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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学研究】高麻壮语音变研究 杨正瑛（中央民族大学 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院，北京 100081）摘 要：高麻壮语语音具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不送气声母 p、t、t、k、pj、pw 可以读为送气声母，多数暂不对立，少数开始产生对立；二是残存清鼻音 m，仅有 ma“来”、ma“狗”、mu“猪”三个词，送气特征已经不明显；三是原始侗台语的*b、*d 在高麻壮语中发生了语音演变，b 音变为 w，d 音变为 l；四是塞音尾-k 完全消失，与不同的韵母组合演变的情况不一致，并且脱落后声调并入第 2 调和第 4 调。以上的特征主要是语言内部演变机制作用的结果，语言接触作为演变的外在因素。从地域来看，四个音变特征具有区域共性。关键词：音变；塞音尾-k；清鼻音；语言内部机制；语言接触 中图分类号：H2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639(2023)04-0045-12 从江县位于黔桂两省交界处，当地居民主要以苗族、侗族、壮族、瑶族、水族等少数民族为主，其中有翠里、刚边、秀塘三个壮族乡，是壮族在贵州唯一的聚居区。学界对于广西境内的壮语研究较多，但对于贵州境内的从江壮语研究较少，从江高麻壮语属于桂北土语，是壮语北部方言。覃华儒研究了从江宰便壮语音系后指出，宰便壮语声母存在送气音声母，塞音尾韵母长短对立保存完好，-k 尾音未出现演变。1 韦景云归纳了板田壮语语音概况，认为其语音特点主要表现在-k 尾音的演变和浊声母b、d 发生擦音化。249 胡烽探讨了从江县杆洞村、良田村、高文村壮语音系，并且分析三个调查点壮语的语音特点以及差异。3 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本文试图对高麻村壮语的语音特点及其音变规律进行探讨和分析。一、音系概况 刚边乡以壮族为主，壮族人口占比 71%。它位于从江县西部，东与广西杆洞乡毗邻，南与秀塘壮 族乡、广西同练瑶族乡接壤。刚边壮族乡辖宰别、刚边、银平、三联、院雷、良田、加扒、高麻、平正等 15 个行政村。本文调查点为高麻村。语料来源于笔者田野调查，合作发音人有两位，分别为廖拥军，男性，1962 年出生，中师文化；廖家乐，男性，1996 年出生，大专文化。（一）声母及其说明 高麻壮语有 36 个声母，单辅音声母有 17 个、腭化音声母有 6 个、唇化音声母有 11 个，另外有一个清鼻音 m 。具体如表 1 所示。（二）韵母及其说明 高麻壮语韵母共有 61 个，单元音有 6 个、复元音韵母有 11 个、鼻音尾韵母有 27 个、塞音尾韵母有17 个，具体如表 2 所示。（三）声调及其说明 声调共有八个调类，六个舒声调各有一个调值，促声第 7 调、第 8 调的调值分别与舒声第 2 调、第 4调的调值相同。具体情况如表 3 所示。收稿日期：2023-01-10 作者简介：杨正瑛（1997-），女，壮族，贵州从江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壮侗语。第25卷 第4期 铜 仁 学 院 学 报 Vol.25,No.4 2023 年 8 月 Journal of Tongren University Journal of Tongren University Aug.2023 表 1 声母以及例词 声母 例词 声母 例词 例词 例词 p pa楞 j ja（天）快（亮）pw pwau鞭炮 m ma马 k ka歌 mw mwai媒人 m ma来 a芽 tw twai刨子 w wa花 h ho脖子 nw nwan蛆 t ta外祖父 a乌鸦 sw swa 项链 n na厚 pj pja鱼 tw twi耳环 l la背带 mj mjai口水 jw jwa赶（鸟）s sai螺蛳 tj tja糟蹋 lw lwa锣 a洗（漱）lj ljai乞讨 kw kwai腿 t ta茶 kj kja 锄（草)w wa瓦 a 乱 j ja剁 hw hwan灯芯 声母说明：声母说明：1声母 ts、f 只在汉语借词中出现，如“枣”tsau、“粉”fan。2高麻壮语声母系统中没有原始台语*b、*d，对应的是 w、l。3 很多方言点的声母 f 对应高麻壮语的 w 声母，如 f“手”、fa“鬼”、fi“火”，对应 w、wa、wi。4猪、狗、来三个词有细微的清化鼻音 m。5p、t、k、t、pj、pw 都可读为送气音声母，且读为送气的频率较高，但多数为自由变体，又因北部壮语多数方言的声母均读为不送气，故记为不送气声母，读为送气的具体情况下文将详细分析。表 2 韵母及例词声母以及例词 韵母 例词 韵母 例词 韵母 例词 a la背带 o jo 别 ip lip生 ai lai（麻）线 o jo花（钱）it lit（水）开 ai lai 长 op op皱 it lit阳光 au kau（几）回 ot jot抽（筋）u lu船 au kau 藤 e he 网 ui lui 梯子（可移动）a wa把（刀）eu heu叫 um lum 风 a la 儿子 e he客人 un lun 圆 am tam 胆量 em hem烫（手）un un穿（针）am tam 撞 en hen隔（开）u nu弟弟 an han扁担（名词）e te 钉子 u nu 竹筒 an han 痒 ep hep窄 up jup 蘸 a la身体 et het刻（字）ut jut 淌（眼泪）a la后面 i li好 ut jut 筲箕 ap tap扣（扣子）iu liu 炭 w（一）顿 ap tap 肝 im lim镰刀 n wn翻（身）at mat袜子 im lim 楔子 n wn天 at mat蚂蚁 in lin月亮 w缝（补）o o烧（糊）in hin石头 t wt擦（手）oi oi甘蔗 i li 冷（天气）t wt瞎 om nom年轻 i li猴子 on on钻（洞）ip jip蚊帐 46 铜仁学院学报 2023 年 韵母说明：韵母说明：1元音 i 舌位略靠中，但因无对立，统一记作 i。2eu 实际读音为长音 eu，因无长短对立，统一记作 eu。3只会出现在现代汉语借词，例如 s狮、ste磁铁等。4塞音尾-p、-t 较为完整地保留长短对立，a、i 与-p、-t 尾相拼时分长短对立，u、与-t 相拼时分长短对立，u 与-p 相拼只保留短音，韵母 o、e 与-p相拼均无长短对立，统一读为长音。-k 尾已完全脱落，脱落情况下文将详细分析。表 3 声调及例词 声调说明：声调说明：1第 1 调的实际读音是先升后平，听觉上接近455，统一记成 45 调值。2第 2 调 24 有时听起来有点低降升 213，统一记作 24 调值。3 第 3 调 55 弱读时接近 44，统一记作 55 调值。二、语音特点及其音变分析 高麻壮语其语音具有较明显的特点，表现在部分声母送不送气可两读，r 声类演变为 l 或 j，清鼻音m 残存，原始台语*b 与*d 演变为 w 与 l，塞音尾-k的脱落，具体情况如下。（一）p、t、k、t、pj、pw 六个声母可读送气 高麻壮语声母 p、t、k、t、pj、pw 有送气与不送气两读，可读为送气 ph、th、kh、th、phj、phw，多数暂不区别意义。送气声母可分布在单数调中，也可以分布在双数调中，双数调多于单数调，且汉语借词和固有词中均有分布。如：（1）p/ph 如 pan/phan盆、pan/phan成、pa/pha布（2）t/th 如 tu/thu虹、ta/tha便宜、tau/thau捆（3）k/kh 如 kn/khn上、kap/khap抓、kam/kham含（4）t/th 如 ta/tha稀、t/th黄牛、tim/thim火钳（5）pj/phj 如 pju/phju飘、pjiu/phjiu烧、pja/phja谎言（6）pw/phw 如pwo/phwo 摆 动、pwo/phwo鼓、pwu/phwu遇 送气与否在少部分的词中开始区别意义，但尚未形成严格的对立，目前产生对立的仅有 kau“藤”、khau“幼小”，teu“剪刀”、theu“桥”，peu“瓜”、pheu“瓢”这三组词。有部分词读为送气的频率高于不送气的频率，如“牛 t、右 kwa、上 kn、背 tan（名词）、调类 调值 例词 第 1 调 45 na45 厚 lai45 多 mai45 涂（画）第 2 调 24 na24 水田 lai24 长 ai24 饭 第 3 调 55 na55 脸 lai55 麻（线）tai55 哭 第 4 调 31 na31 舅舅 wai31 树 mai31 煤 第 5 调 33 a33 垃圾 wai33 快 tai33 外婆 第 6 调 51 na51 马上 lai51 野猪 mai51 母亲 第 7 调 短 24 tap24 肝 jap24 眨（眼）jut24 筲箕 长 24 tap24 扣（扣子）jap24 挑 jut24 淌（泪）第 8 调 短 31 mat31 蚂蚁 lit31 拆 lut31 散步 长 31 mat31 袜子 lit31 血 hep31 窄 第 4 期 杨正瑛：高麻壮语音变研究 47 茶 ta、捆 tau、洗澡 tam、歪 kwui、弯 kau、只 tu、逃 teu、青苔 tau、浮萍 pjeu、盆 pan、三脚架 ti、带 t、买 t、破 pa、养 ti、熟to、收拾 kja”。在壮语北部方言中，连山壮语、三江壮语、清塘壮语都具有送气音声母，且送气音声母数量较多。连山壮语的送气音声母：ph、th、tsh、kh、khj、khw；三江壮语的气音声母：ph、th、th、kh、khj、khw、thj、thw；清塘壮语送气音声母：ph、th、th、tsh、kh、khj、khw、phj。将高麻壮语可读为送气声母与三个点壮语进行对比，具体如表 4 所示。表 4 高麻壮语与北部壮语送气声母对比 高麻壮语 武鸣壮语 清塘壮语 连山壮语 三江壮语 劈 pha/pa pak pak phak pak 公 tha/ta tak thak thak tak 丈夫 khai/kai kiu khwui khiu kjeu 黄牛 th/t tshau i i 右（边）khwa/kwa kwa sok khwa kwa 烧 phjiu/pjiu ou pjau pjau pjau 遇（见）phwu/pwu op pho phu pu 根据上述可知，送气多分布在双数调，集中分布在第 2 调和第 8 调，单数调极少分布。“劈”、“右”在连山壮语和高麻壮语都读为送气；tha“公”、khai“丈夫”、phwu“遇”在连山壮语、高麻壮语、清塘壮语中都读为送气；th“黄牛”在高麻和清塘壮语读为送气；phjiu“烧”只在高麻壮语中读为送气。通过比较可知连山壮语和清塘壮语送气的情况与高麻壮语相似，三江壮语则相反，高麻壮语可读为送气的在三江壮语均不送气。将高麻壮语与南部壮语方言以及侗台语其他语言作比较分析，具体如表 5 所示。高麻壮语可读为送气声母的例词在南部壮语中有部分相同，但是在侗台语其他语言中基本读为不送气，只有个别同样读为送气，如“劈”。从送气音的分布情况来看，北部壮语方言中大多数不存在送气音声母，仅个别方言具有送气音。具有送气音表 5 高麻壮语送气声母与侗台语对比 劈 公 丈夫 黄牛 右 烧 遇 布依语 pa tak kwan ie kwa pjau pu 傣语 pha pu pho o xa bau pop 水语 mak tak hau mo fa pjau tho 侗语 la tak sau sn wa tu tm 仫佬语 pha tak kau tn fa tau nytso 毛南语 mak tak zau p fa tau p 靖西壮语 pha tak pophu mo a d po 广南壮语 pha thak popho mo sa da phu 高麻壮语 pha tha khai th khwa phjiu phwu 48 铜仁学院学报 2023 年 声母的方言从地域上来看都分布在边界上，多为民族聚居地区，与其他语言接触较为频繁，高麻壮语、连山壮语、三江壮语、清塘壮语均是如此。高麻壮语可读为送气，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汉语以及周边苗语、侗语等具有送气音声母的民族语言影响，但是至于高麻壮语的送气音声母是存古还是创新，具体原因还有待更进一步的调查研究。（二）r 声类的对应 r 声类一直是壮侗语研究的焦点问题。占升平对壮语北部方言 r 声类进行了归纳和分析整理，试图找出 r 声类的对应形式与规律。4 韦景云提到很多学者将武鸣壮语的 声母称为 r 声类这个说法是片面的，其认为武鸣壮语的 声母字来源于原始台语的*kr、*tr、*n、*l、*r，同时*r 的共时的特征有 l、hl、j、hj、z、。5136-137 随后卢勇斌对整个侗台语 r 声类进行分析后认为，在壮语中其对应的形式具有多样性。壮语 r 声类的共时对应形式有 35 个，分别是 m、v、f、t、th、n、l、ts、s、z、r、j、k、kh、h、pl、kl、k、hl、pj、rj、j、khj、kj、hj、jw、kw。6 根据已有的研究可知，原始台语*r 在南丹、武鸣、丘北、柳江、连山、田东对应的分别是 r、hj、j、l，原始台语*r 在高麻壮语中单数调演变为 j，双数调演变为 l。具体如表 6 所示。表 6 高麻壮语 r 声类对应情况 南丹 武鸣 丘北 柳江 连山 田东 高麻 筛 ra a a hja ja la ja 尾巴 ri i i hj-lia ji 挑 rap ap ap hjap jap lap jap 水 ram am am hjam jam lam lam 力气 re e ia hje je le le 房子 ran an an hjan jan lan lan 壮语方言 r 声类的演变趋势是统一演变为一个声母，不按照单数调或者双数调进行区分。高麻壮语的演变较为特殊，在单数调和双数调中有不同的演变。韦景云基于各个壮语方言的分布情况，推测壮语流音*r 的演变链为5137-139：（1）*rrl/hl（2）*rrl/hlj/hj（3）*rrl/hjj/hjz（4）*rrl/hjj/hjz 他强调了rl/hjj/hj的演变顺序，认为l/hjj/hj是必不可少的演变过程，l 和 j 不会在同时出现在一种语言中。从高麻壮语的演变情况来说，l 和 j 可以在一个语言中共现，所以，基于高麻壮语的语言事实，对后三条演变链进行补充：（2）*rrl/hl/j/hj（3）*rrl/hj/j/hjz（4）*rrl/hj/j/hjz 另外，韦景云从语言接触的视角分析原始台语*r 演变的原因，他认为，台语*r 演变是受到了西南官话以及粤语的影响，理由为当下汉语普通话的 r声母在粤语方言和广西平话多数方言中读为声母 l，且西南官话中多数读为声母 j。5139-140在从江壮语中也有相似的情况，今汉语普通话 r 在从江方言中读为l 或者 j。从语言接触的角度分析高麻壮语演变的原因，笔者同样认为是其受到了当地西南官话的影响。（三）清鼻音 m 的残存 高麻壮语中只有清鼻音 m，没有 n、等，且仅有“来”“狗”“猪”读为清鼻音 m，分别为 ma、ma、mu，都属于第一调。其清化鼻音的送气特征虽然不如侗语显著，但与浊鼻音 m 仍构成对立。笔 第 4 期 杨正瑛：高麻壮语音变研究 49 者发现，在壮语其他方言调查中并未记录有清鼻音声母。张均如等所记录的桂北壮语，以及胡烽所记录的从江壮语方言都没有清鼻音声母，因此，高麻壮语的清鼻音 m 的来源值得探讨。调查研究发现，高麻壮语的清鼻音 m 的形成是原始侗台语清鼻音浊化未彻底以及语言接触的共同结果。张均如等认为，“原始侗台语中存在相互对立的清鼻音、浊鼻音、前喉塞鼻音三套鼻音系统”7，并指出清鼻音 m 出现的频率最高，水语、仫佬语、莫话、侗语等都还保留 m 音位。具体如表 7、表 8、表 9 所示。表 7“来”在侗台语读音情况 原始侗台语 壮傣语支 侗水语支 仡央语支 黎语支*ma ma 傣语 ma 水语、侗语、锦话 ta 仡佬语 pn 黎语 ma 泰语、布依语、壮语 ma 毛南语 mia临高语 表 8“狗”在侗台语族的读音情况 原始侗台语 壮傣语支 侗水语支 仡央语支 黎语支*ma ma 泰语、布依语、老挝语、壮语、临高语 ma 水语、锦话、莫话、毛南语 wa 侗语（南部方言）、仫佬语 m 仡佬语 pa 黎语 表 9“猪”在侗台语族的读音情况 原始侗台语 壮傣语支 侗水语支 仡央语支 黎语支*mou mu 泰语、老挝语、傣语、布依语 mn 锦话、莫话 mo 仡佬语 pou 黎语 mu 侗语（陈团）、仫佬语、水语 由上述可知，这三个词读为清鼻音声母的语言是较多的，它们作为常用的固有词，第一调类的字，原始侗台语清鼻音演变为浊鼻音的进程较慢，演变未彻底，所以高麻壮语中残存清鼻音声母 m ，这是合理的语言现象。从语言接触的角度来看，从江使用侗语的人数最多，属于强势语言，第二是苗语，最后是壮语。从江壮族不仅能熟练使用壮语，且能熟练使用侗语进行沟通交流，在长期的语言接触中，自然而然地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侗语的影响。龙润田认为，侗语南部方言第二土语存在着清鼻音。8 具体如表 10所示。表 10 侗语南部方言第二土语清鼻音分布表 m n nj w 从江贯洞+-从江平江+50 铜仁学院学报 2023 年 从距离上看，贯洞、平江和高麻相距较近，各民族交流频繁，且平江侗语的清鼻音声母发达。虽然高麻壮语仅有 ma“来”、ma“狗”、mu“猪”这三个词为清鼻音声母，是一个没有成系统的语音现象，但其仍然具有区别意义的作用。高麻壮语残存清鼻音，其具体原因是原始侗台语清鼻音声母在高麻壮语未完全演变为浊鼻音声母，且从江侗语正处于 mm 的演变过程中，ma“来”、ma“狗”、mu“猪”在从江侗语中也读为清鼻音。在受到侗语的影响下，原始侗台语清鼻音声母在高麻壮语演变为浊鼻音声母的进程较慢，所以高麻壮语保留清鼻音 m 的个别词汇。具体如表 11 所示。龙润田认为，侗语中“猪”的声母 kh/q/m 是由清鼻音 发展而来。8而从江壮语其他方言离贯洞、平江距离较远，且附近的侗语言没有清鼻音声母，这导致原始侗台语清鼻音声母演变为浊鼻音声母的进程较快，所以在从江壮语其他方言中只有浊鼻音声母。表 11 侗语清鼻音保存情况 从江 贯洞 从江 平江 黎平 竹坪 黎平 亚罕 黎平 水口 回来 ma ma ma ma ma 猪 qu khu u mu qu 狗 khwa khwa wa khwa khwa （四）声母b、d 的演变 高麻壮语中没有浊塞音声母b、d，李方桂9 构拟原始侗台语的*b、*d 在高麻壮语中发生了演变，b 演变为 w，d 演变为 l。1b 演变为 w 高麻壮语中b 演变 w，如 wan“村子”、wa“蛾”、wau“轻”、wa“薄”、win“飞”、win“席子”、wa“肩膀”等。但声母b 发生演变并不是高麻壮语所特有，在壮语的其他方言也有相应的演变。具体如表 12 所示。表 12 b 声母在壮语中的对应在情况 武鸣 田林 连山 扶绥 三江 高麻 村子 ban ban pan man man wan 蛾 ba ba pa wa ma wa 轻 bau bau pau mau mau wau 薄 ba ba pa ma ma wa 飞 bin bin pin min min win 席子 bin bin tem min-win 肩膀 ba ba pa ma ma wa 从表12 可以看出，声母b 在连山壮语演变为 p，扶绥壮语和三江壮语中演变为m，高麻壮语演变为w，这种演变是较为规则的。声母b 类似的演变不仅仅在壮语中产生，而是在整个侗台语中。具体如表13 所示。声母b 在侗台语多数语言的演变主要有两种类型，第一种演变为 n/m，第二种演变为 w/v。除了发生演变之外，声母b 在布依语、傣语、水语、毛南语大部分仍然保留浊音性质，读为b 或 b（德宏傣语中演变为 m），在水语、仫佬语和毛南语中还不太稳定。水语演变为 n/b/b/w，毛南语演变为 b/v，仫佬语演变为 m/w/w。借鉴张均如等的研究成果，结合韦景云250-52对于刚边板田壮语的研究以及高麻壮语的语音演变情况，对原始侗台语声母*b 的演变途径做进一步的补充及推测：*b bm/n/p；*bbv/w/w 或*bv/wv/w。第 4 期 杨正瑛：高麻壮语音变研究 51 表 13 b 声母在侗台语中的对应在情况 壮语 布依语 傣语 水语 毛南 仫佬 侗语 高麻壮语 村子 ban ban ban nan ban man-wan 蛾 ba ba-ba ba wa ma wa 轻 bau bau bau-wau 薄 ba b ba b ba wa ma wa 飞 bin bin bin win vin-win 席子 bin bin-min win 肩膀 ba ba ba-wa 2d 演变为 l 在高麻壮语中d 演变为 l，如 lai“得到”、li“好”、lit“阳光”、lip“生”、la“身体”、lo“簸箕”、lun“吞”、lo“森林”，另外还有个别词除外，如 na“鼻子”、tam“柄”。声母d在壮语方言中也有类似的演变，具体如表 14 所示。表 14 d 声母在壮语中的对应在情况 武鸣 田林 连山 扶绥 三江 高麻 得到 dai dai lai nai lai lai 好 dei di li ni li li 阳光 dit dit let nit lit lit 生 dip dip lip nip lip lip 身体 da da la na la la 簸箕 do do lo nu lo lo 吞 dn dn ln nn-lun 森林 do d-nu lo lo 声母d 在连山壮语中演变为 l、在扶绥壮语中演变为 n、在三江和高麻壮语中演变为 l。在板田壮语中演变为、龙胜壮语演变为 r 250-51。声母d 的演变对应较为整齐，且演变的方向也比较一致，要么保留浊音，要么演变为鼻音 m、n 或通音 l、r。接下来看其在侗台语中的演变。具体如表 15 所示。壮语方言声母d 的演变与侗台语其他语言具有相似性，在布依语、水语、毛南语中都保留浊音，读为d 或 d。在傣语中读为 d 或 l；在仫佬语和侗语中读为边音 l 或喉塞音。声母d 的演变在傣语、仫佬和侗语的演变还不太稳定。综合以上，对原始侗台语声母*d 的演变途径做进一步的补充及推测*ddnl/r/。（五）塞音尾-k 的演变 高麻壮语塞音尾-k 已经完全脱落，塞音尾-k 脱落后没有产生除了原本已有声母之外新的声母，而是归入原本已有的声母之中。通过与其他壮语方言和侗台语的比较，从而归纳出其演变的规律。1高麻壮语塞音尾-k 的演变 塞音尾-k与不同的韵母组合时会有不同的演变。其中与 o、e、i、u、组合时较为不稳定，且演变的情况较为复杂。当 o 与-k 韵组合时，因长短而不52 铜仁学院学报 2023 年 表 15 d 声母在侗台语中的对应在情况 壮语 水语 布依语 毛南 傣语 仫佬语 侗语 高麻壮语 得到 dai dai dai dai dai lai li lai 好 dei dai di dai di i lai li 阳光 dit-dit-dt-lit 生 dip djp dip dip dip-lip 身体 da dn da dn-la 簸箕 do do d d du l lo lo 吞 dn dan dun don ln lan an lun 森林 do do d d lo-lo 同，为 ok 时 k 尾直接脱落；ok 则演变为 au；当 e与-k 韵组合时，ek 演变为 e；当 i 与-k 韵组合时，ik 演变，例词较少，演变不太稳定；当 u 与-k 韵组合时，uk 演变为 o；当 与-k 韵组合时，k/k演变为 a。-k 韵尾完全脱落后，其调类并入第 2 调和第 4 调。塞音尾-k 与 a 韵组合时演变较为简单，无论是单数调还是双数调，ak 演变为 a，ak 演变为 a。塞音尾-k 完全脱落后，其调类并入第 2 调和第 4 调。（例词前一个括号内的为武鸣壮语，后一个为高麻壮语）高元音 i、u、与-k 尾音组合，脱落后演变情况：（1）ik 演变为 如（kik）t懒、（ik）t尺子。（2）uk 演变为 o 如（kuk）ko老虎、（nuk）no聋、（muk）mo鼻涕、（uk）to熟（人）。（3）k 演变为 a 如（lk）la儿子、（tk）ta是、（k）ha（鱼）鳃。中元音 o、e 与-k 尾音组合，脱落后演变情况：（5）ok 演变为 o 如（ok）o出、（pok）po剥、（lok）lo骨头、（tok）to榨。ok 演变为 au 如（ok）lwau鸟、（tok）twau掉、（ok）jau六。（6）ek 演变为 e 如（ek）te裂、（ek）e车轭、（hek）he客人、（dek）le扔 低元音 a 与-k 尾音组合，脱落后演变情况：（7）ak 演变为 a 如（pak）pa嘴巴、（mak）ma果子、（ak）ta晒、（pak）pa百、（ak）ta绳子、（hak）ha学。（8）ak 演变为 a 如（ak）ja 断、（nak）na 重、（tak）ta蝗虫、（tak）ta舀、（tak）ta公、（lak）la深、（nak）ja剁、（ak）la偷。2与壮语方言之比较 梁敏、张均如认为壮语方言中塞音尾-k 发生演变目前只是一个局部的现象，大部分的壮语方言中都保留塞音尾-k，如大新、田林、扶绥、融安、三江、龙胜等10。在桂北壮语中南丹壮语塞音尾-k 发生了类似的演变。具体如表 16 所示。覃晓航提到壮语的西部和北部的方言中高长元音 i、u、的后面都会带有不同程度的过渡音。11 当塞音尾-k 脱落时，会表现出来单元音复元音话化的现象。南丹壮语塞音尾演变的具体情况是：uk 演变为 u、uk 演变为 u、ik 演变为、ik 演变为 i、ak演变为 a、ak 演变为 a、k 演变为、ok 演变为 o、ok 演变为 o、ek 演变为 e、ek 演变为 e。覃晓航认为，塞音尾-k 脱落之后，高长音单元音复化，如 uk 演变为 u、ik 演变为。其中 uk演变为 u是因为有潜在的过渡音，ik 演变为 是过渡音和“后元音替代”的共同结果。k 演变为是在南因为在南丹壮语中只有短音形式，又是高元 第 4 期 杨正瑛：高麻壮语音变研究 53 表 16 壮语方言中塞音尾-k 的演变情况 重 晒 子女 老虎 鸟 客人 懒 武鸣壮语 nak ak lk kuk ok hek kik 南丹壮语 na ta l ku ro he ki 高麻壮语 na ta la ko lwau he t 音，因而产生单元音复化。高短元音 uk 演变 u，ik演变为i，没有元音复化是由于短音形式没有过渡音。低元音组中 ak 演变为 a、ak 演变为 a，是因为在壮语中长元音 a 中不带有像 uk、ik 的过渡音。中元音-k 尾音则直接脱落，不产生单元音复化。总的来说，南丹壮语塞音尾-k 脱落后，单元音复化主要因素是元音的长短对立、元音舌位的高低、“后元音替代”的制约。高麻壮语塞音尾-k 与韵母组合时长短对立并不完整，高元音 i、u、与-k 尾音组合中前两者读为短音的形式，韵既可以都为长音也可以读为短音。低元音a与-k尾音组合长短对立保存完好。中元音o、e 与-k 尾音组合时，o 韵保留长短对立，e 韵只保留长音形式。总的来说，塞音尾-k 脱落后演变的总体趋势是要么脱落后变为单元音，要么变为复元音，变为单元音的有 ik 演变为、uk 演变为 o、ok 演变为o、塞音尾-k脱落后变为复元音的有k演变为a、ok 演变为 au、ek 演变为 e、ak 演变为 a、ak演变为 a。将高麻壮语和南丹壮语演变情况进行对比，具体如表 17 所示。表 17 高麻壮语与南丹壮语塞音尾-k 的演变对比 uk uk ik ik ak ak k ok ok ek ek 南丹 u u i a a o o e e 高麻-o-a a a o au e-通过对比，高麻和南丹壮语在低元音 a 与-k 韵尾组合时，短元音演变的情况相同，都演变为 a，长元音演变的情况不同，前者为 a，后者为 a。产生差异的原因可能高麻壮语长音ak在丢失韵尾巴之后，长元音 a 带有潜在的过渡音，也可能是-k 直接演变为发音部位相似的。高元音 i、u、与-k 韵尾组合的对比，高麻壮语 i、u 韵只有短音形式，韵尾脱落后分别演变为、o，而南丹则演变为 i、u，两者塞音尾-k 都发生了脱落，但是在南丹壮语中是保留 i、u，高麻壮语在脱落后，韵母 i、u 再演变为、o，具体演变的条件不详。与-k 尾音组合时，高麻演变为 a，南丹为，复化的原因可能是相似的，两者都只有短音形式，容易产生通过后元音替代方式演变为双元音。中元音 o、e 与-k 韵尾组合的对比，长音 o 与-k尾音组合，韵尾脱落后高麻和南丹演变的情况一致，都直接演变 o，短音 o 与-k 尾音组合时，韵尾脱落后高麻演变为 au，南丹演变为 o，长音 e 与-k 韵尾组合，韵尾脱落后高麻演变为 e，南丹演变为 e，两者的演变并不相同，且具体演变的条件不详。南丹壮语塞音尾-k 与韵母组合时长短对立较为完整，塞音尾-k 脱落后演变的情况也较为整齐，但高麻壮语塞音尾巴-k 脱落后演变不规整，且单元音复化的条件没有南丹壮语那么严格。综合以上，归纳部分塞音尾-k脱落后发生演变的原因可能有两个，一个是与南丹壮语情况相同，塞音尾-k 脱落后，部分长元音中潜在的过渡音变异和“后元音替代”而产生的结果；另一个是 k 发音部位为舌根，发音部 54 铜仁学院学报 2023 年 位靠后，很容易变为同样靠后的展唇元音。如当与a 元音组合时，更容易收尾，演变为 a；当与 e 韵组合时直接演变为 e。除此之外，ok 演变 au、ik演变、uk 演变 o 的具体原因尚未可知。3与侗台语之比较 塞音尾-k 的脱落同样发生在侗台语中，在布依语和侗语北部方言演变较为彻底，塞音尾-k 完全脱落，如侗语（北）的 ak 演变为 a、ok 演变为 u；布依语中 ak 演变为 a、ok 演变为 o。但在大多数的侗台语中还是保留得较为完好，如水语、毛南语、仫佬语、莫话等254，保留塞音尾-k 的则不在表中列出。将发生演变的进行对比，具体如表 18 所示。表 18 侗台语塞音尾-k 演变对比 断 洗 偷 把 出 刀鞘 武鸣壮语 ak sak ak fak ok fak 侗语（南）tak sak ljak pak uk sak 侗语（北）ta ha lja pa u pa 布依语 za sa za fa o va 高麻壮语 ja sa la wa o wa 韦景云从地理语言学的视角，以从江板田壮语为中心，将桂北壮语、仫佬语、布依语、水语、侗语、毛南语等作为范围分出四个区，其认为，二区（包括从榕江县罗城仫佬族自治县）的侗语、壮语、以及毛南语的塞音尾-k 都保存得较为完好，而是黔南布依语和相邻的南丹壮语的塞音尾-k 发生脱落。254因而，他认为塞音尾-k 的演变具有区域性。高麻壮语与板田壮语塞音尾-k同样发生了演变，演变的结果虽然不同，但其发生演变的原因是相似的。综合以上，塞音尾-k 的演变并非仅仅是因为语言接触而产生，其演变还具有区域的共性，主要是语言内部机制的结果。如-k 在北部侗语、布依语、南丹壮语中发生演变，而相邻的毛南语、水语则保留完好在高麻壮语中发生了演变，但在靠近高麻壮语的侗语南部方言没有发生演变。三、结语 高麻壮语在语音上有着自身的特点。首先表现在 p、t、k、t、pj、pw 可读为送气声母 ph、th、kh、th、phj、phw。虽多数暂不具有区别意义的作用，但在语言的使用中少部分读为送气的频率较高，送气与不送气有形成对立的趋势。其次表现在清鼻音 m 的残存方面。虽仅有 ma“来”、ma“狗”、mu“猪”三个例词，清化气流不十分明显，但具有区别意义的作用。再次表现在原始台语*r 在高麻壮语中单数调演变为 j，双数调演变为 l，相对其他壮语方言来说，这是非常具有特点的演变。又次表现在塞音尾-k 的演变，与不同的韵母组合时，有部分 k 尾直接脱落，有部分演变为韵母 au、等，高麻壮语-k 尾的演变较为特殊。最后表现在原始侗台语声母*b 在高麻壮语中演变为 w，*d 演变为 l。这种演变不是高麻壮语所独有，在侗台语总的演变趋势是b 演变为 m/n，d演变为 v/w/l/r/。声母b、d 以及塞音尾-k 的演变从地域上看，并不是由于简单的语言接触而产生，同时还具有区域的共性。笔者认为，高麻壮语声母b、d 和塞音尾-k的演变主要是语言内部机制（如声母b、d 的弱化，塞音尾-k 的完全消失），以及外部因素（语言接触）的共同结果，两者演变的趋势符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注释：第 4 期 杨正瑛：高麻壮语音变研究 55 文中高麻壮语语料为笔者调查所得，清塘壮语语料来源于语宝平台，王莉宁等语保调查所得，其他壮语方言的语料来源于张均如壮语方言研究，四川民族出版社 1999年版。文中涉及壮侗语族其他语言语料均来自中央民族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第五研究室编 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原始侗台语拟音源自梁敏、张均如侗台语族概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6 年版。侗语清鼻音的语料来自于龙润田侗台语的m声母，载于民族语文2021 年第 4 期，第 101-107 页；龙润田侗语的清鼻音和清边音，载于民族语文2022 第 1期，第 84-94 页。覃晓航指出，南丹壮语ik韵尾脱落后，元音 i 的演变的趋向是与它前边的声母进行结合，结合的变体根据不同的声母而不同。如：pik演变为pj，在塞音尾-k丢失后，长元音 i 与声母结合，其位置被过渡音代替，而过渡音的位置空出来，又由发音部位相同的来填补。表中南丹的语料来源于覃晓航的 南丹话单元音复化的条件一文，且表中的-表示高麻壮语中韵母与-k 组合时没有保留对应的长音或短音形式。参考文献：1 覃华儒贵州从江壮语语音系统J贵州民族研究，1984（3）：108-113 2 韦景云板田壮语几个音变特征及其演化路径J民族语文，2015（5）3 胡烽从江壮语语音特点及其内部差异J铜仁学院学报，2020，22（1）：94-103 4 占升平壮语/r/声类在布依语中的对应与演变J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3）：111-118 5 韦景云语言接触视域下壮语流音/r/的特征分布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4）6 卢勇斌 侗台语r音类研究D 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19 7 张均如，等壮语方言研究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9 8 龙润田 侗语的清鼻音和清边音J 民族语文，2022（1）：84-94 9 李方桂 比较台语手册M 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16，95 10 梁敏，张均如侗台语族概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 11 覃晓航南丹话单元音复化的条件J民族语文，2004（2）：61-64 12 中央民族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第五研究室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M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5 A Study on the Phonetic Changes of Gaoma Zhuang Language YANG Zhengying(School of Chinese Minority language and Literature,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081,China)Abstract:The pronunciation of Gaoma Zhuang language has the following characteristics:firstly,the unaspirated initials“p,t,t,k,pj and pw”can be pronounced as aspirated initials,with most of them temporarily not in opposition and a few beginning to form opposition;The second is