥热，燥热劫肝阴，治疗数十年无效，更使足挛痛甚。木克土伤及脾胃，病情反复并加重，再生他变。病久而虚，出现虚实错杂。通圣散通腑气，胃肠气降则思饮食，但仍有两足难以移动，恐为脾伤而肌肉失养。朱丹溪能抓住病机关键，进而以倒仓法祛除腑中积滞，又能益气健脾，肌肉得养，则效如桴鼓，实为不易。3倒仓法的应用拓展自朱丹溪后，许多医家如韩愗、孙一奎、张璐等皆推崇朱丹溪的“倒仓法”。韩愗以霞天膏推而广之，治疗痰积陈痼等皆有疗效，扩大了应用范围；孙一奎 赤水玄珠 中认为六腑之积属于内积，运用“倒仓法”可治疗积滞严重者；张璐 张氏医通 对常因食伤而发的痰鸣喘嗽，行“倒仓法”后患者自觉肢体皆轻，诸症不复作。此外，蒋宝素在牛肉汤的服食方式上进行了改良；徐春甫明确了胃肠虫积壅滞先清后补的次序；力钧、赵正山尝试了新的倒仓法用药药材。这些都是“倒仓法”在历史进程中不断得到拓展的体现。3.1扩大应用范围韩愗 韩氏医通 曰：“凡沉疴痼疾，癫狂风痫，痞积疮疡，一切有形之病，及妇人癥瘕皆用霞天膏。投所宜煎剂，汗吐下攻去污败浊物，无不成功。”3霞天膏是选择无病肥泽的黄牯牛，去除筋膜后取3050斤，置于大铜锅或新铁锅中用长流水煮至肉烂如泥，滤渣后文火熬汁成琥珀色的膏体，一般每12斤肉炼成1斤膏。韩氏还介绍了在不同情况下霞天膏的使用方法：调煎剂时，由少渐多地加入膏，等待沸热后自然溶化；和丸剂时，则每三分膏掺白面一分，然后一起煮成糊，或者同炼蜜调匀。这时候的霞天膏依旧是以黄牛肉为原料，长流水煮糜烂，滤渣熬成琥珀色成膏。与朱丹溪不同之处在于使用方式，霞天膏不仅可以储存一定的时间，还可以用作调煎剂或和丸剂，不拘泥要在一定时间内饮完。在使用范围上，疟病、诸痰证、中风偏废、妇人癥瘕、癫狂等病证皆可使用，可见其应用具有广泛性。3.2减少每日摄入量清代蒋宝素改良了“倒仓法”的服用方式用以治疗哮喘，并点明沉疴痼疾诸药无效时，皆行此法。具体做法是用1斤黄牛肉煮成 1碗汤，每日清晨空腹服用，20 d为 1个疗程，若未取效则继续服用至有效为止。蒋宝素认为哮喘即 内经 肺积息贲之属4。肺风深伏于体内，湿痰胶着于气管壁中，随着呼吸气体出入而鸣，内外邪相引而发，久积肺体，迁延不愈。与朱丹溪“倒仓法”服法不同的是，他要求患者每日只喝 1 碗牛肉汤，大大减少了每日摄入量，将牛肉汤的力量放缓，整个疗程拉长，与病程相适应，从而避免药物峻猛之势损伤人体，屡奏奇功。3.3明确祛积补虚先后次序病有虚实夹杂，当攻乃攻。徐春甫在 古今医统大全先下虫积然后补虚 中推举“丹溪倒仓之法”用于治疗胃肠虫积症，他肯定了“倒仓法”的治疗效果，同时明确了运用于胃肠虫积症治疗时“当先下虫积然后补虚”的原则。认为病虽表现有气血亏虚，但是胃肠中如有虫积，应当先祛积滞，追虫杀虫，祛除虫积，等到宿食、痰饮、虫尸等废物积滞除却后再行补药。否则积滞未清，补药不能取效，反而加重积滞，即“治虫之方固多，而用之者，不知其法，则亦不能下虫，而徒泻其虚也”“不知其法而方弗效也”5。可见，虚则补，实则泻，然疾病多为虚实错杂，唯有灵机圆活，纵有久病虚象，有法所依，当攻乃攻，方能取效。3.4探索药用新材后世医家对“倒仓法”用药材料做了探索，不为牛肉所拘束，如清末御医力钧用鸡汤治疗慈禧太后食料积滞。因慈禧“日来甚思食，但食完不易消化。不打呃，舌苔厚而口渴。多食则饱闷，少食则嘈杂”6，遂请力钧诊治。力钧认为这是由于胃消化能力减弱，食料不断地积滞在胃肠中，建议只需饮用鸡汤。慈禧听从建议，每个时辰饮鸡汤 1次，日夜饮 12次，期间不再感到口渴也不饥饿，临睡前再饮葡萄酒 1 杯，一觉安适睡到天亮，咳嗽咳痰无发作，这令慈禧感到非常欣喜。又过1 d，慈禧自觉“血脉通鬯，精神焕发，痰嗽便秘不治而愈”6，称赞力钧治法神妙。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赵正山对于“倒仓法”的运用，是以腐泔（制豆腐时滤出的淡黄色清液）代替牛肉汤，让患者在一二周内每日清晨进餐前半小时温饮，晚上睡前再温饮饴糖 30 g（温开水 200 mL溶化），以善其后7。经临床观察，腐泔倒仓法治疗肝功能异常、膀胱结石有效。本草纲目拾遗 记载腐泔“性清凉，通便下痰，通癃闭，洗衣去垢腻。”8腐泔倒仓，首先是利用了腐泔通滞祛痰除垢的作用，与牛肉汤相比，腐泔是植物蛋白质，无脂肪，性凉，还能够更好起到防滋腻、防热病作用。4小结唐代孙思邈有“食疗不愈，然后命药”的论述9，推崇以食疗法治疗各种疑难杂症，虚实并治。朱丹溪“倒仓法”寓通于补，借补为泻，既继承了张从正“攻邪已病”的学术思想，汤者荡之，以牛肉荡逐肠（下转第45页）41陈金凤 等：基于伏邪理论探讨甲状腺结节因机证治第 7 期4冯炯，周东海，臧敏，等.从伏邪学说论治系统性红斑狼疮 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9，34（10）：4659-4661.5丁晓，齐向华.论“情志伏邪”致病的疾病过程及临床诊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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