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李白天姥山--唐诗之路主题创作随感.pdf

89文/沈临枫 Shen Linfeng梦回李白天姥山唐诗之路主题创作随感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危局：人物画与人的存留一个悖论是：近赛博时代，城市“宅”生存的人越“遗世独立”，他的社会依赖度反而急剧拉高。人工智能、人脸识别技术的进步，使得计算机对人的辨识程度达到毫米级别；同时，观众的审美也在修图软件产生的网红“蛇精脸”以及社交平台的鄙视层级文化中催生愈发贴合感官欲望的畸形审美；超大规模的城市，人与人的物理距离被压近，而精神距离却远了我们看待外卖员，似乎只当是平台服务的外延，而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科技发展的同时，字面意义的人，正面临着扭曲、异化、退化的风险。艺术方面，“人”的形象也面临消殒与挑战。近年，罗格斯大学的伊恩古德费洛等人发表了一篇研究论文，介绍其最新科研成果创意对抗网络（CAN）。这是一个可以深度学习现存艺术名作，然后创造出独一无二、看似出自真正艺术家之手的 AI 作品，令人惊叹。而AI 文字生成图片技术的成熟，使得图片以假乱真，令观者难辨真伪。最近的例子，就是在 2022 年重庆人民抗击山火事件中，广泛流传的新闻图片骑着山地摩托的车手在熊熊山火的反衬下奋勇向前不是现场照片，而是一件人工合成的作品。这一方面深度挑战着传统的新闻伦理；另一方面则残忍地揭示盛天晔创作团队 梦游天姥吟留别组画之一（部分）2020 年 梦回李白天姥山唐诗之路主题创作随感90品位高校艺评了艺术家可能将面临完全被替代的局面。艺术的问题，已经从“图像时代绘画何为”全面升级为“智能时代人的存留”。然而机器的先天缺陷，正在于“人”的身份以及通过艺术对人性的追问。那么，问题便抛向了另一方：我们应该创造出怎样的追问人性的艺术？解局：诗与中国画历史的上半场人性见于诗性。乔姆斯基的语言学探索人类迁徙分化前的通用语言结构，但在建立严密的句法结构时，他指出了另一个奇特的现象：语言偶然的逻辑错配，产生了抽离而具美感的意象，因而形成了诗“你的眼睛是月亮”。中国画学是属于诗的画学，诗的精神是中国艺术精神的内核。唐代绘画不仅肩负着“成教化，助人伦”的使命，事实上也与诗共生。杜甫的二十余首题画诗便是明证。苏轼书吴道子画后以“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书至于颜鲁公，画至于吴道子天下之能事毕矣”来赞美唐朝在文化领域所取得的登峰造极的成就。钱钟书中国诗与中国画划定了中国画学与诗学对应的两个范式：对应杜甫诗的人物画与源于王维诗的山水画。“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李白与传说中的天姥山，越来越像赛博时代下人与自然关系的象征：人的生存趋于宅化，大自然重回神秘的面纱。在这样的前提下，中国画的创作者需要行动起来、行走起来，用自己的双眸与足迹去面对真实的自然与历史留下的人文风景，盛天晔创作团队 梦游天姥吟留别组画之二 2020 年91以作品唤醒观众对自然人文的兴趣。竺岳兵先生穷尽一生心血研究、考证浙东唐诗之路，其精神令人感佩。2020 年 9 月，第一届“青山行不尽：唐诗之路艺术展”项目启动。盛天晔老师召集研究生沈晓明、沈临枫、黄新淼、刘承龙、滕隆、曹源、刘禹君、邬旖伦成立创作团队，自竺先生故居“新昌浙东唐诗之路研究社”出发，沿新昌、天台、仙居、余姚、慈溪，一路南下，采风寻古，涤荡身心。“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虽写梦游奇境，但感慨深沉，抗议激烈，不是全然流连于虚空之中，而是在神仙世界虚无缥缈的描述中，依然着眼于现实。我们的画作也是如此。循着李白诗的思想足迹与梦幻境界，我们试图在精神上回归中国画历史的“上半场”，脱离以宋画为典范的精致，开启新的冒险。搜寻唐画的图式，拆分重组成新的奇幻意象。盛天晔老师带领创作团队尽十日之功，将 5 米长的白练在地上铺开，如作籀篆与摩崖刻石般运笔书写，最后以大泼墨晕染而成。作画过程的惊心动魄，不亚于李白梦境之探险。我们寻找和追求的，是“众皆密于盼际，我则离披其点画。众皆谨于象似，我则脱落其凡俗”的自信与超脱，也是“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的畅快淋漓。展览现场，白练高悬而起，盈盈飘动，隐约穿透，宛若奇幻梦境。清猿啼啸、天鸡相闻、熊咆龙吟、金银台、云中君、猛虎鼓瑟、仙人列阵、鸾车穿云诗中的意象仿佛纷纷而下。错愕的相遇，一种生涩粗粝的陌生感与视觉冲击所引发的大脑共振，将观众从现实中抽离，带入与李白时空对话的梦境那穿越的时间意识与历史感。一如张若虚回答自己的发问，“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自然中的人永远是主动的。我们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而只能通过创作去感通古今，体会人性的脉动，重拾自由的想象。唯有如此坚持，艺术才能不断更新自身的价值。作者：沈临枫，中国美术学院艺术学理论博士，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与书法艺术学院人物画专任教师。盛天晔创作团队 梦游天姥吟留别组画之三 2020 年 梦回李白天姥山唐诗之路主题创作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